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春风(重生)——姚颖怡
时间:2017-10-26 15:33:17

  秦珏就是那个时候脱颖而出的,那时他还没有及冠。
  这些事情,罗锦言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却是耳熟能详,赵极曾经亲口和她说起过。
  宁王败北后,王朝明见大势已去,自尽而亡,赵极对他的那篇檄文深恶痛绝,派人挖了王朝明的坟来鞭尸。
  现在离宁王之乱还有六年。
  而现在的王朝明说不定已和宁王勾搭起来了。
  想到这时,罗锦言不寒而栗。
  她在纸上急急写道:“速去问问王大人为何事而来。”
  要打听这件事,说起来也不是难事,但常贵媳妇还是不放心丫鬟们,自己亲自去了罗绍的院子。
  常贵媳妇走后,罗锦言拿起那本大周景物志看了几眼,却再也看不进去,脑海中不停想起前世听说的那些关于宁王之乱后,朝廷处置宁王余党的残酷手段。
  她索性下炕,丫鬟们一头雾水,看着年仅七岁的罗锦言,面色凝重地在屋里踱来踱去,都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这个时候,夏至回来了。
  她笑盈盈地对两个丫鬟道:“姐姐们回避一下,我有事要私下里说给大小姐。”
  两个丫鬟惊讶不已,这个夏至竟然堂而皇之轰她们出去,她们不由得看向罗锦言,见罗锦言微笑着对她们点点头,她们只好退了出去。
  “小姐,老爷见过骆军爷,还没有召见七兄弟,明岚亲自到客房向那七兄弟道歉,说有贵客造访,老爷要晚些时候才能向几位义士亲自道谢。婢子给了那边服侍的小厮一个封红,那小厮告诉我,那几兄弟似是有了分歧。最小的老七执意要走,其他几个拽着他留下来。”
  “婢子拿了点心送过去,那几兄弟见是婢子进来,有几个都很高兴地打招呼,只有那个老七冷着脸说: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那口气,倒像是哪家的大少爷一样。婢子见不好多留,便先来告诉小姐了。”
  章汉堂要走?
  罗锦言道:“走。”
  说完,便向门外走去,夏至连忙拿了件腥腥红的斗篷给她披上。
  出了她住的小院,还没到罗绍住的院子,迎面正遇到远山。
  罗绍有两个贴身服侍的小厮,一个是远山,一个是明岚。
  而常贵媳妇就走在远山身后不远的地方,显然是前后脚出来,又不想被远山看到。
  罗锦言使个眼色,夏至笑着拦住远山:“庄子里来了贵客,你不在老爷身边服侍,这是要去哪里偷懒啊?”
  远山和明岚都是十三四岁,一直跟着罗绍在任上,和夏至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常常开玩笑。
  他正要反驳几句,见罗锦言就在旁边,连忙施礼,猜到这是罗锦言让夏至来打听的,在行唐时,若是小姐想知道的事,老爷从不瞒着。
  他便道:“知州王大人有位远房亲戚想在庄子里暂住几日,老爷让我去把柳树林子的那处院子收拾出来,给那人住下。”
  夏至初来庄子,对这里的地方还不熟悉,但听到柳树林子几个字,直觉就像是有些偏僻的地方,便问:“柳树林子在哪儿,听起来像是很远呢,寒冬腊月的,想来也都是枯枝败叶,既是知州大人的亲戚,为何不住到景色好些的地方?”
