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伟挂了电话,叶青一转身,打算回床上睡觉,却见林北樾已经醒了,他安静地坐在床头,漆黑的目光凝睇着她。
“我吵醒你了?”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他摸了摸她的眼睛,她细密的睫毛轻颤着,刮着他的手心,有些痒。
她抓着他的手,躺进他怀里。
“林北樾,”她轻轻喊着他的名字。
“嗯?”他低头看着她。
“林北樾。”
“嗯?”他蹙眉,“怎么了?”
叶青失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名字好听,想多喊几次。”
他也喜欢听她喊自己的名字,无论何时。
在离开她的几年里,他也总是梦到她,梦见她在喊自己。
有时笑着喊,有时哭着喊,有时又冷冰冰地喊……
梦醒时,他总是觉得非常遗憾。如果再梦里,就能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的身影,那他其实情愿多睡会儿。
“小叶子,”他俯身吻她的额头,“等我们回去,就结婚好不好?”
“什么?”叶青一惊,非常错愕。
林北樾自己也非常惊诧,他没想到自己竟无意识地将梦寐以求的事说了出来。
他的手心发烫,脸也在发烫,耳朵也涨红涨红的……
但他依旧凝睇着她,目不转睛。
她迟疑,惊讶,无措……然后沉默了,没再说话。
柔和的壁灯横亘在两人之间,照进眼底。
他似乎用眼神轻叹了一声,又抱着她躺下。
叶青突然起身,掀开被子,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她相信他的话是虔诚的,认真的,所以她的心激荡起伏,澎湃又悸动。
但她不能立刻回应他。
只能选择短暂的弥补。她需要激烈的冲击,来缓解心头的失落和怅然。
解开身上的障碍,他们袒裸相对。
她说:“不如我们来个新姿势?”
……
清晨,山间清风飘入山谷中的小县城,阳光随之而来。
床头的手机铃声吵个不停,叶青迷迷糊糊地,摸到就接听了。
“你还在睡?”手机里的人沉声质问。
“嗯,”叶青声音慵懒沙哑,“局长,有事吗?”
张新伟一梗,顿时觉得极其气闷,“我昨晚为了你的事,又焦心又纠结,失眠一整晚,天不亮就去申请调档,你倒好,现在还在睡,你也不看看几点了!”
叶青睁开看时间,快到九点了。
她揉了揉眼睛,靠着床头坐起来。林北樾已经起床了,但他躺过的地方还是温的,应该才起不久。
她反应有些慢,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张局在说调档的事情,立刻问:“调档?是调父子杀手案的卷宗吗?”
“是,”张新伟声音沉下去,“叶青,我答应给你看卷宗,并不是因为你,而是看在叶局的面子上,你懂吗?”
“我懂我懂,我非常懂!”叶青应答如流,点头如捣蒜。
“我现在就把一部分卷宗资料给你,但是你要绝对保密,最好看完,就彻底销毁,明白了?”
“好!”叶青重重地点头。
张新伟说:“局里有个人,刚好要南下出差,要路过戎县的省会,晚上的时候他就到了,你到时候去机场等他。”
“好!”叶青说。
挂了电话,叶青长舒一口气。
林北樾从浴室中出来,见她呆呆地躺在床上,问:“太累了?是不是昨晚……”他欲言又止。
叶青抱住他的肩膀,“昨晚我感觉很好,新姿势很不错。以后我们还可以多尝试几种。”
“……你喜欢就好。”他缓缓笑了。
到达戎县后,两人难得有机会亲热,一时没忍住,又耳鬓摩斯了一会儿。
“今晚我要去一趟省城,见一个人。”叶青说。
林北樾说:“好,我和你一起去。”
……
叶青抽空和陆威联系了一次。
陆威说:“我已经在申请,调集更多警力到水芙寨,全面搜山。”
叶青一笑。水芙寨周围全是山,面积广阔,全是深山老林,山中沟壑纵横,危险难测……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但想要及时救出那些被拐的人,目前除了尽快找到他们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果等他们真的转移到了国外,只怕他们凶多吉少。
结束通话后,叶青和林北樾下楼吃午饭,并准备去省城。
从戎县到省城开车需要六个多小时,到达时正好是晚上。
负责送卷宗的人,只是路径省城而已,所以要准时到达,否则他就会准时离开。
七点多的时候,到达省城机场。
“如果飞机没延误的话,再过半个小时他就到了。”叶青说。
两人在机场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送卷宗的同事。
“叶队,”对方看到她,小跑过来将卷宗递到她手里,“张局千叮嘱万嘱咐,让我一定要亲手交到你本人手里,如果没办成,他回去会扣我工资的。”
叶青将卷宗放好,说:“多谢。”
同事也没多问,说:“我赶时间,得走了,回去再见。”
“再见。”叶青说。
无论在什么地方拆看文件,叶青都很放心不下。
林北樾说:“去车上看。”
于是两人回到车上,关好窗户,叶青才将文件袋拿出来,仔细检查,没有发现任何拆除过的痕迹后,才放心打开。
这份卷宗,是她父亲历经千辛万苦,甚至染了无数人的鲜血才换来的。卷宗内,详细地介绍了关于“父子杀手”的资料,以及这个组织内部的情况。
“这对父子,是在十四年前开始作案,十年前,成立杀手组织,重要成员有六个人,我父亲,已经逮捕并击毙了三个,其中一对是父子。但卷宗内说,那对父子,可能并不是真正的杀手父子。”叶青将卷宗看完,谨慎地放回文件袋中装好。
林北樾:“那对父子,能连续作案多年不失手,又怎么可能轻易被人逮捕?”
