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园刚刚说完,又连忙掩唇轻笑了一下,“看我这记性,差点都忘记了,三姐姐你如今还不算是正儿八经的当家主母呢,怕是那些奴婢们真要卯足了劲的往侯爷身边凑,你也是不敢撵人的吧?”
听出她话中淡淡的嘲讽来,沈梦园越发的气急了,“我到底是侯爷明媒正娶走大门,坐大轿进去的,缘何会不敢处置一个奴婢?若真是有人敢去做那不要脸的事儿,本夫人说打杀了都是小事,总要让她颜面扫地,自个儿一头去撞死才算完呢。”说完,沈梦园又看了陆英一眼:“这次的事儿多赖陆姑娘伸出援手,梦园回去了定会和侯爷说一说的,这便告辞了。”原本是想着快要过年了,来看看沈嘉园的窘状,好生嘲讽她一番的,却不想,反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让她自个儿痛了一遭。
快步走出郡王府的大门,耳畔听着里头陆英和沈嘉园的笑语阵阵,沈梦园气的脸色微微扭曲:“不过是一个寡妇而已,还真有人愿意往她身边凑呢。”沈梦园甩甩她的左臂,偏头望向一旁的枝儿:“枝儿,你说这陆姑娘是不是个傻的?旁人都躲闪不已的,怎的她倒还替沈嘉园说话呢?”
枝儿抬头怯怯的看沈梦园一眼,斟酌着回道:“许是她和夫人您一样的目的呢。”
沈梦园脚步微顿了一下,随即嘲讽一笑:“这倒也说的过去,那定北侯府的两个公子哥可都还没有娶妻呢,陆英少不得要多想个法子弄些银子的。”她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一些,“毕竟,定北侯府也没个当家主母的,她陆英一个姑娘家家的知道些什么,怕是连基本的分辨识人都不晓得,所以才会和沈嘉园那等子的人混到一块儿呢。”
枝儿没有应声,只是抬手轻撩了马车的帘子,搀扶着沈梦园上了马车。
而郡王府内,陆英则是笑得一脸神秘兮兮的。
沈嘉园实在受不了,抬眼看向她,她轻笑着摇了摇头:“沈梦园走后你便得意的笑个不停,这都好一会儿了你还笑着,有什么好笑的?”她轻抬起陆英的胳膊,看着上头依旧明显的咬痕,道:“可是你在她身上做什么手脚了?”
“知我者,沈嘉园也。”陆英低头也望向她的手腕,有些心疼的用指腹轻擦过了咬痕的周缘,道:“她都那么死命的咬我了,我怎么能那么好心的为她接上去胳膊?不成了个傻子了?”
她冲着沈嘉园轻眨了一下眼睛,眉眼间笑意璀璨:“我就是接胳膊的时候稍微给她错了那么一点点。”她用两根手指轻比划了一下,道:“她回去了若是看大夫呢,许是她那条胳膊还能保着,若是怕人嘲笑不看大夫呢,她那条胳膊那么错开着长久了,怕是日后那左手就不能常用了。”
沈嘉园抬手使劲的戳了她额头一下:“我就猜到你不会以德报怨,那么大度量的,果真的留了后手呢。”
陆英吐了吐舌头:“自作孽不可活的,她那胳膊断掉可和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凭什么那么好心的帮她啊?”陆英理所当然的道:“更何况,先前,她还那般猖狂的说了你我呢,我陆英这人做事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多还她一分的’,谁让她欺负我们再先的,不给她个沉痛的教训,她还真以为,她成了袁佩余的夫人,就能在这盛京城内肆无忌惮的横着走了呢!”
“也不看看我父亲是什么身份,你外祖父是什么身份,真着急了,提着长矛都能冲进她那广恩候府直接给他踏平了的!”
听着陆英说的慨慷激昂的,沈嘉园笑着摇了摇头:“你这话也就在我这里说说罢了,待得到六皇子跟前,可万万不敢这么说的。”真让他听了,在皇上边说漏了嘴,定北侯府和将军府便是再军功卓卓的,皇上也断不会再留着!
自古帝王多疑心的,当今圣上又正逢多疑的年纪,两府战战兢兢的他都觉得到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若真让他听了这话,怕是真会觉得两府要谋反了呢。当臣子的,哪里能随意带兵器进入堂堂侯爷的府上?
