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云瓷宁在落笔之前,心里头想象的画面是——笔势恍如飞鸿戏海,生动之致,圆润而又娟秀,引来周遭无数人的赞叹。
然而当她写完之后看见自己狗爬一般的字差些崩溃。
周遭的空气一下子便静默了。
“这字写的真……”“丑”字还未说出口,晏佑便被凤瓴瞪了一眼,感受到凤瓴释放出来的冷气,晏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咽了下口水道:“真……真……大啊哈哈哈……”
他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如何形容云瓷宁的字,最终只说了个“大”,而后出现了世纪尴尬,所有的人跟着他一起扯出个笑容,夸赞道:“此字当真是狂放不羁。”
云瓷宁自然知道他们是在恭维自己,心里头也清楚自己是几斤几两,故而不在字上太过纠结,怪只怪她当年在书法课上只顾着画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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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光粼粼,斜阳入鬓,待作画之后,众人见天色渐暗,不知不觉已在画舫上头呆了好几个时辰,便一一起身作别。
瞧着散去的人群,先前热闹的画舫一下子显得十分空当。
云瓷宁微叹了口气,怪不得有“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句话,虽然今天同这些人相处很开心,但在离别时心里头终归还是有些不舍的。
凤瓴和穆雨是最后出画舫的,只因两人坐在画舫最里头,出来时凤瓴用手挡在画舫上头,才免得穆雨出来时撞到了脑袋。
觉察到凤瓴的关心,穆雨报以微笑,而后低下了头,站在岸上的云瓷宁瞧着两人的相处模式还有穆雨微红的脸颊,阴测测笑个不停。
忽而,不知何时到云瓷宁身旁的晏佑幽幽的一句话让她骇了一跳,差些跌进了河里,“阿瑾,你在笑什么?”
还能笑什么?腐女之魂在熊熊燃烧呗。
云瓷宁上下打量晏佑一番,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还年轻,你不懂。”
说的好像她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婆婆一般。
☆、第059章 人生短暂,赶紧开饭
“傍晚有位先生在白驹寺宣讲离忧大师的佛法,穆小兄弟可有兴趣同去?”凤瓴放下自己方才抬起的手,嘴角挂着一抹明媚的笑,一双澄澈的眸子瞧着穆雨,十分有礼地问道。
自始至终,两人之间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站在岸上的云瓷宁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只能瞧见穆雨有些扭捏的身影,那身影顿了顿,便转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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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丹霞似锦,霞光映红了半边天,原本洁白的云如同被人泼上了彤色颜料般渲染,清风吹过,将趴在二楼走廊上眉儿的发丝拂起。正无所事事地盯着街道上行人的她忽地眼眸一亮,转身便提着裙裳下了楼。
“姑……”还未喊出口,眉儿便对上穆雨的眼神,连忙改口:“公子。”
原来方才在那画舫上作画的穆雨,竟是丞相家的千金小姐女扮男装,她故意省去了名字里头的“栀”字,才未教人认出来她的真实身份。
说实话,方才凤瓴问她有没有兴趣去白驹寺时,她心里头自然是愿意得不得了的。管他宣讲的是佛法也好,道法也罢,只要能同他待一会儿,便是宣传邪教她都不在乎。
可是一想到她此次是跟随着父亲来永宁有公事要办,好说歹说才教他带上自己,穆栀雨便泄了气。对于上次险些被抓包的事情她心里头已经有了阴影,生怕这次晚回来一会儿,又被穆青云给发现了,这才下了狠心直接拒绝了凤瓴。
大抵这是瓴公子第一次被人拒绝。
原本穆栀雨穿着身男装回来时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可在瞧见驿站里头空荡荡的房间时,她肠子都悔青了。
“爹爹还未回来?”穆栀雨将外袍脱下,走到衣柜前头去拿衣裳,一旁的眉儿替她整理换下来的衣服。
“老爷被一伙儿人请走了,说是有公事商量,眉儿也不好细问,临走时只说他今儿晚些回来。”眉儿方说罢这句话,穆栀雨便差些从床榻上跳起来,“死眉儿,你可害惨我了,怎生不早说!”
