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楼公子:计划通。
7.3
改个错字,杜婶子拿三十斤的,菜农拿三十文的。
☆、三计出,动根本
楼如逸一直在远处的屋顶上盯着,直到街面上传来欢呼,他才松了半口气。还有半口,要等事情尘埃落定才能松呢。
从屋顶上跳下来,他对同样守在暗处的威运镖局镖头叮嘱道:“今天效果不错,接下来应该会有很多人想跟着买菜,这段时间你们就辛苦些,守好这些人,千万不能让客户被行会的人打了。”
“是,楼公子,你放心吧,这事我们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镖头拍着胸脯说,“自从听你说了行会的事,咱们早就想动手了!”
他们走江湖的只知道菜价贵,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更欣慰的是,原来听说是周氏钱庄买下了镖局,他们都以为从此以后要沦为搬货看仓库的伙计,没想到楼公子还让他们做镖师,只是现在护的不是镖局的财物,而是无辜菜贩们的安全。楼如逸也很欣赏他们的江湖豪气,相信他们,交代清楚之后就将事情完全交给他们,不多指手画脚。
这可太叫人想跟着了!
有了威运镖局出面,杜婶子顺利卖完了所有的豆腐,还赚了不少钱。她喜滋滋地往周氏钱庄去,将那家的豆芽都定了下来,要农户每天送来。
“他家豆芽这样好,等我腿好了,每天自己去挑,不劳烦他送!”
等杜婶子回家,她家门口早等了好些人,都是听说了早上的事之后赶来的菜贩子。他们围着杜婶子,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你果真没挨打么?”
“周氏钱庄不抽利钱么?怎的还有人将菜价卖得这样便宜?”
“若是哪天周氏钱庄不管你了,你可怎么办?”
杜婶子一一答了,先是保证真的没挨打,也没有人因买了她的豆芽挨打,接着说明周氏钱庄真的没有抽利钱。
“这才几文钱啊?周家看得上这点铜板?”
最后一个问题,杜婶子更是叉腰:“有威运镖局在呢,我看行会还敢不敢打人!周氏钱庄不管我了,我便自己种菜来卖,总之不愿再受行会的苦了!”
这句话说得实在是深得菜贩们的心。
做生意的,除了那些个黑心肠的喜欢高价卖次品,谁不希望自己的东西一分钱一分货,回头客滚滚来呢?但只要入了行会,行会便会按上等品的进货价收钱,给下等品的质量,然后规定一个中等的价格让菜贩们卖。那些个烂菜皮,卖个中上的价格,哪有人买?行会名下那几家大菜行便用中上的价格卖中品的菜,上品的菜都送给达官贵人府上。这么一来,达官贵人们吃了好处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百姓们有了对比,自然不愿意买小摊贩的菜,都往行会名下那几家大菜铺子去买,宁可缺斤少两也要买能吃的菜。
一来二去,行会的管事们吃了菜农和菜贩之间进货的差价,吃了顾客们的称,却又害得菜贩们卖不出菜。同行会理论,行会便说同样的价格自己卖不出怪谁?当真是有苦说不出,好好的一个菜贩子家里,吃的都是烂菜皮,说出去没的叫人笑掉大牙。
念及此处,一个大汉便道:“既然如此,我也退出行会,同周家做生意了!好歹周家也是江南首富,不至于吃咱们这几文钱,若周家也是为富不仁的,咱们也只有彻底闹一闹了,没活路了,还要什么安分!”
“对!”好几人都附和道,“就是这样!”
“不过我听说周家最近只有菜苗儿和豆芽产出,地里好些菜才刚种下,没能收呢。”杜婶子劝道,“既然有威运镖局保护,咱们也不必聚在一处卖,最好是分散东南西北,这样先在一处打响了名头,就算后来有人继续卖,咱们也能占个好名声的便宜。”
“对,有道理!”几人纷纷点头,随后商议了一下,定下来每个人摆摊的地方,免得同样都是卖豆芽,倒坑了自己人,便宜了行会。
于是第二天,余杭城中又多了几个卖豆芽的菜贩子,还有人开始卖菜苗儿。行会的打手们当然也来找麻烦了,威运镖局也早就料到他们会来,早早地就守住了。
这也是楼如逸的主意。
让菜贩子们留下收货的地址,一来是生意伊始,送货到门口,赚个好口碑,更重要的是确认这批最先跟周氏钱庄合作的菜贩们家住何处,好及时保护他们。正是因为有了地址,所以这一批与周氏钱庄做生意的菜贩虽然住得分散,但镖局的趟子手也不是吃素的,一招半式便将这些街面上的混混都打跑了。
有了杜婶子和这批菜贩,更多的菜贩听到了消息,从行会里脱离出来,与周氏钱庄合作。只是,随着菜贩的人数越来越多,买菜的乡亲也多了,镖局的人手再多,也顾不上那么分散、那么多的人,差点出现买菜的乡亲被打之事。还幸好,楼如逸恰好发现,将人一顿好打,直到对方求饶。
“大侠饶命!我们也不想惹事,实在是收钱办事,没办法啊!”
