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罗锦言便提议让秦珏把这件事情交给她来办,都是女子,由她去做要好一些。
秦珏问道:“你把她安置在哪里了?”
罗锦言道:“你记得我在城南有座小宅子吧,因为太过偏僻一直赁不出去,我让翠羽把周太太安顿在那里了,你放心,我自己都快忘了那处宅子了,外人更不知道。”
秦珏感慨,他也不记得那座小宅子,但是他记得他娶了一个有钱的老婆。
他摸摸罗锦言的头,柔声问道:“你是让我陪你去逛金玉楼呢,还是宝珠轩呢?”
这两家都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首饰铺子。
罗锦言笑着问他:“你不是应该急着回去和幕僚们商议吗?还有闲情逸致给我买首饰?”
秦珏道:“这个不急,想来南边的八百里加急战报已经在路上了,过个两三天就要到了,我要让他们把这出戏演起来,然后再说。”
是啊,这出戏如果还没有演就给掀穿了,那么这封信也就没有一点用处了。
只要战报送进京城,也就意味着尹宸和他的三千子弟兵全军覆没了。
这三千人的性命虽然可惜,但是谁都知道,当这封信被送出来时,便意味着只能雪冤而不能救命了。
秦珏叹了口气,对罗锦言道:“我和尹宸没有什么交情,但是展二鹏说过,舅舅曾经赞他是王月久之后的又一位能载入史册的良将,他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真是太可惜了。”
罗锦言深有同感,前世她记得有尹宸这个人,在她进宫之前就死了,好像曾经做过山西总兵,算是身居高位了。不过前世赵宥没有反,赵奕也没有起兵,王月久活得好好的,也就没有尹宸什么事,但是他早早就死了,现在想来或许也并非是病故,很可能也是得罪了什么人被害死的。
这样一想,罗锦言便越发觉得肯定了,按理说山西总兵虽然比不上九边的总兵们,但也是正三品的武将,即使他死了,他的儿子袭职后,也能在军中有个很好的前程,逢年过节,尹家女眷是要进宫给皇后见礼的。可是罗皇后进宫之后,却对尹家没有印像了,也就是说,前世在尹宸死后,尹家便败落了。现在想来,定是有人出手压制了。
她从回忆中缓过神来,见秦珏眉心微拢,若有所思。她便问道:“可是还有什么不妥的吗?”
秦珏没有瞒她,道:“尹宸虽然没有跟着赵极打过仗,但是赵极能把二十万大军交给他,定然对他信任有加。”
罗锦言道:“你是担心你能想到的,韩前楚和萧四和也能想到,他们还有后招,或者是局中局。”
秦珏点点头:“嗯,我就是这一点上还没有想明白,不过没关系,你忘了我手里还有几封信,其中一封是和韩前楚有关系的。”
罗锦言明白秦珏的意思,她的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
秦珏见了,问道:“惜惜,你想说什么只管说吧,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罗锦言心里暗笑,什么都对夫君说,那一定是个傻媳妇。
做女人的若是连这个也不懂,那就是真的笨了。
她笑归笑,可还是正色道:“尹宸带兵走后,赵极就在尹家四周布置了锦衣卫,时刻监视着尹家动静,可见他是个多疑的人。”
秦珏道:“何止是尹宸,我听说先帝时也是如此,但凡是出征的大将,其家眷都会有锦衣卫暗中监视。其实也是杯弓蛇影,这些人若是想反,怎会没有事先安排。”
是啊,就在前天,常一凡把还不到两岁的次子二宝送去了扬州,二宝临去之前,庄芷桦来找过罗锦言,问她要不要把三月也送走,罗锦言只是摇摇头。
真若是有那么一天,她和秦珏也会护住自己的孩子们,不会让他们受到一丝伤害。
她要护住的是所有的孩子,哪个都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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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八四章 帝京秋
♂!
秦珏陪着罗锦言去了金玉楼,给罗锦言和元姐儿各买了一对镶红宝石的耳坠子,给叶氏买了一对蓝宝石的,三副耳坠子各不相同,都是江南来的新样子。
罗锦言把给元姐儿的那对耳坠子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秦珏莞尔,元姐儿的这对是镶工最别致最精巧的。每次惜惜给元姐儿挑首饰,比给自己还要用心。
“好了,要不让他们照着样子,给你也镶一对吧。”秦珏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惜惜已经二十多岁了,可是看上去就像十八、九岁的,再过几年,她和元姐儿站在一起,外人也会以为是姐妹吧。
罗锦言睨了他一眼,娇嗔道:“我要镶整套头面,还要找几块好石头存着,给元姐儿当嫁妆。”
秦珏笑道:“元姐儿才几岁,就要给她存嫁妆了,我倒想把她多留几年,我听说江南的言情书网,十七八岁出嫁的也大有人在,倒是我们北边,全都嫁的早......”
