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说的越发激动,越发语无伦次起来,陆演连忙轻拍着她手背,安抚道:“嘉园,你听我说,我这样就是为了能够一直陪着你。只有让匈奴人彻底臣服了,只有把呼和邪,那些知晓你名号,识得你真容的匈奴人都斩杀殆尽了,咱们才能够无所顾忌的在一起,才能够一直相互陪伴着彼此。”
“不,不!”沈嘉园拼命的摇着脑袋:“我不要你去,战场太可怕了,陆演,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
“不会。”陆演却是笑了起来,抬手把沈嘉园眼角的泪拭去,他泪中带着璀璨笑意的道:“大哥说了,破军星出,是势如破竹的意思,那星星是在我说了上战场之后才亮起来的,代表我会所向披靡,能够战胜一切的!”
沈嘉园正想要在劝阻陆演不要冲动,不想,守在外头的石伟却是猛地咳嗽了起来,紧接着,一声“萧世子好”响彻在门外。
沈嘉园身形一凛,连忙抬手使劲的擦了泪水,慌忙松开陆演的手,她脸色煞白的催促道:“你快些走,从那边。”
“好,嘉园你好生保重,等着我大败匈奴回来娶你。”他话音刚刚落下,萧津的脚步声便响在了郡王府门口。陆演不敢多留,连忙施展轻功,踩着枝梢飞跃廊檐之上,趁着茫茫夜色快速离开了。
沈嘉园刚松了口气,便见萧津一身紫红色衣衫的踏足走了进来。一手搁置身前,握着他春夏秋冬从不离身的折扇,他一手背后,嘴角微勾露出一抹邪魅的颠倒众生的笑容,缓缓立于沈嘉园跟前。“这大半夜的,你怎么站在门口哭起来了?”
见他伸手朝她探过来,沈嘉园连忙后退一步与他间隔了一段距离:“萧世子还请自重,嘉园如何也是在这郡王府之内的,萧世子您半夜三更的来这郡王府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萧津说的随心所欲的。
沈嘉园却是浑身一凛,嘴唇紧抿,她浑身散发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微微挥袖,她脸色带着几分恼意的道:“萧世子怕是走错门了吧?你若是看上了那家姑娘想看人家的话,你也该趁着白日里过去的,这大半夜的走错了道,可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生厌的。”说话间,沈嘉园丝毫不掩饰对萧津的不喜。
这人和袁佩余焦不离孟,形影相近的,大半夜过来这里,不管是巧合路过,还是专程过来,怕都是不安好心,黄鼠狼给你拜年呢!
“看你说的这话,本世子真是过来看你的。”他上前一步,想要看清楚沈嘉园的神色。
听她声音似是带着几分哽咽的,莫不是哭了?萧津的心猛然窒了一下,抬脚,又朝着沈嘉园走了两步。
沈嘉园连忙伸手阻止了他:“萧世子留步,这里是郡王府,是皇上下令让本县主禁足的地方,你若再往前踏一步,本县主可要上书皇上,说您萧世子无视圣旨,趁着夜黑风高过来郡王府,欲……”沈嘉园及时打住了口。
萧津却是粲然一笑,晃着身子再度倾近一分:“欲要如何?欲要对你不轨还是欲要和你玉露相逢,共享人间妙事?”
听他言语大胆,沈嘉园脸上的恼怒越发明显起来,冷着一张脸,她训斥道:“亏得你还担了一个世子的名头,却原来根本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是浪荡子一个!就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本县主若是一字儿不差的转给了皇上,你猜,皇上会不会治罪于你,或者直接削了你的世子封号?要了你的脑袋?”
“无妨,为了佳人,本世子乐意至极。”萧津说的没皮没脸的。他都不知道他今夜喝过酒之后怎么就晕了脑子,从这郡王府门前走了过来。而偏偏的往日里连白天都紧闭朱门的郡王府这会儿会大开着门,门口,石伟还门神似的守在了那儿。
“这里头到底是藏着什么猫腻呢?沈嘉园是不是还在里头,她如何了,还好不好?”那些个念头从脑中一一闪过,萧津都没有多想,抬脚直接冲了进来。
不想,他却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着的佳人。只是佳人似是对他无情的紧呢,不过,他不在乎,醉意壮人胆,他还真不相信,她会一纸书信直接告给了皇上此事。
见他踉跄着又凑近过来,沈嘉园蹙眉紧,后背紧贴在了身后的石柱上。
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酒气飘散过来,沈嘉园瞬间倒竖了一双柳眉,冷笑一声,她道:“好个无耻之徒,萧津,你是多喝了几口黄汤便分不清那是那儿了是吗?你再过来,小心本姑娘直接一脚踹得你趴下,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话落,萧津却是打了一个酒嗝,抬手捂着唇,他没了丝毫风度的把手中一直拿着的折扇插到了腰间,道:“我现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沈嘉园,你让人给本世子找个住的地方,本世子今儿夜里就在这里歇息了。”
“我呸,这是那家不要脸的登徒浪子?不知道我们姑娘什么身份吗?竟然大半夜的冲进来说这种混账的话儿?”月桂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月桂一直是远远的站在树林后的,怕打扰到姑娘和陆演说话,却不曾想,她不过就是上了个恭房的时间,这站在姑娘跟前的人就换了!
