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糯很失望,“姐姐,你真的喜欢二伯吗?”
何宁转头看她,“啊?”
“虽然糯糯还没长大,是女孩子,不能和姐姐谈恋爱,可是爸爸可以啊。我爸爸比二伯帅,比二伯高,会讲故事,而且还有我这么可爱的宝宝,你不喜欢吗?”
何宁哭笑不得,这是推销她爸爸吗?有没有想过她妈妈的感受?她妈妈要是真死了,会死不瞑目的,这个没心肝的。
她摸摸她的头,“小傻子,喝汤,别说话。”
“不可以吗?”
看着糯糯可怜兮兮的眼眸,何宁怕她伤心,想了想,找了个理由,省得她老爱做红娘,“可是二伯会做饭呀。”纪清和永远都不会下厨,他那么大男子主义的人,让他下厨,他肯定二话不说,把厨房砸了。
糯糯转头看着纪清和,“爸爸,你不会吗?”
纪清和摇摇头。
糯糯好伤心,拉着他的袖子,“那你回去学,好不好?”
纪清和满脸黑线,“爸爸学不会。”
“那二伯为什么会?”
纪清和脸一板,“糯糯,不能蛮,快喝汤,喝完把药吃了。”
小孩子总是容易被转移注意力,一说吃药,糯糯就没想着她爹不会做饭的事了,反而哭丧着脸,嘴里嘤嘤假哭着。
何宁懒得理她,喝完汤,直接起身,“我要走了,你继续哭吧。”
糯糯眼睛一睁,不假哭了,“姐姐,别走。”
何宁捏捏她的脸,“姐姐真有事,以后会来看你。”她只是陪糯糯回来,和何家非亲非故,多待会让人怀疑。
高雯走出来,看何宁已经拿起包,“云平,这就走了?”
“恩,我还有事处理,先走了。”
“以后常来啊,记得带清书一块过来。”
何宁含糊的应了声好,然后有些心虚的离开。
山景别苑是别墅群,这里的人非富则贵,来往车辆私家车居多,出租车不好找。
何宁拿出手机,准备网上打车,她正埋头看手机,旁边有辆车停下了,她一看,放下了手机,“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纪清书从驾驶座下来,靠在车边,调侃道,“你没邀请,我怎么敢进去?”
“我住在S市的陵园,要不要去做客?”
纪清书咳了咳,正色道,“这是你家,你为什么不多呆会?”
何宁苦笑,“想啊,但是不能。”
纪清书走到她面前,将她纳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你还有我。”
何宁轻轻推开他,“谢谢你。”
纪清书叹口气,“就非要这么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并不要求你回报我什么。”
何宁点头,“我知道。我也知道,就算你要我回报,我也什么都做不到。所以,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当何宁真的死了。”
纪清书目光哀伤,“你对我就要这么残忍?”
何宁低下头,弱弱道,“你知道的,你一直在我的心里,在那关于亲情的地方。”
纪清书盯着她,“没有一丝可能?”
何宁心里颤了一下,久久后,抬起头,看着他,吐出一个字,“是。”
纪清书看何宁眼里的决绝,“你要做很危险的事,是不是?”
“没有。”
纪清书抓住她的双臂,“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说谎!你回来不止要找糯糯,你还要报仇,是不是?”
何宁别开眼,“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那与清和有关吗?”
何宁推开他的手,“不用试探我,与他也无关。我没有什么仇人,那只是……意外。”
纪清书笑出来,“宁宁,你什么性子我不知道吗?你的谎言骗不了我!你眼里有恨,你要复仇,你不想我不想何家参与,因为你想和那人同归于尽,是吗?”
何宁看他那么执着,索性摊开讲,“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我们什么关系?你有资格管我?”
纪清和怒道,“我是你的亲人,是你的哥哥!”
何宁没被他的怒意吓到,她也大声道,“那是对何宁而言,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云平,不是她!她已经死了,人死了,心也死了,尸骨已经埋在黄土消失了!”
“即便是那样,我也不会放任不管,你不让我管,你信不信我把你终身囚禁!你以为你是谁,凭你一人之力能改变什么?你是想去送死吗?不过几天而已,云平的父亲已经死了,你想成为第二个吗?”
何宁愣了,“你说什么?谁死了?”
“云平的父亲。”
何宁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他?怎么会?他在S市根本就没有认识的人,谁会杀他?”