  这在别人听来,一个丫鬟质疑老爷的安排,显然是不合规矩,但是远山和夏至从小在一起玩儿,这话由她问起,也就没有什么了。
  远山笑着说道:“王大人的这位亲戚性格孤僻,不喜有人打扰,让老爷选个最清静的地方,也不用派人服侍,只要每日让人做了饭菜送去便是。老爷说庄子里最清静的地方莫过于柳树林子了,只是那里很多年没住人了,要好好打扫一番,好在那人要两日后才住进来,倒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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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壶中天
  如同夜晚忽然响起一声闷雷,打开窗子却看到夜色如水,便会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认为是那雷声离得很远。却没有想到,能听到雷声的地方都不会隔得太远,那边雷电交加,其实这边也已是风雨欲来。
  罗锦言心潮汹涌,六年时间,看似很长,实则对于有图谋的人来说,已经箭在弦上,或者只差一个时机。
  宁王等到的便是大周朝国库最为空虚的时候。在那之前的十年间,赵极出征高丽,再破鞑靼,不论财力兵力都已是强弩之末,但赵极的野心不止于此,他用了六年时间强兵,集全国之力,在同德二十七年远征瓦剌。
  这是同德皇帝赵极的时机,也同样是他的堂弟宁王赵栎的时机。
  现在是同德二十一年,赵极刚刚大破鞑靼城凯旋而归。
  前世的这个时候,罗锦言还没有出生,但对于宁王而言,他应该已经在招兵买马,暗中筹备了。
  赵极的父亲庙号英宗,英宗皇帝的元后是万皇后,万皇后原是公主伴读,自幼出入宫闱,与英宗青梅竹马。她生下太子赵植不久便去世,英宗对她念念不忘,赵植两岁便封太子,八岁便上殿观政,英宗对他寄予厚望。
  而赵极的生母只是地位低下的宫女,因为育下皇子才封了贵人,可惜福薄,不久便病故了。
  英宗为了不让别人影响太子地位,封了没有子嗣的窦氏为后,窦氏温柔娴淑,实则精明干练。那时的赵极只是个无依无靠的皇子,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不引人注意的皇子竟然搭上了窦皇后。
  一日,英宗忽然患了风疾,不能动也不能言,而这时有宫人说看到有人偷偷在夜里烧黄纸。
  宫中是严禁烧纸的,而此时既非清明又非七月半,怎么会有人烧纸呢?
  窦皇后立刻让人去查,竟然查到那个宫女是太子妃身边的人。
  慎刑司的人闯进太子东宫,搜到写有英宗生辰八字的木人,又在一个角落发现供有魔王的神龛,这便是轰动一时的蛊祸案。
  不久又顺藤摸瓜,搜出太子藏于太子妃娘家的龙袍。
  因英宗已无法主持朝政,窦皇后在皇叔赵义和定国公诸葛持的支持下,垂帘听政。
  太子赵植的蛊祸案牵连甚广,很多人家都是满门抄斩,据说连续一个月,菜市口每天都是血流成河。
  赵植和太子妃赐鸠酒,三岁的郡王和两岁的小郡主则用桑皮纸捂死。
  一年后,英宗龙御殡天,窦皇后拿出盖有御玺的遗诏,名不见经传的赵极登基,改年号同德,窦太后继续垂帘听政长达五年之久,并将自己的侄女许配赵极为后,可惜这位窦皇后没有窦太后的手段,在窦太后“病”死后,赵极亲政的第二年便“暴毙身亡”。
  而宁王赵栎便是以这件事为借口兴兵讨伐的。王朝明的讨伐檄文中更是列出赵极的五大罪:弑父、弑母、弑兄、弑妻、弑子。
  这时普天之下才知道,英宗和窦太后、窦皇后的死都有隐情,而这里的弑子则是指同德十九年,赵极杀董皇后和二皇子赵真一事。
  宁王认为,赵极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但他自己只是英宗的侄儿,这个皇位轮也轮不到他。
  但成王败寇,若是宁王胜利,赵极便是弑父杀兄的豺狼虎豹。关键时刻,一个叫秦珏的少年横空出世,赵极胜了,而宁王便成了乱臣贼子,千古罪人。
  还有六年,宁王就要谋反了,而现在的昌平知州王朝明,会为他草拟文采堪比骆宾王的伐帝檄文。
  想到这里,罗锦言的心里如同万马奔腾,王朝明身为正四品官吏,竟然为了一个远房亲戚亲自拜访。那这个亲戚对他一定很重要。且,即使王朝明在昌平是住在官邸,接待一位亲戚应该还是绰绰有余吧,除非是这个亲戚不方便住在他那里。
  为什么不方便?
