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说,那日也便很有可能还是玉真公主了。
贺夫人又道:“说起来,玉真公主就住在终南山别馆,离此地极近,也经常会见到她出门游玩,只是......”
许萱很好奇,问道:“只是什么?”
贺夫人有些不好意思说,她看了一眼许萱,心道她也已为人妇,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于是道:“只是这玉真公主不太喜欢与一些夫人小姐玩耍,反而喜欢和一些才子名仕墨客往来,在她那别馆中也住着一些文人雅士,公主殿下也是个爱才之人。”
说是爱才,许萱已然了解贺夫人所说是何意思了,这玉真公主可是圣人的御妹,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许萱笑了笑,忽然想起以李白的才华定然是凌驾于那些文人墨客之上的,如此说来,那玉真公主知道了,岂不是也要打李白的注意了?
贺夫人似提醒般道:“听说眼下在玉真公主身边最受宠的一位才子,是位名唤王维的,听说他相貌也是一等一的俊朗,不过还比不上崔郎,崔郎的容貌才是惊人呢。”
许萱听得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崔郎?”
贺夫人似乎很久没有人和她这般闲聊了,话也变得多了起来,耐心解释道:“崔郎名唤成辅,字宗之,齐国公之子。”
许萱恍然大悟,原来是此人,先前那小奴说与贺公一起饮酒的人想必就是此人了。
“崔郎才情比王维如何?”许萱好奇道,也不知比李白又如何。
贺夫人认真想了想,道:“不相上下吧,应该说各有千秋,只是你贺公他更喜欢宗之一些,我想是因为王维经常与玉真公主厮混的缘故,纵然他有绝世才华,也入不了那老头的眼了。”
那倒是,贺公一看就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许萱想着李白去拜见了宰相张说,也不知道贺知章知道了会怎样想。
果然,贺夫人也在想此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听说昨日李郎去拜见了宰相?可是属实?”
许萱忍着笑意,答道:“确实如此,但并未见到宰相本人,听李郎说,他与其子张相聊得很是相投,那张相还约李郎日后相聚呢。”
贺夫人点了点头:“张相此人倒还算正派,比起他那个性格暴躁的父亲好多了。”
许萱不敢在贺夫人面前对宰相置于评价,只得闭嘴聆听,希望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帮到李白。
贺夫人似乎对张家不愿多说,话题强行结束,她开始细心教导许萱该如何做流苏,许萱也只好将心思收了回来,认真学习。
郊外,古亭内。
李白看着面前陌生的一众年轻男子,心中冷笑一声,只见一人上前傲慢的问道:“你就是长安城内新来的李姓才子?”
李白淡淡一笑,道:“在下正是李白,字太白,还未请各位尊姓大名。”
那几人冷笑一声,似是十分不悦,其中为首之人道:“吾乃长安六大才子,你竟然没有听说过我们的名讳?”
李白诚实道:“确实没有听说过什么六大才子,李某愚昧,还请告知。”
那邀请李白来的男子小心翼翼看了为首的男子一眼,道:“才来了几天,没听过也是情有可原......”
李白却认真问道:“从未听说过长安城内有六大才子,想来是李某我孤陋寡闻,还请各位自我介绍一下。”
那几人对视一眼,一一介绍了自己,李白从未听过,了然笑道:“不知六大才子的称呼,是何人赐予各位的?”
几人不想李白如此不要糊弄,那带他来的男子结结巴巴开口道:“是.....是我们自己想的。”
李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也不去拆穿他们,问道:“昨日你们亦在我们门口等着的?”
那男子看了眼其他人,道:“昨日也是只有我一人,他们都在这里等着。”
李白点点头,大方入了座,先是闻了闻石桌上的酒,见与自己娘子酿的相差甚多,便不打算品尝,只得无趣问道:“不知几位请我李某来此,有何贵干?”
那为首之人这才复又开了口,循循善诱道:“听说李郎才华横溢,便想与李郎结为至交,不知李郎给不给这个面子?”