就为这声大侠,楼如逸决定放过他们,“行了,走吧走吧,以后别再干这种事了,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打手一阵苦笑,灰溜溜地走了,但是他们的话却让楼如逸深思起来。他回府跟周聘婷商量说:“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发现那些打手也不愿为虎作伥,都是为了挣一口饭吃而已。我在想啊,这么打来打去不是办法,是不是可以将他们收编过来?”
“这却是个妙计。”周聘婷点头,表示赞同。
周义又道:“近日行会底层的菜贩们走得差不多了,行会也该着急了,好在咱们地里的菜也还能供应得上。但若是再多些菜贩,地里的菜却不够用了,小姐,你看是继续增加菜田,还是怎样?”
“不,不用,剩下的地留着。”周聘婷目光中闪过一丝算计,“行会一直是吃底层菜贩们的进货钱和高价卖中品菜给百姓挣钱的,现在菜贩们要离开行会,百姓也不愿买他们又贵又不足量的菜,行会一定很着急。若是我猜的不错,他们该去压低菜农们的价格,再降低他们自己的卖价了。”
周义明白了:“他们给菜农地价格本就不高,若是再压低,菜农必定怨声载道。届时,咱们再与菜农收购,可就断了他们的货源了!”
“到时候他们想闹事,打手又被我们挖走了,他们还得新招打手。现在这个舆论环境,他们想找到打手也只有写地痞无赖了。”楼如逸摩拳擦掌,“再有些人手,镖局的人手就比行会的人多了,到时候看谁怕谁!”
“菜农、菜贩、买菜之人,小姐这招可是要釜底抽薪,要动摇行会的根本了!”周义拊掌道,“实在是妙!”
对这夸奖,周聘婷也只是脸色温和些,并没有开心的样子,“只要能动摇行会的根本,行会必定会孤注一掷地闹,到时候就算汪刺史再怕事,也不会放过这个拿政绩的机会,必定出手整治。”
一想到能一举整治蔬果行会,周义与楼如逸都兴奋起来,立刻分头办事去了。
事情果然如周聘婷预料的一样,没有菜贩吃进货钱,也没有顾客吃菜价,打手又纷纷离开之后,行会便陷入无钱可赚却每日要支出大笔钱财的日子。没过两天,行会便撑不住了,打起了菜农的主意,将进价砍了一半。这么一来,菜农便不干了,周氏钱庄适时抛出菜不够要收菜的消息,便有菜农往周氏钱庄商量。结果自然是双方一言既合,菜农便开始将菜卖给周氏钱庄,货源一足,就有更多的菜贩脱离行会,加入周氏钱庄的队伍中。
不到十日,行会旗下的菜摊门可罗雀,周围大街小巷却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菜摊。周聘婷算着日子,只觉得盖会长该登门拜访了,却没想到先登门竟是一位想不到的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 申明一下,更新时间是固定晚上八点的,如果其他时间出现更新通知,那是傻作者在改错字。
☆、申人怨,引跳墙
张屠夫一辈子没进过这么好的房子。
他是被同行怂恿着来敲周家门的,本以为会吃顿打,没想到真的被请到了这大大的厅子里。管事的让他在椅子上坐着等,就去请他家小姐了,但张屠夫看看那些乌黑光亮雕着花的椅子,实在不敢坐下,只是站着。
等了一会儿,一个苗条的身影便走进来了,吓得张屠夫忙垂首行礼道:“周小姐安好!”
“噗……”女子笑道,“我哪里是小姐,我是给你端茶的丫鬟罢了。客人,请用茶。”
语罢将茶放在茶几上,也退去了。
张屠夫只臊得满脸通红,更不敢坐了,原来那比他见过的女子还美的人,只是周府的一个丫鬟而已。他站了半晌才回过神,见四处无人,便端起茶闻了闻,只觉得香得很,等了等便尝了一口,咂咂嘴,仿佛浑身的油腻味都去了,人也变得清爽起来。他正陶醉着,忽听一个声音道:“抱歉,我来迟了,叫客人久等。”
“啊!”张屠夫手忙脚乱地将茶杯放下,转头只见一个极瘦弱的女子走来,仿佛画里的观音、庙里的仙女,忙躬身行礼道:“见过周小姐。”
周聘婷福身回礼,在上首坐下,抬手道:“请坐,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我……我叫张年,是个、是个屠夫。”张屠夫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也不敢坐下。“您叫我张屠夫就好。”
周聘婷点头,又抬手道:“张大哥请坐,方才管家说,你来找我,是有事商量?”
