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春风(重生)——姚颖怡
时间:2017-10-26 15:33:17

  倚红楼是什么地方,京城里没有不知道的,那是青|楼楚馆里的头一号。
  韩五少爷和建明侯府的七爷,在倚红楼打架,除了争风吃醋还能有别的原因吗?
  高蕴没有胡说八道,建明候府的那位七爷是骆淇的堂弟,一身的好武艺,韩五少爷被打得鼻青脸肿,偏偏不肯善罢甘休,让小厮去叫了顺天府的人过来,骆七也不是省油的灯,叫了五城兵马司的人,于是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齐聚倚红楼,这才知道是两位二世祖争姑娘,一时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话。
  骆淇已是金吾卫指挥使,建明侯虽然只是二等勋贵,但在京城里已是今非昔比,勋贵子弟惹事生非是家常便饭,个个鼻孔朝天,管你是阁老还是大员,统统不放在眼里。加之五城兵马司的武昌伯世子,前阵子输给骆淇一座田庄,生怕骆淇会来找他要帐,出了这样的事,也只是哈哈一笑,转身就把这件事给压下了。
  韩家却不同,韩家的男丁是要科举出仕的,若是因此被御史弹赅了,以后的仕途便会受影响,韩前楚刚刚把这件事情摆平,高蕴便在内阁里提起来了,分明就是要挑事儿。
  韩前楚二话不说,像当年捧李文忠一样,上前就给了高蕴一拳。
  高蕴是文官,没有半分打架经验,拳头到了面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好在韩前楚也是五旬开外的人了,比起前些年,有些力不从心,这一拳打下来,没能把高蕴打得满脸开花,可也打落了一颗牙齿。
  值房里的事,很快便传到秦珏耳中。别人只对韩前楚揍高蕴的事情感兴趣,秦珏却让人把高蕴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高蕴既然说他儿子的亲事已经不由他做主了,也就是说他求了皇帝赐婚。
  秦珏让人给宫里带了话,很快便有了可靠消息,高蕴确实去求皇帝赐婚,而皇帝没有拒绝。
  这也和秦珏预想的是一样的,无论如何,皇帝是肯定会找他的,这是躲不开的,不过他也不想躲,他要借着这件事,把内阁的水搅得更浑。
  高蕴被韩前楚打掉了一颗牙,虽然不流血了,可他对着镜子怎么看怎么别扭,闭着嘴没有什么,可是只要一笑,没牙的那处就要露出来。
  少了一颗牙,虽然不算四体不全,可是身为首辅也是不|雅,高蕴索性拿了姨娘的西洋耙镜,坐在书房里,对着镜子一遍遍地练习笑不露齿。
  马夫人听小厮说高蕴受了伤,连忙带着儿女们来看他,一进门就看到高蕴拿着镜子,她只好让儿女们匆匆问安便退下了,她问高蕴:“老爷,您不是要求圣上赐婚吗?怎么还受了伤?”
  她在内宅里,小厮来说的时候,也是说得稀里糊涂,只说老爷进宫,可却被打了一通,还打落了一颗牙。
  她心里七上八下,生怕是因为赐婚的事情被皇帝嫌弃了。
  可她若是不问还好,她这样一问,高蕴的火气立刻点燃了。
  他指着马夫人的鼻子训斥道:“还不是你干的好事,自做聪明放出消息,还说什么只要高秦两家议亲的事传出去,秦家也就半推半就同意了,现在可好,就连韩前楚那个武夫也知道这桩亲事秦家不答应,如果不是你,怎么会这样?姓韩的又怎会在大庭广众下打我一拳?”
  马夫人吓了一跳。
  她的确说过要把这件事传出去,可是她初来京城,根本不认识几位夫人太太,她也只是说说而已,真正把这个消息放出去的,是她那两位能干的儿媳妇。
  这关她什么事啊,你怎么不骂儿媳,反而骂我?
  当然了,公公也不能骂儿媳,还是要算到她这个当婆婆的头上,可是这府里上上下下,还不都是两个儿媳说了算,她一个继室,哪里能管得了她们?
