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红楼春纤——六月泽芝
时间:2017-10-24 16:22:59

  却是黛玉见着此番景象,心中自有惊诧慌乱的,又听得春纤那么一句话,暗自伤心一回。贾母已是回转过来,且拍拍黛玉的手背,正欲与她再一长一短细说家常。却有奶娘前来,问黛玉屋舍之事。贾母思量一回,便挪了宝玉,将黛玉安置在碧纱橱里,只说等过了残冬,再做处置。
  偏又有一个宝玉在侧,听得这话,竟求了碧纱橱外的床安置,倒是听得春纤心中生出几分别扭之意来——在古代,却是七岁不同席的,哪怕这个时代的礼教似乎并不十分严谨,但在这等世家大族之中,这却是紧要的。宝玉还罢了,原是男子,至多也就一场风流韵事,若能日后改过了,谁个再提这些?却是黛玉受损,平白添了些名节上的危机。好在,黛玉现今也不过七岁,又是依傍贾母而居,方略能说得过去。只是这等事,她原不当说什么的,可若是筹算日后,少不得日后寻得机会,可要在黛玉面前婉转相陈一二。
  贾母自不晓得春纤如此思量,自与黛玉宝玉又安排了奶娘丫鬟等。黛玉见着,少不得令自己自幼的奶娘王嬷嬷并雪雁过来拜见。这王嬷嬷极老,雪雁又小,虽瞧着忠厚,却不大入贾母之眼,她略一思量,便唤来鹦哥,与了黛玉。
  当下鹦哥立时上前,与黛玉磕了头,而后便站在她的身侧。
  而这时,贾母也吩咐了一句,将旁的教养嬷嬷粗使的婆子丫鬟等安排了一通,色色妥当之后,已是晚间。贾母原是年老之人,虽身子康健,却也惯熟早睡的,当即吩咐下去,便让丫鬟嬷嬷们伺候宝玉、黛玉两个睡觉去了。
  宝玉原是那等心无挂碍的,虽来了个林妹妹,但也不耽搁他睡去,自是安稳。黛玉原从扬州千里跋涉而来,虽是外祖之家,到底是旁人家中,她心思又细,思及今日之事,少不得垂泪一番。虽有鹦哥劝慰,王嬷嬷并雪雁服侍,一时收了泪珠,不免也耽搁迟了。宝玉房中的袭人见着内里有些光亮,悄悄进来说了两句话,且劝且说,叙了一回,方才渐次好转。
  鹦哥原是极聪慧伶俐的,知贾母已是将自个儿与了林姑娘,日后自己生死荣辱便都随着林姑娘的,又因旧日与春纤总也提及林家种种,心中早有了一份亲近之意,行事言谈越发得仔细周到。黛玉年岁虽小,却是个灵慧明白的,瞧着她言语热切,目光柔和,待自己一应事体,比之王嬷嬷并雪雁都周全,不免也有几分喜欢。且打发王嬷嬷并雪雁睡了去,自己吹熄了蜡烛,却拉着鹦哥的手,一长一短,悄声问了些贾府中的事体。
  这些事,鹦哥这个家生子从小儿听得见着的,如何不明白。虽碍于府中主仆名分,且又是新近才到黛玉身边,有些事儿含糊过去的,但大致的种种却说得十分明白。黛玉耳中听得,心中品度,虽有几分出入,却所差不大,倒是渐渐平复心中所想,一则又暗道:外祖母虽是好的,姑舅也是亲近,只是自己到底是林家的女儿,这儿必不能与家中相比的。从此而后,竟是要额外耗费些精神方好。
  鹦哥见着黛玉渐次没了声响,却依旧不曾睡了去,心中思量一回,便特特挑了些闲话与黛玉说谈。其中不免说及最是待黛玉殷切的春纤,因道:“因着羡慕读书人家,倒是十分想亲近姑娘呢。我旧日也曾说,咱们府中的姑娘也是读书识字的,怎么不见你亲近去。她却是说,府中姑娘是何等样的尊贵?我不过一个小丫头,纵有那么一个心思,也不能成的。便白日里做梦,也要选那等不能使自己心大的去。再者,林姑娘家中数代书香,林大人还是科举探花出身,何等文采风流,我自然更羡慕去。”
  黛玉听得这话,倒是轻笑了两声,言语也有几分骄傲,且道:“何必如此,她若是有心向学,我虽不能,大约也是能教她一些子的。”说到后面,竟透出些轻快来。
