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十八变,四年过去,南奴无论性情还是模样都不再是当初的王晓荷,那个率真烂漫的小师妹。他终究还是没有认出她,相爱的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有臣殷治的良驹是个通灵性的,几年前王晓荷总想骑着它驰骋千里,几次跃跃欲试都驾驭不了。
王晓荷从有臣殷治那里得知它是匹公马,便买了匹母马来诱惑它,不过几日英雄难过美人关,两匹马爱的浓情蜜意,后来母马患了重症,王晓荷只得将母马送给养马的专业人士。
两匹马从此分隔两地,再没有相见,有臣殷治的良驹却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曾有一次将王晓荷重摔在地,膝盖疼了大半个月才恢复。
“大师兄,你可要为我做主。”王晓荷将有臣殷治的良驹拉到他跟前,讨一个说法。
有臣殷治真是被她弄的头疼脑热,正揣度她又惹出什么幺蛾子,王晓荷指着自己的良驹扁扁嘴,满脸的委屈。
“说吧!谁又招惹你了?”有臣殷治问道,不屑一顾的眼神里尽是满满的】
王晓荷指责道,“还不是它!我好心好意送匹母马给它,它不但不心存感恩,居然故意摔我下马,你看我的膝盖都疼了十多天了。”
她声情并茂,卷起裤管将红肿的膝盖露给他看。
有臣殷治皱着眉头,碎碎念叨:“难怪她十多天都没有来缠着我,原来如此。”
王晓荷放下裤管,虽然他的声音细微,但她还是听得真切,心中又暗自窃喜,原来她受伤这几日他并不知情才没来看望自己,而且多少天没见面,他都记得这么清楚。
“大师兄,你记得可真清楚。”王晓荷坏坏的眼神投向他,有臣殷治垂下眼眸沉默不语。“不过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会对大师兄始终如一的。”
王晓荷双手遮住羞涩的脸蛋,才敢说出这些肉麻兮兮的情话。抬起头来,有臣殷治从屋内出来,带了伤药,亲自替她上药。
大师兄究竟是高冷男神还是阳光暖男啊?王晓荷痴迷的眼神看着他刀削般俊俏的脸,深不见底的眼眸,他身上仿佛自带魅力,深深地吸引着她。
“大师兄,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你可以答应我吗?”王晓荷遇见他,总是情不自禁的依赖撒娇,醉倒在他的温柔乡里。
有臣殷治小心翼翼的替她处理伤口,轻轻点头,“嗯。”他的声音很轻,却十分深沉厚重。王晓荷双臂抱着他的脖颈,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他的良驹失去所爱,一直都对王晓荷耿耿于怀,路过屯杏山庄,它察觉到她的气息,直至这样的气息变得愈发浓烈,它积愈多年的怨愤让它彻底疯狂,追随着她的气息如脱缰之马冲向她。
南奴昨夜很晚才入眠,张炳龙起床后用脚踢着角落里的她,催她道,“还不做饭去!想饿死老子不成?”
南奴揉揉睡眼,赶紧去厨房准备早餐,张炳龙用完餐后便出门厮混,南奴忙着清洗衣物,打扫厨房,将家里收拾的整齐干净。偶尔来一两个路人讨水喝,都会赞不绝口。
“姓张的恶霸真是祖上积德才能娶到这样贤惠的娘子。”南奴的贤惠很快就在十里八方传开,然而张炳龙却照样厮混。
从河边清洗衣服回到家,南奴彻底目瞪口呆,张炳龙竟然在家中和其他的女人赤身裸体玩味尽兴。
床上的女人脱的精光只剩一件蓝色肚兜,看见南奴后惊慌失措,推开张炳龙穿起衣服往外跑。
南奴认识她,她是赖家的媳妇,丈夫在衙门当差,平日里早出晚归。只是她没想到赖家媳妇居然会和张炳龙有一腿。
张炳龙正玩的尽兴,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破坏自己的好事,一怒之下踹她一脚,拿起桌上的瓷碗往她身上砸,口里啐骂道,“小贱人,让你坏老子的好事!”
瓷碗碎裂从她的左肩划出一道血迹斑斑,张炳龙跑出去寻花问柳,南奴背靠在门上,泣不成声,命运为何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小孩子的哭声响起,幼小的他仿佛有着和自己一样悲惨的命运。南奴抱起他,含泪哄着,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南奴心中苦涩不已。
日渐黄昏,夕阳的残晕洒落在屋顶仿佛为宁静的山村披上一层金缕衣,张炳龙迟迟未归。
王生气喘吁吁的跑来,告诉她一个不幸的消息,“小嫂子不好了,你要有心理准备。张爷他……他去了!”
