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曹太后想把白愫许配给李谦,那个时候李长青还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而现在,李长青只是个小小的神机营同知,说出来只会丢了白愫的脸……有什么好说的?
太皇太妃的嘴唇抿成了一道缝。
太皇太后经过了最初的震惊之后。此时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她温和地对北定侯夫人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不是说侯爷去找镇国公了吗?皇上对镇国公很是敬重,掌珠又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在皇上面前也有几分薄面,这门亲事到底合适不合适,我们不妨先和镇国公商量商量。”
这就是要求助于姜镇元的意思了。
北定侯夫人听着人就松懈下来,道:“亲恩伯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们家侯爷一大早就去了镇国公府……”
“那就好。”太皇太后听着也安心下来。道,“镇国公为人最厚道不过了,你就放心好了。”
北定侯夫人长长地舒了口气。眼睛再一次红了起来,道:“我也不求别的,只盼着掌珠能嫁个敬重她的人。”
言下之意,北定侯府也不一定非要和晋安侯府结亲。主要还是看结亲的人能不能对白愫好。
太皇太后了解地点头,留了北定侯夫人午膳。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东、西三所。
白愫去给自己的母亲问安且不说。姜宪却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地想着心思。
没想到曹太后这么快就决定了由曹宣娶白愫。
可见李谦做得还不错。
她只是有点没有想到严阁老在这个时候还会为曹家出头。
前世她和严阁老没有什么交情。不过是从那些文官内侍口中非议这个人,说他胆小无能,靠着巴结曹太后上位,打击异己。是曹太后养得一条狗芸芸,没有一句好话。
可见成王败寇,史书也是由后人书写的。这些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只是不知道自己身后那些人会怎么说自己。
东三所静无人语,想到白愫正和自己的母亲亲热的说话。她觉得有些寂寞,索性叫了情客进来帮她更衣梳洗,去了东暖阁。
北定侯夫人正搂着白愫坐在太后太妃的下首。
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看见姜宪的时候还夸她今天穿的褙子好看。
姜宪笑着没有说话,挨着太皇太后坐下,听她们闲话。
白愫就朝着姜宪使眼色。
两人找了个机会去茶房说话。
“保宁,”白愫拉了姜宪的手,“谢谢你!不管结局怎样,我都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我办事,你放心好了。”姜宪不以为意地抿了嘴笑,道,“你母亲和太皇太后、太皇太妃最终会同意的。可你也要好好地和曹宣过日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轻言放弃。不然伤了你母亲的心,我也会难过的。”
白愫重重地点头,两人端了给太皇太后几人做得杏仁茶去了东暖阁。
曹宣不想再往曹太后和姜镇元之间的关系上洒盐了,他没有把姜镇元曾经找过李谦的事告诉曹太后,只是对曹太后说,他在宫里的时候就瞧中了白愫,只是那个时候曹太后一心一意要他娶姜宪,他也就把那点好感压在了心底。
现在曹家今非昔比,他觉得与其遥望无期地等候姜宪,不如娶了白愫:“……至少她相貌出众,性子娴静,比和姜宪在一起舒服多了——她连皇上的面子都说泼就泼,何况是我?”
曹太后立刻就明白了曹宣的用意。
喜不喜欢暂且放到一旁,但现在的曹家的确如曹宣所说,能娶到白愫这样的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何况曹宣年纪不小了,她危在旦夕。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曹宣连白愫这样的都娶不到。
她当机立断,亲笔写了封信给严年华。
严年华次日就拿着曹宪的生辰八字去了北定侯府……
这才有了北定侯府的手足无措。
北定侯夫人此时得了太皇太后的话,定下心来,高高兴兴地回了北定侯府。
谁知道从镇国公府回来的北定侯却给了北定侯夫人当头一棒。
“姜镇元建议我们答应这门亲事。”北定侯道,“我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晋安侯世子性子浮燥,不是做大事的人,蔡家又人多口杂,蔡定忠这个人惯会见风使舵,与其和蔡家结亲,不如和曹家结亲。至少掌珠是曹太后自己选中的,曹宣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曹宣不敢对掌珠不敬……”
也就是说,姜镇元是支持这门亲事的。
女儿不嫁不行!
北定侯夫人的眼泪就籁籁地落了下来,道:“这原本不是你们男人的事吗?为何要拿了我的掌珠去还债?我们掌珠还那么小,从前曹家显赫的时候就一心一意打着保宁的主意,现在曹家败落了,就要娶我们家掌珠了,哪有这么好的事?”
第102章 赐婚
北定侯夫人话里有话,暗指姜镇帮着皇上亲政,结果皇上最终还是亲厚自己的母亲曹太后,姜镇元被皇上晾到了一边,怕皇上对他不利,就怂恿着北定侯拿下了白愫的婚事去联姻。
北定侯听了心里很不舒服,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当初姑母因妒忌安氏,在中秋宴上让安氏没脸,孝宗皇帝要杀了姑母,太皇太后出面保住了姑母性命的时候,我们白家就和王家分不开了。你现在想撇清,晚了!何况这些年来,北定侯府若不是有太皇太后、镇国公府庇护,我们能这样清泰平安吗?