眉儿握着衣裳的手一抖,颤巍巍地朝后退了两步,“奴……奴婢……也是午后才听说的嘛。”说着,小丫鬟十分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穆栀雨又颓废地坐回了床榻上,长叹一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当她自个儿狠心拒了他好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多少女子想要同瓴公子见一面,机会方才就摆在她面前,生生被她自个儿给抛到河里去了。
这厢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却响起了敲门声,眉儿本以为是穆青云回来了,正预备直接开门,却被穆栀雨给拉住了,瞧着门上映出的影子,那人身形不像是自己的父亲。
眉儿只朝前走了两步,贴着门问道:“何人?”一转头,瞧见方才还坐在外头的穆栀雨抱着换下来的衣裳坐到屏风后头去了,这才将门打开来。
外头立着的是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国字脸,瞧见是眉儿开门时先开始有些惊讶,顿了顿又有些失望。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这种碰软钉子的事情司空见惯了,失望的表情也只在脸上停留了一瞬。
接着,中年人十分有礼地作揖道:“在下乃是吴知府的师爷,姓李。今日特地来拜访丞相大人。昨日那事的确是小的安排不周,才教……”话说至一半,里头的穆栀雨忽而出声,“李师爷,家严今日出去办公事,恐无人招待,辛苦师爷多跑一趟。师爷若是有急事,可否留个信,栀雨也好同父亲交代。”
李师爷抬首,仍旧站在驿站的门外头,摆摆手道:“不妨事。原来是丞相家的女公子,早便听闻女公子柳絮才高,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李师爷习惯性地客套两句,自袖中拿出了一封信,“那便拜托女公子将信转交给丞相大人了。”
说罢,他将信封交到了眉儿手上,便转身下了楼。
听见脚步声渐渐消失,屏风后头的穆栀雨这才出来,将眉儿手中的信收好,疑惑道:“那师爷方才说安排不周,是怎的回事,眉儿你知道么?”
眉儿拧了眉,“就是老爷来永宁的第一晚,那些个官们也不知是怎生想的,竟将老爷的轿子抬到了琼仙苑里头。当真是要死,那琼仙苑是什么地方,他们自个儿在背后偷偷摸摸地玩儿便罢了,这次还摆到了台面上。”
瞧着眉儿喋喋不休的样子,穆栀雨抽了抽嘴角,“琼仙苑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吧,那里多是卖艺不卖身的艺伎,过去都是听曲儿谈天的,若当真同那些不堪的妓院一般无二,那些请父亲去的官员岂不是明摆着在找死?”
话音刚落,穆栀雨便对上了眉儿惊愕的表情,“姑娘,你怎生知晓的那般清楚?”
“我……”穆栀雨的眼珠转了转,她总不能说她上次见凤瓴就是在琼仙苑吧?若是说出来,眉儿指不定又要嚷嚷着说甚么“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样”、“即便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瓴公子也去逛青楼”之类的话。
想到此处,穆栀雨轻扯了扯嘴角,“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奴婢还听闻前段时间琼仙苑关门了呢,道听途说的东西,不足为信的。指不定是他们为了躲避追查才故意将琼仙苑传成那般。”
“好了好了。”穆栀雨不想再纠结了,摆了摆手,觉得肚子有些饿,忙转移了话题,问眉儿可有什么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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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街道上抱着一箱银子喜滋滋的云瓷宁一转头又瞧见了晏佑,原本她以为他只是和自己同路,要回侯府,可走了那般久,晏佑依旧跟着她。
于是云瓷宁停了脚步,转身问道:“你一直跟着我干吗?”
晏佑笑着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我想和你多学学。”比如“美人赏雪图”那种忽悠人的技能。
抱着小箱子的云瓷宁挑眉,咧了嘴笑道:“算你眼光不错,不过,要同本女侠学习,本女侠要先考考你,这永宁里头,都有什么好吃的呀?”
说罢,云瓷宁转头,笑眯眯地望着晏佑。
想来晏佑也是个对吃十分有研究的人,折扇悠然收起,在身前点了几点,几个名字脱口而出:“东街八珍阁的薏米红豆汤,西街食货斋的糯米团,南市百味居的蛋黄酥,北市御食园的驴打滚……”
晏佑一边说一边向前走个一两步,摇头晃脑的,像是个作诗的文人,而一旁听见这些食物名字的云瓷宁肚子早便饿的咕咕叫。
☆、第060章 风调雨顺,吃口馄饨
“打住,打住!”云瓷宁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她觉得晏佑再说下去,自己就要流出哈喇子来了。
晏佑听闻她叫自己停下,又瞧见云瓷宁饿的头昏眼花的样子,坏笑道:“那白女侠现在可以允许在下跟着你学习了吧?”
“可以可以。”云瓷宁忙不迭点头,“不过……”说着,她转了转眼珠,“还有一样,你没有说出来。”
“愿闻其详。”晏佑弯着腰将折扇拿在手中,如同上朝拿着象牙笏的大臣一般,严肃的样子将云瓷宁给逗笑了。
“馄饨。”云瓷宁说出了这两个字,舔了舔嘴巴,十分向往道:“走,我们去吃馄饨。”
“馄饨?”晏佑十分疑惑地被云瓷宁拉着一路走,却见云瓷宁转头鄙视了他一眼,“大少爷,你不会连馄饨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哎,当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仙女,啊呸,小仙男。
晏佑停下了脚步,摆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想吃馄饨的话,直接教家里的厨子做便好了,何必多跑一趟?”