  是担心被人认出吗?
  难道是宁王偷偷来京?
  昌平到京城仅有一天的路程,住在昌平远比住在京城更安全,也更加方便。
  藩王每隔三年才能来京城,否则没有圣旨,不得离开封地。
  如果这个人真是赵栎,那他亲自北上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联络京城的勋贵和官宦,图谋大事。
  远山走后,常贵媳妇过来,她打听的消息和远山所说差不多少,但女人心细,她偷听到王朝明问起罗锦言。
  论年纪论官职,王朝明都比罗绍高出许多,他问起罗绍的小女儿,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体恤和关心。
  但罗锦言却是心头一动。
  她忽然醒觉这几天发生在父亲和她身上的事,有太多的奇怪之处。
  父亲忽然就被撞断了腿,而她也险些被拐带。在任何人看来,一个七岁的小哑女,和一个十二岁的小丫鬟,被府中恶奴拐走都是意外而已,但对方却是势在必得,她刚把骆明支走,那些人便来了,显然并没把七兄弟放在眼里,比起人多势众的粗汉子,他们似乎更戒备单枪匹马的骆明。
  并非是骆明武功比七兄弟更强吧,而是因为他是军官,对方显然不想牵扯官府。
  父亲罗绍的受伤,她的被拐,这看似纯属意外的两件事,却又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绳子紧紧相连。
  如果她真的被拐走了,罗家此时应该乱成一团了。罗绍卧病在床,不能下地,这时王朝明来访,罗绍定会以女儿之事相求,请身为昌平知州的王朝明抓捕凶嫌,寻找女儿......
  一个人只要有求于人,也便有了把柄可抓。
  但父亲罗绍只是小吏,在朝中也无背景,罗家虽然有些产业,可也只是乡绅而已,王朝明就是要为宁王招揽人手,也看不上父亲吧。
  罗锦言紧蹙眉头,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事的因由。
  她回到屋里,坐在炕上,看着炕桌上粉彩踏雪寻梅的茶壶,便觉得透不过气来。
  父亲和她,乃至昌平庄子里依靠他们父女吃饭的这些人,都像是被装进壶里。待到外面浇上热水,他们在壶里是冷是热又有谁知道呢。
  正在这时,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跑过来:“出事了,出事了,关在柴房里的人死了!”
  崔起和在路上抓住的活口,就是暂时关在柴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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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书两万多字了,到底有人在看吗?我怎么觉得好像没人看啊,我写着都没劲了,有人看吗?
第十一章 一络索
  柴房里关着两个人,死了一个。
  死的是七兄弟在路上活捉的那个人,他原本也受了伤,又在雪地里拖了一路,早就奄奄一息。
  罗绍有病在身,王朝明自是不能留下用膳,说完相求之事,又与罗绍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罗建昌代罗绍把他送出庄子。
  早年分宗时,虽是三房平分,但长房和二房占了续齿,罗家在昌平镇上的一处五进的宅子分给了长房,镇上其他几处宅子则给了二房,因此三房在镇上没有宅子,罗绍的祖父想让子孙走科举之路,索性举家搬至距县城五里的这座庄子,专心读书,后来罗绍的父亲中了举人,免了捐税。
  虽然为了帮衬长房和二房,买下了镇上的几处宅子,但也只是收租之用,到罗锦言这一代,罗家三房已经在这座庄子里住了四代人,昌平人说起罗家三房,指的便是这里。
  罗建昌虽然是侄少爷,可也是拿工钱的。他刚刚送走王朝明,便见罗绍的贴身小厮明岚急匆匆地来找他。
  听说上午刚刚关进柴房里的人已经死了,罗建昌呆在那里。
  他是家里的庶子,只因三房的从叔罗绍看他稳重本分又不失精明,这才得了差事,罗绍不在府里时,由他打理庄子庶务。虽然见过世面,但像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遇到,立刻没了主意。
  待到听说死了的是那个半路抓到的人,他就更是六神无主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崔起反而好说,毕竟是家生子,拿些银子给他老子也就是了,可死了的是外人,这可是要吃官司的啊!”