泼辣的脾气上来,月桂上前就朝着萧津踹了一脚:“姑娘,这种人别脏了您的脚,还是奴婢来把人踹出去吧。”
萧津被踹得往前栽了一下,他顺势而为,一骨碌翻身直接坐在了地上,手上因为刚才着地的缘故,被一些小石头子粘在了手上。萧津抬手把手掌上的碎石子都抖落了下去,微眯着眼睛,醉意朦胧的望着了眼前提着灯笼的人儿:“你谁呀?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踹我,你不想活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陆演奔赴战场
月桂提着灯笼装模作样的到萧津脸前看了一下,“哟,这不是萧世子吗?怎的?你这不和广恩候狼狈为奸,相依相伴的了?来我们姑娘这儿干什么?”
萧津听到月桂提起袁佩余来,原本想要挣扎着起来的身子也不起了,反而重新跌坐在了地上,使劲的摆摆手,他捡起地上刚被摔落的扇子,挥了挥,道:“你不知道,本世子早已经和袁佩余那个混球分道扬镳了。他那人,骨子里阴险狡诈,讨厌的紧,我和你说。”萧津抬头望向了面前站着,衣袂飘飘的沈嘉园。见她单薄的身子被风一吹,似是能乘风归去踏上那九天宫阙了似的,萧津眯了眯眼睛,身子蹭蹭,朝着沈嘉园挪过去两步,伸手,却是紧拽着了她的裙裾。
沈嘉园刚想要斥责:“不得无礼。”便听得萧津似是嘟囔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了,本世子抓着你就不会被吹跑了。”他把手中的折扇放下,另一手抬起擦了擦鼻头,“阿秋”打了个喷嚏,才又似是想起了刚才的话似的,继续道:“那袁佩余真不是个东西,他那会儿靠近你根本就是别有目的的,沈嘉园,你不知道,自从他娶了你那个,叫什么来着?对,沈梦园。自从和她成了亲,他便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越发的冷血无情了。那天,我不过就是……”
沈嘉园不想听他继续絮絮叨叨下去,示意月桂掰开他拉着她裙裾的手,她转身脚步急急的离开。临离开前还吩咐月桂:“和石统领说一声,让他把人丢出去。”
月桂撇了撇嘴,往大门方向看了一眼,却是收回目光,一脚踹在了萧津的屁股上:“起来,别在这儿装疯卖傻的发酒疯,我们姑娘不想看到你,赶紧的滚出去。”
萧津被踢的有些痛,左晃右晃的两边看一眼,视线朦胧定格在月桂半佝偻着探在他脸前的脑袋上:“是你踢的本世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踢本世子,来人,给我……”头皮直接被扯了起来。
萧津疼的“哎呦”一声叫唤。门口,石伟听着他凄厉的叫声,想着萧津再怎么的也是个世子,若真是出了意外,怕他也难逃其责的,连忙手握着佩剑大踏步走了进去。
树影摇晃下,一个大大的石柱旁边,月桂正叉着腰站在萧津的面前,萧津依旧坐在地上,抬头正望着月桂,扇子却大开着捂着他的重要位置,眼中似是带着几分惊慌。
月桂怒道:“麻溜儿的,赶紧滚!再不滚,奴婢可一脚踹下去了,要把你踹得没了当爹的福气,你可别怨我下脚太重了。”
石伟脸黑了一下,嘴角使劲的抽搐两下,他看着地上的萧津,都有些同情起他来。
月桂感觉一旁有视线望过来,微歪了脑袋看了一眼,见石伟面皮抖动的站在那儿,她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双手轻拍一下,收回她悬在半空中的脚,冲着石伟道:“石统领既然进来了,那就麻烦你把这个登徒子扔出去吧。”她转身,拿起一旁放着的灯笼,撒丫子的就朝着沈嘉园跑了过去。
沈嘉园已经快要走到正屋门口,听到身后“吭哧”的声音传来,也知道是月桂追过来了,微掀了掀眼皮,她道:“把人丢出去了?”