  马夫人被高蕴臭骂一通,强忍着泪水出了内书房,却见两名姨娘带着丫鬟正在庑廊下站着,脸上似笑非笑,显然高蕴骂她的那番话都被她们听到了。
  马夫人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强作镇定回了自己屋子,她一头扎到炕上,哭了起来。
  如果嘉平能娶到秦家的嫡长女,有一位出身显赫的儿媳,她还用忌惮大儿媳和二儿媳吗?这两个虽说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可那身份,哪里比得上秦家大姑娘?
  唉,她的娘家没在京城,她连个能给够帮她的人都没有,秦家就不同了,秦家有多少亲戚,怕是数也数不清,嘉平有了这样的岳家,别说他的两个哥哥,就是高家和杨家也要仰头看他。
第八五二章 有仙灵
  次日,赵极叫了秦珏去了乾清宫。
  秦珏进了院子,便看到两个七八岁的孩子正跟着一名小道童从茶房出来,两人都是眉清目秀,穿着簇新的衣裳,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半块没有吃完的芸豆糕,显然是被小道童带去吃点心了。
  那小道童没想到这个时候会在乾清宫里遇到大臣,转身对那两个孩子说了句话,便带着他们向相反的方向走了。
  秦珏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宫里没有小皇子,宗室或勋贵家的孩子不会让小道童带着去吃点心,这两个孩子
  秦珏脚步不停,走进了乾清宫。
  据他所知,自从罗氏女进宫之后,赵极便鲜少住在乾清宫里,大多时候是与罗氏女住在勤政殿的暖阁之内,乾清宫几乎就是假道士王承秋的修练之所。
  果然,不出秦珏所料,王承秋正坐在赵极下首的蒲团上,手拿羽扇,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看到秦珏来了,赵极向他招招手,道:“来,陪朕下盘棋。”
  却并没有让王承秋退下的意思。
  秦珏施礼,坐到了棋桌旁。
  刚刚执子,赵极便问他:“朕记得曾经恩封过你的一个儿子,是吗?”
  秦珏微笑:“陛下恩典,恩封了臣的次子。”
  “他几岁了?”赵极问道。
  秦珏道:“刚刚过了两周岁的生日。”
  赵极精神很好,看上去年轻了几分,他笑道:“朕还记得当初给你恩封时,你的长子才出生不久,一转眼,次子也已经两岁了,你膝下几儿几女了?”
  秦珏道:“臣有三子一女,最小的还未满周岁。”
  赵极又问:“三子一女?都可曾定亲?”
  假道士王承秋是杨善宗的人,是杨善宗派来帮衬高蕴的,高蕴既然已经求了皇帝赐婚,王承秋定会在皇帝面前推波逐澜,甚至于还会编出些星相之类的话来危言耸听。
  秦珏道:“臣的长子还不到六岁,按家里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还要再过几年才会议亲,其他几个就更小了。我们家是言情书网,子弟以举业为重,早早定亲会分心,臣就是一个例子。”
  众所周知,秦珏是十九岁才定亲的,那时他已有举人的功名,定亲的次年恰逢恩科,他高中探花。
  赵极点点头,不仅是秦家有这规矩,据他所知,很多江南世家也是如此,他道:“秦家不愧是诗书传家,想得透彻。”
  秦珏起身谢过,正要坐下,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王承秋出声道:“圣上,贫道有一语可否请教秦侍郎?”
  自从王承秋进宫,赵极的精神和身体都是大有好转,他对王承秋圣恩益隆,因此,听到王承秋这样说,赵极便道:“秦玉章家学渊源,文章也做得好,真人莫非是要考教他的诗词学问?”
  王承秋轻摇羽扇,笑得云淡风轻:“贫道岂敢,贫道适才听闻秦侍郎提及秦家,据贫道所知,秦侍郎行一,还有五位堂兄弟,贫道可否记错?”
