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图纸下看到了指甲抓挠的痕迹,更有一团被擦过的一团浅淡血迹。图纸的背面也有侵染上晕开的圆形血迹——图纸是血溅上之后放上去的,似乎就是为了遮住血迹?
花问鼎询问地看向冷文宇:“冷师爷可是发现了什么?”
冷文宇正抬头看着阁楼上巴掌大的天窗,闻言道:“我们进来之前阁楼门窗紧闭,是从内部锁死的,天窗的大小也不足以让人通过。
但你们看唐庄主后脑的伤,明显是毫无防备之下,被人用圆形的某种东西砸死。而且此人力气极大,是寻常男子两倍。
唐庄主脑袋被砸后人还趴在硕子桌子上挣扎抓挠,看来凶手击中后并未立刻离手,而是用重物压着他的脑袋。”
公孙锦不解道:“门窗紧锁,凶手不是出不去?”
花问鼎心中闪过一个点头,挥手示意官兵们:“你们给我搜。”
“殿下。”冷文宇抬手道:“凶手的凶器是直径半臂长的圆形物体,应该非常惹眼。还请让他们问问唐府上下可有人见到有人拿这种体积不小的东西。若是有,那人应该就是凶手。”
莫习等人领命四处搜寻查问,但阁楼中出了被烟熏黑的书籍并没有其他的东西。全府上下更没有人看见别人拿什么圆形的东西。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下人面色很是异常,被莫习一把揪住,一顿逼问之后……
下人很是为难地看向唐全:“小的其实也……就是今夜唐老爷和庄主不是在饭厅争吵来着?后来小的就看见……就是着火之前那会吧看见唐老爷鬼鬼祟祟地在书阁院外徘徊。”
唐全一听炸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泽儿是我侄子,我还能杀他怎么地?!”
冷文宇冷笑道:“这里可没人说你杀人,倒是你如此激动,只怕还真就有什么。请问唐老爷今晚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人能为你作证。”
唐老爷这会倒是冷静下来,有些愤愤地说:“我还能在哪儿?不就是赌场,多少平日玩在一处的兄弟看着呢!不信你们去问问。”
不等花问鼎开口,公孙锦立刻派人去问,一刻钟后官兵带着两个赌徒回来了。
赌徒们在赌桌上被揪过来,一个个战战兢兢地,两人互相补充地说:“唐老爷的确一直在我边上赌。”
“也不是吧?我记得他好像中途没钱走了一次。”
“那都是吃完饭的时候了……对了倒是他一回来就有钱了,还还了一些欠赌坊的钱!”
“可不就是,他之前还埋怨侄子不给他钱……”
唐全恨不得堵住两人的嘴巴:“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就不能有钱了!再怎么说也是唐家的二老爷!”
冷文宇没有什么温度的眼神落在唐全的身上,“唐老爷可否能回答冷某几个问题?”
唐全一听激动起来,“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杀了泽儿?怎么可能!”
冷文宇冷哼:“冷某还从未提及唐老爷是凶手。”
唐全反应过来,脸色难看,“那你说。”
冷文宇摆弄手中扇子,“方才室内浓烟滚滚,唐老爷晚饭时候的表现可一点不像是在意唐庄主的样子。却在第一时间冲进房内。”
唐全不乐意:“我毕竟是她堂叔,还能当真没感情。”
“好,姑且算你亲情所致,勇敢有佳。”冷文宇扇子一指地上身死的唐庄主,“冷某与符兄都无法自然视物,然而唐老爷你却是顺利第一时间找到了唐庄主。
并在目不能视的情况下,就像是早已知道唐庄主已经死了一般哭嚎,完全没有呼喊‘人事不知’的唐庄主试图叫醒对方。
之后浓雾散去,唐老爷也找人救治反而紧紧抱住尸体不让别人查看。可就在唐管家指出唐庄主后脑上的致命伤时,你惊慌失措扔开了唐庄主。
每一件事都违背常理。
唐老爷定然是隐瞒了什么。若想洗脱罪责,最好还是说实话的好。”
唐全啊了一声,“这可是我家。我自然知道房间内的的布局,而泽儿天天都坐在椅子上看图纸……我能找到泽儿又有什么奇怪的?”
众人闻言都觉得有道理。
然而他们这次竟然没有符一往聪明,符一往道:“那是往日。都着火了,他不会坐在椅子上不动?”
“殿下……”莫习莫校尉犹豫着开口:“其实之前属下就想说……
之前您和公孙大人逼问出黑河堤坝的事后,属下担心唐庄主阳奉阴违。所以属下没有立即离开……就守在院门外的一棵树上。
亲眼看到唐老爷鬼头鬼脑的摸进书阁所在的院落,还听到了二人争吵声。随后就看到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也怪属下没多想……”
顿时,在场所有人怀疑的眼神纷纷落在唐全的身上。
唐管家更是埋怨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莫校尉这么不早说……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才……”在莫习的瞪视下消音。
莫习心道:那不是为了保守我主子六殿下的秘密吗。
唐全张了张嘴,颓委地坐在地上,“我……我就是一时失手,怎么就……”
他视线落在唐庄主凹陷的后脑脑勺上,双眼锃亮地看着冷文宇:“等等!“你是……你不是说致命伤是后脑勺上的那个吗?那我就没杀人!”