纪清书轻描淡写道,“没人杀他,只是场交通意外。”
何宁不信,“意外?不可能!”
纪清书点头,“当然不可能!就如同你当时的死一样,不是用意外两个字就能解释!”
何宁抚着胸口,那个男人死了,是因为她的缘故吗?如果是,那肯定和楼君怡脱不了关系,她肯定是想给她一个警告,想告诉她,她杀死一个人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她是来示威的。
纪清书看她浑身发抖,扶着她,“你知道是谁,是不是?告诉我,是谁?”
何宁蹲下身子,摇摇头,“不,我不知道。”
“你知道!”
“我说了,我不知道,你别逼我!”
纪清书看她那么排斥这个问题,叹口气,打开车门,扶她坐进去,“好,我们今天不谈这个话题,你休息一下。”
离开山景别苑后,何宁慢慢平复了,她缓缓道,“云平的家人在哪?”
“在殡仪馆守着呢。”
“你送我一趟。”
“真要去?”
“我不去说得通吗?人家就是冲着我来的。”
纪清书眉头越皱越紧,他始终想不明白是谁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针对云平,云平只是个农村出来的小丫头,无权无势,构不成任何人的威胁。
会不会因为糯糯绑架的事情,清和做了这些?
以清和有仇必报的性子不是不可能。
“宁宁,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是清和做的。”
何宁愣了一下,继而很坚决的摇头,“不是他。”
“你就那么肯定?如果你是何宁,他自然不会做这些,可你别忘了,你是以云平的身份绑架糯糯的。”
何宁心里有怀疑,但那只是一瞬,她信纪清和,因为她知道楼君怡的手段,她就是想借着糯糯的事,让她怀疑是纪清和的报复,进而激化她和纪清和的矛盾,毕竟那是云平的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时常打骂,但血浓于水,关系是割舍不断的。
有杀父之仇在,云平怎么也不会对纪清和起心思,这是楼君怡的想法。
不过,可惜了,要让她失望了。
她可以不和纪清和在一起,但也轮不上她!
☆、第三十九章
云父的死亡让何宁意识到自己的弱势,何宁也好云平也罢,终究无法像楼君怡那样对着无辜的人下手,楼君怡的心狠手辣和丧心病狂她远远不能及,她永远学不会。
从她出事,到糯糯出事,再到云父出事,每一桩她都下狠手,往死里整。
这个社会太不公平,强者说一不二,弱者任人宰割。
楼君怡的手段,让她不寒而栗,复仇于她而言越来越像是个笑话,像天方夜谭。
她似乎只能苦水血泪往肚子里咽,因为她的仇人俯视着她,她往前看着纪清书的后背,真要麻烦他吗?真要拖他下水吗?
没他的话,她什么都做不到,有他,她能搏一搏。
可是,她真能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利用他的无私成全自己吗?
不,太卑劣了,她不能那样做,要真那样,欠他的,真还不清了。
何宁咬了咬唇,“你具体和我说说,他是怎么死的?”
纪清书透过后视镜,看着那张过于平静的脸,不禁叹息,她对清和还真是信任有加,“前天晚上,有人酒驾撞死了他。”
“只是酒驾?”
“立马自首了,警察确认后,发现没有问题。”
“他在S市人生地不熟,为什么要出酒店?”
“他酗酒成性,警察怀疑是酒瘾犯了,出来买酒,云燕也承认确有其事。”
何宁还是觉得不可能,酒店没酒吗?非要跑出去?是不是有人让他出去?
“宁宁,他那种男人死了也好,有笔赔偿金,至少妻儿会过得很好。”
“但愿吧。”她手握的紧紧的,她怕,怕这只是开端,还有人会继续遭殃。
在殡仪馆里,何宁看到了云母和燕子,云母安静抱着孩子,燕子则是哭红了眼睛,或许在她眼里,爸爸死了家里的顶梁柱就没了,他们没依靠了。
燕子看到何宁,扑了过来,“阿姐,怎么办?阿爸走了。”
何宁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走进停尸间,掀开白布看了一下,虽然他对她不好,骂过她打过她,可他毕竟是云平的父亲,现在却因为何宁而死,她很抱歉。
她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叔叔。如果,你看到了云平,请替我向她说一声谢谢,也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她盖上白布,从停尸间走出来,看到燕子面对着穿警服的人不知所措,而纪清书在一旁交涉。
她走过去,平静开口,“警察先生,有什么事您找我就行,我是死者的女儿,我叫云平。”
警察看向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这起交通事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只是还有些问题需要询问一下家属,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这毕竟是春节,事情尽早解决,也尽早让死者入土为安。”
何宁点点头,“是,我跟你们走。”
何宁回头看了一下云母和燕子,有些担忧,纪清书拍拍她的肩膀,“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放心。”
何宁点点头,走出殡仪馆,跟着警察上了警车。
何宁想,还能有什么事要询问呢?不就是赔偿问题?他们都说调查清楚了,还有他们什么事?不就是想要他们乖乖闭嘴,忍气吞声么?