陆英却是挑眉一笑,道:“那可不见得。”她欠欠身子,抬手朝沈嘉园招了招手,示意她凑近,她则附着在她耳朵边道:“你别看着袁佩余现如今掌管着刑部,可不服气他的人多了去了。六皇子早先便说过,他早看袁佩余不顺眼的。”
“若是有机会,六皇子都恨不得亲自手刃了袁佩余呢。”
见陆英说的笃定,沈嘉园不由得砸了砸舌,直起身子,她不错珠儿的望向陆英:“六皇子连这种话也跟你说?”
陆英连臊红了一些,随即瞪了沈嘉园一眼,道:“这种话怎么了?我这不也是和你说了吗?”
沈嘉园失笑想要反驳:“那能一样吧吗?”可心念一转,她却又使劲的点了点头:“也对,反正都是你的自己人。”
陆英霎那间又红了脸,霍的一下起身,她朝着门口走去:“我不和你说了,只会打趣我!”
第三百二十六章受刺激陆演欲请缨
月桂见她真恼着一张脸出去了,连忙有些焦躁的跑到了沈嘉园身边:“姑娘,要奴婢去叫回来她么?”
沈嘉园却是笑了笑,道:“没事儿,她岂是那种开不得玩笑的?许是真有事儿得回去呢。”
话音刚落,陆英便又回转了身:“就你了解我似的。”她神情恢复正常,一手扶着门边,抬眼望向了沈嘉园道:“我就是想要问问你,这快要年底了,你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没有?我置办我们家的东西时,可以顺便的替你置办些来。”
沉香正抱着礼单子走了进来,听陆英这话,连忙笑道:“这可巧了,奴婢这儿正有两件稀罕物得不到手呢。一件是由珍宝斋万年沉香打造出来的,经由千年古刹主持开光的奇南佛珠,另一件则是由一整块和田白玉雕刻出来的千手观音摆台。这两件现如今都是在盛京城内的颇具盛名的,只有达官贵人才能进入的飞天阁内,奴婢可正愁没法卖到呢。陆姑娘若是能够帮忙的话,奴婢在这儿便感激不尽了。”
陆英听得嘴巴微张,眼睛大瞪,明显的惊讶不已:“你要这么贵重的东西做什么?”见沈嘉园眉目淡然的笑着,陆英轻抽了一下嘴角,快步跨过门槛,她重新坐到沈嘉园的身边:“这两件东西到手,少说也得几十万两的银子呢。嘉园,你这是想干什么?”
沈嘉园冲她一笑:“送人。”
“送人?”陆英简直要晕了,“你要送给谁,你外祖母,还是祖母?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这般贵重的东西,你可真想好了?”
沈嘉园点了点头:“想好了,陆英,你先去飞天阁内问问价位,若是五十万内的,你就去十里飘取了银子帮我买下来。”
陆英瞪着眼睛看了沈嘉园好一会儿,见她不似说笑的模样,她微蹙着眉头点了点头:“好,那我尽力吧,飞天阁门楣太高,我也不知我能进去不能呢。”
“你进不去,六皇子总进得去吧?”沈嘉园笑眯眯的歪着脑袋望向了陆英。
陆英微微噎了一下,随即撇嘴点头,快速离开了郡王府。
回到将军府内,陆演正在演武厅飞舞着长矛练武,见陆英从旁经过,他脸上笑意乍现,连忙把手中的长矛抛出去,精准的扔到属于它的位置上,他则抬手擦汗,快步朝着陆英跑了过去:“陆英,你回来了?”
陆英正微蹙着眉头想着沈嘉园买那两件稀罕物要送给谁,不想陆演猛地从身后叫住她,她一个激灵,抬手拍着心口,她快速向旁退了一步。瞪着眼前眨眼间出现的白衣男子,她大声道:“二哥,你这出其不意的,吓死我了!”
陆演抬手,讪笑着挠了挠脑袋:“你这是从郡王府过来的吧?”
陆英斜斜的睨他一眼,故意道:“你猜呢?”