云瓷宁摇头晃脑,“你懂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白女侠之意不在吃,在乎体察民情也。”
晏佑“噗嗤”笑出声来,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将“吃”说的这般清新脱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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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街的街角处,一处不大不小的馄饨铺子在那里搭着,灶里升起的水汽氤氲,教那一方小天地显得格外温馨。
有句话说“好酒不怕巷子深”,这句话用在馄饨上也不错。方才走到巷子口,两人便闻到了自馄饨铺子里头飘来的阵阵香味儿。
原本晏佑还在奇怪,为何云瓷宁不走大路,偏偏走进了小巷子里头,现下看来,这小巷子里的馄饨不比他方才说过的那些糕点坊里的糕点差。
铺子虽然至简,却绝不简陋,里头摆放着的桌子也是十分普通的木材所制,但每一方桌、每一张凳都擦得十分亮堂,教人看了心里觉得舒服。
云瓷宁挑了张距离灶台较近的桌子坐下,晏佑也坐在了她身旁,只是他坐下时用手中的折扇掸了掸灰这个动作教云瓷宁皱了皱眉,心道果真是侯门之中长大的大少爷。
现下还未到用晚膳的时辰,灶台后头那个立着的女子还不算太忙,只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锅里的水烧开,而后仔细地切着要用的食材。
女人约莫四十岁的模样,头发用蓝色的方巾包裹,一双巧手拿着刀在砧板上灵活地切着,短促而又轻快的声音在小小的馄饨铺子里头组成一段欢乐的乐曲。
听闻有人来,女人放下手中的刀,双手在腰间的敝膝上擦了擦,弥漫的水汽似是挡住了她的视线,没有瞧清楚来人是谁。
女人一边自灶台后头走来一边开口问道:“两位吃些什么?”
直到走至云瓷宁身旁,女人清瘦的面庞终于有了一丝动容,扯出了个笑容道:“原来是恩人!”
感受到晏佑疑惑的眼神,云瓷宁忙摆了摆手道:“张嫂,我都说啦,不用叫我恩人恩人的了,叫我白瑾,阿瑾,都可以。”
张嫂点了点头,虽是没再叫“恩人”,却仍旧十分客气地问道:“白姑娘今日吃什么口味儿的馄饨?”
坐在椅上的云瓷宁思考了半晌,道:“恩……就要香菇白菜馅儿的吧。”说罢,她用手肘戳了戳一旁的晏佑问道:“你呢,腌柚子,你吃什么馅儿的呀?”
“呃……”晏佑第一次在外头的小铺子吃馄饨,也不知这里都有什么馅儿的,又不好开口问,便道:“和白姑娘一样吧。”
张嫂这才发现云瓷宁的身旁还坐着位年轻的公子哥儿,不由得笑着称赞道:“这位公子好生俊俏。”说罢,还未忘了朝云瓷宁挤了挤眼,云瓷宁忙起了身解释道:“张嫂,不是你想的那样。”
“知道啦。”也不知张嫂有没有听进去那句话,笑眯眯地去下馄饨了。
张嫂做馄饨的空当,无所事事的两人又聊起天来,不知怎的便又聊到了画舫上头的穆雨。
怨不得云瓷宁觉得那张脸有几分熟悉,原来她在出琼仙苑的时候曾经不小心踩到过他,可当时他的反应也太过诡异了些。
大约是馄饨铺子里头有些热,晏佑将手中的折扇打开,扇的飞快,似个说书人一般讲了一下他同穆雨相识的经历——
“话说,那一日,天上乌云密布,天雷滚滚,雨点如豆般打在永宁行人的肩上……”
“那不是雨点,是冰雹吧?”云瓷宁一听便知道晏佑那小子又在胡编乱造,听到云瓷宁的质疑,晏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折扇一合,拍在桌上,将旁边正吃馄饨的客人吓了一跳。
直到云瓷宁瞪了他一眼,晏佑才老实地坐下,并且对客人们赔着笑道:“吃好喝好,吃好喝好哈。”
“讲重点。”云瓷宁最讨厌讲故事前面说一大堆废话的人了,斜睨晏佑一眼,教他赶紧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清清楚楚地讲出来。
“是这样。”晏佑坐直了身子,“不久之前丞相大人不是自请来永宁彻查暴民拦截官府粮车一事?穆小兄弟也跟着来了,据他说他是丞相大人的义子。只是两人不在同一个轿子上罢了。这方说着要彻查那事,没想到半路上便给他们碰着了。”
“丞相大人半路被吴知府请去吃洗尘宴,穆小兄弟说初至永宁想要瞧瞧此处的风景,两人便分开了。没想到那群暴民竟是如此胆大,直接拦住了穆小兄弟的轿子,上去便抢,我猜他们原本想拦的应当是丞相大人的轿子。”晏佑说到此处,有些口渴,替自己倒了杯茶,茶具上没有什么青花,也并不漂亮。茶水入口,比不得自己平日里喝的茶味道香醇,甚至可以说什么味道都没有,还有些喇口。
瞧见云瓷宁盯过来的眼神,晏佑鼓起的腮帮子动了动,最后十分乖顺地把那口茶吞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跟喝了一口碎瓷片似的。
☆、第061章 蒹葭苍苍,喝辣椒酱
“说来也巧,那日我正好去郊外踏青,便瞧见了那混乱的一幕。”晏佑一只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十分兴奋道:“你不知道,当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