“交给石统领了。”月桂说的别别扭扭的,抿了抿唇,她心口只觉得沉闷的厉害,抬眼往一眼暗沉的天际,她又收回视线望向沈嘉园道:“陆公子和姑娘说什么了?奴婢那会儿看姑娘您的情绪挺激动的。”
沈嘉园的身子猛地僵直了起来,脚步蹲下,她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抿唇,抬眼她朝着郡王府周遭的高低起伏不平的廊檐望了过去。
夜色下,不甚清明的廊檐角角都像是一把蓄势待发的武器一般,仿佛下一刻便能发射出暗器来直中她心口似的。沈嘉园攥着帕子的手缓缓上移,紧捂着在了心口处,嘴唇微微翕动一下,她沉声道:“陆演说,他要去上战场。”
“战场?”月桂惊呼了一声,“他那么文质彬彬的,若暖阳温玉的男子要上战场?”战场上的人可都是一身戎装,威风凛凛,气势逼人,光站那儿就能让你骇的吓破胆子的。陆公子那么一个笑语晏晏能让人如沐春风的人上战场,能行吗?
沈嘉园心里钝钝的,偏头,她望向张大了口的月桂,凄凉的一笑:“你也觉得他不适合上战场吗?”沈嘉园突地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脚,她却是匆匆的就进了屋,拿起毛笔,快速铺好一张宣纸,她左手轻拉着右手衣袖,右手挥笔疾书起来。“月桂,你现在就托石伟去一趟定北侯府,让他把这封信交给陆演。”沈嘉园面色焦急的把宣纸叠好塞进了信封中,快速塞到月桂的手中,她就催促道:“快去,怕是晚了就真来不及了。”希望陆演能够听她这一次,不要去战场了。
看着月桂应了一声快步走出,沈嘉园才失魂落魄的跌坐在了软榻上。双手紧紧相握,她轻声道:“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然,月桂虽然把信送到了,可陆演却也下了决定,第二日早朝,他依旧跟随着定北侯和陆衡一起上了朝堂。
沈嘉园是从陆英口中得知陆演出征已走的消息的,本来,她在郡王府中忍耐不住,想要朝石伟打听一些情况。不想,石伟却是使劲的摇头,一句话“不知”,便把沈嘉园打发了回去。
沈嘉园无奈,只能在寒风萧瑟的院子中不断的转着圈,一圈又一圈的,直到陆英提着一壶酒,满脸颓然的上了门。
看她神情间难以掩饰的伤感,沈嘉园心中一个“咯噔”,寒风似是猛然间吹透了衣衫,冷却了心房。沈嘉园唇瓣微微翕动两下,随即快步朝着陆英迎了过去。
陆英冲着沈嘉园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嘉园,我准备了这么多天的东西都白准备了。”
沉香正从屋里走了出来,拿了一件披风披在沈嘉园身上,微蹙着眉头看了一眼陆英:“怎么会白准备了呢?”
陆英要哭不哭的撇了撇嘴,见沉香替沈嘉园系好了披风,她则直接把手中的酒壶塞到了她的手上,有几分气恼的道:“都不在家过年,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那么多东西有什么意思?”话落,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伸手就拽着了沈嘉园的手:“嘉园,走,咱们去亭子里喝酒去。”
沈嘉园任由她拉着了,跟着她走了两步,才抬眼望向远处雾蒙蒙的天,声音萧瑟的问道:“他还是去了吗?”
“可不,我二哥性子也是个倔的,想要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他从你这儿回去之后,我又劝了他好一阵儿,可就是劝不下他。”陆英说着,脚步微顿了一下,看着郡王府不远处后花园中的连绵假山,她眼睛微眨了一下:“嘉园,你这里准备了烟火没有?要不然的话,今年守岁的时候,我陪你过来这边吧。两个人也算是做个伴。”
沈嘉园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两人坐在后花园中又说起了这次的战事来,沈嘉园越听,心里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惶惶然的伸手接过沉香拿过来的汤婆子捧在了手心,她看着院子里那随风不断摇摆着的枯草藤,低声问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到达边关约莫在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