  秦珏道:“下官有六位堂弟,其中四弟早夭,确实只有五位了。下官以为王真人心怀明月,不理凡尘,没想到王真人对下官家事所知甚详,果是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数不用筹策。”
  秦珏竟敢当着皇帝用道德经上的话来讽刺他?
  王承秋微微一怔,这是他第一次与秦珏打交道,之前他便知道秦珏是块硬骨头,但凡是想啃他的,全都被他打落尘埃,可他没有想到,他还没说什么,秦珏就和他怼上了,而且还是在皇帝面前。
  胆子也太大了。
  高蕴那个扶不起的阿斗,竟然擅作主张跑到皇帝面前求赐婚,他在宫里,还不知道宫外发生的事,待到他知晓时,高蕴已经求了皇帝。
  他得了杨家的好处,而杨家也握着他的把柄,他是一定要帮高蕴的。
  王承秋把手里的羽扇伸平,掏出一颗丹药,把丹药放在羽扇上,那丹药用蜡皮包裹,在羽扇上滚动几下便停了下来。
  王承秋一手执扇,一手执拂尘,他把手里的拂尘在羽扇上一扫,拂尘掠过,丹药无影无踪。
  一旁的内侍轻声低呼,又夸张地跪下:“皇上恕罪,奴婢就是看到了王真人的仙法,一时惊愕,惊了圣驾。”
  王承秋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可脸上的表情依旧风过无痕。
  他对秦珏道:“世间万物,如白云苍狗,无一物非天,无一物非命,无一物非神,无一物非元。物既如此,人岂不然。”
  秦珏强忍着笑,听着他故弄玄虚却词不达意,就听王承秋忽然话锋一转,问道:“秦侍郎家中有五位兄弟,请问可有出仕?”
  秦珏道:“下官的三弟做了一任江苏句容知县,现在家中丁忧。五弟擅长书画,只想做闲云野鹤,未有出仕,六弟和七弟只有十四五岁年纪,六弟已有秀才的功名。”
  此时,秦珏已经明白王承秋要用什么来拿捏他了,不过他不怕,杨善宗也只是一知半解,如果他知道真相,早就告诉高蕴了,高蕴根本不用想出联姻的馊主意。
  王承秋轻声哦了一声,问道:“那秦大人不是应该还有一位兄弟吗?”
  这和秦珏猜的一样,是要用秦琅来说事了。
  秦珏道:“不瞒真人,下官的二弟早年外出游学,从此音信皆无,至今已有九载。”
  赵极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秦珏的二弟,那应是秦牧的儿子吧,秦牧还丢过一个儿子?
  “秦爱卿家里还曾遭遇如此不幸?”赵极问道。
  秦珏叹了口气,对赵极道:“二弟游学不久,赵栎便打到了北直隶臣身为长兄,没能及时将他接回来,臣的二弟便是在那个时候与家里断了音讯,之后臣派人四处寻找,可惜赵栎军队所到之处,哀鸿遍野,臣的二弟生死难觅。”
  因为当年我去杀赵栎了,所以才没能及时找到弟弟,我退了赵栎的大军,弟弟却死了。
  王承秋在心里把秦珏骂个狗血喷头,你家那些事,贫道不知道吗?
  早年,秦琅在香河逼死寡妇后,把烂摊子扔给母亲和弟弟,自己跑了。后来他在外面没有钱了,他便以当年的事要协四姐秦玲,秦珏只好几次三番从婆家的公中拿银子给他,可是秦玲一个妇人,手里的银子有限,秦琅无奈,只好与父亲秦牧联系,秦牧便把他送到了四川杨善宗那里,让他跟着杨家子弟一起读书。
  他在四川待了一阵子,还是心有不甘,便又悄悄回到京城,直到后来遇到赵宥,将他带回平凉。
  王承秋是杨善宗的人,当年秦琅被送到四川,杨善宗便派人到北直隶打听,得知秦琅不但惹了麻烦,还是足能去除功名的麻烦,因此才不能留在京城了。
  他正要开口,秦珏却转身冲着他说道:“下官劳请王真人为舍弟开坛做法,还请王真人给下官几分薄面。”
  他说道,便冲王承秋深深一揖,直起腰来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个没站稳,撞了王承秋一下,只听噗的一声,刚才消失无踪的丹药便从王承秋的衣袖里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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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三章 落仙坡
  丹药的蜡皮很结实,掉到地上居然没有摔裂,王承秋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去捡,可是秦珏的脚尖一碰,丹药鼓碌碌滚了出去,停到刚才那名内侍的脚边。
  内侍刚刚才称赞过王承秋的仙法,也不过片刻之间,仙法里的仙物就滚到他脚边了,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怔在那里。
  可是王承秋却也不能放下架子到内侍脚边捡东西。
  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优雅无比地轻摇羽扇,道:“秦侍郎可要站稳了,贫道......”
