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当时城国与昭国虽不交好,但也无夙怨,百姓之间通个婚,往来一下,也不像现在这般进城出城查得严。
父皇娶母妃的时候也被阻拦过,就算两国无夙怨,也是保不准日后不睦,不过小坎坷终是被他父皇化解,明媒正娶了他的母妃,成为一段佳话。
所以拓跋宏送给云瑾的玉笛并不是云瑾所想的,从犄角旮旯随意拿出的物件,哄她高兴的,而是他最珍之重之的随身之物。
云瑾终日呆在府里甚是无趣,出府,管家又得差人向皇帝禀报,后来管家干脆说皇帝不在昭国,云瑾气不过,自己对拓拔宏的那一点敬重被几日的软禁全击得消散全无。
拓跋宏一边嘴里说着爱慕于自己,一边软禁自己,就算自己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被禁在府里多日,怕是也会猜测他心怀不轨,这里面猫腻甚多的吧。
云瑾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云珠什么也不知道,一脸的懵样,让她都忍不住不想往下问;管家又精明的很,任云瑾旁敲侧击,硬是套不出一丝蛛丝马迹;府里的小厮,丫鬟婆子个个默不作声,只懂端茶煮水扫院。
在府中晃了几日,大大小小的屋子,院子熟悉了个遍,拓跋宏不许她出府,总有一日会来见自己的吧,云瑾这样想着;找来藤椅,往院子里桃花树下一坐,差人买了铲子,在桃树旁栽了一颗杏树。
这一栽不得了,云瑾寻着这是个打发寂寥时间的绝佳法子,招呼管家买了好些个树苗,花苗,将将军府所有露土的地方种了个遍。
拓跋宏出府的时候吩咐了管家,只要将她拘在府里,任她怎样折腾,他只要听吩咐就是,无需管束太多,因此,云瑾种了这一府院的姹紫嫣红,桃红柳绿,管家从未说过半句姹紫嫣红并不适合候府的金贵与威严的话来。
云珠天天跟在云瑾姑娘的后面不时的丢根小树苗,小花苗,那翻地,栽种的活云瑾全包了,就是这样,每天折磨自己千百遍,到了晚上她也是全无困意的。
照云珠说的,云瑾姑娘又是何苦呢,若是答应嫁了陛下,现在这会儿肯定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便不用自己闷在院子里,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看陛下对云瑾姑娘并不只是像小姐说的那样对她不怀好意,长得也威武俊俏,至今还未曾娶妻,理应是个长情的儿郎,不像有什么猫腻。
云瑾看着云珠一脸真诚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只得暗自揣摩脱离拓跋宏魔掌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我的,请点击正文文名下的“花下蝶”,进去后收藏我哟
☆、第二十章
入定,云珠早早歇下,云瑾还拿着拓跋宏赠与她的玉笛在手中横竖把玩,对着光亮照了照,脑海里浮现拓跋宏嚣张气焰的身影,遂将玉笛朝拓跋宏的身影扔了过去,正中他额心,砸得他捂头四处逃窜,却怎么也逃不出云瑾在脑海里给他设定的圈子。
想着想着,云瑾笑出了声,捂嘴咯咯偷笑,这段时间,被拓跋宏关紧了,没把她逼疯,也有些痴傻,无事便幻想着要虐拓跋宏千百遍。
晨起,云珠一边伺候主子穿戴洗漱,一边讲昨晚兴许下了些小雨,院中的泥地带着几分湿气,桃花落满了地,新种杏花瞧着也长高了不少,有几枝桠都探出墙去了,想是要去瞧瞧墙外的□□,空气被雨水洗刷后,倒是清新了不少,今日又是个艳阳高照极暖和的好天气,不出去踏青可惜了。
云珠是拓跋宏从宫里太傅处要来的丫鬟,少不得□□,跟着太傅耳濡目染,总还是知些诗书礼仪,性格心思较其它宫女又要单纯得多,送到云瑾身边伺候正合适。
云珠说完,打了自己嘴儿一下,怪她自己这记性,陛下怕云瑾出门被流寇抢了去,不让云瑾出府门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若因为她的话,云瑾非要出去,惹出了什么乱子,她可担当不起,只是可惜了好春光,辜负了好景致。
