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达食指放到唇边,“嘘!”视线转回来,“滕雨,你只管看着。”说完走到铁笼边,蹲下,伸进一只手。
乔泽蓉抓起那只手狠咬一口,地上淌了几滴血乔泽蓉还没撒手,而益达微微蹙着眉,不出声。
滕雨更蒙圈了。
最终是乔泽蓉先松了嘴,益达收回被咬得血印清晰的手,“你一点都不怕我是么,潜意识里认定我不会伤害你一分一毫,所以宁可躲在铁笼子自欺欺人。”他染血的手握上笼上的铁栅栏,“乔泽蓉我告诉你,高龙高虎,刘艺星,臧天扬武含还有你丈夫彭倚天是被杀害的,我指使怪物杀死了他们,你听清楚没有。”
乔泽蓉捂着耳朵不停往铁笼角落里缩,“没有没有,你骗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没有理由这么做,这世界上哪里来的怪物?你又怎么可能支配怪物,不可能的,简直是笑话。”
益达紧紧盯着浑身发抖的她,“是真的,都是我做的,你怕我么?”
乔泽蓉双手扒着铁笼,压抑着内心翻涌而上的恐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又为什么要绑架我,可是你能不能把滕雨放了,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你把她放了。”
益达幽幽叹口气,“你还是不怕我。”顿了一下,他道:“你记得千么?厄尔寨的寡妇千,那个住在山洞里的寡妇千。”
乔泽蓉猛地抬头。
益达接着道:“你还记得你被拐卖到厄尔寨后屠四给你起了什么名字么?千铃,还记得么?”
乔泽蓉瞪大眼睛,双手捂着耳朵,神情有些木讷。
“该从哪里说起呢?”益达从上衣上扯下一条布条简单的包扎流血的手指,继续着,“从你的姐姐乔泽柔开始吧。”
滕雨注意到乔泽蓉的身体倏然一抖。
“乔泽柔,你的双胞胎姐姐,你们俩长得一模一样,不过自小她比你活泼,比你聪明,从小就比你受欢迎,相对而言,你被比的没什么存在感。后来你被人贩子拐走了,一走就是八年,回家后性格更加沉郁,你像一片生长在暗处的幽苔,而你的姐姐像是朝气蓬勃的太阳花,所有的光芒都围绕着她。十八岁那年我们去山林间野炊,你姐姐为你摘花掉下悬崖摔死了,可是她究竟是怎么掉下去的你还记得么?”
乔泽蓉眼珠子瞪得滚圆,手指蜷缩,发狠的掐自己,仿佛陷入无限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是你松了手她才掉下悬崖的,是你亲手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姐姐。”益达突然提高音量吼道。
乔泽蓉则面色惨白,一动不动。
益达再接再厉,“当年你在悬崖边发现一丛很漂亮的花,想要去摘,你姐姐担心你掉下去主动要求帮你摘,她抓着藤草,小心翼翼的踩着崖边上的凹石慢慢下滑,成功摘到那束花后,你伸出手拉她上去,她抓着你的手踩着凹石向上爬时你突然松了手,你姐姐就掉下去了。还记得你为什么这么做么?其实你根本不想要悬崖边上的那束花,你想要的是你姐姐消失,因为你喜欢上了彭倚天,你姐姐的男朋友。”
益达站起来,声音透着苦涩,“终于,乔泽柔死后,你因像极乔泽柔的一张脸赢得了彭倚天的心,毕业之后你嫁给了他。”
乔泽蓉眼睛里的血丝都露出来,大吼:“你闭嘴。”
益达弯身扒住铁笼接着毫不客气的说了一大串话,“你因嫉妒姐姐杀死了姐姐这只是个开始,婚后你发现彭倚天心里放不掉的还是你姐姐,你越来越不痛快了,于是你经常去酒吧喝闷酒,甚至夜不归宿,终于有一天彭倚天在一家酒吧里看见你衣着性感的跟几位男士拼酒,你们之间的感情终于破裂,你跟彭倚天早就离婚了,只是碍于双方父母的面子才没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直到两年前彭倚天去足下生辉足疗店遇见很会唱歌的肖楠,难道你没发现么?肖楠唱歌时的声音和神态像极了乔泽柔,当年乔泽柔可是有一副金嗓子,歌声犹如天籁,彭倚天和乔泽柔的相识也是因为一场歌剧,肖楠的歌声将彭倚天对乔泽柔的思念全数勾起,彭倚天终于提出和你彻底了结关系,你恨透了他,你杀了他,让千吃了他的肉,你把的他的骨头埋在哪里还记得么?你隔壁的花卉养殖园,那个属于我的花卉养殖园的后院,杀了彭倚天后你请了肖楠到家里做客,你在那道毛血旺里放了千的血,那只怪物的血,肖楠吃后皮肤开始长白毛,五官开始变得丑陋扭曲,她被逼回了老家最后跳了井。”益达说罢缓缓走到窗边,拉开窗户上的厚重黑布,指着残月繁星下,萧索古院中的一口枯井,“就是那口井,那里面葬着个冤魂。”
