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书君颇有不悦地说道:“可那孩子不仅仅是慕容修仪的!还是陛下的!”
唐越抬起头,他褐绿色的眸子就像是能洞察一切地看着柳书君。
唐越直率而言:“所以,我不希望做这事的那人是你。”
荒谬!柳书君一时间愤怒的有些失去了理智。可他转念一想,便冷静下来,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是陛下怀疑我的吗?”
唐越摇摇头,并不说话。
“是文德太贵君吗?”柳书君有一次问道。
唐越没有摇头,也没有说话。
“唐越,我不喜欢他们,也是因为他们先发难于我的。而我再不喜欢他们,我也不会让陛下伤心,从而达到争宠的目的。”柳书君本想对唐越再说些什么证明自己心迹的话,可他最终只吸了口气,便转身离开。
行至门口,柳书君又扭头说道:“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为了替我哥哥妻主家庶出的小女儿求医问药的。不知道唐修仪肯不肯帮这个忙?”
柳书君见唐越还在思索,便抢先说道:“这事原是陛下提出的。陛下最近诸事繁忙,而我哥哥过几日便能来看我,所以我想直接来求你的。你也可以问一下陛下具体的情况,她反而对我那外侄女的怪病,似乎非常了解。”
唐越果然不出柳书君所料地眼底露出了一抹异样的医痴光彩,他赶忙点头答道:“嗯,我今天晚上便问问陛下。”
“那我便先代我哥哥向唐修仪谢过了!”柳书君福了福身便离开了。
柳书君庆幸唐越没什么心机,若是真的把嫂嫂家的庶女那“怪病”治好。那庶女陆馨又能为康正帝所用的话,柳书君也算是身后有了靠山了。
他一直空悬的心,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丝踏实。虽然康正帝总是陪他用膳,也时常抽空来看他。可是柳书君却总是感觉惶惶不可终日。如今,一切都好像有了盼头!
柳书君正要走出大明宫的时候,却正巧碰上去领了月例的若苍。换做平日,若苍再讨厌柳书君,必也是礼数周全的。可他今日狠狠地剜了一眼柳书君,便走了。
这是为什么呢?
第二百一十七章 背后非议隔墙耳
这事儿,要从今晨,各位主子晨昏定省地给凤太后请了安,又给凤后请安之后说起。
南宫紫晨和南宫虹夕,都是生养过孩子的,自是能够体会慕容浅秋的痛楚。所以慕容浅秋半个月来跟康正帝怄气,死活不见康正帝,他们也无从劝说。
“本来想着弟弟他那么冰雪聪明,借着陛下的愧疚和怜惜,至少可以拴住陛下的心。谁知道……”南宫虹夕虽然心底也不希望慕容浅秋占了康正帝的全部恩宠,可眼下他们不是有共同的“敌人”么!
“你别这样说了!你也是……知道那种感受的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南宫紫晨不悦地训斥着自己的弟弟。
南宫虹夕像是被踩到痛脚,事到如今,金韵涵依然是他心底最沉重的痛。他有些暴躁地急道:“就是萧烬害的这一切!要不是他做假账,怎么可能给玲儿定罪?若没有那一切的发生,我们就还只是几个人分得她的宠爱!最重要的是:没有那一切的发生的话,我的涵姐儿就不会有事!陛下疼谁都可以,可陛下现在却那么心疼他,你叫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那也……”就在南宫紫晨要说什么的时候,文德太贵君从甬道处的一个宫门里走了出来。
“放肆!”文德太贵君气的双眸充血,显然他是听见了南宫虹夕方才说的话。
南宫紫晨和南宫虹夕吓得扑通一声,便将膝盖砸在了花岗岩的地面上。若苍和若福以及另外两个随行的宫侍,也都吓得面无人色跪在一旁。
“哀家念你们簪缨世家,即使你们二人是卑贱的再嫁之躯,哀家也并未因此为难过你们!可你们非但不觉自己卑贱,反而还在背后訾毁非议陛下宠爱其他的君侍!”
文德太贵君怒不可遏地对身后的宫侍说道:“来啊!给哀家掌嘴!”
“侍身知罪,侍身只是心疼浅秋弟弟,一时胡言乱语,还望文德太贵君只罚臣侍。”南宫虹夕赶忙说道。
文德太贵君微微眯眼,审视了南宫虹夕片刻,这才说道:“你们都是从潜邸便跟在陛下身边的老人儿了。有那些在人背后嚼舌根子的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劝劝你们的弟弟慕容修仪!他小产了,固然难受,难道陛下就不心痛吗?今日之事,哀家就当没听见,都回去好好的闭门思过吧!”
