玉柔身为公主,朋友并没有几个,值得她倾心相交的也只有沈嘉园,陆英和南宫美霖而已。若是……玉柔没敢再往下想下去,只是轻晃了脑袋,呐呐道:“不会的,肯定不会是父皇的。”
沈嘉园听着近在耳边的呢呐声,渐渐回了神,看向有些失魂的玉柔,她抬手使劲的握着了她的双手腕:“公主!”
玉柔身形微颤了一下,而后,双眸游离着,最终定格在沈嘉园的脸庞上:“嘉园,你是不是相信了陆衡所说的话?”
沈嘉园缓缓松开玉柔的手,轻摇了摇头,伸手她拿起桌上没被动过的那壶酒,倒了一杯在酒盅中,端起,抿了一口:“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秦风说那暗卫是硕王府残存的暗卫,可听陆衡话中的意思,他却觉得那是宫中的暗卫,到底是宫中还是硕王府,公主,嘉园现如今也有些迷糊了。”
玉柔听得心中一个“咯噔”,伸手使劲的抓着了沈嘉园欲要再度喝酒的手,声音急切的问道:“你不会真被陆衡所说的话动摇了吧?沈嘉园,父皇对你如何,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再说了,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你的命呢?”
“是啊。”沈嘉园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挣脱开了玉柔的手,轻轻的道:“她不会要我的命,可他却可能会要我父亲的命,更甚至,他原本就是想要将军府众人的性命的。”斩草除根,皇上向来都做的极好。
“你!”玉柔恼了一张脸,想要谴责沈嘉园两句,却又觉得她似乎根本就说动不了沈嘉园。因为,此刻,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父皇真的隐隐动了杀害沈嘉园的心。
而就在这个时候,陆英却又折回来来。推开房门,看着两双不约而同望过去的眼睛,她走了进来,低声道:“或许,你们所猜测的都是正确的。只不过,出自皇宫的暗卫,却不见得都是听从了皇上的指令的。玉柔公主,您是宫中的人,您好好想一想,除了六皇子外,还有谁是能一次性调动六七个暗卫的人!那些,可曾是想要你的性命的!”
陆英说完,又深深的看了沈嘉园一眼,才转身迅速离开了。
只留下玉柔纠结了一双眉头,好一会儿,她才蓦地出声,带了一层的惊愕道:“莫不是,是三皇子的人马?”
沈嘉园微微一怔:“三皇子和六皇子不是亲兄弟吗?”难不成,两人的行事还可能背道而驰的?
似是读懂了沈嘉园的心思,玉柔冷笑一声,抬手拿起桌上的酒盏,猛地灌了一口:“便是一母所出又如何,为了父皇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什么事情他们都是做的出来的!”
越想,玉柔越觉得三皇子的可能性极大:“许是为了斩断六皇子的所有人脉,也许是他受了旁人的什么蛊惑,所以,才故意的针对了将军府与陆家的呢。而嘉园,你和刘菲不是一直有着矛盾的?我听说昨儿个丞相夫人还在你表哥的婚宴上闹了一场,这其中,未必没有刘贵妃的意思呢。前不久,我可才见着丞相夫人进宫去看望过刘贵妃的。”
这么说,似乎一切都说的通了。
宫中皇后和刘贵妃不和由来已久,而宫外,刘丞相和陆家关系也是有所嫌隙,这种不和,几乎是家族性的,所以,那暗卫想要杀害玉柔公主,摧垮皇后娘娘,让刘贵妃趁机登上皇后宝座也是极其可能的。
而若真是这样的话,最受益的并不是六皇子,而是三皇子。除却被囚禁的大皇子,已故的二皇子,三皇子既是皇帝的长子,也是皇帝宠妃刘贵妃的最疼爱的皇子,她未尝不会怂恿着三皇子早做打算呢。
而沈嘉园和她关系又要好,且又是刘菲的劲敌,许是因着这个缘故,刘贵妃不喜欢沈嘉园,也不喜欢和她兄长不对盘的将军府众人。
这么细细的理了理,玉柔下了决定,拍了拍桌子,她道:“定然是三皇子无疑了,我回宫去了,定然要告诉母后,好生提防着他的。”
第二百七十章玉柔,沈嘉园携手赴国宴
