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命的遗产——心驰
时间:2017-10-17 16:03:14

  她又睡去。
  
  ☆、第74章 幽魂
  灵魂一直出窍,回不去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快要死了。
  余辉飘荡在人间,陪着她。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但他总是摸不到她,她也听不见他说话,更看不见他。
  她时常从他身体里穿过,他们甚至无法完成一个简单的拥抱。余辉很恼火。
  严路去鞋铺门口坐着,一坐就是一个钟头。这里,是余辉常来的地方。鞋铺的老板早就不在了,想是完成了任务,再也不想修鞋了吧。
  她坐在门口,看着行人寥寥的街道,孤独寂寞。
  余辉把手搭在她的肩膀。
  “回去吧,冷了。”他“说”。
  严路不说话,扒拉地上的石头子儿,十九岁的光阴好像回来了。
  她显得无助又脆弱。
  她满脸眼泪,坐了半个小时。之后拍拍屁股,去菜市场买菜。
  她买了虾,鱼,茄子,豆角。这是他们今天的晚餐。
  东西很重,他伸出一只手和她一起拎。
  他们先回了严路父母的家,村头第一户。大黄早早地等在门口,看见他们摇着尾巴跑过来,跑到一半,忽然对着他大叫。
  它能看见他?
  大黄很少莫名其妙地乱叫,严路呵了它一句,“别乱叫!”
  大黄不听,还是看着他叫。
  余辉扑过去,捧着大黄的脑袋,“大黄,跟她说,我在这里。”
  大黄看着严路,着急地转圈。
  “你干吗呀?走开!”
  严路用脚碰碰它的肚子,把它拖到一边去。
  严路拎着菜进门了。大黄看着余辉,狂叫。
  “你要是能看见我,就去跟你主人说,快去啊!”
  大黄也很无奈,他不是一直在叫吗!
  “想想办法,让你主人明白的办法,再这么乱叫我踹你了!”
  大黄被他恐吓吓跑,蹲到狗窝里再也不出来了。
  这可怎么办?
  余辉赶紧改变嘴脸,蹲到大黄的窝边儿。
  “大黄,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凶。你去告诉你主人,让她知道我还在,求你了。”
  大黄抬抬脑袋,好像懒得理他,彻底生气了。
  他百无聊赖,随便从地上薅了一根草咬在嘴里,坐在地上看天。
  他感觉自己离天很近很近,但他明明就坐在地上。
  严路还没出来,不知道父女俩在聊些什么。
  余辉穿墙而入。
  真是痛快,居然还有这个技能!
  一进门,他就傻了。
  严路坐在炕上,旁边坐着一个男的,这人他可不认识。谁呀?
  他坐在他旁边,仔细地看他的样子。
  人模狗样的,我穿西装可比你好看!
  严路坐在另一边,严庆国一边喝茶水,一边和那个男的讲话。
  “我女儿在律所工作,平时特别忙,你们银行应该能强一点吧?”
  男的说:“没有应酬的时候还行。”
  严路忽然站起来,“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哎哎哎,人家才来这么一会儿你就要走啊?”
  严庆国试图安抚女儿,但女儿完全不给面子,走了。
  余辉在那男的的脸上吹了一口气,捣完蛋也走了。
  严庆国想给女儿找个依靠,毕竟余辉还有没有将来都是未知数,但严路倔得要命,真是随了他这个爹。
  回到老丁的院子,严路进到厨房,摘豆角。
  余辉坐在一旁,帮她摘,虽然每一根豆角都没有被他拿起来。
  他也很沉默,等豆角摘完了。他说:“严路,别跟你爸生气,我看那个男人条件还不错,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万一我一直是个魂,怎么办?”
  严路把他关在门外,回到余辉身旁。
  他安安静静地躺着。
  严路握着他的手:“拜托你,醒过来吧!”
  余辉穿墙而过,站在她身旁,摸着她的头发,“傻瓜,别等了!”
  余辉想,或许,他走得远一点,他的肉身就会死。这样,她就不会再等了。
  余辉蹲在她身旁,拨弄她的头发,抚摸她的脸,“严路,我必须要放手,我走了,你才能活下去!”
  她握着他的手,心无旁骛,眷恋温柔。
  “辉哥,醒一醒啊!我们还要结婚呢!”
  “辉哥,你听见没有?”
  “醒醒!”