  鹦哥见她活络了些,不似先前般总也透着些思虑的,便笑着道:“这可好,竟是称了她素日的愿。”说罢,又讲了春纤的一些性情,且叹道:“旁的不提,这一等上进的心却是顶尖儿的,每日里勤勉,我瞧着都生出几分惭愧来。”如此又闲谈一回,黛玉也渐渐觉得有些朦胧睡意袭上心头,鹦哥知机,声音越发得低微,见着她着实睡了去,方才轻轻舒出一口气,且自安睡。
  及等翌日,黛玉起身省过贾母,又往王夫人处坐了坐,却瞧见她正与凤姐拆信细看,又有两个媳妇在下说话。她不知就里,只半晌后便于探春等一道儿离去,且探了李纨一回,方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坐下。鹦哥便早过来端了一盏茶送过去,且又与黛玉解了外面披着的斗篷,笑着道:“姑娘且吃两口茶,也是暖一暖身子。”
  春纤站在一侧,只是含笑候着,并无旁话,一双眼睛却是一错也不错地看着黛玉。
  黛玉本就敏感细致,立时察觉出来,当即抬头看去,却见着是个明媚秀美的女孩儿,此时正笑容璨然,却又是昨日与她劝慰一句的那个。她心下一转,再瞧着鹦哥行动间与她颇为熟稔,便有几分猜出来,当即微微侧过头,道:“你便是老太太身边的春纤?”
  “是,林姑娘。”春纤笑吟吟的,纤长而秀气的细柳眉弯弯如月,越发得显出几分活泼娇憨,言谈却极合适,且说谈半晌,便又道:“再没见着老太太这般高兴的,想来是见着了姑娘,心愿足矣。”
  黛玉听得这话,却是微微抿了抿唇角,正要说话,就又有贾母使来的丫鬟芳草送东西过来,却是一件莲青色的银线缠枝莲羽毛缎斗篷,一件藕紫素面鹤氅,只在一角绣了一株白梅花,都是守孝的时候穿得着的,却又不显寡淡。
  鹦哥见状,忙上前接了过来,放到一侧,又与芳草倒了一盏茶送过去,笑着道:“姐姐且吃一盏茶,也是润润口。”黛玉则笑着道:“倒是劳动了。”旁的话,却是不提。
  那芳草深知府中除却宝玉,便是三位姑娘都不如这位林姑娘更得老太太疼爱的,自有一番献殷勤的心思,当即含笑着道:“倒是扰了姑娘。只老太太那里翻箱倒柜找了一通,方寻了这两样,立时令我送了过来。旁的不说,却是有些口干,且容我吃一盏罢。”
  听着这话,黛玉微蹙的眉平复了些,笑容也越深了些许,又往那两件衣裳看了一眼,心内松缓了几分,只笑着说了几句话。芳草的目光在周遭缓缓划过,见着这儿色色摆设都是老太太素日喜欢的,越发得明白过来,及等瞧见了一侧立着的春纤,由不得一笑,道:“我说今日怎不见你,竟是在这里!”
  春纤便是一笑,且道:“我站在这里半日,芳草姐姐只顾着与林姑娘说话,且没我事儿,我自是避着些的。”她笑容璨璨,本就生得眉眼含情的,此时话语里打趣,便越发得显得灵动活泼起来。
  “罢了,竟是我的不是。”芳草瞧着她如此,黛玉也不过坐在一侧看着,且看着春纤的时候多一些,心中一转,便笑着一句带过,且与黛玉道:“姑娘不知道,春纤这小蹄子最是好强的。虽也是个好的,只这一个勤勉不肯歇的性情,着实奇怪。”说罢,又略说了几句春纤素日的做派。
  黛玉听得如此,反倒生出几分赞许来,且含笑道:“我瞧着却好。”说罢,就自慢慢吃着茶。鹦哥在旁,不免凑趣两句。四个说了半晌的话,芳草瞧着耽搁得久了,方起身告辞,犹自道:“老太太还等着回话。”
  这般,又独独剩下鹦哥并春纤两个在黛玉身侧——那王嬷嬷并雪雁,一个原是年老,一番风雨路途三千的不免操劳了,且自将养;一个却是性子单纯不甚周全的,年岁也小,才堪堪提拔上来,一向是做针线上的,此番也不曾想到别的,正闷在内里做针线活儿。
  她们暂且不提,只黛玉昨日起便听了鹦哥的几句话,今番见着春纤,竟是先前宝玉砸玉的时候暗中劝慰了自己一句的,心中早有些成算。不过咋咋然见了面,竟也不好多提昨日之事,可巧来了一个芳草,合着多说了两句话,她渐觉熟稔,方又生出几分探问的意思来,当即便含笑招了春纤到近前坐下,因问道:“说来昨日你那一句话,可是什么意思?”