云珠一边说这闲碎话,一边服侍云瑾洗漱梳妆,不一会儿功夫,一个近香髻已然娉婷立于云瑾头上,斜插了一根嵌松石绿撒银花簪子,简单大方又不失金贵,就那一颗小小的松石,绿得通透,已不是一般的凡品。
身穿浅绿色锦缎齐胸襦裙,外头套了件薄如蝉翼的透色冰纱长衫,长衫末端刚好到云瑾的脚踝处,衬得她本就不俗的容貌多了些仙气。
就算不出府,云珠也想变着法把云瑾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在府中,妆容不必过于艳,但一定要精致,昨日差管家给姑娘在胭脂巷购置的面脂,今日云珠就迫不及待的给云瑾用上了。
店家果然是没有骗人的,云珠不过是用簪子挑上了一点,用一点儿水划开,抹在手心里,轻轻拍在云瑾的脸上,就已经通透异常,甜香满颊。
据说这面脂是选了早春第一批的梨花花瓣,椿成厚浆后,用细纱过滤取汁,再把当年新抽的蚕丝剪成胭脂缸口大小,放到花汁中侵泡,等完全浸透取出晒干,就成了这上好的梨花脂。
云珠给主子施完面脂后,未再用红妆施面,主子自带粉面桃光,透透的梨花脂一点也未遮去她的绯红水色,较之刻意的红妆,更显天然水灵。
梳洗打扮完毕,云瑾对云珠的手艺和品位甚为满意,朝云近香髻婉约不失风趣,不似其它夸张的发式,在她的小小的鹅蛋脸上太显夸张和沉重,松石银花簪配素雅简单的近香发髻,遥相呼应,一席素色长衫正是春天的颜色,淡雅不失朝气,有如温暖的阳光,撒入心间。
云瑾一高兴,见云珠对拓跋宏送她的玉笛颇多赞美之词,便要送给她。
云珠哪里敢收,那些赞美也不过是想让陛下在云瑾姑娘心间多留些好的印象罢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云珠是陛下挑来伺候云瑾的,自然免不了帮拓跋宏多说点好话,再说那玉笛瞧着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物件,本就是好物件,赞美下也不为过。再者自己也不通音律,随意听听也倒可,若是真得了这玉笛,又不会吹奏,也是辜负了小姐的一片心意。
云瑾见云珠推辞,还说出这些个一者,再者的道理来,头都有些发晕,刚还觉得拓跋宏挑了云珠来伺候自己,算是做了件好事,现下又这般扭捏,不爽快,理还讲得头头是道,云瑾也是无话可说。
转而一想,云珠说得也不无道理,既然她不愿意收,那就换个别的物件,云瑾在首饰盒里左挑又挑,太贵重了,只怕云珠又要推辞,太随意了显得她这个主子对她不甚看中,毕竟自己的饮食起居还是她在服侍,而且服侍得令她甚为满意,巴拉来巴拉去,还真不知送什么好。
云瑾困扰了会子,突然想起梳妆之时,云珠多看了两眼雕百合花的樟木首饰盒里的最不起眼的玉檀小簪,目闪欢喜之色,于是她打开了那百合檀木首饰盒,取出玉檀小簪,插在了云珠的双环小髻上。
“云珠果然是有眼光的,这玉檀小簪配你这小脸蛋,倒是顾盼生辉了起来,这你可不能推托,你我虽是主仆,但我更想待你如好友姐妹!”云瑾璨然而笑,调侃起云珠。
当云瑾拿了玉檀簪插在她的头上,云珠脸颊羞得绯红,大概是自己早上不注意,多瞄了几眼这个喜欢的玉檀簪子,被心细的小姐发现了端倪,才投自己所好,送了自己这个玉檀素簪。
云珠一面惊叹云瑾姑娘惊人的察言观色的本事,一面又为自己喜欢主子的物件而觉羞愧,这不是一个作为下人要显露出来的,要是碰上了坏一点的主子,说不定还以为她是在觊觎主子的东西,不由分说的将她拖出去打个十板子,丢在大街上。
云瑾自然不是苛刻的主子,连金贵的玉笛都能随意送了自己,可见把这玉檀簪子送给自己也是出于诚心,没有同她生出嫌隙。
“多谢姑娘疼爱,云珠日后定然好好伺候主子!”云珠一脸诚恳。
云瑾又怎能不知云珠同自己一样,受不得小恩小惠,此番自己送了她一支她喜欢的玉檀簪,只怕日后她对自己的尽心尽力的心绝对会超过那一支簪的价钱。
赠完玉簪,云瑾和云珠主仆二人在屋里说了会子玩笑话,便双双来到院子里。
春日的阳光是和煦的,微风拂面,柳条儿跟着轻轻摆动,屋檐上的雏燕嘤嘤等待母燕叼了虫子回来喂食,它们将嘴张了最大,嗷嗷待哺的模样萌化了两姑娘的心。