沈嘉园却是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垂落在那做工精致的酒杯上,她手指轻轻拨弄着转动了两下,道:“可我却还是觉得秦妃的可能性大一些。那刘家虽然和陆家,将军府都有些不对盘,不过也只是因为,他一介文人,自诩体面风流,看不惯武人舞刀弄枪的罢了。那丞相夫人看起来也似是个爽朗之人,不像是太有城府之人的。昨儿个虽然在喜宴上闹了一场,却是把她戴了大半辈子的‘喜相逢’血玉镯子都赔给了将军府的。”
沈嘉园把手中的酒盅放下,望着了面前的一桌子精致小菜,道:“便是那刘贵妃,虽说是素来不满皇后娘娘,可观她做事为人,也不像是背后捅刀的主,她得宠惯了,又有公主皇子的,自得的很,根本不屑于这种下作手段。她想要一个人的命,怕是寻个由头,会直接请旨,请皇上发落了的。”
“思来想去的,我倒是觉得那秦妃娘娘是个深藏不露的主,你看硕王府付之一炬,烟消云散的,她却依旧能牢牢抓着了皇帝的心,甚至于,现如今,她的风头都要比那刘贵妃更盛一些了。”
沈嘉园话落,却是感觉嗓子有些干哑的很。欲要再饮一杯酒,可又觉得嗓子处火辣辣的,酒入肠,怕是更要刺激的她受不了了。索性起身,打开房门,扬声唤了小二送过来一壶清茶。
伸手倒了清茶,捧在手中喝了两口,待得嗓子舒坦一些了,她才又偏头望向了玉柔公主。
玉柔一手握着酒盅,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上头的纹路,一遍又一遍的,好一会儿,她才恍然回神,把酒杯放下,望向沈嘉园面前的茶壶,伸手也倒了一杯,道:“我现在脑子里乱的很,先喝杯茶醒醒脑子再说。”
沈嘉园没有搭腔,只是眼睛轻眨了一下,看着她略显生疏的倒茶动作。
玉柔倒满茶杯喝了一口,不觉轻蹙了一下眉头:“你这要过来的是什么茶,怎的这么苦?”
沈嘉园笑了起来,若无其事的重新抿一口清茶,她低头,缓缓摇晃了水杯,望着水面上漾起的一圈涟漪,她道:“这原本就是苦茶,清心正好。”
玉柔霎那无语,只得捏着鼻子又喝了一口,随即放下了,道:“亏得你喝的下去,我却是不行的,一口也喝不下了。”她吐了吐舌头,伸手夹起一筷子菜扔进嘴里吃了,把那苦涩的味道逼退了一些,才又望着了沈嘉园道:“你刚刚说的话倒也似是有些道理。只是,秦妃的大皇子已经被圈禁了,她还真能扑腾出什么浪来不成?”
“毕竟,那秦妃可是在宫中安分守己的,她一个深宫娘娘,还真能掌握了父皇手上的暗卫?”
沈嘉园低头笑了笑,不置可否的道:“你父皇可是个痴情的人,他既是能够在硕王妃走后一直专宠于她,又未尝不会在先前便派了暗卫护着秦妃呢?”
不管是因为对硕王妃的求而不得移情于秦妃,还是顾怜那一张和硕王妃相似的脸,还是其他什么旁的缘故,总之,皇帝现如今专宠秦妃是出了名的。便是她久久不曾去宫中,也知晓,秦妃娘娘如今的风头在后宫中是独一无二的。
玉柔似是明白了沈嘉园的意思,恍恍惚惚的点了点头,她道:“我会让母后注意着她一点的,若她手上真的有暗卫的话,她可就真的太可怕了。”在宫中能够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么些年,还在众人面前落下一个“贤惠有加,温顺恭敬”的印象,想想,便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两人因着陆衡那一番话,心里思绪良多,也没了在进食的兴致,便起身,各自回了府中。
只不过,回府之前,玉柔却是再三叮嘱沈嘉园:“你那娇兰苑既是闯进过刺客,你可万万不能太大意了,别没得再把你这张脸弄花了,反倒的误了国宴的事儿。”
“那么肃穆的场合,我过去,总觉得有些不合时宜呢。”沈嘉园如是回道。
玉柔却是瞪了她一眼,佯装了怒道:“虽说陆衡刚刚对着本公主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可想想他也是悲情之人,本公主就不和他计较什么了。怎的,莫不是你也被他伤着了,想要为本公主出气呢,所以也不想去见你那心尖尖上的陆演哥哥去了?”
沈嘉园撇了撇嘴:“你也别拿话激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我想见陆演哥哥,什么时候不能见,偏偏的要跑去国宴上见去?”
