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扇子动作较快地扇了两下风:“如若龟.公说的是真话,那就极有可能。”
王青秀准备去牵小家,瞧见冷文宇一向惨白的脸有些红润,忍不住担忧:“冷先生应该还在发烧吧?赶快快回房休息,别在外面吹凉风了。符少侠你们也……让冷先生好好休息。”
被揭穿的冷文宇恼怒成羞撵王青秀赶紧去抓人!
符一往听王青秀一说,再看冷文宇的脸色,果然是越被看越红得厉害,差点没直接上前抱着冷文宇给送屋里去强制休息。
还是冷文宇提前发现制止了这一幕发生,并再三说自己真会好好休息。
符一往不想打扰她休息,再者冷文宇这里的事情还帮不上忙,于是他很不舍地离开,再次带着“小弟”准备去挥毫阁替冷文宇找回场子。
临出门的时候,符一往还遇到了在院子里散步的花问鼎,并在花问鼎的询问下带着对花问鼎的迁怒怨恨语气极为不好地说,冷文宇高烧不退,非常需要休息,并让花问鼎别去打扰。
他说得简直发自肺腑,之前从衙役口中听说冷文宇吐血还藏着的花问鼎一点都没怀疑。
王青秀手里牵着半人高的小家,带着大批人手再次返回书斋准备抓人。
书斋掌柜见此仗势,脸色顿时一变:“官爷们这是……?”
王青秀示意其他衙役拔刀架在掌柜的脖子上,拿出几枚铜钱让小家闻闻,“因为什么掌柜心里肯定明白。”
小家打了个几个喷嚏,快速的向斋门口放着的柜台跑去,将柜台上的钱匣子给叼了下来……摇着尾巴来到王青秀跟前,水润黑眼珠求表扬:“汪!”
这就尴尬了。
在围观百姓诡异的眼神下,王青秀木讷的接过钱匣子,“不……这里有误会。”
城西,挥毫阁一片人仰马翻,只因有个魁梧健壮长得人模人样的虬族“莽夫”上门讨教。
其实江湖中人嘛,切磋武艺打打杀杀很正常,但是!他们挥毫阁,可是买卖情报的地方,专门编写什么江湖兵器排行榜、十大剑侠排行榜、江湖第一美女等等的地方……咱们不打架不打架。
所以阁中弟子见来人了,以为来了生意,乐呵呵上前一口一个“少侠”的热情招待,结果迎面扔来一张纸。
弟子们平日接银票接习惯了顺手一抓,没等辨认出狗爬的是什么内容,就迎面遭到一拳。
等弟子们捂着黑眼圈弄明白手里的是“拜门比武帖”的时候,奈何异族莽夫(符一往?)“我不听我不听”的无理取闹模样,压根不容他开口,就开打!逼得全阁弟子倾巢而出。
符一往战意正酣,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所有挥毫阁弟子挥着笔墨纸砚形状的武器,列“文豪阵”对敌,结果一刻钟不到就哎呦呦地鼻青眼肿躺了一地……
更可恶的是莽夫还带了三个小弟在旁摇旗呐喊,那浮夸地张大嘴巴赞扬莽夫的表情,那一声声的“老大最棒!”,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城门口,整个书斋一静,外面的围观百姓都激动了——这是太阳才要落山,就开始明目张胆的欺压百姓强抢钱财了呀!
就在掌柜的眼珠一转悠,准备就势声泪俱下的表现一下自己的弱势,对比的显出对方仗势欺人无法无天的时候——
小家再次屁颠屁颠跑到一处角度不能让外面看到的书架开始双爪扒地:“汪呜……”
王青秀顿时原地复活,过去推开书架,一阵喧哗的赌博声伴随难闻的气味从一条底下通道隐隐传来。
小家“汪汪”着冲进去。
掌柜的瞬间如丧考妣。
围观百姓发出惊呼——朝廷可是禁赌的!
“招子都放亮些!别放走一条杂鱼!”王青秀一挥手,带着人跟着小家冲了过去。
乌烟瘴气的底下赌场,赌徒们到处奔逃,但出口已经被守住,哪里有跑得了?一个个的被绑成一串的拉出地下,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王青秀在“糖葫芦”中扒拉了两遍,脸色愈加难看,他揪着掌柜的的衣服:“姓刘的……刘诺谦人呢?”
掌柜反应了一会:“你是说城东书香世家的刘家?刘公子?他早半个时辰就走了……”
“半个时辰前?”王青秀一拍脑袋:“岂不是我们前脚杠走他紧跟着就跑了!”
王青秀来不及找冷文宇出主意,马上带着大伙分散开,去刘家等各处刘诺谦可能藏身的地方找人。
第78章 案二:独雁归(十三)
入夜, 挥毫阁阁主正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哭唧唧的:“虬族蛮汉下手简直歹毒!冷门主做事不按规矩来……如此羞辱,看我日后……如何待你?!”