“好妹妹,你就别急我了,嘉园现如今是什么样子的?她可还好,还咳嗽吗?”见他眉目间忧虑深深,又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果的模样,陆英却是起了捉弄之心,抬脚走到一旁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坐下,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陆演的心猛地一紧,脸上的笑容也立马凝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陆英跟前,他微弯了身子,面如白玉的脸上焦急难掩:“她怎么了?是风寒之症还没好么?还是其他的事儿?”见陆英望着他直叹气,陆演心里更是像被一双手使劲攥着了似的,钝痛之间带着焦灼,“她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他急把手搭在陆英肩膀上,使劲摇晃了两下。
陆英被晃得有些晕头晕脑的,连忙道:“没事,嘉园没事儿,她现在好着呢。”她说着还使劲的点了点头。
陆演却是不相信:“不可能,若真是好的话你会是方才那副模样?”他一双眉猛地蹙起,神色间也闪过了一道儿疑虑。
陆英摊了摊手,无奈道:“好吧,她确实有些不太好,不过,哥,她不是身子不爽,她是被人指着鼻子骂了。”提起沈梦园那茬事情来,陆英心头的火便又被勾了起来,愤愤的,她道:“哥,你都不知道,沈梦园说话多难听,那话简直就是……”陆英使劲的甩了甩胳膊,一张脸红通通的,看着陆演,她微微嘟了一下唇,摇摆一番,回道:“大约就是说嘉园残花败柳,没人疼爱,呆在郡王府又沉不住寂寞,欲要红杏出墙的那种吧。”
陆演身子猛地一怔,眸中流光闪动浮现一抹愧疚:“是不是那两日我去郡王府朱墙外头吹笛……”被人发现了,传到了沈梦园耳朵中呢?
陆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说的挺刺耳的,还说嘉园只配伺候那些蛮子。”陆英说着气不打一处来的直接起身,冲到演武场内,拿起一直大刀便虎虎生风的舞了两下,对着走过来的陆演道:“听得我都想直接拿把刀把她那嘴捣烂了。”
“她……”陆演微抿了抿唇,神色间满是担忧的问道:“那她现在一定很难受吧?”陆演转身就想要过去安慰她一番,可走了两步,想起如今她身在郡王府不能见外男的境况,便又沉脸顿下了脚步。抬眼朝着郡王府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眉目间掠过一丝儿纠结,转身,他却是朝着书房走了过去。
书房内,定北侯正一脸凝重的坐在书桌后,眉目低敛望着桌上摊开的边界城防图。
面前,陆衡也是满脸肃穆。
见定北侯抬眸轻敲击了桌面,陆衡薄唇轻启:“父亲可是想好了?皇上如今也只是和你商议一番,你若想要推辞的话,想必皇上也不会太过为难你的。”毕竟他已经在沙场马革裹尸大半辈子了,如今战功赫赫,伤痕累累的,也该到了解甲归田,好生休养的时候了。
定北候爷抬头望他一眼,漆黑如墨的眸子深邃不见底却又带着迫人的威风,他神情间却是“视死如归,凌云豪情”壮志:“大将军理应保家卫国,誓死捍卫家国安宁的,岂能在国难当头做缩头乌龟?陆衡,我想好了,这次出征,你我父子一起上战场,势必要把那呼和邪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来犯我魏国边界的!”
陆衡有些不太赞同:“那呼和邪既然敢在这个时候毁坏和平条约,想必他也是有了一定把握的,若是咱们贸然对上,陆衡倒是无所谓,可我怕父亲……”陆衡欲言又止,想要出口的话在舌头上滚了一圈,他又换了个说辞:“毕竟上次除去谷蠡的时候,是父亲你趁机挑了呼和邪的数百名暗卫的,他心底未尝不知这点,我怕父亲你和他对上之后,依着他的凶残狠虐,奸诈诡谲会使用什么阴谋诡计,小人手段对你不利的。”
定北侯使劲的拍拍心口:“我铮铮铁骨,难道还会惧怕他呼和邪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下流手段吗?魏国男儿生是人杰,死也要死得其所,争当那骁勇鬼雄的。”定北侯抬手重重拍一下陆衡的肩膀:“父亲知晓你对匈奴诸王的性子都很熟悉,可陆衡,这不能成为我们犹豫的借口。现如今皇帝既是有心想要与他对战,那么,我们便不能退却。因为你我的退却,换来的可能是家国山河碎,黎明百姓永无安宁之日。你可懂?”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这种连黄口小儿,娇弱女子都懂的道理,咱们更应该明白的,可懂?”
陆衡眸中的担忧缓缓转变成凝重,看一眼那桌上大摊着的边防图,他狠狠点了点头:“陆衡明白,明天早朝我便会自动请缨的。”
他沉稳笃定的声音刚刚落下,陆演略显温煦的声音便隔着帘子飘了进来:“大哥既是有这种觉悟,陆演也绝不能拖了父兄的后腿。”撩帘,他一脸无畏的走了进去,站定在定北侯面前,他向来温润的脸上浮现一抹坚毅的神采:“父亲有一句话说的好,国家有难,匹夫有责,陆演既是魏国臣民,还受父兄教诲,更应该与父兄一起,上阵杀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