  余辉站起来,缓缓后退。他飘出门外。距离她越来越远。
  傍晚,大黄趴在窝里,余辉飘过去与它说:“大黄,不必告诉她了。我要走了,等我离开这个世界,你要好好照顾你的主人,护她周全,就当是帮我个忙。”
  大黄眨着眼睛看他,叫了一声。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余辉缓缓起身,后退,飘走了。
  大黄立起耳朵,从窝里跑出来,对着他飘走的方向叫起来。
  然后狂奔到老丁门口。
  严路听见挠门的声音,是大黄。
  它嘴里叼着一根项链,是当年从余辉身上抓下来的那块布做成吊坠的项链。
  大黄把项链叼进来,放在地上,又开始叫。
  “大黄,你把它叼过来干什么?”
  大黄叫了两声,叼起项链往门外跑。
  严路不情不愿往外挪了一步,“你干吗呀?”
  大黄还是往外跑。一边跑一边看她,像是在等她跟上。
  严路只好把门锁好,跟着大黄去了。很久没时间遛它,是有些冷落了它。
  余辉飘了不太久,很快就飘到河边。严路家的鸭子已经回家去了。河面上什么也没有,只有月亮的倒影。
  身后有犬吠。人看不见他,狗却都能看见。
  他回头瞧了瞧,看看是哪家的狗。
  还是大黄。
  它直奔他而来,身后跟着严路。
  这样更不好告别,他远远的对大黄喊:“回去!快回去!”
  大黄停了一下,对他叫两声。
  严路顺着大黄的方向往前看,是那座桥,去市内要过桥才能坐车。
  桥上什么也没有。
  大黄忽然跑起来,狂奔到桥上。
  严路快步跟上,还是落后。
  大黄停在余辉脚边,坐下,眼巴巴地看着他,好像在示意他别走。
  严路终于追上来,拍拍大黄的脑袋,“你跑什么你?”
  余辉看着她,流泪。伸出手,摸她的脸。
  一阵风吹过,轻轻地在她脸上拂过。
  严路闭了眼睛。
  余辉抱住她。
  又是一阵风拂过。
  严路低头问大黄,“你跑过来干什么?”
  大黄松开项链,摆在余辉脚下。
  “什么意思啊?”
  严路温柔地摸它的头,对它一时的任性很宽容。
  余辉蹲下来抱她,把她整个人拥在胸前。
  大黄看着她不说话,只把项链往余辉脚底下推。
  严路看见项链的位置距离她更近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辉哥的指示?大黄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嗯?”
  严路玩笑道。
  清风拂面,很惬意。
  大黄忽然叫起来,是每每送她出门时的那种叫,像是不舍得她离开,不想与她送别。着起急来,还会咬她的衣服。
  大黄忽然咬住余辉的衣服,当然,它什么都没能咬到。
  所以,严路看大黄一直在对空气乱咬。急得乱转。与和她送别的时候那么像。
  一阵风吹过,大黄忽然叼起项链,往前跑,跑跑停停,再跑再停,却是越来越远了。
  严路缓缓站起来,发挥着不该有的想象。
  大黄回望她,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
  “大黄,你是在挽留谁啊?”
  大黄嘴巴点着项链。
  不管是巧合也好,迷-信也好。她都愿意相信。
  “余辉么?”
  她往前看,什么也看不见。
  “你在挽留他?”
  大黄看着她,像是默认。
  余辉泪流不止,生离死别最是令人撕心裂肺。他死过一次,没有机会和她道别。还不如那样。他实在不喜欢这个场面。
  他头也不回,狠心朝前走。
  大黄又开始大叫,叼着项链紧跟不放。
  他不回头。
  “辉哥!”
  是她的呼唤,让他再次止步。
  “辉哥!你到底在哪里?你是要走吗?别走好不好?!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大黄站在的脚边,摇尾乞怜。
  他说不出话来,像个娘们儿似的眼泪不停往下淌。
  “辉哥,我求你了,别走!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我等你回来!我等你醒过来!我等你,我等到我死那天!我愿意等,等你几辈子都行,你别走!好不好?”
  她哭着哀求。
  余辉挪着轻飘飘的脚步,飘到她前面,轻轻拭去她的泪,可她的眼泪还是从他手心穿过。
  他恨自己,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严路,别傻了!为了一个废人,不值得!忘了我吧!”
  大黄忽然停在严路跟前,项链放在她前面不足一步的位置上。
  严路停止抽泣,吞咽好几次,把悲伤全都憋回去。
  “辉哥,你在吗?辉哥!”