  他的话音未落,那名内侍终于反应过来,他弯腰捡起丹药,双手捧着,献宝似地捧到王承秋面前:“王真人,您的丹药掉出来了。”
  王承秋微微颔首,羽扇平伸到内侍面前,显然是让内侍把丹药放到羽扇上。王真人是谪仙的身子,自是不屑与凡人有所接触。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内侍小心翼翼地把丹药放到羽扇上的一刹那,斜次里便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夹,便把丹药夹走了。
  “秦侍郎?你这是......”
  待看清楚抢走丹药的还是秦珏时,王承秋的肺要气炸了,他的好涵养已经被挑战到极限。
  这个姓秦的自从进了乾清宫,便不停地向他挑衅,他本来是要以秦琅的事情令秦珏蒙羞,看秦珏还有何脸面说起优越感十足地夸夸其谈,显摆什么秦家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可他刚刚开口,就被秦珏给带偏了,硬生生地把秦琅的丑事说成了秦家忠君为国的实证。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有见过像秦珏这样不要脸的。
  你的二弟,秦家二爷秦琅分明是对寡妇**不成,致人死命,被人告到香河县衙,又被你们秦家压了下来,你居然还有脸说成是因为你要刺杀宁王,没能及时接他回来,才让他生死不明。
  现在你还有脸来抢贫道的丹药,分明是没安好心。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秦珏便惊喜地说道:“圣上,臣手里的便是方才王真人使了仙法的丹药啊。”
  真是惊喜啊,这枚神奇的丹药竟然从王真人的衣袖里掉出来了。
  赵极是皇子龙孙,自幼便长在宫里,宫里有歌姬舞姬,也会召戏班子来御前,却从没见过变戏法的。
  变戏法的地位低下,难登大雅之堂,就连茶楼酒肆也难觅他们的身影,宫里当然更没有了。
  在京城里,想看变戏法的,只能到天桥。
  赵极去过高丽,去过瓦剌,可他却没有去过京城里的天桥,并非是王承秋的伎俩有多么高明,而是皇帝没有见过,内侍们或许有见过的,但是皇帝认为这是仙法了,谁还能说不是?
  王承秋在御前已经不止一次展示仙法,一来二去,内侍们也觉得这就是仙法,把王真人哄得欢喜了,赏给他们一颗仙丹,来世说不定就能和他们的小兄弟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以往每次王承秋施了仙法之后,那物件儿便无影无踪了,可今天不但从袖子里掉出来,而且还被秦珏拿到皇帝面前。
  王承秋连忙否定:“秦侍郎看错了,这的确是贫道的仙丹,只是并非方才那一颗,这是......”
  秦珏第三次抢过他的话头,对赵极道:“圣上您看,这枚仙丹的蜡皮上有个黑印子,和方才那枚一模一样。”
  赵极自是不会去看,一旁的内侍伸着脖子替皇帝来看,只看一眼便尖声说道:“哎哟,万岁啊,还真是有个黑印子,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就是方才的那一枚。”
  话说,方才那枚长得什么样,你们谁看清楚了?
  王承秋咬牙切齿,什么黑印子,蜡皮上哪来的黑印子,分明就是被那个内侍的鞋子蹭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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