这便是拉拢他了,也不知这几人背后又是谁,李白想了想,贺知章没有拉拢他的必要,要说宰相张说,昨日自己亲自上门就没有出现,更不能是他。那会是谁呢?看样子他对长安城内的了解少之又少,回去要请教一下宠之了。
“能与各位结识,是李某的荣幸,但李某实在不敢高攀。李某初来乍到,对长安城内一无所知,有些不懂之处还要请教各位。”
那为首之人对李白这番谦虚很是受用,忍不住“指点”一番。
“这长安城内,除了当朝圣人,便是两位公主殿下,而相比于金仙公主的一心向道,玉真公主广纳贤才,有皇家风范,乃是我等倾慕的对象啊。”
一个白身竟然敢说对公主殿下有倾慕之情,如此过于直白,可见此人平时的态度和玉真公主的纵容了。
李白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恭敬,问道:“公主殿下居然有如此容人雅量,着实令人惊叹,除却各位,不知还有多少得意门客呢?”
那人继续道:“公主殿下最为爱才惜才,馆内的贤人雅士也多不胜数,李郎莫不是以为自己有稍许才情,又生的这般标志,以为会得公主殿下的垂青罢?”
眼看李白属于同类,完成任务的同时又感到些许敌意,似乎对此事也驾轻就熟了,竟将自己当做前辈一般对李白指指点点,李白见他比自己年幼许多,倒也不恼,笑着连连点头,却令这所谓“六大才子”心生不解。
以往遇到这些才子哪个不骄傲自大,哪能容忍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指教,况且他们无论年龄才情还是名声,都比不得对方,这李白无疑是个另类的。
“各位所言颇有道理,只是说了这许多,你们家主子是不是要出来了?”李白以手击桌,神情悠闲,仿佛他才是刚才指教别人的人。
那几人相互对视一眼,莫名其妙的看了李白一眼,道:“我家主人事物繁忙的很,没空见你,有我等便足够了。”
既然主人没来,李白也没了待下去的必要,于是起身道:“多写格外的款待,家中还有要事,改日有缘再聚,就此别过。”
说罢也不等众人说些什么,甩袖扬长而去。
众人目瞪口呆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听得屏风后面一声咳嗽,众人忙回神,冲那屏风后曼妙的身姿行了礼,道:“不知殿下何时来的,未曾发现还请殿下恕罪。”
屏风内娇哼一声:“早就来了,看你们侃的忘乎所以,便没有打搅,今日之事就先搁置罢,算你们任务完成了。”
众人没想到此番如此简单,忙高兴的行了礼,大赦天下般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四周除却奴仆再无人迹,屏风后那曼妙身影动了动,忽而走了出来,只见她穿了一身桃粉色衣裙,腰间配着一柄白色玉坠,头梳宫髻,上戴金钗,手拿宫扇,以扇掩面,露出一双狭长魅人的丹凤眼来,只那一双眼睛,便足以将人的魂魄都勾了过去。
赫然正是当今圣人的御妹,玉真公主。
“李白?”她娇笑一声,“有趣,有趣。”
第58章 长安一片月(六)
时间尚早, 李白回了一趟家中, 见许萱出门还未归来,便又带着墨青去街上转了两圈。
长安街上人群拥挤,实在不是闲逛的好地方, 李白被连撞了三次之后,打算远离这是非之地。
“哎,这位不是摩诘先生么,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酒馆里来了?”
李白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位身穿月牙色的男子站在一家酒馆前踌躇, 那酒家面带欣喜, 似乎眼前是位稀客, 难求一遇。
那男子轻笑了一声,道:“素闻贵庄内郎官清最为出名, 于是慕名而来,还请店家莫要藏私。”
那酒家疑道:“不想摩诘先生如今也喜欢饮酒了?”
男子微微侧头,李白见他面容清秀, 皮肤略白,年龄与他不相上下, 浑身上下透着读书人的儒雅, 隐隐地显出几分的清高来。
“非是我要饮酒, 今晚玉真公主设宴, 宴请众多文人墨士,故而令我来采购贵庄的郎官清,可否劳烦店家送到终南山别馆去?”
那店家忙道:“这个自然可以, 只是我这酒窖里郎官清的存货已然不多,怕是不够公主宴请宾客的,这个......”
男子闻言皱了下眉,犹豫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劳烦店家将剩余的所有存货都送到公主馆内,其余......再看公主的意思罢。”
“酒待会儿就送到公主府上,先生还请自便。”
男子左右看了看,朝一方向走去,忽发觉有道视线一直环绕在自己身上,遂顺着直觉看过去,正见一位容貌惊人的男子望着自己面露微笑,顿时疑惑地想自己是否与这位男子有过交集,只是如此出色的相貌,以前见过的话定然不会忘记才是。
“敢问这位仁兄......我们可是以前见过?”
