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九重薇
作者:梨花落落
起点首页热点封面推荐VIP2017-10-12完结
总点击:3.24万|总推荐:3.56万
爱恨情仇一场大火万事本已空,转眼重生少时万千宠爱璨薇宫,竹马青梅黄粱梦里初醒,还你这一世翻手为云覆手雨(架空历史,没有对应具体哪一个朝代,大家可以看做是一个平行时空的故事)。
标签:古典架空
第一章 伤逝
子夜,冷冽的朔风吹动,长禧国宫内遍植的那些粗壮硕大的芭蕉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与由远及近传来的杀伐之声渐渐混和在一起。
不远处,无数跳动的火焰正伸着长舌,风助火势,不消片刻功夫,风卷残云般掠过昔日庄严锦绣的宫殿,大敞的宫门外,一队队玄衣玄甲的兵士如潮水般攻进来,将原本的守卫冲的溃不成军。
将士的呼喊、宫人的惨叫,一道道肆虐的闪电将被火光映红的黑夜划破长长的口子,雷声隆隆而响,震的整个大地都战栗起来。
甬道深处的废宫里,慕容薇被一阵响似一阵的雷声惊醒。听着遥遥传来的喊杀声,她猛地坐起身来,披衣下榻,又几步来到窗前将窗扇大力推开,倾听着那些厮杀声越来越近,渐渐地竟然露出一丝笑容。
她紧张,也害怕,更多的却是喜悦和如释重负的解脱。
当年,这个国家并不叫做千禧,而是西霞。父母这西霞国的江山被苏暮寒夺取,苏暮寒更改国名,自封千禧国帝君,几乎血洗了西霞皇宫。从儿时的少小无猜到最后反目为仇,这些年慕容薇无时无刻都怀着无尽的悔恨。
多少次梦中所见都是亲人离去的悲哀,那一次一次肝肠寸断的画面犹在昨日,对苏暮寒的恨一天比一天更深。能看着他国亡人灭成了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如今时隔多年,看到千禧国被人攻破,不管那人是谁,她都深深感激。
慕容薇手扶窗棱,身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今夜终于得偿所愿,她也可以去泉下与亲人团聚了。想像着苏暮寒被赶尽杀绝的样子,慕容薇发出畅快的笑声,随着那笑声,大滴的眼泪滚落,将身上青紫色袄裙打湿一片。
“看到朕被人破城,你很开心吧?”下一刻,殿门呯的一声被人踢开。带着呼啸的风声,背后冲天的火光里,那个一身宝蓝色锦缎披风的高大身影显得有些模糊,披风上明黄丝线绣成的金龙也已满是烟灰。苏暮寒发髻已松,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他此刻单手执剑,剑尖指到慕容薇的颈间。
“是,当然开心,偷来的江山你做不稳当。苏暮寒,凭你这样私通敌国,残害亲人的混蛋也配拥有我慕容家的江山?也配在本宫面前自称为朕?苍天有眼,你早该下黄泉了。”
慕容薇双眸熠熠生辉,不惧抵在颈间的长剑,身姿傲然挺拔。她不自觉地延用了旧日称呼,纵使荆钗素服、年轻时乌黑的长发被岁月染白了大半,依旧掩不住昔日惊人的美丽,苏暮寒拿剑的手微微沉滞,看得有半分迷离。
那一瞬间时光流转,仿佛回到十几年前,废宫不是如今的废宫,还是珠围玉砌的璨薇;人从来未老,他还是她的竹马青梅。
旧情不再,如今的两个人多的是家仇国恨不死不休。
“慕容薇,别跟我谈什么西霞,更别提你们慕容家,私通敌国?从老东西禅位给慕容清而不是我父亲时,我就不认我是西霞人了。”苏暮寒哈哈大笑,忽而又染上几分悲凉,“残害亲人?你们也配是我的亲人?”他的眼神是十足的鄙夷,“凭什么,都是楚家的外孙,我见了你的太子弟弟要跪拜?凭什么,都是楚家的女儿,我的母亲见了你的母亲要行礼?凭什么,都是楚家的女婿,你父亲可以继承老东西的皇位,我的父亲却要战死沙场,做你慕容家的炮灰?”