乔泽蓉侧着脸,滕雨已看不到她的表情。
益达慢慢走回铁笼处,沉邃的眼眸闪着暗光,“自那之后你恨透了负心人,凡是去足下生辉的顾客你都细心观察着,你在不少的房间里安装了监控,那些顾客说的话都被你偷偷记下了,无处泄恨的你开始报复负心人,高龙高虎两兄弟,刘艺星,臧天扬,武含都被你杀害了。”他蹲下来,望着越发沉静的她,“你还记得是怎样杀死那些人么?套用杜心心的电话将人约出来,约到花卉养植园的后院中,然后吩咐千把人吃了,那些人的碎骨你都埋在了长满鲜花的养殖园里,你现在明白为什么花卉养植园的后院总是由我一人打理么,没有千替你杀人,没有我替你掩盖善后,你以为你能潇洒的活到今天,千铃。”
铁笼里的乔泽蓉慢慢转过脸来,不再是那副仓皇茫然的神色,绑在她身上的绳子被她巧妙的解开,她站起来靠近铁笼边缘,仰头望着益达,声音嘶哑低沉,完全不像乔泽蓉般的柔和音调,“所以,你现在在做什么?”
益达握上她的手:“救你。”
乔泽蓉唇角挤出一抹讥笑,“你要救的是乔泽蓉,而非我,我始终不明白乔泽蓉那个软弱的废物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守护,守了半辈子了,还不清醒。”
益达笑笑,不语。
乔泽蓉满面凌厉,冷冷抽回手,“你今天搞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益达沉默半响,走向已经听傻了的滕雨面前,“你明白了么?”
被捆的滕雨如实的摇摇头,“我更懵了。”
什么一会乔泽蓉,一会千铃,一会人是益达杀的,一会又是被乔泽蓉干掉的……
第84章 千与(18)
益达偏头看向面无表情的乔泽蓉,向滕雨摊牌,“她是乔泽蓉,也是千铃,千铃是她的第二人格。那些人是被千铃杀的,与乔泽蓉无关。”
滕雨这才缕清了缘由,怪不得平日里觉得乔泽蓉怪怪的,那日半夜,乔泽蓉家的厨房里,剁肉的那个恐怕是千铃,而南山南酒吧同男人搞暧昧的那个是千铃,几日前飞机上遇见的那个人也是她,是她指使了千,带着那只会隐身的怪物上了飞机,跟着他们一路赶来湖北……打死也想不到剧情还可以如此反转。
但有个问题她更想不明白了,她挣扎了几下缚在她身上的麻绳子,问益达,“可是,你绑架我干嘛?”
“怕你听不下去,跑了。”
“……你让我知道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你的计划是……”
益达指着铁笼内立得倔强而淡定的乔泽蓉,“当她变成乔泽蓉时她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但是当她召唤出第二人格千铃时,她是个极其聪明而危险的人物,千铃该死,可是乔泽蓉呢,乔泽蓉是否无辜呢?”
滕雨也不知如何回答,这种人格分裂的事她实在无从体会。
益达见对方颇为纠结的神色,他简单道:“你想她死么?”
滕雨琢磨一会,摇摇头,何谈一个人的生死呢?且是个熟人。就算杀了乔泽蓉那些死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况且这种情况应该先送精神科治疗再谈入狱服刑这一流程吧。
重点是,乔泽蓉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千铃同她无关。
“那就好。”益达安慰一笑,拿了刀子割开滕雨身上的绳子。
“你不怕我跑了?”滕雨问。
“故事听完了,看得出你是个有胆色的丫头,你肯相信我,敢单独赴约,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你呢。”
他起身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壶茶倒入杯中,茉莉香袅袅浮动,茶水即将溢出时他才停住,放了瓷壶,端起桂花茶闻一闻,“好香,这是蓉蓉最喜欢的茶,她最爱的就是桂花,桂花糖,桂花糕,桂花茶,从小就喜欢,刚会走路时闻见我手中的桂花糕香味就摇摇晃晃的跑来跟我抢。”
乔泽蓉不言语,眼神里却浮出点异样神色。
滕雨凑过去问:“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吗?”