“看来,庄延说的话,大部分是可信的。”叶青说。
她向张局要卷宗的原因,其一是想获取更多关于这对父子的资料,其二,就是想进一步确认庄延的身份。
第107章 嫌疑人林法医
事到如今,这对父子的形象,也渐渐变得清晰。
叶青说:“丈夫失去妻子,儿子失去母亲,因此对警方充满仇恨,所以开始作案杀人。从时间上看,父亲的年纪,应该是五十五岁以上,儿子则三十岁左右。他们对警方的情况和行动都非常了解,甚至在一开始作案时,就有目的且成功地暗杀警员,可以推测,他们或许曾经和警察有些渊源。”
林北樾说:“可以排查近十几年来,被绑架过且因警方营救失败而被害的已婚妇女。这样一来,能够缩小范围。”
“还有一点,”叶青捏紧文件袋,目光沉沉地与他对视,“进入戎县之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暗中盯着……我推测,这对父子,应该离我们不远了。说不定,他就在我们身边……”
“所以……”林北樾沉下声,说:“先从身边的人排查起。”
叶青心底猛地生起恐慌和不安,她轻声问:“你最怀疑谁?”
林北樾沉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心里已经有人选了,但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
叶青狠狠地点头,“我先选个时间,让人帮我查查身边人的底细。”
到达戎县的每一个日夜,都让人很忐忑。这里隐藏着未知的秘密,如潘多拉的魔盒,一旦开启,就会带来难以预测的劫难。
夜色渐浓,想要回戎县太仓促,叶青和林北樾找了家酒店住下,并商议明天一起到省法医实验室去等待何珺的验尸、检测结果。
……
清晨起床时,林北樾就和何珺通了电话。
何珺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沉颓丧,“哦,老师……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可是我……我能带着结果回戎县,你不用亲自来的。”
林北樾蹙眉,“我就在省城。等会儿过去拿结果。”
“啊?”何珺猛地一惊,顿时语无伦次,“老师你怎么来了,老师你真的不用来实验室的!”
林北樾一笑,“你怎么了?难道是验尸出差错了?”
“不不是!”何珺连忙否认。
“不是你怕什么?”林北樾懒得多费口舌,挂了电话后,和叶青一同去省法医实验室。
省法医实验室出入条件非常严格,有的门禁需要密码,有的则需要刷工作卡。到达之后,何珺下来迎接,直接带他们进去。
在省法医实验室的法医金辰的帮助下,何珺完成了对张母尸体的检验。
他正想将检验结果递给林北樾时,被金辰法医拦住了。
何珺捏紧检测报告,脸色非常难看。
僵持了一会儿,他说:“老师,我做口头报告吧。”他立即将张母的死因和死亡方式详细地说了一遍,“死者是被利器砍断脖颈,导致颈动脉和颈静脉断裂造成大出血而死。”
林北樾盯着旁边的金辰,若有所思。
金辰谨慎防备地盯着他,并且对何珺的行为很不满。
何珺继续说:“现场发现的血脚印,是一种雨靴的鞋印,鞋码小大为44,推测鞋印属于一个身高182厘米以上,体重75千克左右的男人。其次,检测了死者的胃容物,发现安眠药成分。”
林北樾颔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
何珺丝毫没有受到鼓励的喜悦,面色还有些为难。
“血迹呢?”林北樾问。
“血……血迹?”何珺微微僵了僵,“现场的血迹,是……是死者的。”
金辰终于冷声开口,“现场有两个人的血迹!”
林北樾和叶青看向他。
他直直地注视着林北樾,目光紧而冷。
林北樾算得上是法医界中的翘楚,大多同行见到他,多少会怀着尊敬和敬仰,而这位金辰法医,却带着质疑。
叶青很不喜欢他注视林北樾的眼神。
“两个人的血迹?”林北樾疑惑。
何珺赶在金辰之前开口,说:“的确是两个人的血迹,大部分血液属于死者……另外的血迹,就是离床很远,靠近卧室门口一米左右的三点圆形血迹,是另外一个人的?”
“对比DNA了吗?”林北樾问。
“对……对比了……”何珺苦着脸看着他,眼神仓皇,几乎要哭出来,“可是我觉得有问题……我建议再检测一次。”
“不必重新检测,”金辰法医厉声打断,“省级法医实验室,虽然比不上首都法医学重点实验室,但检测比对DNA的能力还是有的。那三滴圆形的血迹,经过DNA检测比对,并录入数据库,找到了匹配的对象。”
叶青和林北樾对视一眼。
“哦?”林北樾清冷地笑了笑,“DNA属于谁呢?”
“老师!”何珺哀嚎一声。
林北樾严厉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即噤声。
金辰法医勾唇笑了笑,“很巧,DNA比对结果,与林法医的DNA吻合。”
叶青一惊,险些怀疑自己耳鸣,“你说什么?”
金辰将检测报告交到林北樾手中,说:“林法医如果有疑问,可以亲自查看报告,这份报告之中,详细地说明了检测过程和结果,如果有疑问,现在就可以提出来。但是我和您这位高徒,两夜通宵达旦地检测比对,无论对比多少次,结果还是一样。那三滴血,就是属于你,林法医!”
叶青惊讶:“不可能!”
金辰却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林北樾的手指,说:“林法医手指上的伤,是被利器割伤的,从伤口愈合的情况看,受伤的时间是两天左右,和死者死亡时间基本吻合,不是吗?”
林北樾若无其事地看了看右手食指,却能清楚回味起叶青为他处理伤口时温软的触感。
“那是我不小心割到的。”叶青说。
“用什么割的?”金辰问。
叶青心头一梗,做刑警这几年,都是她质问别人,难得有个人敢这样质问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