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枝(重生)——吱吱
时间:2017-10-26 15:37:59

  姜宪脸色通红,却不得不接受李谦的好意,不然等会她就只能在路边的草丛里解决这件事了,那她宁愿憋死。
  刘冬月扶着她下了马车。
  她这才发现马车是停在那乡绅家的院子里的。
  估计是清了场,不大不小的三进四合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语,东西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好像是提前打扫过了的。
  姜宪由刘冬月服侍着上了官房,用放在官房旁小杌子上的澡豆洗了手,重新上了马车。
  李谦骑着马走在马车的旁边,一副守护的模样。
  姜宪的心情却沉重起来。
  李谦不仅走的是官道,而且大大方方,连个妆扮都没有改,一副根本就不怕别人认出他来的模样。
  可他又不是那种狂妄自大、骄纵鲁莽之人。
  恰恰相反,在姜宪的印象里,李谦不仅深谋远虑,而且心思缜密、能伸能屈,果敢刚毅……他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李谦压根就不怕姜律追上来。
  他为什么不怕姜律追上来呢?
  姜宪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出了这样的事,谁还能帮李谦兜着?
  刘冬月已经有十五个时辰没有合眼了,挺过了最初难熬的时辰,他又开始打瞌睡。
  可他哪里敢睡。
  他狠狠地朝着自己的大腿连掐了好几下,这才悄声对姜宪道:“郡主,我把您的帕子悄悄地系在了官房外面的树枝上。”
  姜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还在想李谦凭什么这样胆大妄为。
  刘冬月已轻声道:“郡主,我看那个李谦还挺懂事的,知道给您安排官房的时候找一家最干净的,还在官房旁的镜台放了盒澡豆——我仔细看过了,凭那乡绅家的陈设,肯定不知道什么是澡豆。那澡豆,定是李谦随身带着的。您说,我们要不要和他谈谈条件。这人生在世,不外名利两字。他有什么要求,别人能答应的,我们一定能答应……”
  姜宪就冷冷地斜视了他一眼。
  刘冬月把没有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姜宪却若有所思。
  李谦敢这样行事,不外两个条件。一个条件,是不怕她大哥找来。而这是不可能的。别说她已经和赵啸开始说亲,就算她选婿,李家不够格,根本不在范围内,何况李谦还劫持了她,姜家不管是从感情还是形势上都不可能答应他。想必这一点李谦很清楚。
  还有一个条件……就是李谦京中有人!而且这个人会左右姜律的决定,甚至是让姜律走入歧路,并且,李谦有足够的把握这个人能成事。
  姜宪想到这里顿时坐立难定。
  能左右姜律决定的这个人不仅和姜律交好,而且还能让姜律信服,从而听从他的意见。
  这个人是谁?
  今天他能为李谦办事,哪天他是不是也能为曹太后办事?
  姜律是镇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如果他身边有这样一个人,镇国公府岂不是危如累卵!
第158章 难受
  姜宪再也坐不住,吩咐刘冬月:“快帮我喊了李谦过来!”
  刘冬月目露困惑。
  姜宪也管不得这多,道:“让你喊你就喊,那么多事做什么!”
  刘冬月忙探出头去喊了李谦。
  李谦立刻就上了马车,问姜宪:“怎么了?”
  语气十分的柔和。
  姜宪却毫不客气,道:“在姜律身边的那家伙是谁?”
  李谦的目光闪了闪。
  他知道姜宪聪明,可没有想到她会聪明到这种程度。
  这已经近乎于军师、幕僚之流的才智了。
  李谦望着这样的姜宪,莫名心底就涌现出股与有荣焉的骄傲来。
  而那些低拙的谎言对姜宪则是一种侮辱。
  “我不能告诉你。”李谦坦然地凝视着姜宪,道,“就算你猜出来了是谁,我也不会承认的。”
  姜宪气得要命,拿起手边的迎枕就朝李谦砸了过去,“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姜家要是因你的缘故受到了伤害,我和你就是死仇!”