苏暮寒瞪着被仇恨染红的双眼,曾经俊俏的眉眼因激动而扭曲,他指在慕容薇颈间的长剑轻颤,“你说,你们算我哪门子的亲人?留着这番私通敌国残害亲人的罪名去地底下跟老东西老太婆说,跟你的父皇母后说吧,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逼的。”
“这不过是你成就自己狼子野心的借口,”想起那些年他对自己的利用,想起因自己父皇母后对他的百般纵容,慕容薇的悔恨无以复加,若时光可以倒流,她定要好好呵护住西霞、呵护好自己的亲人,不再让亲者痛、仇者快。
苏暮寒望望殿外的火光,又望望慕容薇,露出深深的讽刺,“慕容薇,朕从来不怕死,就怕活的卑微,所以朕不但要灭西霞,还要天下一统,成就真正的帝业,让老东西看看,谁才是最合适的帝王。”
“你没有机会了”,慕容薇按捺住滔天的恨意,露出满足的笑意,她手指轻轻点向苏暮寒额间,“你听,厮杀声这么近,马上就会有人冲进来,你要么死于敌手,要么死于自己剑下,总之你的梦可以醒了。”
“朕好恨,只差一步就可以成功了,是顾晨箫这厮,这一出卧薪尝胆演的实在是好,是朕看轻了他,才落得今日下场,不过朕得不到的,他也得不到了。”
再没有片刻犹豫,薄而锋利的剑滑过慕容薇的脖颈,血花点点撒落,苏暮寒脸上笑意森然,“慕容薇,你信或不信,自始至终朕都只喜欢过你一个人。黄泉路上,有你相随,很好。”
“亲眼看着你下地狱,固我所愿”,慕容薇不屈地抬起头,唯恐苏暮寒不死,她拼尽最后的力气,将烛台扔到身侧的帷蔓上,火光腾空而起,将面对面立着的两人卷进一片火海。
轰隆隆的雷声滚过,望着偏殿方向冲天的火光,顾晨箫焦急的呼喊响彻云霄。他以金甲覆面,黑发飞扬,昔日战场上无往不利的战神修罗多年之后再次重现。面对阻在他身前的最后一队死士,他疯了一般,浑身爆发出森然的杀意,弯刀过处全是一片飞扬的血肉,守卫渐渐抵挡不住,废宫越来越在眼前。
火势渐渐由大变小,一阵响彻大地的雷声过后,瓢泼大雨撒落,无情地冲刷着地上的一切。顾晨箫和身后的士兵终于全歼死士,立在废宫门口,只是那里再没什么人的影子,大火被雨水浇透,烧焦的残垣里横着半块破旧的匾额,模模糊糊的书写着“璨薇宫”三字。
顾晨箫立在雨中手握双拳,发出痛彻心扉的嘶吼,“慕容薇,我来迟了。”
第二章 来兮
慕容薇是被一阵阵淅淅沥沥清脆滴水的声音声唤醒的,这声音她异常熟悉。
昔年久居璨薇宫,因喜爱雨声,父皇命人在她的寝殿置了几只大大的荷叶状青釉瓷盆,中间放置雕透的玉荷花,碧叶白蕊,花芯中空,细细的水流便从荷花芯流向那几只莲蓬,从莲蓬中滴落在玉盆,再流回花芯,如此周而复始,潺潺的流水声与滴落的叮咚声缠绕在一起,清脆又空灵。
那时的她喜欢枕着水声入睡,晨间又被这水声唤醒,多少年了,少时璨薇宫的点点滴滴在一次次的回忆中变得如此清晰,这熟悉的声音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过往,而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与苏暮寒在那场大火中同归于尽了。
张开眼睛,头顶是重叠的三层浅紫粉蔓芙蓉帐,上绣大朵银紫粉白繁复的碗莲。触手是烟罗锦特有的细腻丝滑,真紫色锦被上与绣帐相同花色的碗莲亦舒亦卷开得正盛。
慕容薇撩开帐子,那荷叶盆里滚动的珍珠、六扇翠玉镶螺钿绘天女散花的屏风、紫檀木多宝阁上红宝石砌的番石榴、玉白菜,还有那口嵌着玛瑙的云母自鸣钟,眼前华丽的景致如同年少时最奢靡的岁月从未改变,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她双目渐渐变得迷蒙。
轻抚颈间,没有那一剑割下的伤痕。她颤抖着将手伸在眼前,莹白如玉的纤手娇小柔嫩,腕上一只老绿正阳的镯子晶莹剔透。皇祖母送的镯子还在,而她分明记得,这玉镯早在与苏暮寒的一次撕扯中打得粉碎。
有珠帘清脆的碰撞,轻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芙蓉帐的帷蔓被人轻轻打起,女孩子轻甜的声音传入慕容薇耳中:“公主您醒了?”
