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糯看着何宁,试探道,“真的吗?”
何宁怔了怔,然后点点头。
糯糯破涕为笑,“那好,那我和爸爸去跟妈妈住。”
“啊?”
糯糯又委屈了,撅着小嘴,何宁叹口气,她明知道纪清和在利用女儿打亲情牌,可她却无何奈何,女儿是她生的,弃不了,也舍不掉,只能陪着纪清和装好夫妻,让女儿开心。况且,她肚子里还有一个,这让她和纪清和永远都不可能撇清关系,可要她放下所有的芥蒂去重新接受他,她一时也做不到,哪怕是为了孩子。
她站起来,拉着糯糯,“我家就一张床,多一个人还行,两个人就太挤了。”
纪清和本不想同意,因为糯糯睡觉不踏实,踢到肚子就麻烦了,但糯糯哭了,何宁又心疼,最后还是同意了,然后打起商量,“我睡沙发就行。”
何宁翻了个白眼,宝宝,你爸真无耻!
想得美,别说沙发,地板都不给他!
她没回他,当从来没听到这话,拉着糯糯出了门,走了几步又返回来,将地上的果篮又拎走了。
纪清和被她的小气弄得哭笑不得,他还能贪她一个果篮不成?
何宁走出去后,上摸下摸,然后低头看着糯糯,糯糯不懂,乖乖站着,只是好奇妈妈为什么不开门。
明明就是自己健忘,钥匙没带被关在门外进不去,可她不怪自己,反而心生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眼泪扑扑往下掉,一颗接一颗,掉个不停。
糯糯吓到了,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哭,看妈妈哭她好难受,她挣开妈妈的手,跑回隔壁,拉着在卧室叠被子的纪清和,“爸爸,妈妈一直哭。”
纪清和听了忙冲了出去,抱住何宁,一脸担忧,“怎么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何宁抹了一把眼泪,推开他,“手机没带。”
“什么?”
“钥匙也没带。”
纪清和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身体不舒服,吓死他了。
“进不去。”
纪清和无奈极了,不就是进不去,小事而已,至于这么哭?忽然想到她怀孕了,情绪会不稳定,便安慰她,“我让人来开锁。不哭了,吓到糯糯了。”
何宁也挺有骨气,纪清和打了电话让人开锁后,要她到隔壁去坐会,她偏不要,就要在门口站着,纪清和没办法只能陪着,任她使小性子。
好不容易门开了,何宁拉着糯糯就进去了,然后门就关上了,一句话都没留给纪清和。
纪清和哭笑不得,这是利用完就扔吧?
真是没良心。
纪清书来过一回,看她气色不错,放下心来,给她做了一顿饭。
何宁在厨房帮忙洗菜择菜,她低着头,很安静。
“宁宁,不安吗?”
何宁抬头,一脸不解。
“我怕你吓到了。”
何宁淡淡一笑,问道,“你说楼君怡的事,还是纪清和这个人?”
“都有。我怕你心里有阴影,怕你难受。”
何宁鼻头有些酸意,继续低头洗菜,“我又不是善良的小白兔,她这样死了不正好?至于他……”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当我未嫁给他时,我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做着怎样的事,只是我一直给自己制造一个美梦,不去想现实,装不知情,自我欺骗而已。”
“但最后这么梦还是被现实打破了。”
何宁点头,“是啊,所以也就不难过了。”
纪清书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他……心里还有你。”
何宁哦了一声,然后淡淡开口,“我心里也有他。”
纪清书心中颇为酸涩。
“只是占据的分量不大,还不足够支撑我再一次站在他身边,我想也许有一天这分量可能会消失,也可能会扩大,只是我不知道他能否等待。”
“你想让他等吗?”
何宁摇摇头。
纪清书心里微叹,唏嘘不已。
感情不够浓烈,是不足以支撑两个人走下去的。
饭刚好,糯糯就从隔壁跑来了,还顺带拉了个人过来。
纪清书看向何宁,何宁无奈耸肩,纪清和笑了,难怪她要他多做些饭菜。
何宁胃口不错,吃了不少,光米饭就吃了两碗。
纪清书惊呆了,“你得甲亢了吗?”
“最近吃外卖,吃腻了。”
纪清书看向纪清和,责问道,“她怀孕了你让她天天吃外卖?”
纪清和默默不语,他能说要不是二哥今天来了,他连这门都进不来么?再说虽是外卖,但也是最好的孕妇餐,孕妇餐营养健康为主,自然不可能是既麻又辣的刺激食物,她觉得不够味,他也没办法,只能让营养师尽量做得可口些。
何宁放下筷子,他怎么知道的?
纪清书白了她一眼,他虽是法医,也占个医,就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他看不出来么!
