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是一个人吗?”
那姑娘被戳穿了一次,不敢再撒谎,老实道:“是的,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
“他有没有说,那账房先生指的是什么人?”
那姑娘摇摇头,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禁不住看向了骆长玉,骆长玉说:“这句话是实话。”
开头就中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然而,接下来,他们又问了几个人,却一无所获。陆小凤脸上倒没流出失落的神色,在他看来,今日问出的这句话就足够了,比起他上次来什么都没得到好多了。
“我们再去那间捕快死亡的屋子看看?”骆长玉提议道。
三人说着就去了那间房间,有了钱,老鸨爽快得很,打开了房门的门锁就让他们进去。入门,一股烟尘味扑鼻而来。地上和桌椅床全都蒙着一层灰。
为了方便查案,这间屋子一切都保持着捕快死时的样子。
桌上摆着一个酒壶,有一个倒着半杯酒的杯子,显然,那是捕快喝过的酒,还有一盘倒扣着的干净杯子。
花满楼走到了桌子前面,准确地拿起了那个酒壶,闻了闻,然后道:“这么好的酒居然是毒酒,真是可惜了。”
骆长玉说检查着桌子,然后神差鬼使地拿起了倒扣着的干净杯子,挨个挨个闻起来。
陆小凤说:“骆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骆长玉说:“那个捕快来这里不只是喝酒吧,肯定是邀请了人过来喝酒。假设当时有人在跟捕快喝酒的话,那么怎么可能只用了一个杯子呢!”
闻着闻着,她忽然道:“有了,这个杯子有味道。”
花满楼接过杯子,闻到了杯子里淡淡的酒味,而其他的干净杯子是没有气味的。
“那人心思果然缜密,而且还是从窗户进来的,整座醉眠楼的人都没见过他。”陆小凤说。
“那么,现在可以确定了,是两个人在喝酒,而且是个捕快自认为可以信得过的人,让他可以放下戒备的人。”
花满楼说:“会不会就是那账房先生?”
“不过,那账房先生又是谁?”花满楼接着说。
“这个就得查查了。”骆长玉说。
陆小凤忽然笑着问骆长玉:“骆姑娘,你可会看死人的面相?”
骆长玉面无表情道:“如果你不是外行的话,敢问这话早就被我杀了。死人的未来都没有了,一切都化为尘土了,还看什么面相。”
陆小凤摸了摸下巴,尴尬地笑了声:“有没有兴趣去看看捕快的尸体?”
“没兴趣,不过或许可以找出什么线索来。”
于是,几人去了义庄,捕快的尸体就停在那里。
骆长玉看着这个捕快,只见他全身都被黑气笼罩着,显然,是个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了。说这些话的时候,骆长玉已经跟义庄的看守人搭上话了。
“最近,京城除了这具尸体,还有没有其他的凶杀案?”
那看守人是个小老头,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骆长玉问他,他略一思索,说:“诡异的事情算是有吧,大约一个月前,有一个账房先生被活活烧死,他的妻儿却消失不见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听到这话,都是狠狠地吃了一惊。骆长玉皱起眉头,问:“那个账房先生是哪里的账房先生?”
“是养济院的,”义庄看守人回答,“那可是个专收穷人的地方。”
养济院,是朝廷设置的慈善机构,专门收置鳏寡孤独的穷人和乞丐的场所。
听到这些信息,陆小凤和花满楼不由得庆幸起来了,幸亏带着骆长玉,不然案件的进展不会这么快。
几人复又回到了客栈,然后商讨起来了。
“那个账房先生在一个月之前就被烧死了,而捕快是大半个月前被毒死的,会不会他口中的账房先生是冒充的?”
“这个倒是很有可能。”花满楼说。
骆长玉则是沉默不语。
陆小凤忍不住问骆长玉:“骆姑娘你有什么发现吗?”
骆长玉说:“没有,我对断案最不精通了。”
陆小凤忍不住道:“骆姑娘,你太自谦了,今天我们能找到这些消息,不得不说是你的功劳。”
花满楼则是笑着说:“陆小凤说得是。”
不知不觉已是中饭的时候,几人在街头找了个面摊子坐下,然后叫了三碗阳春面。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这话。
“趁着天色还早,待会儿我们去那账房先生许义忠的家看看?”
骆长玉忽然警觉起来,只见一个人出现在她的神识里。这里人来人往的,出现个人很正常,只是这个人对他们充满了杀气。骆长玉看了看花满楼和陆小凤,他们似乎还没发现有人在盯着他们,于是,她也装作若无其事地吃着面条。
那人还在百米之外,陆小凤和花满楼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感知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不过,看起来,对方对他们了解得很呐!