白里透红的桃花,清冷雪白的梨花,嫩黄得能掐出水的杏花铺满了庭院,花上的水珠儿还未全干,在太阳的照射下,晶莹剔透的挂在花瓣叶片之上,比珍贵的珠儿,玉儿更加透亮,更加赏心悦目。
云珠将主子引到墙根,半开玩笑的笑杏枝果然是喜欢出墙的,而且还是长得最好,最艳的那几朵探出了墙去。
云瑾笑着将出墙的红杏枝折了下来,放在鼻前轻嗅,带雨的杏花花香清新淡雅,添了几分清明之气,使人嗅上一嗅,神清气爽,烦恼全消。
于是两人便将出墙的杏枝一一折了下来,插入拓跋宏昨日差管家送来的一对青花花枝纹瓶中,摆在屋子休息榻两边,让床帐也染些香气,晚上若是睡不着,闻闻这香,说不定有益于睡眠。
其实云瑾失眠之怔是什么由来,云瑾最是清楚,拿这些个花枝来助眠,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恐怕对失眠之怔并无太大裨益。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前事全忘,也不明白拓跋宏为何将自己软禁在府里,更不明白拓跋宏没来由的表白代表了什么,是否有什么阴谋。
皇家的人,最是擅长权谋,周旋,而云瑾本性就不喜这些,不是她不够聪明,只是她心里压根就觉得麻烦,如今无端的被卷入这麻烦之中,自然是要苦闷烦恼的。
无奈已经身陷其中,她不得不想方设法的来让自己脱身。
刚刚在折杏枝时,她偷偷将自己的随身绦带,挂在了一棵即将出墙的红杏枝上。
这条绿绦带是她在衣柜里翻了好一阵才找出来的旧物,上头还带些血迹,虽然已经洗了,看起来焕然一新,隐隐的血迹如果仔细辨认,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不知怎的,云瑾总觉得这条绦带冥冥之中可以成为解开她现在的处境的一把金钥匙,如若运气好,被熟悉自己的人看到,便会传信来府中,解救自己。
又如此过了半月,那杏枝已然长出了墙外,只是还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每每云瑾走到墙边都要停留玩耍一会儿,怕万一识她之人从墙外扔信过来,自己没有收到,反被拓跋宏的人察觉了,少不得会看得更紧。
眼看着杏花将过花期,接下来要生出黄色的果子了,杏枝上绦带的作用还一点也没发挥出来。云珠那个傻丫头也觉得主子憋屈得慌,开始嚼陛下是不是过于关心云瑾姑娘,天天禁在院子里不出府,怕是主子要生出病来,像陛下这样含在嘴里怕化了,吐出来又怕丢了的想法是不是太过头了,好歹偶尔要出去散散心,才好。
云瑾看云珠一脑子单纯得想法也不去解释,毕竟这样复杂的麻烦,她知道得越少越好,拓跋宏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免得日后云珠因为自己的事,在这有些乱的世道白白丢了小命。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求撒花,
☆、第二十一章
十五的月儿十六圆,立夏后的第一个初十六,吃过晚膳,云瑾便早早的坐在院中一颗桃树底下的藤椅上摇晃,藤椅旁设了茶水果盘食盒,云瑾一边赏着皓白如玉的月亮,一边往嘴里塞坚果,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春花已落,桃儿,李儿,杏儿冒出了头儿,有的怕羞,一小只,一小只的藏在树叶里,有的胆儿肥,不紧脱离了叶儿,还在枝头摇头晃脑,笑意盈盈。
不管这些果儿如何,满院的嫩果味儿是藏也藏不住,初夏的暖风带着果香味,肆意的拂过云瑾的面颊,比吃到熟透了的它们还要让人倍感舒心愉悦。
忽尔,背后一道凉风掠过,与方才徐徐而来的夏风并不一样,如果要说出个所以然,云瑾是说不出的,就是感觉背后一阵凉意,待她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云瑾恍惚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刚换上夏衣,可能还不太习惯初夏风向的变化。