“是,谢文德太贵君宽宥。”南宫紫晨和南宫虹夕赶忙谢了恩。
“你们二人回去抄十遍《夫诫》!明日就送来给哀家看!先是与柳倢伃撕斗,又是对陛下心有怨怼!《夫诫》里《卑弱》、《妇夫》、《敬顺》、《夫行》、《专心》、《曲从》和《姨叔》七篇,一个字都不能少!若不工整,明日便再抄二十遍!”文德太贵君越看南宫两兄弟,越是不顺眼。
直到南宫两兄弟走远了,文德太贵君的贴身侍从竹虚这才轻声问道:“太贵君仁善,只是罚他们二人抄写《夫诫》。希望他们能明白太贵君的用心。”
“朝廷前线的战事,一直僵持不下。最立军功的,一是善谋善略的鲁思遥,她与柳倢伃曾有昭雪母亲私用灾银的人情纠葛;一是镇边参领孙媛之女孙尚香,她曾是南宫两兄弟的同窗友人;一是勤国公府世女聂有一,她倒与后宫毫不相干;可还有一个负责军需粮草的重臣——南宫卿。这后宫和前朝的关系,虽说祖制规定:不允许有任何牵连。可这母家的荣耀和宫中的荣宠,向来都是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利害关系的。”文德太贵君说罢,幽幽的叹了口气。
“太贵君多虑了,您本应该是到了该享享清福的时候了。”竹虚颇为忧心的说道。
“哀家倒是想享清福,可是那老毒夫偏偏不让哀家的女儿安生,哀家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这和晨贵人、夕宝林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竹虚不解地问道。
“这后宫和前朝一样,有制,才能达到‘衡’。若是南宫家的两兄弟和柳倢伃和起伙来,对付萧宝林。后宫之中就不能安宁,哀家的女儿就会更不愿意进后宫!后宫不能安宁,却有一伙人会很高兴!哀家不会让那老毒夫和他的傀儡凤后如愿以偿的!”文德太贵君目光锐利地说道。
“还是太贵君最心疼陛下。好在陛下也是个孝女,原本一周请安一次便可,可陛下总是隔三岔五的,得空就来给太贵君请安。太贵君您啊,早晚一定会安享清福的。”竹虚宽慰道。
“哀家哪里敢盼着什么坐享清福,只要能安心的含饴弄孙,哀家就满足了!”文德太贵君说罢,便想到了他先前一向偏宠的慕容浅秋。
文德太贵君叹了口气,转而又对竹虚低声说道:“一会儿你去给司计司的伍司计打个招呼。叫她分前后脚通知漪澜殿和衍庆堂,在他们等拿月例银子的时候,故意对衍庆堂的宫侍怠慢一些。”
竹虚听罢,点点头,跟着文德太贵君走到了甬道尽头,他便亲自去安排这事了。
人在得意的时候,再有修养,也难免能从眼底看出些蛛丝马迹。况且浮翠并不是多么有修养的人,他自然是难掩得色地让若苍好生憋屈了一番。
所以,若苍看见柳书君,哪里还有什么好脸色?加之,平日里南宫虹夕没少贬损柳书君的不是。若苍自然就更不把柳书君当成君侍主子看了。
柳书君并不知道这些背后的曲折,他只是捏了捏衣袖下的拳头,咽下了这口闷气。但他对自己承诺:早晚有一天,他会找回来这所有丢掉的尊严!
柳书君因着来找唐越说的事,并不想让旁的人知道。所以,他是独自一人向御花园走。可却碰巧瞧见了凤后身边的一个小宫侍,形迹可疑的向幽静的小道走去。
“哥哥,最近凤后不乐,给的赏赐不多,母亲怎么样了?病情好转了吗?”
说话的,恐怕就是柳书君尾随的小宫侍了吧?柳书君站的较远,看不太真切,仔细听他们低声说话都有些费劲。可他不敢靠的更近了,那样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的。
“弟弟,实在不行,你要把握好机会啊!哥哥在舒敏太贵仪那里,恐怕是没有得见天颜的机会了。可弟弟你就职在凤仪宫,又是位列三等的奉茶宫侍。你不仅能见着陛下,甚至还能有机会和陛下说上话的……”
“哥哥!”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惊,他继而说道:“你是要我去爬天梯?”
柳书君听着,多少也明白了这兄弟二人言语中的意思。原来这身为奴才的,借机靠近陛下求上位,还有个冠冕堂皇的名字叫“爬天梯”。听着倒也形象。
男子的哥哥又说了一些夸赞弟弟外貌的话,可却被弟弟立刻打断了:“不行!不是我不想做,是弟弟我没那个能耐!哥哥你不知道,如今凤后虽然贵为一国凤后,看似是天下男子最荣耀的位置,可是,哥哥你都不知道凤后多可怜。”
“凤后还可怜?”
身为弟弟的男子又说道:“凤后的亲生爹爹是凤太后庶弟生父的姑姑家的庶子……总之并不是特别亲近的关系。但是其他两宫君侍们,都把凤后视为帮助凤太后行事的党羽。尤其是……”
柳书君恨不得变成小虫子飞到他们身边去,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是越来越低了,柳书君几乎很难听得真切。
“不管是文德太贵君,还是凤太后是慕容修仪小产一事的背后指使人,总之凤后是绝没参与的。但是文德太贵君却也不管不顾地,在不待见凤太后的同时,连我们凤后也一同打压。依我看呐!搞不好根本不是凤太后让人动的手脚。你知道文德太贵君在慕容修仪小产前两天见过谁吗?”
“是谁啊?”
那弟弟又道:“可不就是突然殁了的八皇女的正君么!”
“可是这和慕容修仪小产有什么关系呢?”
“哥哥!你想啊!当时陛下并不在皇宫,而是在打仗的地方,若是有什么意外……文德太贵君肯定愿意扶持自己亲生女儿的血脉啊!”
“天呐!弟弟你快别说了!”那男子拉住自己的弟弟,急急地说道:“哎呀我的好弟弟!你长的好看也聪明,就是嘴上没个揽门的!以后这些胡话不要再让第二个人知道了!”
“我也只是对哥哥你说说罢了!我才不愿爬天梯呢,你看凤后,再看看慕容修仪,他恐怕到现在都觉得文德太贵君最疼他。可是谁知道这里面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象呢!”
柳书君虽然只当是听了无稽之谈,因为不管文德太贵君见了八皇女的正君说了什么,他都不会毒害康正帝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