吃完面,花满楼付了饭钱,骆长玉再次在心里感慨:真是个土豪,还是个低调的土豪。之所以这么说,看看花满楼朴素的衣服就知道了。
他们一路走着,骆长玉心情很好,在街上买了一大堆吃的,一边吃一边走。陆小凤还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姑娘,不由得长见识了。
花满楼则是很好脾气地微笑着,当手里被塞了根冰糖葫芦的时候,他不由得微微涨红了脸。他都是个成年的大男人了,还吃这个小孩子才吃的东西。
陆小凤倒是个一样的奇葩,吃冰糖葫芦吃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成年男子的自觉。
就这么吃吃喝喝,他们抵达了账房先生许义忠的家。
入眼的是触目惊心的场景,整座屋子被烧得只剩下地基,屋子被烧得破破烂烂的,又兼着灰尘遍布,这座屋子就像是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乞丐。
石墙上还有大火燎过的黑色痕迹,烧焦味似乎还若有若无地萦绕着鼻尖。
“这当真是无从找起啊!”陆小凤叹了口气。
站在这座屋子的大门口,从眼下的情形就看得出,这场火有多大。
这时候,一声咿呀的开门声响起,三人的脸齐齐转向了那声源处。只见一个妇女走了出来,陆小凤大喜,忙追过去,问:“这位大婶……”
那位妇女不悦道:“你们是谁,我还有事,别挡着我的路。”
竟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陆小凤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拿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那妇女。那妇女盯着那锭银子片刻,没有接过来,而是谨慎地看着他们问:“几位贵客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真是戒备心很强的人,三人心道。
陆小凤开口了:“请问,你认识许义忠吗?”
妇女呵呵一笑:“当然认识,出了那事之后,我们这条街的人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什么事?”陆小凤问。
“就是那晚起火的事情,”妇女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说,“谢天谢地,那天没有起风,不然我们这一条街的房子可都就糟糕了。”
骆长玉下意识地扫视着这条街,大多数是木头建成的,而且大多是紧靠着的,如果一家着火,恐怕其他家也要跟着倒霉。好在徐忠义家跟其他家保持着几尺的距离,又是石头房,当时又没起风,所以才没牵连到其他家。
“那个火啊,烧得可真大,大家私底下传,说是有人泼了油,所以火才烧得那么旺。当时我就站在这个门口,热气都喷在我的脸上了,吓死人了。还有,我还看到了许义忠的尸体,真是太可怕了,整个人都成了焦炭,黑乎乎的……”
“那那个许义忠是被杀死的还是被烧死的。”陆小凤接着问。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赶巧的是,许义忠的妻儿都不在家,可真是谢天谢地,逃过了几条命。”
看起来,这个妇女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那你见过许义忠的妻儿吗?”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妇女摇摇头,说:“那场大火后,许义忠的妻儿就都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据说官府的人现在还在找呢!对了,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问这些问题?”
陆小凤笑眯眯道:“我们是查一个朋友的死因才来到这里的,多谢大婶了。”
那个妇女盯着他的那锭银子,眼睛挪不开了。
陆小凤苦笑一声,将银子递给她,她欢天喜地地道了谢,还放在嘴里头咬了咬,确认是真的后,更是开心得要命,扭着屁股就回家了。
线索就此断了,他们只好回到了客栈。很快就入了夜,陆小凤一直努力在跟骆长玉搭话,骆长玉对他始终保持着不冷不淡的态度,让这个在情场上所向无敌的陆小凤很是挫败。相反,骆长玉倒是坐在椅子上,和花满楼聊着天。
随着聊天的深入,花满楼和骆长玉才算是对自己的邻居有所了解。
花满楼没想到自己这个邻居的相术如此之高,她几乎可以准确地说出自己幼年的一切遭遇,还告诉他他是个有福的人,虽然损了一双眼睛,但是日后有兄长扶持,有父母疼爱,一辈子衣食无忧。
陆小凤不禁来了兴致了,也凑去问自己的命运。
花满楼笑着说:“陆小凤,不如测测你的姻缘如何?”