  马向远投靠了鞑子,直到四年后,也就是她垂帘听政的第三年,马向远怂恿着鞑子的新可汗布日固德集结十二盟五万军兵力挥军南下,直击大同、宣府、蓟镇三镇。
  曾勤已死,李瑶致仕,齐胜老矣,朝廷除了他伯父,已没有独挡一面的大将。
  最后几经商议,姜律督战大同,齐胜督战宣府,她伯父督战蓟镇,京卫交给王瓒负责。
  当时国库空虚,九边的军饷大半年都没有发了,吃空饷的十分厉害。就算有他伯父这样的大将,朝廷和鞑子开战以来也是节节败退。
  九边重镇久不练兵,太原等地能守着自己边关已经很不容易了,根本无力增援作为主战场的大同、宣府和蓟镇。
  形势十分的危急。
  她很害怕。
  那时候李谦已是陕西都司都指挥使,她还怕他受人制肘,让他兼了陕西行都司都指挥使。
  她就想让李谦率兵相助,或是去帮姜律,或是去帮她伯父。
  李谦不置可否。
  可她已经慌了神,以为李谦顾忌姜家的人不配合,干脆让人直接把虎符交到了他的手上。
  谁知道李谦那边还没有出兵,宣府就被攻占。
  马向远做向导,领着布日固德连破龙门、延庆等卫,把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谦拿着她给他的虎符进城勤王。
  很快兵临城下,歼灭布日固德的二万主力,射杀了马向远和布日固德的三个儿子,解了京城之围。
  就在大家都欢呼庆幸相贺之时,他却转身就闯了慈宁宫……
  等到在大同和蓟州收拾残局的姜律和姜镇元知道的时候,她已在他的胁迫之下封了他为临潼王,巡抚西北。
  李谦在这一战中实力大增,威名显赫。李家也从此平步青云,如日中天。
  姜家却因这一战死伤多名将士,从此人材凋零,声望日薄,再也无力和李谦对抗,更不要说保全她了。
  不然赵氏的庙堂上,怎么容得下他指指点点!
  她绝不允许他的那些魑魅魍魉靠近姜家!
  姜宪瞪着李谦,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
  李谦胸口一滞,瞬间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死仇吗?
  她怎么会这么想?
  李谦望着姜宪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茫然和无措,好半天才勉强露出了个笑容,道:“保宁,你应该知道,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更不要说能护着你的姜家了。”他说着,顿了顿,又道:“至于我留在京城里的人,并没有恶意,也不可能会伤害到姜家……你以后就知道了。”
  姜宪冷笑。
  那种冷,是从心底散发出来,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冷。
  不像往日,纵然是发脾气,也带着几分嬉闹,当不得真。
  李谦心中苦涩。
  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姜宪会对他失望,甚至厌恶。可他当时也曾扪心问自己,如果事情走到了那一步,他还要去京城吗?
  他不应该去。
  但他只有一想到姜宪给赵啸整理那些药材时的模样,他的心里就像被猫抓似的,坐立不安。
  他知道他要什么。
  他最终还是决定悄悄地潜回京城。并且暗暗告诉自己,不管花多长的时间,不管姜宪怎样的为难他,他都会好好地待她,弥补自己曾经对她的伤害。
  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真正面对姜宪的冷眼时,他会这样的难过。
  这样的感受,是他生平从来不曾有过的。
  让他痛得几乎要弯下腰去。
  不过,既然是早已预料过的事,他就应该坦然接受才是。
  李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保宁,要不,我给我发个誓好不好?我保证不会伤害到姜家……”
  姜宪听着就觉得烦。
  当姜家和李家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李谦当然不会伤害到姜家,可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呢?
  李谦是个枭雄,又不是个绵羊。
  就算他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像个绵羊,那也是个披着绵羊皮的枭雄,骨子里的东西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当有机会吃肉的时候,他怎么可能吃素!
  这样的承诺有什么用?
  姜宪觉得自己从现在开始应该正视李谦,不能因为他年纪还小,喜欢给自己送东西,喜欢向自己讨主意,喜欢和自己谈天说地就真把他当成个少年,而是要把他当成未来的西北王,雄霸一方的霸主。
  “算了!”她打断了李谦的话,道,“我相信你此时并不想伤害姜家。你既然说这件事以后我会知道的,那我们以后再说好了。你赶路也很辛苦了,不用管我了。我这边有刘冬月服侍就行了。”说完,她打了个哈欠。
  示意李谦你可以出去了。
  李谦脸上的笑渐渐隐去,神情慢慢地黯淡起来。
  “那你先休息吧!”他徐徐地道,分明的五官透露出些许颓然,深深地凝视了姜宪片刻,转身出了马车。
  刘冬月长吁了口气。
  这个李谦的气场好强啊,他不高兴的时候,整个马车里都弥漫着逼人的凝重,他一走,就好比雨过天晴,马车里的气氛都轻快起来。
  他的磕睡也跟着一道来了。
  “郡主!”他忙将刚才砸出去的大迎枕拽了过来,殷勤地放在了姜宪的身后,道,“您快歇会吧——您昨天可只睡了两、三个时辰。那李谦连吃饭喝水都在马上,谁知道今天晚上是宿营还是继续赶路?我们可得早做打算。”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已一连打了七、八个哈欠。
第159章 追踪
  姜宪这才意识到刘冬月昨天晚上一夜没睡。
  她心生疚意,忙道:“你别管我了,你快去歇了吧!”