“是吗?你现如今不是待嫁的身份吗?你家中之人还能放你出去见外男去?怕是如今你那两位表哥,你都不得常见了吧?”毕竟是已经和袁佩余定亲了的,若是再抛头露面的出去,或者和旁的男子接触,免不了要被人说三道四,指着脊梁骨说她没有女子矜持了呢。
沈嘉园沉默了下去。
玉柔却是笑了起来,伸手拽着沈嘉园的胳膊,她凑到了她耳朵边上,低声道:“若是父皇一个高兴,在大赏定北侯府一家的时候,陆演起身求了婚,你说,父皇会不会为了安抚定北侯世子爷痛失妻儿的份上,就心软答应了呢?”
沈嘉园的眸子猛地一亮,目光灼灼的望着了玉柔,急切的问道:“你是不是和你父皇说了什么?”
玉柔吐了吐舌头:“我也没说什么,就只说了你和广恩候有些不太相配而已。父皇那么精明的人,肯定会懂我的意思的。”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因为玉柔公主的这句话,沈嘉园却差点走上了更为无法预知的未来。
国宴的这一天很快到来。
这一天,沈嘉园早早的便起了身,在沉香和月桂的联合装扮下,总算在辰时初的时候打扮整齐了。
因着是去参加国宴,沈嘉园穿的分外隆重了一些。身上穿了裁剪合宜的粉红色宫装,头上发间戴着一根镂空的金簪,顶端有一颗豆大的闪亮珍珠,熠熠发光,尾端垂下一排的流苏摇曳在发间耳边,轻轻走动间,那流苏也随之摆动,在晨光下发出柔和的银色光芒来,端的是一派优雅从容,步履生辉。
伯府内的众人把沈嘉园送到府门口,老太君又嘱托了两句,庞氏才也上前,拉了沈嘉园的手,含笑道:“你初次参加这样盛大的宴会,万事可要端着点,莫要惹了什么祸端回来。”
沈梦园在一旁听着发笑:“看夫人说的这话,人家都是巴不得能够参加国宴,得到皇上的青睐呢,偏偏的咱们夫人这般说法,不知道的还以为平安县主这惹祸的本事有多大呢。”她说的这话音量并不算小,伯府门口的众人都听了个仔细。
二姨娘何婉蓉不觉笑出了声,但感觉到老太君仿若利剑的视线,她忙又憋着了,忍着笑,上前一步道:“非是咱们想笑,实在是夫人说的这话也实在有些太不合时宜了呢。”
老太君原本还是满腔喜悦,欢心的,被两人这么一调笑,心里的欢喜早已经褪去了一般,狠狠的瞪了庞氏一眼,她怒道:“不会说话就莫要丢人现眼的,四姑娘是你的亲生,她不好了,你难不成脸上还有光了?”
庞氏原本是想要劝解沈嘉园莫要锋芒毕露的,可不曾想,话出口,倒是惹了这么许多的事情来。因而,只得垂头诺诺应了一声,悻悻然的松开了沈嘉园的手:“你且去吧。”
沈嘉园拉着庞氏的手轻轻拍了拍,笑着道:“母亲放心,嘉园定不会做出什么有辱伯府的举动来的。”
她抬眸,眼神微凉的看了沈梦园和何婉蓉一眼,而后转身,抬脚上了马车。
马车在宫门口便停下了,经过例行的检查之后,沈嘉园又乘着马车坐了一段路程,才下了车,步行着朝着玉柔公主的玉和宫走去。
沈嘉园进去的时候,玉柔公主正在任由身旁的喜儿涂抹着脂粉。今儿个的玉柔也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服,头上戴着了金色的双排簪子,上头有硕大的碧玉珠子发着幽幽的光芒。
看着镜中的人儿缓缓靠近内室,玉柔含笑接过喜儿递过来的红纸,轻抿在唇间,抿了一下,而后松口,把那一张红纸放下。她则起身,笑脸迎向了沈嘉园:“今儿个早起便一直在盼着了,可算是等到你进宫来了。”
玉柔双手撑着沈嘉园的手腕,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距离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虽说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可您这通身的气派可是端的足足的,确实是有一介县主的贵气清高来。”
沈嘉园微微一笑,浅浅的梨涡荡漾开来。仿若是粉面桃花中突地盛开的花儿一般,灼然灿烂了所有。她微微屈了屈身,对着玉柔见了一礼,抬眼望着了她道:“公主您今儿个也是仿若天仙下凡一般的呢,看看这肤色,真是水嫩嫩的仿若能掐出水来似的呢。”
玉柔矜持的抿唇一笑:“你就打趣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