何宁埋头喝汤。
糯糯现在也不站爸爸那边了,她鼓着腮帮子,“爸爸真差劲!早让你学做饭,就是不学,害得妈妈和糯糯还有小宝宝都瘦了。”
纪清书噗地一声笑出来,捏了一把糯糯的脸,“就你还瘦了?双下巴都出来了,一个女孩子也不懂节制,以后是个胖妞不好看没人要怎么办!”
糯糯伸手拍打着纪清书的手,“二伯坏蛋,你丑,你才丑,你才要去韩国整……容。”
整容?
一个孩子竟会懂这个?
纪清书不自觉看向纪清和。
何宁冷笑着,点点头,她说呢,糯糯怎么会喊她妈妈,还那么亲切,原来是这么个缘故,原来糯糯也早就知道她就是何宁,他们父女俩耍着她碗,真是好样的。
她扔了碗筷,直接去了卧室,然后门砰的一声甩上了。
纪清书看着纪清和,摇摇头,“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笨。”说他聪明吧,用整容来让糯糯接受何宁的确很不错,说他笨吧,这种事他应该早些和人家商量的,不然被蒙在鼓里耍着玩,谁也不好受。
自作孽不可活。
糯糯下了椅子,急匆匆的跑到卧室门口,一个劲拍着房门,“妈妈,妈妈,妈妈……”
纪清和叹口气,无力道,“除了那样,我还能如何,左不过她的怒气都撒到我身上。”
纪清书颔首,“你们的事我是不想管了,爱怎样就怎样,我只想告诉你,别逼她,也别刺激她,也许过个几年她会敞开心扉接受你也说不准,时间是很好的见证者。”
纪清和点头,“我知道。我现在能留下她,也不过是因为两个孩子。”
纪清书站起来,睨了他一眼,“要是没有那两个孩子,你以为我会放手?”就算没有怀孕,只要糯糯在,他和何宁永远都没有可能,糯糯的存在意味着她是他的弟媳妇,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人伦沟壑。
他走到卧室门口,拍了拍房门,“宁宁,我有正事和你说。”
何宁打开门,“你想说什么?”
“你奶奶现在快看不见了,你有空去看看她。”
何宁一下子就没了怒气,反而心酸无比,她点点头。
“好了,我先走了,好好照顾自己。”他凑近何宁,故作轻松道,“他毕竟是孩子的爸爸,想吃什么尽管使唤他,现在不折腾他,以后怕是没机会,懂吗?”
何宁乐了,点点头。
“这就对了,笑一笑,他在肚子里也感受得到。”
何宁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是啊,她该高兴的,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她想说声谢谢,可对纪清书,一句谢谢怎么够,索性还是放在心里。
纪清和走过来,送纪清书出去,他说出了何宁没出口的话。
一声谢谢,真的就能担起所有吗?
纪清和不是不怨不是不恨,只是一边是亲弟弟,一边是从小护到大的女孩子,哪一边他都不忍去破坏那些情谊,更重要的是,心里没他的人他强求也无用。
“给她找点事做,不要再囚禁着她,她不想当金丝雀。”
“我明白。”
“仅仅明白是不够的。你为了她打下的那片宁字天下,总要让她参与才行。”
纪清和讶异,“你知道?”
纪清和转身,“这S市,只要公司名称含‘宁’的,怕是和你纪三少脱不了关系。”
纪清和没说话。
“S市前几年忽然有一家建筑公司势如破竹,规模宏大,短短几年就成为S市建筑业的标杆,甚至在全国都赫赫有名,听说现在已经进军国外……你并不擅长建筑行业却又创立了这么个公司,你心里其实是希望她接手的不是么?”
纪清和点头,“她有才华,她想让她的作品被认可,我不想她走那么远的路去实现梦想。可我也有我的梦想,我……”
“你想要金屋藏娇,想要遮掩她的光华,你知道她总有一天会绽放光彩,你不想太多人关注她,你因为你的独占霸道圈禁她。”
纪清和苦笑,“没错。其实我也很矛盾,看到她眷念的看着那些纸笔,我就会问我自己那样到底对不对,最终我的脑子告诉我我替她完成梦想,她坐享其成就行了。”
“可她并不知道,她心里还是落寞的,因为她不曾参与,梦想只有自己去实现才会喜悦,你不能代替她。”
纪清和看着蓝天,释怀的笑了,“所以,这一次,我要让她自由了。”
纪清书打开车门,想想还是转身,“她心里有你,你千万等待。”
纪清和愣了,“二哥——”
纪清书释怀一笑,然后坐进车里,他也心痛,但这是他为宁宁最后一次心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补上几个番外,关于小宝宝,关于糯糯,关于纪清书。
☆、番外一
疗养院来一名年轻的女志愿者,她待人细心且温暖,因为怀孕她的脸上多了几点小斑点,掩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何奶奶很喜欢这个女孩子,虽然看不清这个女孩子的具体面貌,但心灵美的人肯定美得没话说。她常拉着这个女孩子聊天听京剧,这个女孩子对京剧有一定见解,而且还有耐心,搁别人陪她听一个上午的京剧,下次肯定不敢再来,但这个女孩子不仅又来了,还给她推荐了新京剧曲目,她听了,发现老玩意换了样,也别有一番滋味。
何爷爷和人打完太极回来了,瞧见老婆子和云平俩人开怀大笑,也跟着笑,自从宁宁走后,他就没见老婆子这么笑过,这个云平有心了。
何宁听到开门声,看到来人,笑道,“何爷爷,今天挺晚。”
“过几天院里准备办个晚会,我们这几个练太极的也准备出个节目,紧着时间练个齐整。”
云平从保温桶里盛了一碗甜汤,端给何爷爷,“那也不急,慢慢来。何爷爷,这是我今早煮的,您尝尝?”