说到这里,他忽然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道:“当然了,若是已经定亲了,那就不要耽误了,早日成亲我们也好了却心事,安安心心过我们两人自己的日子。”
罗锦言啼笑皆非,果然不能和当过御史的人讲道理,怎么说都是他对。
刚刚回到明远堂,立春就捧了赵明华的书信过来。罗锦言只粗略一看,便兴奋地对秦珏道:“淑秀又有了身孕,已经四个月了。”
秦珏也很高兴,男人更看中子嗣,他已经有了三子一女,沈砚却只有依依这一个女儿。
他对罗锦言道:“你是不是要给她送补品过去?你看着安排吧,你这边准备好了,就告诉我,我派人送天津卫。”
罗锦言不用问也知道,他是要趁着这个机会,派人去看看沈砚建船坞的事。
罗锦言亲自去给赵明华写礼品单子,让针织房连夜缝了几身衣裳,又让丫鬟们翻箱倒柜,把三月小时候的衣裳拿了几件,给赵明华备了半车补品,给依依也带了很多东西,七七八八装了一整车。
秦珏见了直摇头:“我去过天津卫,虽说比不上京城,可也差不到哪里去,什么买不到啊,你还不如放张银票。”
罗锦言郁闷地看了他一眼,实在是不想理他了。
秦珏派了张长荣去天津卫送东西,次日,张长荣便上路了。
这边张长荣刚走,铁锅胡同就传来喜讯,鸿雁生了一个男孩。
林总管夫妇高兴坏了,叶氏也很高兴,洗三礼的那天,叶氏由罗锦言陪着,亲自去了铁锅胡同。
林太太不知道叶氏的身份,林总管却是知道这是秦家以前的大太太,罗锦言的婆婆。
自己一家子,连同儿媳鸿雁,虽然早已放籍,可是说穿了还是做下人的,大姑奶奶过来也就罢了,亲家太太也来了,这个恩泽太大了。
他的神色举止更加恭敬,又悄悄告诉林太太,不要怠慢了这位叶夫人。林太太本就是柔婉的水乡女子,和善慈祥,让叶氏更加满意。
刚刚出生三天的孩子,已能看出皮肤白净,眉目清秀,大家都说长得随了林家人,是道地的江南人。
林太太请叶氏给孩子取名字,叶氏想了想,道:“乳名就叫勤哥儿吧,大名还是请亲家老爷给取吧。”
林总管和林太太连忙谢过,这位叶夫人谦和大度,很有大家风范,夫妻俩不由得对儿媳鸿雁又高看了几分。
回到家里,罗锦言打趣地对秦珏道:“你猜娘给林丛的儿子取名叫什么?”
秦珏想了想,可他对自己的娘实在是并不了解,只好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罗锦言笑道:“乳名叫勤哥儿,哈哈哈。”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完了,才发现秦珏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这有什么可笑的?
罗锦言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母子就是母子,即使中间隔了二十多年没有见面,骨子里还是一样的。
秦珏给若谷的儿子取名奋哥儿,叶氏给林丛的儿子取名勤哥儿。
你们母子对别人家的孩子是多么的寄予厚望啊。
全都让秦珏说中了,林丛家的洗三礼刚过,次日,南边的战报便传到京城。
征南大将军尹宸与观棋暗中往来已久,得知朝廷又给了三万担粮草,尹宸甚为不满,率三千子弟兵投奔观棋,监军萧四和险些丧命他手,右将军管涛带兵去追,葬身金鸡谷,左将军韩措也负了重伤,但终究敌不过尹宸和他的虎狼之师,眼睁睁看到观棋大军打开防锁,放了尹宸军队进去。
早朝之上,卫喜用颤抖的声音把战报念完,大殿之上鸦雀无声,这件事太大了,也太可怕了。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尹宸一天上了十道折子参韩前楚的事,谁就知道尹宸居功自傲,目中无人,尹宸和韩前楚的恩怨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这件事根本不用问,肯定是因为那三万担粮草惹出的。
二十万大军,前前后后仅给了六万担粮草,而屯田都被十万军占了,尹宸除了盘剥百姓,也没有别的办法弄军粮,只能等着朝廷调拨,韩前楚这招釜底抽薪,算中把尹宸逼上绝路了。
秦珏微微冷笑,诸事有因才有果,韩前楚果然是用后来送去的这三万担粮草,给这件惊天冤案找到了因由。
有了因由,这件事的结果便更能令人信服。
这个原因,显然赵极也想到了,他阴沉地看向韩前楚,道:“韩爱卿,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尹宸真的会投敌吗?”
韩前楚恭声道:“皇上,前些日子他派人来要粮草,那人是他的亲信,老臣自是知道前线将士们的难处,东挪西凑给了他三万担粮草,还让他的那名亲信跟着押粮回去,老臣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
他说不下去了,这件事太可恨了,可恨到让他说不出口。
这时,秦珏上前一步,对赵极道:“万岁,微臣倒是觉得这件事并不明了,尹宸不是无名小卒,他若是真的带领三千余众投奔了十万军,那定然不会是悄无声息的,万岁,不如派人过去详查,如果真如战报上所说,那么尹宸便是千古罪人,但若不是,那便要蛊惑军心,其罪当诛!”