  春纤却是早有准备的,听得黛玉这话,心下微微有些惊讶——再想不得,黛玉如此快就问及此事?不过,她本就敏感细致,且有一股清正之意,自己那一句话又是透出深意来,她问及倒也不算十分奇怪。由此,春纤不过微微一顿,就瞧了瞧左右,方靠近了黛玉,且轻声道:“姑娘本是细心的,怎么就瞧不出内里的意思来?老太太还罢了,太太想来必是细说了的。后头宝二爷这般,自也是情理之中的,说一句冒昧的,府中谁个不知?”
第九章 情意浓春纤归黛玉
  黛玉当即一怔。王夫人所说之话,原不过隔了一日,她自是记得清楚。虽则王夫人提及宝玉,尽是些祸根孽胎等言,但母子天性,自不是真真的咒骂。反倒是后头的提点,竟是让自己远着些宝玉的。按说这般话与母亲旧日所言颇有相合之处,原她该是听的。但母亲与自己原是嫡亲的母女,血脉相系,私底下略说两句这样的话,倒也罢了。舅母待自己,自然不能与之相比,却在头一回见面就与自己说这些,且又事关表兄,着实就透出些奇怪来。
  她不免抿了抿唇角,一时没说话。
  鹦哥见着她如此,只说春纤放肆,竟提到了王夫人,言下之意又与旧日和自己所说的那一通颇有肖似之处,不免心惊,忙就上前来捏了春纤的手一下,才是倒了一盏茶与黛玉吃,一面小心道:“姑娘莫要听春纤这丫头的——想来她也是今日被鬼摸了头,连着这些话都胡沁起来!太太素来是个惜贫怜弱的,如今吃斋念佛,最是慈悲不过的。便待宝二爷格外用心,也是应当的——大姑娘已是入宫做了女史,轻易见面不得,珠大爷又去了,现今府中太太独独一个宝二爷,自是心肝肉似的。不免也格外用心。”
  这话说得齐平。
  春纤也知道自己这回是造次了的,虽还有心多挑一点子间隙于黛玉心中,但彼此原是初识,本就不该多说那等话的,她想着来日方长四个字,便也做担忧之状,动了动唇,似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却径自沉默下来。
  若先前春纤不曾提点那么一句,又有鹦哥芳草等贾母身边得力的丫头提及春纤,彼此极亲近的。黛玉听得那么一句问话,说不得便要恼了,心内也不会细加思量。但现今想来,却是不同——太太如何会特特将表兄宝玉之事特特说了半日?旁的姐妹等话,却是连着一半儿也不如,又是那么提点自己。而老太太却是将自个安置在碧纱橱之中,宝玉在碧纱橱之外,想着彼此亲近?
