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年被人冷落遗忘,以至于裔长眉来邀请到夜晚到后花园偷偷庆祝生辰——因为裔邝爱妾就在裔长乐生辰时蒙难,裔府上下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敢在那一天替裔长乐操持生辰庆祝——裔长乐满心欢喜不疑有他,就那么自己一个人深夜里寻了过去。
然后,裔长乐就“意外”撞见了柳如烟的丑事。
“这么说,一切都是裔长眉设计的?”白傲君的脸色也严肃了不少,“裔长眉才区区一个十多岁的黄毛丫头,心思哪里能有这么缜密,难保不是她那个病怏怏的娘在背后捣鬼。”
裔长恭也焕然大悟一般和白傲君对视了一眼:“是荀乐美?这么一说还真的有莫大的嫌疑,荀乐美没有儿子,又加上她身体很差,终年缠绵病榻,我们都没有将她和裔长眉放在眼里。妹妹这么一说,一切若都是荀乐美在背后算计,那她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懦弱无能,怕是也盯着主母和嫡女的宝座。”
正文 第九章 现在怎么办
白傲君冷冷一笑:“我们倒是小看了,仔细想来老二卢晓芙虽然生了个儿子,但是裔长逍向来叛逆,老爷很是不喜欢那个儿子,连带着也不亲近卢晓芙。倒是老三荀乐美整日里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倒是我见犹怜,裔长眉也能言善道,一张甜嘴哄得老爷十分惬意。故意引诱长乐撞破柳如烟,这是想借刀杀人啊。”
裔长乐一字一顿道:“不单单是借刀杀人,而是进退皆赢的布局。娘,兄长,你们想想看,如果我当时戳穿了柳如烟的私情,依照爹的个性,一定会杀了柳如烟泄愤,但是我当众戳穿柳如烟的丑事,让爹脸面无光,他也不会善待我。那个时候荀乐美和裔长眉就可以一下子铲除两个对手;但是如果我没有戳穿柳如烟,那么柳如烟定然会为了自保杀我灭口,我这个嫡女身上有了污点,母亲的主母位置岌岌可危,她们母女正好趁机上位。所以说,不论我们如何应对,荀乐美母女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白傲君和裔长恭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没有想到,看似弱柳扶风的三夫人荀乐美,竟然是偌大裔府里最深藏不露也最心狠手辣之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裔长恭才说:“那现在怎么办?放在眼前的一个大好机会,难道我们不趁机除掉柳如烟?等到过个一年半载,她兴许就能生下孩子,到时候她可就要骑到母亲头上了。但是,像是妹妹说的,我们把丑事捅到爹爹跟前,爹爹怕是会因为觉得我们知道他的家丑,而对我们更加冷淡。”
白傲君抿着唇也不知该如何取舍。
裔长乐心中念头百转千回:柳如烟污蔑她清白,害她差点儿枉死,这仇她是一定会报的。但是裔长眉母女算计她在先,她也不能轻易放过!
不过——
“娘,兄长,我觉得柳如烟的威胁比荀乐美要大。毕竟柳如烟入府已经半年多了,不知道何时就会生下孩子,而荀乐美身子亏损,膝下就只有裔长眉这一个女儿,权衡利弊,她虽然阴险狡诈但是还不足为惧。”
裔长乐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的利弊解释清楚,白傲君和裔长恭不禁都对她刮目相看,两人一齐征询裔长乐的建议。
“那依长乐你看,这件事情我们该如何处理?”
裔长乐眼珠转了转:“柳如烟的事情我们不好插手,让爹自己处理是最好的法子。至于荀乐美,她和裔长眉在爹面前算是乖巧懂事,也没有什么纰漏,还得劳烦兄长派人打探打探有没有什么亲戚家属之类的在伏龙城。”
“就这么平白把捉奸的功劳丢掉了?”裔长恭觉得有些可惜。
裔长乐微微一笑:“兄长莫急,这种事情我们不好出头,但是出头的好事还在后头。不过,就算我们不出手,也可以给柳如烟铺一条死路,到时候我们在一旁看着便好。”
裔长乐与白傲君和裔长恭聊到天边泛白这才离去,回到自己简朴安静的小院儿,裔长乐终于是卸下满身的疲惫,长叹一声栽倒在床榻上,额头上冷汗涔涔,耳边尽是戾清冷好听的声音。
“凭你一己之力很难在裔府生存,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爬到最顶端,到那个时候你就最安全了。”
“这是我给你开的药方,回去煎服一日三次,三日之内余毒可消。”
“不用感激我,我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一枚棋子而已。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十年,你是我见到的除了裔邝外的第一个活人。”