他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悲伤,南奴哽咽着说不话来。他死了,她应该高兴的,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在姜国奴隶是不可以再嫁的,她这辈子只能孤苦伶仃守活寡。
“小嫂子你别难过,好在张爷还有一根独苗,以后还得靠你了。”王生看似安慰,实则色眼相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她还是流泪了,不为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也不为坎坷的命运,只是心里压抑的慌,堵着难受。
南奴擦拭眼角的泪水,淡淡说道,“即便没有他,我也可以活下去。”
王生带着她去领回张炳龙的尸体,去到那里才知道张炳龙的死因,却是因为他调戏了赖家媳妇,赖家男人找了县衙的帮手将他活活打死。
犯人张炳龙调戏良家妇女,死有余辜,另没收家中全部田产。对一个依靠土地存活的农民来说,土地田产是赖以生存的根基,但南奴绝不向命运低头。
她要活着,而且要活的好好的。
☆、第二十章 你不是我女儿
张炳龙死后,依照姜国的规定南奴不能穿五颜六色的衣服,只能着素衣,甚至不能在大街上抛头露脸。
南奴稀缺的生活用品只能通过邻家的央嫂来换取,凭着自己的针线活勉强维持生计。柴米油盐全都要依靠自己,还带着个小孩子。
央嫂既同情她的生计艰难,又指望着她的手艺给自己带来收入,因此隔三差五的来看望她。
“二妹子你为了不饿着这孩子宁可自己挨饿,这样的菩萨心肠就是亲妈也未必能做到,老天怎么就不看着点呢?”央嫂的叹息勾起南奴心里的伤痛,但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她却看透了不少。
虽然张炳龙对她不义,但孩子却是无辜的,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和自己一样没有父母的疼爱,正是有了这种同病相怜的感情,南奴更加狠不下心来,反而对他百般呵护。
央嫂抱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了二妹子,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南奴初来乍到,和张炳龙成亲不到十天就成了寡妇,还没来得及问这个孩子的名字。
“不瞒央嫂,我和张爷成亲不过短短几日,尚不清楚他叫什么。”南奴摇摇头,看着央嫂怀里乖巧的孩子,升起一股莫名的温暖,那是她渴望的亲情。
央嫂本就看不惯张炳龙的作风,若非他横死,她怎么也不会寻到他家里来,又怎么会在意小孩子的名字。
“这也没什么,如今你是他娘,世上唯一的亲人,要不今儿起你来为他取个名儿?也好有个称呼,用不至于被别人说成无爹无娘的孩子。”
南奴抚摸着他水嫩的脸颊,既然命中注定他自己有缘,那么今后不论有多艰苦,她都会倾尽所有来呵护他。
“不如就叫他小缘?”
“小缘?”央嫂重复咀嚼了一遍又一遍,“张小缘。不错不错,你们如今有此母子缘分,小缘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
一拍即合,南奴心里反而有了一份寄托,以后她再不是孤单一个人,她有亲人,就是张小缘。
入夜微凉,张小缘已经安然入睡,看着他茁壮成长,南奴心里觉得安慰,本以为日子能够这样平平淡淡的度过,谁知天不遂人愿,噩梦再次降临。
“王大哥?”南奴关上房门时,王生醉醺醺的突然站在门口,用力推开门,直接闯入。
“小嫂子,你长得这么好看,年纪轻轻的就做了寡妇,多可惜。”王生形色于脸,伸出粗壮的手划过她的香肩。
南奴一阵惊吓连忙后退,“王大哥你喝多了。”她想赶他走却被他一把抱在怀里。
“放开我,王大哥!”南奴在他怀里挣扎着却根本挣脱不出他的魔掌。
王生将她放倒在床上,欣喜若狂,“小嫂子你跟着张爷多可惜,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会好好疼你的。”
王生的手使劲撕扯着她的衣服,对她的抗议置若罔闻,他厚重的嘴唇触碰到她的肌肤像针扎一般。
“王大哥,你放开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南奴挣脱不了,便用牙齿死死咬住他的手腕,王生松开手痛的大叫,接着甩给她一耳光,又凶狠的扑倒在她身上。
只听房门处一声巨响,王生的妻子带着家伙和帮手凶神恶煞的闯了进来。
“好啊,你们两个奸夫***终于被老娘捉奸在床,看你们还敢狡辩,给我狠狠地打这两个不要脸的奸夫*******王生的妻子是山寨领头的女儿,强势逼人,王生对她除了畏惧还是畏惧,偏偏自己娶了个又丑又暴的毒妇,只好四处寻花问柳尝试云雨。
“娘子,娘子,我错了,我给你跪下了。都是她,张爷死了,她就来纠缠我。”王生说着登时双膝跪地,抱头痛哭,直喊冤枉,又将所有的责任推卸到南奴身上。
王生媳妇双手叉腰,挤眉弄眼瞪着她,抬高嗓子骂道:“不要脸的小婊子,居然敢来勾引我相公?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杨栗姐的厉害,今儿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杨栗吩咐身边的几个糙汉子,“给我狠狠地打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往死里打,再扔去乱葬岗看骨头去!”