符一往四人回到府中。符一往第一时间小心地按着胸口藏着的某物,非常兴奋地去找冷文宇。
可惜到了地方,符一往发现冷文宇房中蜡烛熄灭、里面呼吸声平稳,就一步三回头没敢打扰的回到自己房间。
符一往洗漱后脱衣服准备睡觉,结果前胸衣服里就掉出了一个信封。他很是紧张地一把捞住, 在房间内左右看了看最后又塞回自认为最安全的怀中:小白脸昨夜就是因为没得到这个不开心, 若是见到我给她拿到, 不知道她要如何开心呢。
哎?院外那隐隐传来的……好像是小白脸的声音——“到底出了何事?你们要如此冲忙, 等下,慢点推……”
符一往确认无误,立刻推门而出……
时间已经过夜禁时间, 王青秀也没找到刘诺谦,不得不带着人打道回府。
王青秀没精打采地走到府衙大门口, 就与被几个衙役强行推着、坐着轮椅的冷文宇撞个正着。
王青秀抹了把一宿没睡的脸:“冷先生……刘公子这回是真跑了。”
冷文宇身后几个衙役面露诡异。
冷文宇将王青秀疲惫的模样收入眼底, 满是起床气、更没什么精气儿的说:“刘公子的尸体已找到, 王捕头忙碌了一整日且回去好生歇着。”
王青秀先是打着气哈气摇头:“冷师爷正病着, 哪里能大半夜的出门吹冷风,还是我……”,随即意识到“尸体”惊愕得困意全无:“怎么会?”
“你说。”冷文宇回头不带好气地斜眼瞧身后通报的衙役。任谁大半夜被人从床上挖起来, 放到轮椅上推走心情都不会好。
被看得后背凉飕飕的衙役紧忙道:“小的也不太清楚。就是方才庆红楼有人落水,有人发现正是衙门找了小半夜的刘诺谦刘公子,便来通报。那人禀告时说‘救了半天脸色越发青,只怕这会死透了。’。”
“那报信儿的人呢?”王青秀追问。
衙役摇摇头:“我们当时得了消息便来找冷师爷, 这不才推着冷师爷到大门口,就碰到了王捕头。那人……”张望了下门外街道:“看来是已经走了,毕竟到了夜禁时间。”
冷文宇有气无力的摆摆手:“王捕头已经奔忙了一天,余下的事便交给我……咳咳咳……”,咳得众人心惊肉跳,生怕她把内脏咳出来。
就在王青秀据理力争跟着的时候,打衙门里走出了个气势十足的阳刚威猛的异族人。
他应该是之前正准备睡了衣服没穿太好,有些脸色不好阴沉地瞅着那些衙役说:“小……你们冷师爷病了不知道?!还要大半夜折腾人?!”
衙役们觉得入耳的每个字都好像要咬下一口肉,杀意十足。仿佛下一刻就变身野兽扑上来对着他们脖颈就开始咬。
符一往扯开推轮椅的衙役,伸手就像是公主抱一样……侧抬起轮椅:“走!”
冷文宇含着玩味的冰眸落在符一往身上:“大块……”轮椅抬起的时候一晃悠,脸擦过符一往脸颊,漆黑眼瞳犹如坠入树叶的河水,荡起了细小持久的涟漪。
符一往更是吓了一大跳,差点连椅子带人一起扔出去。
幸而冷文宇及时伸手揪住符一往的脖领,双眼眯成一条缝自下而上地瞥符一往:“你可小心点,摔了冷某,可叫你好看。”
“对、对……不起。会小心。”符一往托住轮椅,感觉那一下下像冰溜子般往脸上戳的眼神,浑身僵硬之余炽热的阳刚内力控制不住的流转而出,烧得浑身皮肤特别是脸上的皮肤通红,烧傻了似得抱起轮椅就迈步。
那些衙役双股战战,丧失思考能力地跟在后面。
冷文宇对上他夜色下酱红的脸,眨巴眨巴眼睛:嘶……黑大壮还……真有点可爱。
她侧开脸迎着微凉的夜风,努力让风带走面上的温度,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街道的景物,她左右看了看:“不对走错了路了。转身直走。”
“哦……”符一往乖乖转身,心里还琢磨小师爷的体温真低,贴在脸上冰凉的。
他的气势一向唬人,走神的眼无意扫过身后跟着的衙役们,那凶狠的眼神吓得衙役们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我们知道路,就是不敢说。
花巷河镀着层冷蓝的夜色,沿岸两旁的大多建筑只有几户窗亮着,而庆红楼却是灯火通明。很多姑娘客人都围聚在河边举着灯笼,中间是窒息而亡湿透的刘诺谦尸体。
冷文宇双眼紧锁地面上刘诺谦的尸体,伸手转着轮椅向刘诺谦的尸体靠近。才转了半圈就被符一往拉住,硬推着她过去。
“尸首面色微赤,口鼻内有泥水沫,肚内有水,肚腹微胀的,是真的淹水身死。[注1]”,腹中只有水,没有食物残渣,酒水气味。
亦无醉酒、心疾发作的体征。
四肢有挣扎留下的伤痕,也就是刘诺谦是在清醒的情况下溺亡。
刘诺谦溺亡的事发地点、死因溺死倒是和朱庆喜的除王询外的友人一样,只是腹中没有食物,也没有醉酒体征,并非是伪造成失足落水的假象……胸前衣服里有什么东西?