“先帝杀了多少功勋贵戚,你难道不知道?
“如今曹太后余威犹存,皇上有时候还不得不向曹太后低头,那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只能想办法缓和与曹太后的关系,免得到时候皇帝母子和好,我们这些当初帮皇上亲政的就成了离间天家母子的罪臣。
“掌珠能和曹家结亲,我觉得这门婚事不错。
“可反过来想,镇国公是什么人?既然他答应了这门亲事,以后曹家就是有事,他肯定也会尽量地保全曹宣。
“这不也是曹太后和我们家联姻的缘故吗?
“你总是想着我们家掌珠嫁给曹家亏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曹太后的寿诞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可靖海侯世子和辽王还没有回去,我听汪阁老说,皇上说两人来一趟不容易,准备留了两人在京过春节。
“皇上可不是从前的皇上了。万一他想弥补兄弟关系,拉拢宗室,真的给辽王和靖海侯世子赐婚。我们家掌珠是受了封的乡君,肯定也在赐婚的范围之内。东阳郡主为了清仪县主都在四处奔波,难道你就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真,真有这种事啊!”北定侯夫人有些慌神。
北定侯脸色上的怒意就更盛了,道:“你这些日子到底在干什么?”
北定侯夫人语塞。
她觉得自己的女儿还小,又在慈宁宫长大,女儿的婚事怎么也越不过太皇太后去。只要太皇太后不答应。女儿就不可能远嫁。
何况女儿前面还有清仪县主韩同心、晋安侯府大小姐蔡如意这样的名媛……怎么也轮不到自己的女儿。
“要不怎么说你有事多去问问太皇太后呢?”北定侯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你不想把女儿远嫁,难道别人就想把女儿远嫁?谁这个时候不想着法子把自家的女儿摘出去?何况那韩家和蔡家比我们家有办法……”然后庆幸道,“还好这次曹太后看中了掌珠。要是等你帮着掌珠谋划,我看到时候远嫁的肯定是我们掌珠!”
北定侯夫人脸上火辣辣的,可想着从前曹太后在位的时候北定侯府可是靠着姜家和王家才勉强在朝堂上站住了脚,如今曹家没落了。他们却要把女儿嫁过去……她还是心存芥蒂,第二天一大早又递了折子进宫。
太皇太后还以为这件事已经解决。见到北定侯夫人的时候还笑道:“怎么还愁眉苦脸的?难道你昨天回家之后北定侯和你吵架了?”
“吵架算什么啊?”北定侯夫人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道,“我们家侯爷回来说,镇国公觉得这是门好亲事。决定让我们掌珠嫁给曹宣呢!”
太皇太后大吃一惊,但转念就明白过来。
她的脸不由沉了下来。
如今她还没有死,姜家就已经到了为缓和和曹太后的关系而让白愫去联姻的地步。如若自己不在了……姜、王两家岂有立足之地!
她为皇上做了这么多,没想到皇上却一点也不领情!
果然是曹氏的种。天性如此的凉薄!
“你别伤心了。”太皇太后道,“从前曹太后摄政的时候,我们这些人是靠着镇国公才能喘口气,如今又是靠着镇国公才有了这从龙之功,你要相信镇国公才是。他既然说这门亲事不错,想必有他觉得好的缘故,他不会让掌珠吃亏的。”
北定侯夫人非常的失望。
太皇太后却被赵翌伤透了心,没有心思和北定侯夫人说话,道:“既然曹太后遣了人来求亲,镇国公和你们家侯爷都答应了,我看这件事就这样了吧!你现在去跟掌珠说说话。定了日子进宫跟我说一声,掌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出阁,我怎么也要给她留几件东西做个念想。”
北定侯夫人含着泪,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敬,恭谨地应“是”,跟着小宫女去了白愫住的西三所。
太皇太后却气得把手边的茶盅都砸了粉碎。
北定侯夫人还以为太皇太后这是在生曹太后的气,遇到白愫的时候也不敢多说,只是让她准备准备,这次回家可能就在家里住下了。
姑娘家要出阁,有很多东西要学,特别是白愫这几年都住在宫里,宫里的规矩和外面又不一样,要学的东西就更多了。
白愫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知道自己和曹宣的婚事算是定了下来了。
她面皮发烫,低声应“是”。
北定侯夫人叹气,起身告辞。
白愫这时才看出母亲的异样,她不由拉了母亲的手,道:“您这是怎么了?不愿意我嫁去曹家吗?”