陆小凤倒是想知道自己会不会娶妻,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能娶妻,然而西门吹雪都娶老婆了,那么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你生性过于风流,是个浪子,目前我还没看到你的姻缘,烂桃花嘛,倒是很多。”骆长玉瞥了他一眼,冷淡地说。
陆小凤扶额,然后说:“多谢骆姑娘。”于是,他决定了如果遇到了心动的女子,就一定娶了她,破了铁算子的这卦。不过,对骆长玉他算是死心了,人家根本就不理睬她。
说了会儿话之后,陆小凤就自觉地离开了,他也看得出骆长玉和花满楼之间似乎有点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只是,似乎花满楼跟骆姑娘交谈的时候就额外的开心。
陆小凤没有离开客栈,而是坐在客栈的屋顶,喝着酒。
这厢,骆长玉和花满楼愉快地聊了许久。骆长玉经历过那么多个世界,储存知识量和经历都为人所惊叹,所以她每每说起什么趣事时,花满楼都听得额外的认真。而花满楼也谈起了自己家人,他那对他疼爱至极的亲人。
两个人虽然身为邻居,但是还从没这么相互推心置腹过。今天,他们倒是对彼此了解了不少。
两人聊了好长的时间后,骆长玉不禁犯困了,便跟花满楼依依不舍地告了别,回到自己的屋里。这一夜,自然是没有好眠,因为骆长玉的神识里,有一股恶意总是在虎视眈眈的,所以她睡得很浅,不敢太深入睡。
次日清晨,她起了个大早,洗刷完毕后,就去楼下,打算要点早餐填肚子。一下楼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花满楼和陆小凤,他们同样也起得很早。几人相视,皆是脸带笑容。
天色越发的明亮起来了,街道上人声渐渐响起来了。他们吃完饭回房商讨今日行动的时候,骆长玉忽然警觉起来了,忽然有人来了。花满楼灵敏地听到了脚步声上了这层楼,一步一步地朝着他们这间房间来了。
待得那人的脸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骆长玉不由得咦了一声,随后她迅速恢复平静。
花满楼直觉气氛有些不对,走到窗口,高喊了声:“陆小凤——”
陆小凤迅速从窗户跃了进来,也看到了那人。
那人长得十分朴实,看着就是个朴实人。他穿着粗布麻衣,看起来家里很贫穷的样子,而且他浑身正散发着一股说不清的臭味,像是多天未曾洗刷过似的。
“陆小凤?”那人开口问了。
陆小凤一怔,自己可不曾认识过这么个人,更何况在江湖上也没听说过这号人。
“我是陆小凤,你又是何人?”陆小凤反问。
那人沙哑着声音道:“我是许义忠的儿子许立安。”
三人闻言皆是大吃一惊,陆小凤尤甚:“你、你还活着?你来这里做什么?”
许立安眼中闪着恨恨的光芒,说:“自然是为我父亲报仇。”
“报仇?你父亲不是死于意外?”
许立安呵呵地笑起来了:“那场火怎么可能是个意外呢?”
“有话就说吧!”许久不曾开口的骆长玉忽然说。
许立安舔了舔干涸得发裂的唇,然后开口了:“陆小凤,能不能给点茶水,我想喝一口。”
陆小凤将酒杯和酒壶递给他,他倒了杯茶水,一口气喝了五杯,然后才停下来,大声道:“好茶!”
都冷了的,还有什么好茶,骆长玉心道。
“那么,接下来就可以谈谈我父亲为什么死了。”许立安说。
“我父亲是个十分心善的人,从不与人结怨。他是个普通的账房先生,在养济院里做账房先生,已经足足二十年了。可就在几个月前,上头忽然派人下来查,说是我父亲的账有问题……”说到这里,他眼露愤恨之色。
“我父亲那段时日十分愁苦,经常唉声叹气,最后决定将那些人侵占财粮的罪证上交,以求得自保。要知道,他也是被胁迫的,那些钱他分文未取,更被提贪占朝廷财粮了。那些人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就决定杀了他,于是便有了那场大火……”说到这里,许立安已是泣不成声。
花满楼听到他的哭声,脸露不忍之色,连陆小凤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
如果不是骆长玉有天眼的话,几乎要为他的演技所征服了。
骆长玉没有开口,三个人只有花满楼开口安慰他:“你不必如此伤心,我们定会为你父亲讨回一个公道的。”
那人哭了一会儿,复又拿出好几本账本,说:“这是父亲留下来的账本,这就交给你们了。”
骆长玉皱起了眉头,接过那些账本,放在了桌子上。
那人千感恩万道谢地走了,留下陆小凤和骆长玉面面相觑。
“陆小凤,你也察觉到不对劲了?”骆长玉问。
陆小凤说:“是的,隐约觉得这人出现得太突兀了。”
花满楼倒是吃了一惊:“这人是在与我们作戏?”
“去跟踪看看吧,至于这些造假的账本,不看也罢。”骆长玉说。
他们跟着那人一路走,那人谨慎得很,在城里兜了好几圈,才往一个方向走去了。他们远远地跟着那人,看着那人走入了一座破庙。
第60章 真假账簿
几人兔起鹘落越到了屋顶上,偷偷看着下面的一切。
这时候,忽然听得一声惨叫,他们一下子警醒起来了。
“从庙里传来的!”他们立刻下了判断,马上跳下来,进入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