  老太太是嫡亲的外祖母,待自己自是疼爱如珍。太太虽也是舅母,到底不是舅舅,也是亲眷,心内到底隔了一层。两厢而言,自己该是听从外祖母的安排方好,可这般是否会得罪了舅母?今番却不同与往日,并非在自家,自不能与家中随意自在能比的。兼着宝玉原是表兄,其虽爱在内帷厮混,到底这般也不大合礼数,自己略避一避,也是应当的。不过往后,自己总客气着些,且瞧一些时日再说,也是不迟。
  心下这么思量,黛玉揉了揉额头,自觉有些疲倦,面容上却笼了一层浅浅的哀愁,一双含情如水的眸子泛出些许盈盈的波光,且道:“鹦哥你也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呢。”这一句话过后,她就将这话题转开,且拉着春纤的手,又笑着道:“在这一日里,倒是听了你的几件事儿,再想不得,你竟是有心读书的。我虽不过读了几年书,也不大通,但教导一二,想来是使得的。”说到此处,她倒是有几分兴致勃勃起来。
  春纤瞧着她说着这些话,眉眼间俱是一片清亮,唇角含笑,心中也由不得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来:自来了这贾府之中,虽说她为着生存,面上着实做出一派温柔和顺,勤勉能干的模样,但内囊之中本就不是一个古代的丫鬟,本就有一股尊重。偏生在这里,这一片自尊自重之意,只能藏在内里,压根也不敢拿着捏着显露出来——贾府之中,哪个主子当真将个丫鬟看做一个人了?哪怕是面上含笑的时候居多,也有让丫鬟打趣歪派的时候,可正经算起,打骂都是寻个由头就劈头盖脸下来的。
  君不见,惜香怜玉如宝玉,一时恼了,还不是当头一个窝心脚!旁的更是不必提了,竟是不能尽数的。
  不过,这会儿瞧着黛玉言谈举动,她却心中微微有些动容——或许,这般心思在黛玉这里,能略有补足,也是未定。这一则,黛玉待人以真,犹记得满府之中的丫头里,唯有紫鹃说过黛玉且她心中听从的,能是如此,自是情分深厚,竟是有些姐妹之意,否则以鹦哥素日的谨慎为人,如何敢这么来。二来,也是她此时的言谈,虽自己方才提及王夫人这个母舅,内里细说来颇有些离间之意,她却只是默默思量半晌,便放下此事,反倒诚心要教导自己——要知道,疏不间亲这四个字原是人之常情,她却能认真品度其中真意,原是听得进话,心中也知真情。
  想到这里,春纤不免将素日的一番筹算之中更添了些亲近之意,又生几分怜惜:似这么个女孩儿,却是在贾府之中磨砺,最后又是那么一个结局,着实可怜可爱复可叹。再者,旧日里她每每提点自己,虽说自己熟读红楼梦,几乎能倒背如流,但那到底是一本书,总有疏漏之处,而这里却是一个世界!此时不免将先前早就牢记在心的警示之心稍稍放松了几分,且将对黛玉的一番喜欢之意翻上来。
  由此,春纤看向黛玉的目光,越发得透出热切亲近之意来。黛玉见着她如此神色,与先前颇有不同,心下也是一暖,不免将鹦哥并芳草等话又在心中转了一回,也不说明日了,竟就拉着她到了书架边,一长一短地问起可认得什么字等话来。
  春纤自然认得字的,但那都是简体字,现今现学了些繁体的,虽是各个认得的,写却不能。那字还能托了婆子买来一本两本的书,强自认下,这书写却要笔墨纸砚,日日书写的。她每月里也不过那么一点子月钱,又有旁的要学,又要托人,又要打点些关系,便饶下些余钱,也做不得这些。
  黛玉听得她已能诵读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三本,便是一笑,道:“这原是启蒙之用,你认得这些字,也算是尽够了。只是这内里还有些典故,又有说辞等,只怕你还不能尽知的。既如此,我明日里便将这些拣出来说与你听,可好?”
  “我不过心里羡慕,哪里知道这里头的事。姑娘这么说,必定就是如此的。”春纤忙笑着回道,心内也有几分期盼——虽说现代百花争鸣,各种名家解释不一而足,自己也是一一通读过的,自是明白。可到底不是古人,哪里能真的将那些解释当做世情来看待!更何况,现今是红楼梦的世界,更是不同。这是其一。而黛玉说及这些,自己也是能从中了解一些历史典故等话,也能探问出现今的红楼梦世界究竟如何。这是其二。
  由此,春纤自是十分热切。
  鹦哥在侧瞧着如此,也只是含笑应对,并无酸心醋意,反倒另有一番思量之处,待黛玉越发得周到细致,十分熨帖。只三四日后,夜里黛玉醒来每每唤紫鹃两字,她不免奇怪,后头一问,原来这紫鹃是她自小儿服侍的丫鬟,只因大了方放出去自行聘娶。说罢,黛玉思及旧日在家的种种,不免又眼圈儿一红,竟自落下泪来。
  见黛玉如此,鹦哥心内也是酸酸的,暗中度量一二,便与黛玉道:“这虽不过是个名儿,亦是姑娘旧日的念想了。我虽没那紫鹃姐姐的忠心,却也愿意效仿呢。若姑娘愿意,将我这名儿也改作紫鹃,可好?这般,竟也多亲近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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