冷文宇手忽然在刘诺谦的胸口停下,手伸入刘诺谦怀中抓出了一团模糊的纸团,小心的展开只依稀看出一团团墨迹。但其中标志性印刷边框已经告诉她,这是一张当票,颜色发黄定然不是新的。
本应该在朱庆喜身上的当票果然出现在刘诺谦身上,但可惜刘诺谦已经死了。刘诺谦的死看起来也不像是意外,那么他应该不是凶手。反倒可能是被凶手用当票诱骗而来,随后将其杀害。
……也许就是凶手将刘诺谦约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使得凶手意外地没有伪造失足落水的假象。
冷文宇思索着缓缓眯起双眼,抬手招来衙役,“是谁最先发现刘公子的?”
发现刘诺谦的是庆红楼的寻欢客们,他们无意中从窗户看到后面河中有黑影在扑腾。于是喊楼人一起救人。
最先发现人落水的客人很是晦气的吐口气:“原本想着做件好事。结果他们三个把人拽上来,人就已经咽气了,真是……”
冷文宇视线划过说话人干爽的衣服,一一看过对方口中三个救人的寻欢客们。刘公子浑身湿透,而这三个人只是衣服半湿,哪个也不像是跳水救过人的样子。
其中一个人头发披散,留着杂乱得看不出原貌的络腮胡子,腰部以下衣服全湿,正低头控靴子里的水。
冷文宇几乎是立刻认出这个络腮胡子是谁。初次去庆红楼,二楼一群斗诗的人围着位胡子拉碴的红衣男子。郑幕僚遥遥指着为她介绍:“那是近来风头正盛的李公子,打‘茂都学院’来的……写得一手锦绣文章。”
符一往站在她身后帮着推轮椅,见冷文宇看那些人们,也跟着努力看出些什么的一个一个看。
李公子感知到符一往不加掩饰的视线,抬手看到冷文宇和符一往,拍了拍与他一样衣服湿了两位救人者:“官府的人来了,我们过去说说。”
过来后,李公子对着冷文宇一抱拳:“之前大伙听到赵兄呼喊‘后巷有人落水’,我等都在楼下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一名救人者点头附和:“学生会水,听到呼喊便想也没想奔了过来。”
另一人拍拍李公子肩膀以示安慰:“李兄,你我已经尽力施救,不要太过介怀。”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凑过来,劝慰:“是啊李兄,你连‘吹气疗法’都用上了,实在是尽了人事,怪只怪刘公子命该如此。”
“对啊对啊……”
“李公子已经尽全力,无需挂怀的。”
李公子还是有些介怀地摇摇头。“若是再早些……哎,李某谢大家宽慰李某。”
李公子的衣领很高,衣服又湿了部分,可能有些禁锢脖子,无意识地伸手拽了下脖领,内衣衣领略微外翻,随后快速的将衣领拉好。
冷文宇原本没在意他翻开的衣领,但李公子反应过度地拉回衣领,这引得她多看了一眼:李公子脸和皮肤都非常白净,和他脸上的那络腮胡子搭在一块,实在是别扭的很。
这让她瞬间回忆起第二次见李公子的场景:朱庆喜跳楼那日,她在楼下勘察现场时候抬头向上看去,庆红楼楼上各层挤满了看热闹的尚未梳妆的女子和客人李公子也在其中,微微挒开的衣领似是露出个绣着个带“十”的字。
她门下也有绣坊生意,也收到过姑娘们表达爱意自个缝制的衣物,自然知道有人会在衣服不起眼的地方绣坊制作者或者穿着者的名字,前者为了表明制作者的心意,后者为了防止衣服丢失。
“十”字偏旁绣得非常扁长,看起来也不像是李字的“木”被洗掉的样子……真的非常眼熟,好像还在哪里见到过。
冷文宇心里琢磨事表面却不显,暗含猜疑的视线落到那位自称会水的救人者身上,说:“这位兄台舍己救人实在可嘉。”
对方脸红起来,立马推辞:“师爷误会了,学生虽然会水但并未救成人。赶到时李公子已经在水中拖着刘公子往岸上来,我们也就搭把手。”
李公子叹口气说:“并非如此,我过来时刘公子漂浮在水面似是已经失去意识,李某也就淌水将其拉上来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吹气疗法——《金匮要略》东汉末张仲景。
[注]《洗冤录》(白话版)
第79章 案三:独雁归(十四)
冷文宇扇子指向花巷河方向:“两位可还记得是在水中何处, 见到的李公子和刘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