云父这种乡下人死了说不定就白死了,他无权无势,除了对妻子孩子发难,只能任人宰割践踏。
这个世界果真肮脏不堪。
只是她没想到翻开赔偿条款,里面的金额远远超出一场交通重大事故的赔偿金额,何宁想,这应该是对方有权有势,希望他们见好就收的意思。
她看着旁边的银、行卡,咬咬牙,签下了云平的名字。
警察看她不哭不闹,这么配合,也是松口气。
何宁走出警察局,手中握紧那张银、行卡,生命啊,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换来这张卡。
所以,活着才有希望,死了,什么都没有。
云父的命已经很值钱了,这两百万足够他的老婆孩子安稳过日子,可她呢,她何宁和孩子的命是有多贱,连一毛钱都不值,死了就死了,什么都没留下?
她做错什么了?就因为爱错了人?
是谁说,爱情不分对错的?
为什么到她身上什么都错,连她的孩子都错了。
她慢慢蹲下来,头埋在双膝里,在警察局门口放声大哭。
远处一辆黑色轿车慢慢合上车窗,纪清和吩咐司机离开警察局。
任诀坐在副驾驶,试探道,“三少不去解释吗?”
纪清和抬手揉揉太阳穴,淡声道,“告诉楼君怡,从此陌路。”
任诀停了很久才点点头。
“任诀,你跟我多少年了?”
任诀毫不犹豫,“26年。”
“26年?恩,挺久了。”
任诀看不清纪清和的面容,可他感觉到纪清和话里的戏谑,好像讽刺一般,他不敢多问什么,可后背还是禁不住流汗。
三少是察觉到了什么么?
君怡会不会有危险?
想到这,他低下头,他想什么呢,他做再多,她也不在乎。
*
何宁亲手操办了云父的葬礼,就在殡仪馆,依着农村的习俗,简单办了一下,然后就将云父送去火化。
他们选了块墓地,将骨灰盒放了进去,然后封闭了墓地。
她看燕子跪下去磕了三个头,叹口气,有这样的女儿他该知足了。
走道上跑来一个小身影,她靠近何宁,然后拉着何宁的手,轻声道,“姐姐,不难过。”
何宁没说话,看着走来的纪清和、何靖南、高雯,俯身鞠了一躬。
高雯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节哀顺变。”
何宁点点头。
回去的时候,纪清书和何宁走在最后面,“该做的你都做了。”
“是啊。不知云平泉下有知会不会高兴?”
“被父亲活活打死,现在父亲也死了,这算一命抵一命了。”
何宁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清书哥哥,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报应这回事吗?”
“可能吧。”
“可不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纪清书拉着她手,放在唇边哈气,给她温暖,“你见过活了千年的人?”
何宁抽回手,脸有些红。
纪清书看了,反而笑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然后看到远处有几个人站在一处墓前,她深深叹口气,然后玩笑道,“清书哥哥,要不要去我家做客?”
纪清书噎了一下,摸摸额头,“不了吧。”
“去年我生日,我来了,我看了一下,还挺风光的。”
纪清书咳了咳,“这,这真是段好经历。”
“我那时真想笑来着,忍了很久,现在,好想冲过去,把里面的东西挖出来看看。”
纪清书一脸惊悚,“宁宁,你以前不是怕这些吗?”
何宁冲他笑笑,“清书哥哥,你忘了,我现在也不是人。”
纪清书呵呵,无言以对。
何宁看着风中站立的父母,忧伤道,“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我爸妈也说不定。在那之前,清书哥哥,你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即使骇人听闻,我相信他们能接受的。”
“不行,我怕一不小心,吓死他们。”其实她是怕他们知道后,将来会再一次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如果发生那样的事,她宁愿他们接受她已经死去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