益达笃定嗯了一声,“做证人,秦默,何晓婧,乔泽风他们都会相信你的,尤其秦默,那个人太厉害了,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一出现,怪物谜案必定真相大白,乔泽蓉必死,如果真的必须死一个才能交代的话,让我替她死。”他晃了晃瓷杯,溢出几滴茶水来,“这里面有剧毒,喝了后哪怕抢救恐怕都来不及。”
笼内的乔泽蓉终于大吼起来,“益达,你当自己是情圣么?我的罪凭什么你来受,人是我杀的,就算死也是我,轮不到你。”
益达端着茶杯过去,唇边的笑有些虚弱,“我不是情圣,我只是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的心的一个罪人。”
“……你,你喜欢的不一直是我姐姐乔泽柔么?你对我好,无微不至的关心我也不过是因为我是乔泽柔的妹妹,我们拥有同一张脸。”
益达摇摇头,“你当所有人都喜欢你姐姐?从小到大我对乔泽柔温柔细语却总对你凶巴巴的,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乔泽蓉有片刻的愣神,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益达侧身对滕雨道出自己一早就设定的计划,“这杯毒茶我喝下,你可以这样告诉秦默是我绑架了你们俩个,那些人都是我杀的,我因得不到蓉蓉的爱杀了彭倚天,因替蓉蓉打抱不平给肖楠的菜里放了千的血,剩余那些人就当我变态害了他们,我恨那些得到爱情婚姻却不知珍惜的渣男们,于是我一一将他们杀了。”
“益达,放掉你的毒茶,谁说我们一定要死了,千呢?只要千在我手里,谁也动不了我。”乔泽蓉一脸的不甘心。
益达走回去摸了摸乔泽蓉的脸,“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或许你可以这样安然的过一辈子,可你想过没有,既然千是个意外,那么大千世界里一定还有意外存在,现在意外来了,意外就是秦默,你还不知道他是多么厉害的一个人吧,不,或许他根本不是人。”他转头望向滕雨,“我说的对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家阳台有个专业望远镜全面监视蓉蓉家,那天你入住蓉蓉家我担心出事就一直用望远镜观察着,意外发现凭空出现又拉着你凭空消失的秦默,那一刻我就明白,蓉蓉的劫是过不了。”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你为什么不阻止蓉蓉姐,假如没有后面发生的那些命案,或许秦默还不至于插手此事。”
“我不能控制千铃的出现,我不可能24小时陪着蓉蓉,既然蓉蓉继续利用千来杀人,那么我只好把事情搞大彻底做个了断。”
“什么意思?”滕雨问。
“本来千把人吃掉后骨架和头骨是要被埋掉的,是我让千留下被害人的头和脚,方便大家辨认,一旦事情追查起来一定会扯到足下生辉扯到乔泽蓉身上,因为乔泽蓉根本不记得自己利用千杀过人,更不知道世界上有个千这样的怪物,所以我不担心她会露出马脚,我要做的就是把蓉蓉的罪行引到我身上,乔泽风已经通知了秦默,她的姐姐是在我的酒庄消失的,而我也下落不明,最后是我绑架了蓉蓉到湖北,因爱生恨想杀了她,当然还有个最有利的证据证明是我指使千杀死了那些人,因为千一直养在我的家里。”
滕雨突然想起,那天在益达家通宵聊天,楼上好像闪过一片白,当时她以为自己眼花了,现在想想,有些后怕。那只怪物就寄养在益达的宅子里,就在她身边,离得那么近。
乔泽蓉突然冷声插话,“是我失算,本以为千只听我的话,不曾想多年相处下来她居然也会听你吩咐将臧天杨和武含的头脚丢出去,早知这样我自己养千了。”
“你养不了千,千铃可以养千,乔泽蓉却不行,我舍不得蓉蓉更不会举报你,只得成为你的帮凶,所以我们注定是要绑到一处的,那些人虽不是我杀的,但跟我多少有些关系吧,这样说来我死的也不算冤枉。”
“你先把这杯碍眼的毒茶放掉。”乔泽蓉目光紧锁着那只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