不等南奴分辩事情的原委,几个身形彪悍的糙汉子便对她拳打脚踢,毫不留情,南奴身上疼痛不已,骨头好似散架了一般。
在她昏迷以后,一群糙汉子将她抬着扔到乱葬岗,南奴逐渐苏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堆白骨上面,放眼望去满目疮痍,一片狼藉。
阴风阵阵,白骨成堆,稀疏的树影在月光的照射下露出斑驳陆离的暗影,狼群嗷叫着,凄厉的声音弥漫在周野。
南奴害怕极了,她蜷缩在偏僻荒凉之地瑟瑟发抖,畏惧恐慌从脚底蔓延至大脑,她感觉到无比寒冷,多希望此刻能有人陪在她身边,带她走出困境,至始至终她需要的不过是一个依靠而已。
这一夜她彻夜未眠,终于熬到了天明。她颓废地行走着,三个时辰后才回到高脚屋。
张小缘仍然在熟睡着,央嫂却急匆匆的赶来,上气不接下气。“二妹子,不好了,屯杏山庄的族老们马上就要往这边过来了,说要将你浸猪笼,用大火烧死,你赶紧寻个地方避一避吧!”
南奴还没反应过来,央嫂便抱起张小缘拽着她逃跑,南奴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隐约听见后面追过来的声音。
“别跑!站住!”声音愈来愈近,仿佛是一群人发出来的。
她没有做错过任何伤天害理的错事,为什么要遭受这些苦难?她不甘心。
南奴发奋的往前跑,忐忑而又愤恨。
央嫂送她出了屯杏山庄,已经累得跑不动了,便将张小缘送到她的怀里,交代道,“二妹子我就送你到这儿了,以后有多远走多远,再也别回来了。”
南奴心里百感交集,但不得不承认她对央嫂的感激之情,自从张炳龙死后,她便行动受阻,多亏有她的照拂才勉强维持生计。
“央嫂,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请受我一拜。”南奴跪在她面前,十分感激道。
央嫂立即扶起她来,十分惭愧,“二妹子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帮你也就是在帮我自己。以后小缘还要你照顾,你千万要保重自己。”
南奴点点头,“我会的,不管将来日子有多难过,我都会挺过去的。小缘从今以后就是我的孩子,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与央嫂话别后,南奴打算回独孤府投靠母亲金雀梅,山途艰险,她带着一个尚不能行走的小孩跋山涉水回到独孤府。
最先见到的人是者秀,她看起来有了几分贵态,从隔壁老妈子的闲言碎语中听来不少的消息。
在她离开的这几个月,独孤代战和郑雨烟喜结连理,成婚后便回京复命,者秀一直跟随在郑雨烟身边,想必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南奴,你……发生什么事了?”者秀几乎认不出这个蓬头垢脸的女子,她看起来饱经沧桑,神情恍惚,眼角布满哀伤。
南奴心中苦涩不已,她不知道这些事该从何说起,她只想能有人呵护她,给她温暖。“我娘在哪里?我想见她。”
者秀引她去见金妈妈,她看起来仍然那么凌厉。
“娘……”南奴轻声的呼唤着她,有太多的辛酸苦楚想要向她倾诉,可是却说不出口。
金妈妈斜睨着她,不厌其烦却郑重其事的告诫她,“我说过不要叫我娘,我不是你娘,难道听不明白吗?”
“娘,我……”南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当自己拖累了她,才会如此痛恨自己。
“今天我就把话给你说明白,你只不过是我十多年前捡来的一个弃婴,但就是因为救你,我的亲生女儿才会枉死,所以我对你没有爱只有恨,你明白吗?”
金妈妈转过身闭着眼睛默默地流泪,这是她第二次流泪,为了本该恨死到底的南奴流泪,因为她知道多年来的母女情分就此画上句号。
☆、第二十一章 被骗了
南奴出嫁那天,金雀梅躲在暗房里哭泣许久,一面是怀念自己死去的女儿,另一面则是舍不得这个养育多年的女儿。
对于南奴她始终心怀歉疚,女儿的死本不该怪罪到她的头上,可是自己却偏偏不肯承认错误,也接受不了失去女儿后沦为女仆的命运。
金雀梅回想着往事的点点滴滴,直到南奴出嫁她才意识到这个乖巧的女儿其实就是上苍赠送给她的礼物,可是自己却没有好好珍惜。
她不敢去面对南奴,只能暗暗地哭泣,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而这次南奴回来投靠她,看她的神情似乎这些日子过得很痛苦,她本该同情她的,但是却必须狠下心来将她撵出去。
郑雨烟已经如愿嫁进独孤府,只是眼下才刚成亲,诸事繁多仍由郑夫人打理,但她成为独孤府的当家主母却是迟早的事。
没有哪个女子会让自己的情敌在爱人面前出现,而且是朝朝暮暮,郑雨烟生性善妒,金雀梅在府里不是没有见识过,自从南奴出嫁后郑雨烟没少数落她。
郑雨烟容不下她,独孤府更容不下她,何况独孤风华仍旧对儿子独孤代泽的失踪对南奴心存芥蒂,耿耿于怀,若她的出现引来家中的不和,他势必会有所行动。
宁可错杀也绝不错放,权贵之家往往太看重自身的利益,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老夫人王氏连日来身体不济,病痛交加,只怕大去之期不远矣。
金雀梅意识到危机,自己在独孤府的好日子也没有多少了,根本保护不了南奴,倒不如放她自由,远远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南奴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份,更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不是金妈妈的亲生女儿。她的脑海里闪过那些无情无义的画面,飘荡着金妈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