回过神来继续吃坚果,饮茶水,赏月儿。
刚刚恢复平静,就听回廊上有细碎疾步的声音朝着自己这边走来,待来人从昏暗里走了出来,云瑾才看清楚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云珠。
只见她神色慌张,不由分说的贴着云瑾的耳朵说有刺客,让云瑾别出声,云瑾惊讶的看着云珠,还没待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云珠三下五除二的拉进了闺房,插上了门楔子,将云瑾塞在了卧榻上,顺便拉上了祥云纹的纱帐子,自己缩了脚躲在了卧榻旁的角落里,一双眼睛浑然不敢往外瞧,也不敢出声。
云瑾讷讷的坐在帐内,不知外头究竟发生了何事,只依稀听得中厅似乎有打斗之声。
她暗想,也不晓得是哪个不要脑袋的,做刺客做到了平西候府,算他倒霉,若是能从府中出去,怕是要断上条胳膊或残废一条腿了。
管家的身手,云瑾是见过的,一个五六十的老人家,还能手拎肩扛几个大麻袋的大米,叫府里几个年轻的后背小厮啧啧称叹。
闲来无事,管家就会召集众家丁在前院练练拳脚,云瑾看他们笔划,就猜到他们绝非普通的家丁那样简单,个个身手都不俗。
一般的小毛贼是哪里近得了平西侯府,此番在中厅与管家他们痴缠的刺客一定也不是普通的刺客,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敢夜探平西候府。
云瑾脑袋里转得飞快,精神抖擞,一点也没有被外面的打斗惊吓到,反而很是期待见一见那刺客的真容,能闯侯府的都是好汉,她甚至还想趁乱,说不定能溜出去。
想到这里,云瑾脑门灵光一现,此时正是一个溜出去的最好机会,她在府里都多少日子了,院里一直都是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别说溜出去了,就是伸个腿,叉个腰都仿佛有双眼睛在盯着。
上回偷偷将自己的随身绦带挂在杏树枝头都是谋划了好久,为了尽量显得自然,挂绦带时还故做许愿状,就算被某个家丁瞧见了,也会认为不过是一个姑娘家祈愿闹着完罢了。
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有任何人看见那条丝绦,以免想不过取了丝绦来一探究竟,云瑾自挂上丝绦后,就常去去杏树底下玩耍过,免得有人瞧见了她避开那一处,心生疑虑,害她的计谋不能得逞。
云瑾轻声唤着云珠,角落里的云珠已经团成了一团,狠狠的贴着墙壁,瑟瑟发抖,脑子里满是刺客将要打杀过来的场面,哪里还能听得见云瑾的轻唤声。
云瑾唤了几声见无人回复,便把头伸出帐子外探探究竟,屋里黑乎乎的完全看不见云珠的影子,屋里的其它陈设也是一摸黑,若说亮堂点的东西,恐怕只有云瑾那露在帐外的脸上的那双滴溜溜,转得似猫样的眼睛了,整个屋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现下外头打得一团糟,后院又无人看守,正是出逃的好时机。
云瑾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榻,在柜子里乱翻一通,拿了几颗上好的夜明珠和几锭金子,塞在随身的鸳鸯钱袋里,又摸到门边开了门,出了门槛,正准备反手将门关上,突尔一黑影直蹿到她跟前,还未待她叫出声来,对方一把紧紧捂住她的嘴唇,一把扣着她的腰肢,将她堵回了屋里。
屋外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中厅的打斗怕是蔓延到后院了。
窗外月暖星拥,屋内漆黑如许,一缕月晖恰巧从屋顶小小的透瓦上撒了下来,斜映在二人交缠的手上。
看得出,云瑾还在挣扎,只是对方任凭云瑾如何挣扎,他手上的劲儿一点也没有松动的意思。
“别动,瑾儿!”简短低促的男声在云瑾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