  罗绍不能下床,明岚原是来找罗建昌出面的,没想到这位侄少爷竟然给吓成这样,明岚哭笑不得。
  他虽然只有十三四岁,但自幼跟着老爷在任上,远比整日在庄子里和仆妇打交道的罗建昌有见识。
  他来找罗建昌,也不过是想让罗建昌代老爷出面,趁着骆军爷和几位恩公都在庄子里,到县衙里知会一声,可没想到罗建昌如此不济,他只好安慰道:“老爷已经知道了,这是贼人,咱们占着理呢,三侄少爷不用担心。”
  听说罗绍已经知道了,罗建昌稍稍松口气,可还是觉得不妥,正要开口,就听到一个轻脆的声音传来:“三侄少爷,大小姐想到山房那边见见骆军爷和几位恩公,烦请您一起过去。”
  罗锦言年方七岁,又是女子,若是只见那七兄弟也就罢了,但是去见骆明,就要有父兄跟着,否则依骆明的行事,根本就不会搭理她的。
  明岚早就不想指望罗建昌了,见罗锦言来了,索性顺水推舟:“既然大小姐有事,三侄少爷就去忙吧,小的去回了老爷。”
  罗建昌松了口气,好在罗锦言来了,否则他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死人的事。
  见他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明岚和夏至不约而同撇嘴。
  罗建昌陪着罗锦言来到前面的山房,骆明皱着眉头,正在庑廊下站着,一副老大不愿意的样子。
  看到满脸谦恭的罗建昌和那个叫夏至的小丫鬟过来见他,他有些不耐烦。
  旗官的书信已经交给罗老爷了,信的内容他也猜到,就是说让他一路保护罗小姐安全,倒像是那七兄弟只是幌子,他才是罗家的大恩人似的。如果没有半路上又遇到贼人也就罢了,在他不在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旗官偏偏又有这样的一封书信,骆明的脸上早就挂不住了。
  他越发觉得旗官画蛇添足,乱拍马屁。
  骆家是开国勋贵,他是建宁侯幼子,世子是他的胞兄。去年他把陶贵妃的侄子打断了腿,建宁侯为了息事宁人,便把他送去守城门。
  那旗官自是小心巴结,刚巧遇到罗锦言这件事,见那罗小姐年纪幼小,还没到男女大防的年纪,就让骆明来了昌平,又暗示罗绍上折子或是给建宁侯书信,要把骆明的恩德感激一番。
  骆明越想越烦,觉得从来没有这么丢人,只想明天一早便动身回去。
  看到夏至领着一个小女孩,他眉头微动,随即想起这就是那位罗大小姐。
  夏至笑道:“骆军爷,您可能还不知道,半路上抓到的那个贼人这会儿忽然死了,我家小姐想请您到柴房看一看。”
  不但骆明吃了一惊,就是罗建昌也愣住,他原以为罗锦言让他陪着过来,是要当面谢过这几位恩人,却没想到竟然是让骆明跟着一起去柴房看死人。
  没等骆明开口,罗建昌忙对夏至道:“大小姐是小孩子,你怎么也跟着胡闹,柴房哪是你们去的地方,再说,骆军爷远道而来,还要......”
  他兀自唠叨不休,骆明却已打断了他的话,睃一眼穿着猩猩红斗篷如朝霞般惊艳的罗锦言,对夏至道:“好啊,你在前面带路。”
  罗建昌硬生生把没有说完的话吞进肚子,在他眼里,这位骆军爷目下无尘,架子很大,没想到竟然这样好说话,不过是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几句话,他竟然答应了?
  夏至却像是早就猜到他会答应,笑着道:“骆军爷不用急,大小姐还请了隔壁的章七爷。”
  骆明一时没有想明白章七爷是什么人。
  罗建昌却已经知道了。他虽然难堪大用,但对于家常里短的事还是很在行的。那七兄弟今天一到,他便将七人的名字全都默记于胸,只是没有想到,罗锦言竟然让当中年纪最小的章汉堂跟着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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