  “你站在我前面吗?手在哪里?——这里是你的头吗?”
  她像个傻瓜似的,对着空气乱摸。
  余辉握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摸。
  “严路,别这样……忘了我。”
  “辉哥,你要是能听见我说话,就请你记住,一定要醒过来,我这辈子非你不嫁,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父母会理解我的……我没有爱人了,我活着没有意义了……这辈子我就当一次不孝女,下辈子再伺候他们……他们会理解我的……辉哥……”
  她蹲在他脚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余辉跪在地上,又恨又怜。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折磨他?
  他的手未等碰到她,忽然电闪雷鸣。
  他看见自己的身体,由下至上地融化消失,他的吻,他的手化作不见的火星,泯灭在天地之间。
  大黄叼起项链,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很是仓惶。
  严路四处望,四处寻,但大黄再也给不出方向。
  想他的时候总是下雨,严路跪在雨里,用她最后的力气呼唤他的名字,“余辉!”
  她声嘶力竭,像个脱线木偶,倒在雨中。
  闪电劈着人间,像道道利剑,劈得天崩地裂。
  
  ☆、第75章 结局
  那个雨夜,严路好似感受到了余辉。她一定是迷了心窍才会干出这种荒唐事。
  大黄引领严庆国,把女儿抱回家去。女儿卧床不起,高烧不断。余辉只好交给严路的三姨。
  恰逢曲清凡过来一趟,这才把严路送到医院去。
  不知几时,严路茫然睁开眼睛,看见了曲清凡和严庆国。
  她吃力地坐起来,手背上插着针头。
  “怎么回事?”她一时有些记不起。
  “你还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大晚上的,还下雨。幸好大黄跑回来叫人,我们才去把你抱回来。”
  严庆国一直对女儿照顾余辉这件事不太乐意。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就跟一个没未来的人绑定起来,是个父亲都会担忧的。
  曲清凡心里最自责,这可是他的自家兄弟。
  “叔,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我留下来照顾她。”
  严庆国无能为力,深浅都说不得,摇摇头出去了。
  没有别人了,曲清凡问:“什么情况,可以跟我说说么?”
  “说了你也不会信。”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信?”
  “我知道他在。”
  “……”曲清凡没懂。
  “他在我身边,只是我看不见他。”
  曲清凡看着她,有些不敢置信。这个坚强的女人,此时将希望寄托于灵魂之上。
  “严路 ——”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
  道理是非她都懂,她这会儿需要的不是说教。
  曲清凡顺着她往下说:“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睁开眼睛?”
  “我看不见他,大黄能看见。”
  曲清凡摸了一把后脑勺的头发,感觉汗毛都立起来了。
  严路呆呆地坐着,忽然翻身下床。
  “你干吗?”
  “我要回家。”
  “你下午还有一针。”
  “到时候再说。”
  严路抓起外套,胡乱披上,蓬头垢面,毫无精英风采。
  曲清凡只好驱车相送。
  车停在严路家门口,严路却没回家,而是第一时间去了老丁的房子。
  三姨在里面伺候,正在给余辉喂午饭。
  严路主动接过来,“我来吧!”
  “你怎么回来了?”三姨加以阻拦,“身子弱,还是我来吧,你还信不过我啊?”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种事,由我来做比较合适。”
  曲清凡对三姨点点头,三姨只好妥协。
  “我再去拿点馒头过来,你们先聊。”
  三姨回馒头铺蒸馒头,留下严路,曲清凡二人。自打下了鼻管之后,他吃起饭来竟是这么快,用针管推进去就行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尝到味道,好不好吃。
  “你也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严路,你身体不要了吗?”
  “要。我还得跟他结婚。”
  曲清凡扳过她的肩膀,“你能不能振作一点?”
  严路低着头,身上一股脆弱的倔劲儿。
  “你让我怎么振作?我爱的人现在躺在这儿……”她指着余辉,声音拔高,眼泪下落,“你让我怎么振作?他躺在这儿,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他就一直睡,一直睡!我怎么振作?我高兴不起来,我快乐不起来!我一想到他的后半生都要躺在床上睡觉,我就要疯了!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她的情绪呈递进式爆发。也好,发泄发泄也好。
  曲清凡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温柔安抚。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没有人相信他会醒,我如果也不相信,他就真没盼头了。”
  她从他怀里起来,用热水洗了一条毛巾,给他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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