她不希望母亲觉得她是被迫的,因而记恨曹家和曹宣。
以后女儿就是曹家的人了,北定侯夫人不想女儿因为自己的缘故和曹家生罅。
她强忍着难过笑道:“没有,就是你大了,我有些舍不得!”
白愫这些年在宫里也不是白修炼的,她想了想,赧然道:“母亲,我在宫里见过承恩公,还和他说过话……他为人很好。您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和承恩公过日子的……这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我就算不嫁给承恩公,也会嫁给别人。没有个像曹家这样出了个摄政太后的姑奶奶,也会有其他的麻烦。您要相信我能做好。”
女儿这样的懂事,北定侯夫人越发觉得心里不好受。
她含泪点头,这才出了宫。
白愫望着母亲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很快,圣旨下来,赵翌为曹宣和白愫赐婚。
北定侯府接旨的那天,正是十二月二十二日。
小年夜的前一天。
第103章 小年
赐了婚,就是订过亲的人了。
订了亲的姑娘家,自然要待嫁闺中,不能随便出门,更不要说继续(往)住在宫里了。更何况就算是没有这道圣旨,往年过了小年北定侯府也会接了白愫回去过春节。
可当白愫离宫是因为一道旨意,甚至这道旨意原本应该是懿旨而不是圣旨时,太皇太后的怒意瞬间达到了顶峰。
她对来报信的乾清宫大总管孙德功道:“你去回了皇上,说清蕙乡君这一出宫就难得再进宫陪我了,我要留了她在宫里过年。”
孙德功点头躬身地称“是”,蹑手蹑脚地走了。
姜宪劝外祖母:“您别生气了!为这样的事生气,不值得。”
此时慈宁宫里的人都在准备过小年,加上昨天接到白愫被赐婚的消息之后姜宪给慈宁宫里的人都封了厚厚的红包,大家脸色上都喜气洋洋的,更显得东暖阁这小小的偏殿气氛凝重。
太皇太后看着那些小宫女或是在给水仙花缠红绳,或给金钱桔擦叶子,或给屋外的冬青树上挂着小红灯笼,个个都神情雀跃,心情终于好了一点,低声对姜宪道:“皇上真是伤了我的心,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劝你伯父别管他的事的。”
姜宪道:“事已至此,您就别多想了。现在我们也挺好的。”然后笑着转移了话题,和太皇太后说起白愫的添箱来:“我记得您库里有尊珊瑚树的,那东西赐下去应该够体面的吧?”
宫里给的添箱,通常都会放在嫁妆的第一抬。
那是体面和出嫁女子的尊贵。
太皇太后知道姜宪这是想让自己高兴,也就顺着她说起话来:“我看你是看不得我手里有点好东西。那珊瑚树我是准备给你留着的。你给了白愫,到时候你怎么办?”
也就是说。太皇太后准备把自己嫁出宫去了!
外祖母还是第一次这样明确地表明态度,姜宪也就顾不得佯装差涩,抱了太皇太后眉眼弯弯地笑道:“哎呀,我不喜欢那珊瑚树,我喜欢您库里的那尊白玉马,您到时候把那尊白玉马赏了我吧?”
想到自己从小捧在手掌心里的小娇娇如今也快要嫁人了,太皇太后顿时觉得心疼。笑着伸指点在姜宪的额头。宠溺地道着:“你呀,真要是嫁了人,可怎么得了?”
姜宪嘻嘻笑。道:“那我就不嫁人,一辈子陪着外祖母!”
她真是这么想的。
在外祖母还好生生的时候,一直陪着她老人家。
等她老人家殡天了,她守三年孝再出嫁。
还可以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
太皇太后只当她是孩子话。让人去叫了白愫过来,道:“既然赐了婚。出阁的日子也应该不远了,今年恐怕是你在娘家过的最后一个年了。我就越僭了,把你留在宫里陪陪我和你姑祖母……”
宫里最忌讳在贵人面前哭丧着个脸了。
可白愫听了这话想到自己这几年在宫里得到的照顾,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哽咽着跪在了太皇太后的面前,道:“我舍不得太皇太后中,太皇太妃。保宁……”
惹得太皇太后和姜宪也跟着伤心起来。
还是太皇太妃过来,“哎呀”一声教训起白愫不懂事。白愫苦着脸彩衣娱亲,这才让气氛重新欢快起来。
姜宪就吩咐孟芳苓派了人去跟北定侯府的打招呼,说白愫今年会留在宫里过年,又去看了小年夜准备的菜品,指使着宫女、内侍们按着太皇太后的喜好重新布置了一遍东暖阁,准备晚上几个人好好地吃个饭,赵翌没有让人禀告就进了东暖阁。
姜宪淡淡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要亲自去禀了太皇太后。
赵翌伸手就要拉她。
姜宪装着转身避开了他的手。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赵翌却像膏药似的毫不在意地贴了过来,低声道,“你跟我出去说会话,我等会再进来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问安,留在慈宁宫陪你们过小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