腹中绞痛,裔长乐握紧拳头,很快天就亮了,那时她才可以拿着药方去抓药煎药。若是以前,怕是她就得这么生生疼死也没有人过问;好在,她已经得到了白傲君和裔长恭的信任,有了嫡母与嫡长子的扶持,她在裔府的日子会比以前好过得多。
到头来,普天之下竟然是裔家的仇人待她最好。
正文 第十章 多话
迷迷糊糊想着这些,裔长乐陷入了沉睡。直到第二日晌午,裔长恭敲响了她的房门。
乍然被惊醒,裔长乐睡眼稀松,整理了一下衣裳起身开门,裔长恭背着手站在她的房门外,看到裔长乐方才起了,也只是皱了皱眉,劝说道:“妹妹,莫要说我多话,你要想博得爹爹的喜爱,最好还是晨昏都要到他跟前请安才是。好了,这些先不说了,这是你委托我给你找来的缎子。”
说着从身后捧出一匹紫色的绸缎来递给裔长乐,裔长乐伸手接过嘱咐裔长恭:“柳如烟今日一定会到娘那里打探我的死讯,昨夜我离开之后娘应该已经把小厮丫鬟都嘱咐好了,只要得到了我的死讯,柳如烟就没有后顾之忧,才敢继续和她的情郎幽会。”
裔长恭点点头:“放心好了,娘都安排妥当了。对了,你昨夜要的药材我都准备好了,在柳如烟确信你已经死了之前,恐怕你还得到裔府外躲两天,这是我给你的银子,到外面找见客栈住下吧。”
裔长乐一边接过裔长恭递给她的药材和银子,点了头,便在裔长恭的掩护下出了裔府。不过,离开裔府没多远,裔长乐就转了方向,抱着药材和银子朝荒坟的骊姬墓跑了去,熟门熟路地打开地宫的大门,裔长乐没多久就看到了地宫那雍容富贵的宫门。
“傻站在外面干什么?到了就进来。”
地宫里传来戾清雅淡然的声音,似乎是因为盟友的关系,他对裔长乐说话的声音没有初见时那么冰凉刺骨,虽说依旧是凉凉的,但是听在裔长乐耳中只觉得如同冰凉的泉水般好听。
“看来你早知我会来。”裔长乐撇了下嘴,推开宫门走了进去,戾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他似乎总是能先人一步看到自己的想法,“真是什么都瞒不过……”
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裔长乐愣在地宫的厅堂里,双眸看着眼前的景象。
戾一身银白织锦的长衫闲闲地裹着,一头乌黑长发没有用玉冠束起,反而是如同瀑布披在身后,长到拖曳在地上。此刻戾正赤着双脚站在冰冷的地宫砖石上,手里捧着一本纸页泛黄的孤本,看到裔长乐走近来微微侧过头看着她。
月下仙人,也不过如此了。
裔长乐感慨。
“看痴了?本公子俊美否?”戾懒懒一笑,将手中的书随手放下,散散地走了过来。
裔长乐蓦地俏脸一热,然后将手中的药材往戾怀里一丢:“你要的药材我都带来了,里面还有一些碎银子,是我兄……我们大公子让我到外面住客栈用的。”
戾拿起药材又看了看银子,那神情像是在问:那你给我做什么?
“我想你既然身中剧毒,短时间内也无法从裔邝那里拿到解药,这些碎银子你攒着,等攒够了我替你到外面抓药回来,以你的才智和学识,兴许有了药材就可以自己解毒也没准。”裔长乐解释,“不管怎么说,你替我清除余毒,这就当是我的谢礼,谢你救了我一命。”
戾听了,两道剑眉高高扬起,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将那碎银子收了起来:“那我就谢谢长乐姑娘了。”
裔长乐抿了抿唇:“既然我叫你戾,你叫我长乐便好了。”
隔了半晌,裔长乐又说:“那个,戾,我估摸着柳如烟今日便会千方百计从大夫人那里套话,等她到我屋子里看到我不在,估计就会信了。等到后半夜,我便用这紫色锦缎将他们二人引出来,大夫人和大公子会找个借口把老爷引到柳如烟那里去的。”
“嗯。”戾点了点头。
“那……我今夜能在你这里稍微待一会儿吗?等到天黑我就离开。”暂居在年轻男子的屋子里,而且是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令裔长乐有些窘迫。
戾漆黑如墨的双眸直直地盯着两颊微烫的裔长乐,微微一笑:“荣幸之至。”
“裔长乐,你这个小贱人!我咒你此生永失所爱,得到终究失去,生前一无所有,死后背负天下骂名!哈哈哈,我用我全部的血肉咒你,被你最爱的人抛弃,背叛,然后死不瞑目……”
一蓬血雨喷洒,裔长乐只觉得满脸的血腥气和黏湿,她伸手摸了一把,低头一看,竟然全是血迹。
发烫的,带着温度的血!
正文 第十一章 没事
“啊——”
猛地从噩梦里醒来,裔长乐一下子从床榻上弹了起来,伸出双手来看,她的五指修长纤细,干干净净地,没有一丝血迹沾染。
“做噩梦了?”
裔长乐一愣,抬头往声音来源处看过去,发现戾正掀着帘子从外面看着她,一双点漆般地眸子里隐隐透出一抹关切。
稳了稳心神,裔长乐冲着戾淡淡一笑:“没事。”
“既然没事就起来喝药吧,喝完药估摸着就差不多该回去了。”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但是也没有追问,放下帘子走了出去。
裔长乐舒了口气,起身准备下床,然后突然愣住了:她记得自己是坐在戾的书房里的,戾在写字,她拿着一本古书在一旁看着消磨时间。现在,她竟然从初见戾时他睡的石棺材里醒了过来!