她再三提到请坐,张屠夫才敢挨着椅子边坐下,虽然换了一身最干净的衣服,但还是怕身上的猪油弄脏周家的椅子。被问及来意,他便硬着头皮说:“是……是我那些同行兄弟推举我来的,我们……我们想问问周小姐,您、您管了蔬果行会,可愿将肉行也管一管?”
周聘婷重复道:“肉行?”
张屠夫的脸不禁红起来,幸好他生得黑,看不出什么,他抓着拳头道:“是的。周小姐,我们都知道你把菜行里边的行会管事整了一顿,如今菜行那些吃血汗的管事都不中用了,便想请你们也管一管肉行。这菜是日常用的,肉也是你们有钱人顿顿要吃的不是?咱们卖肉的,也一样被行会管事欺负得活不下去了!”
他越说越急越不知如何表达,干脆站起来咚的一声跪下,俯首道:“周小姐,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穷苦人,救救我们吧!”
“张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周聘婷站起避开,便有小厮上来扶张屠夫。张屠夫本不愿起,但周府的小厮都想当护院,各个都卯足了劲练体力,张屠夫哪里能反抗?
无奈,张屠夫只能站起,心中只是忐忑,顿了半晌,见周聘婷不说话,心里也灰败得很,抱拳道:“今天是我们得罪了,周小姐,对不住,天下本就该各人过各人的!”
语罢转身就要走。
“张大哥,请留步。”周聘婷叫住了他。
张屠夫回身,周聘婷道:“张大哥,非是我不愿帮忙,但这事得从长计议,你虽提出了,但一时半刻我也没好主意。菜市那是我家恰好买了地,但肉行总不能我们养猪去吧?若是各行各业都来找我,周家岂不是三百六十行都要做一笔?”
“这……”张屠夫被她说得没话回了,只能点头。“对不住,周小姐,我们实在是……”
“我知道,你们也是没别的办法了,过不下去了。”周聘婷接口道,“但此事容我想个好办法,若是能两全其美最好,否则的话,周家能护你们一时,护不住你们一世。”
这话的意思是要替屠夫们出头了!张屠夫喜出望外,连连点头说:“只要能给我们一条生路,周小姐,咱们余杭城上下的屠户都给您立长生牌,世代供奉您!”
“这却不必了,周家世代经商,若是我出手,自然也是为了周家的利益,你们不必感激我,也不必感激周家。”周聘婷道,“只有一点,希望你回去也同你的同伴们说说,那就是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不要怀疑周家的决定。你们一定要相信,周家是做钱庄生意的,自然希望所有人的生意越做越大,银子多了才能存在周氏钱庄。”
张屠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是,周小姐,您帮了菜贩,我们都会相信您的。”
“那自然好。”周聘婷露出客套的笑容,“张大哥慢走。”
小厮领着张屠夫离去了,周义与楼如逸都在外边听着呢,一见张屠夫走了便都进来了,楼如逸颠颠地跑到周聘婷身边,兴奋地问道:“怎么样?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他永远都是充满活力的样子,周聘婷也不禁沾了点他的活力,仰头看着他道:“也不算什么好主意,只是如今盖会长的家中应当不好过,他的下场所有行会管事都看在眼里,应当也着急得很。而底层的其他小贩看到菜贩们如今过上了好日子,应当也嫉妒得很。”
“本就堆积了很多不满,现在又有了对比,更有了希望,这重重累积,肯定民怨沸腾得很。”周义笑道,“小姐,你是想等着其他行会管事来找你,还是先去找各行的小贩们?”
“不,都不需要。”周聘婷想了一下,吩咐雪月,“准备笔墨,我给汪刺史写一封信,你们好好送去。”
雪月应声准备笔墨去了,楼如逸也想了一下,问道:“悄悄地?”
看楼大侠大显身手!
“不用,就这么派小厮去。”周聘婷提笔蘸墨,很快写了一封信。雪月吹干封好,楼如逸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小厮送信去。
周府的小厮走过大街小巷到了刺史府,各种消息也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各个行会管事的耳朵里。
“你们都听到了吧?”蔬果行会会长盖兴业的府中,坐着余杭城中好几个行会的会长。盖兴业尝着今春最后一批好茶,慢悠悠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笑我呢,觉得我倒霉,怎么周家没选别的,买了地便要种菜。现在可知道了吧?那群卑贱的东西都是有样学样的,昨日一个卖菜婆子能得了周家的可怜,今日的屠夫便能登门求助,下一个呢?丝绸?还是米粮?”
一番话说得在座众人心有戚戚焉,一人愤而道:“周家那小丫头好好做她的钱庄,手伸得这样长做什么?”
“人小心贪,终究会招祸的。”令一人也不忿,只是无可奈何。“现如今她的刀子就要到咱们头上了,要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何须怎么办?”盖兴业漫不经心地用茶盖拨动杯里沉浮的茶叶,冷冷一笑,“一个女子而已,还需要什么办法?毁了她的名声不就得了。”
他说着微微一笑,问道:“你们可知,江南一带有个臭名昭着的采花大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