  “郡主不歇息,我怎么睡得着?”刘冬月道,“奴婢服侍郡主歇了再去休息也不迟。”
  姜宪看他站都站不稳了还关心着自己,心中很是感动,点了点头,躺下歇了。
  刘冬月自然不敢歇在这里,他也不敢吩咐李谦,叫了云林,停了会车,爬上后面的那辆马车补觉去了。
  京城的慈宁宫。
  镇国公夫人房氏正笑盈盈地和太皇太后说着话:“……我可不想委屈了这孩子。就想着给她准备的这些出阁之物还是让她亲眼看看才好。若是还缺什么,我也可以及时地补上。如果不喜欢,也可以及时地换了。”
  “正是,正是。”太皇太后只要一想姜宪要嫁人了,自己百年之后有人照顾姜宪,她就笑得有些合不拢嘴来,“她昨天跟着阿律去了田庄,我闲着无事,把我库房里的东西整理了一番,看到好几件合适给保宁做嫁妆的,她伯母等会和我去看看好了。我年纪大了,又久居慈深宫,选的东西怕是不符合小姑娘的眼光了,你帮我看看,不行就请了造办处那些金银匠重新回炉,打了新的款式。”
  房氏一听就知道是金银饰。
  太皇太后在宫里呆了快半甲子,历经三朝,多的是好东西。
  房氏很想去看看,可想到儿子请她进宫里的嘱咐,她只好压下心底的好奇,道:“您选的东西还有不好的?今天不早了,我得出宫去了,改天我再来和您仔细商量。我也把我那边给保宁准备的嫁妆单子拿来您看看。让您给拿下个主意。”
  宫里的规矩,进宫觐见的臣子通常都在午时以前出宫,有留膳的,申正必须出宫。再晚了,宫里就要落锁了,京城也要戒禁了,走行十分不方便。
  太皇太后听了笑着直点头,道:“你不是说想接保宁在田庄多呆一天吗?我看也不用选什么时辰了,你明天就进宫好了。晚上就歇在我这里,后天再出宫去。正好也不耽搁你接了保宁去镇国公府小住。”
  最主要的是姜宪要出嫁了,有些女儿家的事还需要房氏指点,这个时候回镇国公府住几日对姜宪是有好处的。
  这也是房氏进宫的目的。
  借口姜宪在镇国公府,把姜宪失踪的消息先瞒着太皇太后。
  房氏忙笑着应了,起身告辞,从神武门出了内宫。
  在神武门门前等她的,是姜含。
  房氏看见他,在太皇太后面前好不容易崩住的表情再也崩不住了,瞬间坍塌,她质问道:“阿律呢?怎么是你在这里?”
  姜含神色肃然,道:“大哥和阿瓒去了高岭那里,他怕伯母这里没有人照顾,就让我来接您。”
  看来这件事闹得挺大,镇国公府都知道了。
  房氏一面由着姜含扶了自己上马车,一面问她:“阿律是怎么和你们说的?”
  “也没说什么。”姜含道,“阿律哥说,人手不够,让我来帮帮忙。我爹那里,还都不知道。”
  房氏这下放下心来,在马车里坐稳了,道:“皇上那边有消息吗?”
  “没有。”姜含也跟着上了马车,神色间难掩失望,道,“昨天是阿瓒哥回的城,紧赶慢赶的,最终还是没能赶上,被关在了城门外,只好在城门外等了一夜,城门一开就进了城。结果该查的都查了,还是一点影子也没有。阿律哥说,现在只能求助于高岭了。看能不能从他那里知道些什么。靖海侯世子爷则去找孙德功去了。说是看能不能从他那里知道点什么。”说到这里,他语气微顿,“还有承恩公,一直跑前跑后的,还陪靖海侯世子爷去了孙德功那里……”
  言下之意是等会若是见到曹宣对他客气点,人家毕竟是在帮他们。
  房氏却想着其他的事,闻言胡乱地点了点头,有些拿不定主意地和姜含商量道:“我看这件事,还得告诉国公爷。你们小孩子有自己的门路,当然是好事。可保宁这事却出不得一点的闪失,越快找到她越好,国公爷的门路可比你们要多。”
  姜含也这么觉得:“如果今天晚上有消息了,能不惊动旁人,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我觉得还是应该请国公爷想想办法。”
  房氏见姜含也这么说,没等到家就派了人去五军督都府喊姜镇元回家。
  姜镇元自娶了房氏之后,这还是第三次在他当值的时候被房氏叫回来。
  第一次是镇国公府老国公爷去世。
  第二次是姜镇英去世。
  姜镇元接到消息立刻就回了镇国公府。
  那边房氏还没有进门。
  夫妻俩在大门口遇上了。
  姜镇元神色焦急地上了房氏的马车,房氏忙把姜宪失踪的事告诉了姜镇元。
  他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姜家掌握着京卫,姜宪由姜律陪着,却在大兴的田庄不见了。
  他的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一会才压制住了对姜律的失望,对姜宪的担忧,对房氏道:“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就别管了。想办法别让太皇太后知道,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我怕她老人家受不了。”
  “我知道轻重。”房氏答着,忧心忡忡地下了马车,进了内宅。
  姜镇元则去了书房等姜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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