第102章 案三:花色错(六)
今夜, 唐全和唐庄主在饭厅吵过架之后,他越想越生气。最要紧的是他的赌瘾犯了。他决定来书阁找唐庄主要钱。
唐庄主见到唐全死性不改,完全不给他面子的一顿讽刺,就随手带上门回房,并未落锁。
唐全被骂得狗血淋头,愤恨从心中升起。他忽然想起了晚上饭厅时说的话, 若是唐庄主死了, 这个家不就是自己的了吗?于是恶从心中起。
他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 推开门悄悄走进房间, 看见唐庄主坐在桌后看书。他就潜到侧面手中石头砸下!
唐庄主瞬间趴倒在桌面上,血从他太阳穴流出滴落在桌面上。
唐全这时回过神来,想要跑。忽然想起唐庄主有在书阁放银票的习惯, 于是准备打开抽屉那银票。但唐庄主在那趴着,他躲着唐庄主一个没站稳就一把按在了唐庄主滴落在桌子上的血, 留下了个血手印。
这回, 唐全也顾不得拿银票了, 赶紧扯了一本书擦干净自己的手印, 而后找出一张大地图盖到桌子上。
他拿着石头走出房门,走了两步觉得不能就这么走。于是用腰带拴住门闩,一边提溜着门闩, 一边慢慢关上房门。如此一个完美的密室就形成了!
“我把石头扔到后花园石头假山的缝隙中,就去赌坊玩了几把。那你们看……后来家中着火,我就赶了回来和你们一起救火。后来又和你们一起来找泽儿。”唐全说完还觉得自己挺委屈:“谁知道原来他没死,也不知那个杀千刀的后来真把他杀了, 陷害我。”
花问鼎示意莫习去找那块石头。
唐管家看到他们举动,主动过去带路,毕竟莫习他们对路不熟。
“我听见你第一时间冲入房中又摸索着铺好地图……”冷文宇追着冷声逼问:“当时唐庄主还是趴在桌子上?”
唐全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就趴在桌子上,就是地图卷了起来。那时我没细想,现在想想原来他根本就没被我打死,后来被人打死的时候挣扎整乱了地图。都怪我想太多,手欠将地图铺好。”
“不仅没死,还活过来自己止血上药了呢。”冷文宇风凉地说着,微微眯起双眼:“你离开后。唐庄主兴许又再次伏案看书,而后被潜入的凶手用半臂长直径的圆形物件砸扁了后脑勺。
若唐老爷说的是真话,走后这里就真的成为了一间密室。之后的凶手又是如何潜入,况且带着那么显眼的凶器。
而且唐庄主后脑骨完全向内塌陷,凶手的力气极大……”
符一往想了想:“会不会是江湖人干的?”
冷文宇看向符一往,把符一往弄得有些紧张简直头顶要冒烟了都。
冷文宇沁凉的眼底浮现笑意说:“符兄所猜测的还真有可能。江湖高手什么锁都相当于无,更何况区区一个门闩,一个袖风就能扫开。不过导致唐庄主身死的一种球形兵器……从未听说过有外表如此圆润的类似兵器。”
公孙锦想起之前自己对花问鼎随口说的玩笑话,“冷师爷今夜你们出去的时候,唐庄主向我们坦白了关于黑水堤坝的事情……”将详情告诉了冷文宇。
冷文宇于此也迟疑起来:“如此,还当真有可能是黑水郡郡守所为。正因为是江湖高手,所以全府上下才没人看到何人携带着那种极为特俗的兵器。一臂长的圆形兵器……会是什么呢?”
符一往想到之前冷文宇和他说挥毫阁知道天下事,深邃的五官变得倍加凶恶和狰狞,直勾勾低头望着冷文宇:“阿宇我们去问问挥毫阁。”
冷文宇瞧着他一副认真模样,心里觉得非常可爱,忍不住用扇子戳戳他的胸口,“想法很好,可惜镇水城附近挥毫阁并没有分舵。”
符一往被戳得脸红心跳,“哦”了一声,胸肌被绷得鼓起,衣襟处紧绷绷的。
“殿下、公孙大人、冷师爷,唐老爷没说谎,我们果然在假山缝隙中找到了一块染血的石头。”莫习拿着一块染血的石头回来交给冷文宇。
冷文宇用石头和唐庄主头上,位于侧面上的伤痕比对,的确符合。
唐管家看看冷文宇他们试探的开口:“现如今天色已晚,不如贵客们回房休息。……哎小姐只怕还等明天才能回来,也不知道到时候要多么伤心难过。”
严冬的夜晚寒风习习。属于上元节夜空的烟花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符一往偷看着走在身侧的冷文宇,方才在夜市自己还没和冷文宇说……
他自己憋红了脸,在冷文宇和他告别回房休息的前一刻,猛地抓住冷文宇的手腕:“那个……”
冷文宇挑眉:“嗯?哪个?”