李白丝毫没有被发现“偷窥”的尴尬,反而不慌不忙道:“应当是没有,只是这位先生给我的感觉甚是熟悉,好像我一个故友。”
男子点点头,上下打量李白一番,肯定道:“仁兄应是刚来长安不久罢?”
李白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男子笑了笑:“我虽不是从小长在长安,却也待了许久的时间,对这长安的一草一木甚是熟悉,仁兄如此惊人容貌,以前若是见过定然会记忆深刻,然而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以前不曾,那么仁兄定然是最近几日才来长安的。”
李白哈哈大笑了起来:“没错,某确实这几日刚来长安,对此地还不熟悉,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男子摆了摆手“仁兄是来赶考赴试的?”
李白摇摇头道:“非也,只是闲来无事,与家眷一同游玩至此,大约会多住些日子,毕竟长安这般大,非几日时光可以游完。”
男子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叹了口气,道:“仁兄这样豁达的人真是羡煞旁人,可惜我壮志未酬,不敢有丝毫懈怠,像仁兄这样肆意游玩的心思也只能想想了。”
他的一句壮志未酬让李白沉思了片刻,他从对面男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先前的影子,可又和自己不同。
“仁兄如此亦让李某为之羡慕啊!”李白略带苦笑,只是如今他的志向已经动摇,似乎心中也没有以前那般悲楚了。
“李?莫非你就是进近来风靡长安的李白?”男子似乎对李白很是好奇,眼中带着惊喜和探索。
李白愣了一下,刚要回答,忽听得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替他答道:“摩诘所猜不错,此人正是昌明李太白。”
李白回头,见来人正是前些日子偶然遇到的贺知章,他心中又惊又喜,忙行礼道:“不想竟在此遇到了贺公,白正要上门拜访,只是恐扰了贺公清净。”
贺知章摆了摆手,道:“不妨,这几日我亦不在家中。”而后他又让了让身子,介绍身后那人,“来来来,你们都是年轻人,日后也少不了打交集,早些认识也好,这位便是宗之,姓崔,名成辅,日用之子,想必你们也是听说过的。”
崔日用的儿子?李白顿时来了兴趣,只见眼前这位翩翩美少年身着普通衣褛,但仍遮不住他与生俱来的贵气,眉宇间与李白不同的俊美,一双眼睛明亮清晰,看起来纯净正直,李白自问已经不及这位少年人的纯真了。
贺知章又向崔宗之介绍道:“这位你们早些就认识了的,王维,字摩诘,不仅才华横溢,更擅长书画,乃画中有诗,诗中有画,太白,日后你可要多多向他请教一番了。”
王维忙谦虚道:“贺公过奖了。”
“李郎,字太白,若说他非是文曲星下凡,我自是不信,否则怎能写得如此一手好诗,我等拍马莫及啊!”贺公满眼赞赏,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十分看好李白。
崔宗之与王维早先就接触过,如今见到李白,对他自然最为感兴趣。
王维看了看崔宗之,又看了眼李白,笑道:“原本已经觉得宗之相貌出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如今见了太白,方知天外有天,你二人站在一处,竟然让某难分上下,也怪不得李郎如今有‘谪仙人’这样一个美誉了。”
李白哈哈一笑,打趣道:“兄台过誉了,外貌乃是赞美女子之语,尔这番赞我等两个大男子,真不知是该谢谢仁兄,还是要找仁兄讨个说法了。”
王维见他性格爽朗,也不再拘谨,笑道:“自然是赞美,李郎与崔郎可谓是不相上下,真是让我这等普通人无容身之地,想崔郎如今家中门楣几乎要被媒婆踏破,不知李郎是否也有此忧虑呢?”
贺知章闻言笑道:“摩诘如今也操起媒婆的心思来了,莫非你家中有未嫁的女眷?那可就不巧了,太白如今已经有了娇妻,两人琴瑟和鸣,伉俪情深,怕是没有什么机会喽。”
“哦?”王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李白,“李郎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原来竟然已经娶妻了,不过也是,如今十五六岁娶妻的比比皆是,莫非李郎膝下也有了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