眼前的女孩子淡绿色窄袖短袄,青色挑银线的宫裙上垂落碧绿的丝绦,梳两只标准的双环髻,系着细细的银色丝带。慕容薇识得,这是西霞国一等宫女的打扮,而那小巧的面庞,杏子一般明亮的眼睛,还有微微翘起的嘴唇,慕容薇又如何能忘记,这正是少女时代的流苏,曾经以为对自己最忠心的姐妹,却在自己与苏暮寒之间干净利落地选择了后者。
当自己被做为礼物送回已归在苏暮寒名下的千禧国时,正是这丫头,已然鹊巢鸠占,身着妃嫔的服饰站在苏暮寒身旁,笑容里全是掩不住的得意,“那些年流苏一直心仪陛下,公主既说待流苏好,又可曾想过要为流苏打算?”
苏暮寒也曾放下身段要重修旧好,却被慕容薇以金钗刺破脖颈,盛怒之余,他囚她在昔日的璨薇宫,要她日日面对流苏的万千宠爱。
慕容薇按住额头的突突乱跳,接过流苏奉上来的热茶。温热的茶水抚过干燥的唇舌,身上渐渐有了力气。遮在烟罗锦被下的手狠狠掐向自己身上,疼的眼睛泛起泪花,眼前这一切却并没有消失。或许这不是梦,而是老天给她机会,重新回到了过去。
“取铜镜过来”,少女支起半个身子,乌黑的青丝滑落在颈前,微微曲起的脊背勾勒出青涩又略显玲珑的曲线,耳垂上莲子米大小的东珠耳坠映的肌肤透明一般。
六棱掐丝的荷叶型妆花铜镜映出美丽的容颜,慕容薇再次见到年少的自己,朱唇粉面,双眉如黛,清眸流盼,不染世事的双眼晶莹澄澈。
原来自己那个时候那么美,她贪婪地看着,手指颤颤抚上自己的脸颊,又按在呯呯乱跳的心口。明眸皓齿的花样年华真好,更好的是,一切可以重来一次,不必像上一世的自己错将芳心暗系,一步一步将自己和家人推向深渊。
流苏服侍她起身,换了早就备下的青莲紫银线挑纱锦裙,雪青色滚紫边的披帛,替她挽了望月髻,又只在发间配了素银掐丝的两股发钗,压一朵淡紫的水晶珠花。看着慕容薇询问的眼神,忙小心回道:“昨日腊八节上听到安国王爷的噩耗,万岁爷和娘娘心痛难当,娘娘当场取下了绾发的红珊瑚九股金凤钗,命换做白玉簪,咱们也该素淡些才好。”
辗动记忆的转盘,慕容薇望着窗外漫天的飞雪,真切地知道自己回到了崇明七年的冬季,而对于那个腊八节的记忆,慕容薇的印象也犹为深刻。她由着流苏理妆,自己默默把玩着妆台上一支小巧的灵芝状暖玉如意,陷入沉思之中。
只是听说苏暮寒与姨父长得极像,对于常年戍守在外的安国王爷、龙虎大将军、她的姨父苏睿,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慕容薇所知都不多。
安国王爷苏睿长年戍守边关,戎马倥偬的一生里,几乎所向披靡,他传奇的一生止于崇明七年岁末,噩耗就是在那个腊八节的上午传进宫内。
崇明六年秋后,一场不大不小的瘟疫发生在军中。消息走漏后,几个小国联合向西霞发动进攻,此后双方互有胜负,长达一年的战事以西霞的全面胜利告终,伴着胜利的消息同时传来的便是苏睿殉国的噩耗。为了西霞,苏睿没有辜负他龙虎大将军的称号,永远将血流在了那片苍茫的大地上。
那年的慕容薇只有十二岁,正像现在这般梳着垂髫发髻的年纪,年少不知愁为何物,满眼满世界里只盛满着苏暮寒。