符一往小心翼翼的将冷文宇的手拉到心口,磨磨蹭蹭的。对上冷文宇夜色下似笑非笑冷若寒潭幽深如夜的眼睛,心一狠,恶狼一般的眼睛狠狠盯住冷文宇,喝道:“比喜欢还喜欢。”
冷文宇心里都笑开了,面上仍是一副莫名其妙的冷漠模样:“符少侠再说什么?你喜欢什么?比什么喜欢还喜欢。”
冷文宇瞧着符一往羞羞答答的模样心里高兴,高冷之下逗人嫌的本质瞬间显露,憋笑憋得肚子疼。
符一往却是真以为冷文宇不知道,顿时着急起来,他整个人变成了一颗大番茄,发自肺腑犹如起誓一般:“说阿宇之前在石桥上问的,喜欢你,……就是比喜欢还喜欢。”
最后一个问题可难坏符一往了。简直就要抓耳挠腮,锋锐的浓眉间皱起,整个人有些慌乱,生怕自己表达不清意思。
“哈哈……”冷文宇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回她没拿扇子遮挡,那一脸笑开了的样子直接让符一往看傻眼了。
冷文宇原本就生得长眉细眼,再加上穿越之后的种种经历变得变冷心冷,于是整个人从内里透出一股萧寒之意,令人难以接近,不敢接近。此时她发自内心地笑着,那笑容当真是使得冰雪笑容、万物褪色。
至少在符一往的眼里,此时此刻万物失华,世间再没有比冷文宇的真心笑容美丽的事物,在没有能温暖到他心底乃至灵魂的微笑。
冷文宇对被自己逗过头傻了的符一往挑眉说:“我懂你的意思。”冰雪般苍白无色的面容难得有些发红,她反手握住符一往的手,“我亦是如此。”
符一往傻上加傻,那副仿佛不知时间流逝陷入独立时空的模样简直让冷文宇没眼看……
冬日的晴天,阳光也并不温暖。
镇水城内的百姓在这个难得晴天的日子里都有些恐慌。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议论两件事情:
“你们知道吗?好几个人啊……都被……”男子手比划了一下脖子,“你们听说过‘执扇判官’吗?”
“自然听说过,除暴安良,很多恶人都死于他的手中。听说从来没弄错过,也从来没有人能从他手中逃脱。只要被他盯上,几千里,几年都会被斩于扇下。你是说这次的事情是他做的?”
“他们也不算是恶人。小悦果然晦气,我们得想办法将她撵走。”
“哎,最近是怎么了,几个好人被执扇判官误杀。昨夜唐家又失火……这都是什么事儿?到底惹了什么邪祟。”
“我看中了邪祟的是你们。”一个曾跟随罗元帅上过战场的老兵忍不住说:“当年……我们镇水城是如何模样,现在你们看看又是如何模样?”
花问鼎和公孙锦按照计划去郡守府,准备调查郡守府克扣朝廷修堤坝的拨款之事,顺便查查唐庄主的死是否与郡守有关。
周郡守一听二人来意,都不用问,自己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饶命!下官如此做也是迫于无奈!”
公孙锦被整得有些懵:“迫于无奈?害死了那么多百姓是迫于无奈?周郡守你可真是好养的!”
花问鼎正要一脚踹开周郡守。
周郡守突然喊道:“既然你们来了我也不隐瞒了!”他似乎被自己要说的事情气得够呛,大力喘息了几下开口:“两位应该知道一夫关也在黑水郡……下官的管制之下,但是边关的兵权却不在下官这个文官的手中。”
“的确,在武元帅的手中,”花问鼎收回脚,提到武元帅的时候表情有掩饰压抑不住的仇恨厌恶闪过:武元帅是接替母亲位置的人,但在此之前名不经传是母亲手下的一个小小将领。
公孙锦看着说不隐瞒还在绕弯子的周郡守,追问:“此事还和武元帅有关不成?”
没想到周郡守重重点头:“不跟他有关,还能和谁有关?一夫关接壤北骁理应是重守之地,但是、但是武元帅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将朝廷拨下的军需克扣!还挂人头吃空饷!下官眼看着边关战士冬天没有棉衣御寒,就……私自挪用修建堤坝的银子……送到一夫关将领手中。”
公孙锦惊愕极了:“怎么会?若是外敌入侵……”
周郡守道:“不还有镇守的各大武林门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