何爷爷喜欢甜食众所皆知,他喜欢的甜是齁甜齁甜的,只是老了,为了健康,医生建议少吃,不过老爷子也不太听,常常自个出去吃,何奶奶劝了也不奏效。
他喜滋滋的端了甜汤,尝了一口,淡而无味,想放下偏偏何宁认真问他好不好喝,他不好打击何宁,只能全部喝下,然后点点头,说了声好喝。
何宁笑了,何奶奶也笑了,何奶奶尝过这甜汤,是清甜的,老头子肯定不喜欢,肯定睁眼说瞎话,不过她也不戳破他,老了,反而更爱面子了。
“云平,你丈夫是不是不管你?”
老爷子心直口快,他老见云平往这跑,不是他不喜欢,只是这挺着个肚子,还四处跑,也没人顾着,他有些担心。
何宁噎住了,不知该怎么说。
何奶奶也很担心,“平平,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告诉奶奶,奶奶给你报仇!”
何宁拉着何奶奶的手,安慰道,“没人欺负我,我就是闲着无聊,看到你们就觉得亲切,所以想来看看你们。何爷爷何奶奶是不是不乐意呀?”
何奶奶忙道,“怎么会?我们求之不得。以前我孙女也常来,还带着曾孙女过来,后来……”
何奶奶有些伤感,何宁不傻,后来后面肯定是让二老悲伤的事。
何奶奶很快就恢复了,她起身,拉了床旁边的柜子,拿出一个相册,放到何宁怀里,“你看看。”
何宁翻开相册,只一眼,便落泪了。
何奶奶眼睛不好使,没看到,她慈祥笑着,“别看我现在看不清楚,这每一张啥样我早早就记在心里了。”她伸手指了指,“这是我孙女,叫何宁,比你大些,这是她刚出生的照片,时间有些久,模糊了,看不太清,不过打小就是个招人喜欢的,白白嫩嫩,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孩子。”
何宁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何爷爷看何宁无故落泪有些不解,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着,脑中也想着自个孙女,不胜伤感。
“这张是她写第一个大字时拍的,她的字还是她爷爷亲手教的。别看她看着乖巧,这练字还真心不乐意,写没几个字,墨汁就没了,也不知被她弄哪去了。”
“这张照片是她上小学时照的,她看着大方,但去上学第一天就哭了,我去接她回来时,小脸跟小花猫似的,手抓着红领巾,别提多委屈了。”
“这张是她第一次上台表演,她钢琴弹得好……”
……
何奶奶说了很多何宁小时候的事,一件件一桩桩都像刚刚发生般那样清晰,何宁手一遍遍擦着眼角,最后手湿透了,擦都擦不了。
何爷爷似乎也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他拿起一张相片,轻轻摸了摸,痛惜着,“还记得这是宁宁十岁那年我带她回老家祭祖时靖南给照的,祖屋前有一棵梨树,结了不少果子,她竟然爬上去了,我们找了她很久也没找到,最后听到哭声,才发现她怀里抱着几个梨坐在树杈上哭,高雯气得想打她,靖南倒是笑她馋嘴,偷摘梨上的去下不来,结果她哭的更厉害了。”
何宁听了,不禁笑了,然后有些委屈,“本就不是为了摘梨才上去的,堂祖父家养的狗可凶了,老追着我,我没法子,只能爬上树,看到树上有梨,忽然就忍不住了,摘了几个,结果那梨根本就还没成熟。”
何奶奶也顺着何宁的话,笑道,“谁让你拿着肘子边吃边逗它,它能不跟着你么!”
话说完,何奶奶跟何宁都陷入回忆无法自拔,倒是一旁的何爷爷拿着照片的手不停的抖着,照片滑下,他看着何宁,心脏忽然一阵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