难道说……
“怎么还不出来?你方才看着书就睡着了,我就把你抱进去了。怎么,嫌我的石棺材不吉利?”戾在外面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一般,闲闲的语气,却夹杂着一抹戏谑。
裔长乐嘟囔了一句“荒坟的土堆我都睡过了,还怕什么石棺材”,然后起身跨出棺材走到卧房外面,戾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毫不客气地往裔长乐手里一塞:“喝吧。”
喝完了一碗解毒的汤药,裔长乐也没有在地宫逗留,带着裔长恭交给她的紫色锦缎摸着黑往裔府走。按照计划,裔邝今日晌午就被裔长恭以谈生意为名叫走,告诉裔府里的人是今夜不会回来了,好让柳如烟和她的情郎掉以轻心。然后,裔长乐负责把柳如烟和她情郎相约的紫色锦缎挂在后花园门口的树枝上。
裔长乐痛快地挂好了紫色锦缎,刚要离开,却发现白傲君就在自己身后跟着她。
“长乐,随娘到娘的小院儿里坐坐吧。”白傲君看起来又兴奋又期待。
跟着白傲君回到小院儿里,白傲君特意将偌大的窗户打开,裔长乐这才发现白傲君的后窗直冲着后花园的西南角,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后花园深夜影影绰绰的枝桠和花草。
“长乐,你说柳如烟和她那姘夫看到那紫色锦缎就会出来幽会吗?”白傲君不放心地确认,一手敲着面前摆好的棋盘。
“我也不能确定,但是那夜我撞见他们幽会的时候,恰好听到柳如烟提醒那姘夫说记得走的时候把锦缎收好,别落在树枝上,免得白天被人看到,引人怀疑。”裔长乐放下一子,看着棋盘上的星罗棋布。
“希望你兄长能够把握好时间,回来太早则惊动了柳如烟,回来太晚就怕柳如烟那贱人和她的姘夫已经各自回屋了。”白傲君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
裔长乐看了自己娘亲一眼,垂下眼眸:“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说话间就过了半个时辰,白傲君和裔长乐已经各自胜负几次,白傲君明显有些沉不住气了,抬眼望着后花园那边,念叨:“难道说长恭办事不力?本来我就担心老爷宠着那个贱人,轻易不会杀她的。要是错过了这机会,那贱人就要爬到我头上了!”
正说着,仿佛是回应白傲君的担忧,突然从后花园那边泛起一阵嘈杂。
“老爷回来了!”白傲君双眸一亮,放下手中的棋子赶紧往后窗边快步走去,致使黑夜沉沉,她什么都看不到。白傲君咬了咬牙,伸手拉住裔长乐,“走,我们到后花园外墙去。”
裔长乐看着此时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裔府嫡母大夫人的清高姿态的白傲君,再想想平日里在婢女仆从面前威严冰冷的主母,只觉得讽刺。
“好你个不要脸的贱货!”
母女两人刚刚走到后花园的外墙角落里,就听到从里头传出压抑又愤怒的斥责声,以及“刺啦”划破夜晚森冷空气的抽打声。
正文 第十二章 逃走了
“居然背着我和男人在这里鬼混!我花了大把银子把你从窑子里赎出来,你竟然敢给我戴绿帽子!看我不打死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老爷,老爷,啊呀,老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柳如烟鬼哭狼嚎的声音分外刺耳,“求求老爷饶了我吧!”
“哼哼饶了你?”裔邝的怒气不减反增,“饶了你个贱骨头,我这脸面往那里搁。想起来之前好友劝我说窑姐都是一路货色狗改不了吃屎,我早就该听从劝告!”
“啊!啊啊啊——”
“你还有脸哭叫?”裔邝似乎停了手,“方才我还听到你与那姘头说什么讨好我这个老头子不过是为了敛财,等到时机成熟就卷着裔府的钱和他远走高飞?哈哈哈——柳如烟,我一出声你那姘头就连裤子都不敢提,赤条条地从后面翻墙跑出去了,看都没有看你一眼,你这个不要脸的下贱胚子倒贴货!”
“呜呜呜……”
裔长乐听了几句,大约是那姘夫见势不妙逃走了,柳如烟被裔邝逮住正在抽鞭子撒气。不过听柳如烟的呜呜声,应是被堵住了嘴,疼也叫不出来。
“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
过了半晌,陡然间从里头传出道声音,似乎是裔邝贴身的随从:“老爷,五夫人没动静了,您再这么打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闭嘴!”
“老爷,五夫人没气了!”
“裔九,就把这贱人扔在这儿自生自灭,明儿一早自然有人发现她的尸体。到时候就颁出公文说是那姘夫想要欺侮五夫人不成,错手打死柳如烟。以故意杀人罪全城搜捕,这对jiān夫淫妇,我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曾经枕边人,竟然活活打死。
裔长乐冷漠地听着裔邝同随从吩咐如何处理柳如烟和她的姘夫,一旁的白傲君看起来洋洋得意,她拽了拽裔长乐的衣袖,冲她使了个“离开”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