当然要查,不查怎能把那封信抖出来。
韩前楚做了多年的兵部尚书,门生故旧遍布军中,若是在这个时候把他拉下马,受到影响的肯定不仅杨俭一人,到那时,恐怕是要大换血了。
若是赵极为了战事着想,隐而不发,此事张扬出去,军心定会受到影响,死伤将士的抚恤金至今也只给出三成,下面的那些低层将士早就在盯着这件事,这不是多管闲事,谁能知道下一个要领抚恤金的会不会就是自己的家人呢?
若是在这个时候,再传出那三千名将士冤死的真相,军心必乱。
抚恤金没有,粮草不足,人心也乱了,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第八八五章 苦差事
北边连续两年收成不好,只能依靠江南的粮食,可是从南向北这一路上并不安生,早年已经剿净的水匪重又冒出头来,偏偏今年春天漕帮闹起内哄,分成两派,这样一来,原本能运漕粮的船就少了一半,没有漕帮罩着的运粮船,十有八、九,在半路上就被劫了。能够平安运过来的粮米,只是往年的四五成。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赵奕在金陵隐身多年,还在巩无极四川起事之前,赵奕身边便有两个出身漕帮的随从,这也是后来漕帮内部分裂的主要原因。漕帮有一半的堂口投靠了赵奕,主要打理两湖和两广,余下的一半堂口则分管江南一带。
官府管得了陆上的事,但是到了水上,还是束手无策。何况以朝廷现在的情况,也没有精力去剿匪,江湖上的事更是无从插手。
少了北边的收成,只靠江南四五成的粮米,却要支撑西北和南边的粮草,而西南的刀海虽然退兵,可时不时还要小打小闹一番,此时西南也还有五万人马。
早年赵极连番征战,国库早就入不敷出,反倒是在宁王之乱后,赵极也廉颇老矣不打仗了,国库这才稍有缓和,可是没有想到,不打是不打,一打就是几方一起打,别说是给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了,就连粮草也凑不上。
赵奕倒还好些,可赵宥紧握着丝绸之路和甘陇古道,他有的是银子,不但能从番邦买火炮,还能自己造火炮,无奈之下,这两年赵极只好又让户部拿出大笔银子,添置了几十门火炮。
硬件有了,可是士兵们还是吃不饱肚子。主帅们便暗中默许下面的人盘剥富户弄银子,这种事说得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就不是只是找富户要银子了,欺男霸女的事情层出不绝,有的地方还闹出了人命。
赵极不是普通的帝王,他是带过兵打过仗的,这些事情他比谁都清楚,这次兵部东拼西凑也只凑够十万担粮草,前前后后给了尹宸六万担,西北三万担,又给了西南一万担,对这个安排,赵极和整个内阁,都是没有异议的。
因此,当听说尹宸竟是为了粮草而投降的,有几名御使便站出来,把尹宸骂得猪狗不如。收成不好,各地还要征军粮,百姓饿着肚子,官府却无粮可赈,这十万担粮草凑得有多难,给了尹宸一大半,他还不知足,竟以此为借口率众投降。
一时之间,控诉、声讨、捶胸顿足,太和殿里此起彼伏,反倒是刚才秦珏说要彻查的事,没有人应声。
事关兵部,事关军队,谁去查谁就是自找倒霉。
当然了,这件事还是要有人去查才行,那当然是谁提出来的,就让谁去查吧。
退朝之后,赵极叫了几位阁老到勤政殿廷议。高蕴请了病假,现在主持廷议的是次辅霍英。
霍英年势已高,近来精力也已不济,加之又是涉及兵部的事,他在心底里是不想插手的。于是没说几句,便把这件事推给了韩前楚。
这件事本就把韩前楚牵扯进去了,韩前楚此时反倒不能多说什么。
一直没有插嘴的庆王爷这时说话了:“我记得方才在朝上,小秦提议要彻查此事,我也觉得要好好查查才好,无论是还是不是,总要有个结果,才能安顿军心和民心,皇上,您说呢?”
赵极是不想查的,现在这个时候,当然是能压则压,如果要查,无论查出的结果是什么,都会动摇军心。
庆王是个老糊涂,想帮韩前楚解围吧,不过庆王有一件事说得没错,这件事必须要有个结果。
秦珏虽然年轻,可论起能力来,也不比在座的这些人差了多少。
更何况,世家子弟最大的长处,就是他们从刚出娘胎就在学习为人处事,这件事如何处置,秦珏心里会有一杆秤。
秦珏知道很快就会宣他进宫,所以他退朝后没回刑部,而是坐在轿子里,听明月给他东拉西扯,说京城里这些日子的趣事。
官轿就停在宫外,果然,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有内侍出来传旨,宣他去勤政殿。
今天是望朝朝会,秦珏天没亮就上朝了,往常罗锦言会睡到日上三竿,三月和阿树来了,她才会起床梳妆。
可今天她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心绪不宁。
无奈,她只好让清泉去宫外候着,有事情就把消息送回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还没到晌午,清泉就回来了:“大奶奶,不好了,大爷接了征南大将军尹宸的案子。”
清泉气喘吁吁,脑门上都是汗珠子,他避开明月和空山那两个臭小子,悄悄在宫外候着,看到那些下朝的大臣们,悄悄议论,说这差事谁接了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