腊八节,又逢天降瑞雪,更为宫里处处添了喜庆。因着姨父戍边,往年惯例,母后总会邀姨母与苏暮寒一起入宫,今年必不例外。
慕容薇瞧着外头雪光彤彤,红梅争春,想着苏暮寒必然早到,急着要流苏替自己梳妆。果然,刚用完了早膳,苏暮寒已然笑吟吟径直在璨薇宫前殿等候,见她出来,露出宠溺的笑容,“阿薇,方才见御花园里雪积了厚厚一层,我带你去堆雪人。”
西霞都城选址在姑苏大周朝一处行宫的旧址,因为气候的关系,鲜少有这般飞絮扬尘簌簌连天的落雪,慕容薇对苏暮寒的提议大感兴趣,欢快地点头应允。
第三章 西霞
流苏忙着取慕容薇樱桃红羽缎的连珠斗篷替她披上,又小心地将兜帽扶正。嫩嫩的樱桃红帽额上衬了一圈出得极好的白狐毛,映着慕容薇皓齿朱唇与明眸善睐的一张娇颜,苏暮寒眼中便满是清浅的笑意,将刚剥好的热栗子暖在她的手心,又将握着栗子的小手暖在自己掌心,这才相携着往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里腊梅、绿萼开得正盛,北风一吹便是一阵阵沁人的清冽寒香扑面。六棱石子的甬道上雪已扫净,都堆在甬道两侧低矮的迎春丛中,梅林里却是干干净净洁白的一片,像一层厚厚的棉絮。
苏暮寒松开慕容薇的小手,看她欢快地跑进梅林里。飞雪簌簌,从稀疏的枝丫间筛下,又飘落在她樱桃红的斗篷上,少女不染世事的笑容如雪般纯净,又像最璀璨的阳光般色彩浓重,苏暮寒抿着的嘴角也微微弯起,流露出一抹未达眼底的笑意。
雪人很快堆好了,一高一矮并肩偎依着立在一株火红的老梅树下,苏墨寒取了流苏手中的胭脂,以画笔轻描,在右侧雪人的唇上染一抹绯红,回头凝望着慕容薇。
十五岁的少年已经长成,虽只是米白杂墨色四合海浪纹的青色狐领大氅,却勾勒出翩翩风度的俊俏,气度从容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华贵,两人手牵手立在冰天雪地之中,一任飞雪簌簌,便有些岁月静好的永恒。
放眼望去,往日园中繁花无数都已凋零,枝上压着冻住的积雪凝成寒冰,宛若白玉一般通透。银白之外,几树鹅黄的腊梅争春,红梅如火,绿萼如墨,点缀着一片晶莹剔透的琉璃世界,俱是水样的清纯。
慕容薇无端想起,“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便是这样的两小无猜。
无数窸窸窣窣由远及近的步履匆匆,突兀地打破园中一片静谧,来的是楚皇后殿前总管大太监肖得福,他一揖跪倒在地,恭敬地传着楚皇后的口谕:“公主、世子,奴才奉皇后娘娘懿旨,请两位主子即刻去凤鸾殿”。
大太监来得如风,嘈杂的脚步将地上卷起一片飞扬的雪雾,影影绰绰的人变得恍惚凌乱,似是舞台上的皮影。
虽是肖得福请安问好一丝不错,话也说的够稳妥严谨,慕容薇恍然不知,苏暮寒还是从那双眼比往日凝重的眼中望见一丝不易查觉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