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错愕之余眼底闪过一丝惧意,随即她又笑了起来:“慕容平啊慕容平,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如此小气、计较,心狠手辣,但凡得罪过你的人,哪个能有好下场。你这招确实毒,本宫都甘拜下风!”
淑妃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这样的苟活只有无尽的屈辱,比死亡更令人恐惧。她曾是那么高傲尊贵的人,怎能受这般侮辱?
一旁的慕容清也是第一次见到慕容平这般狠绝的样子,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而吩咐完下人后,慕容平又看向了慕容清,那冷冷的眼神,让慕容清从骨子里感到阴冷。
肖新柔见状忙跪着道:“皇上,民女斗胆,恳请皇上饶祁王一命!”
慕容平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慕容清倒是没想到自己如此对肖新柔之后,她现在还会替自己求情。慕容清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又冷冷一笑,嘲讽道:“本王是何身份,何惧一死?你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哪里来便去哪里吧?你若再对本王纠缠不休,本王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肖新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看向慕容清,但见慕容清眼里尽是嫌恶之色,她竟不敢相信,愣在原地不知当如何是好。
苏染香对海棠使了个眼色,海棠和清荷壮着胆子去将肖新柔扶起。那肖新柔万念俱灰,两眼无神地呆在一旁,若不是清荷和海棠扶着她,只怕她连站都站不稳。
慕容平看了慕容清一眼,慕容清道:“父皇,这是儿臣最后一次这般叫你。儿臣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也没脸为自己开脱,儿臣只有一个小小的恳求,恳请阿爹让我给娘亲磕个头。”
慕容平心头微微一动,慕容清是众多皇子中唯一一个他看着长大的皇子,小时候亲自教授他为人之道为君之道。这一声阿爹仿若唤起了慕容平心底那些温暖的回忆,小时候的慕容清粉雕玉琢,聪颖可爱,惹人爱怜,慕容平最喜欢抱着他在御花园里玩,那时的他们就像是平凡幸福的一家子。
慕容清平日里虽有些骄纵,但平时对他也是极好的,唯有这一年,他与自己疏远了不少。如果他没有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母妃,或许又不一样罢!
慕容平虽是寒心愤怒,但还是不忍拒绝他这最后一个请求,便顿了顿,带着几分疲惫的语态道:“去吧!”
控制慕容清的侍卫这才松开他,慕容清慢慢走向淑妃,在淑妃面前跪下给她磕了个头:“母妃,清儿不孝,请原谅清儿的自私。希望来世我们都能过平凡的日子,不要背负那么多本不属于我们的东西。”
说罢,慕容清忽然拾起地上的匕首,朝着淑妃刺了一刀。他动作极快,旁边的侍卫还来不及劝阻。淑妃顿时便倒下,血沿着她的凤袍流出来,染成了一团明艳的红。
淑妃感激地朝他看了一眼,眼神里有着些许复杂,或许在这一刻,她对自己此生唯一的儿子才有那么一种怜惜和悔意吧!很快,她便闭上眼,她的唇边漾着一抹笑意,似解脱了一般。
周围的士兵倒是出奇地都没有上前去抓慕容清,淑妃一走,殿内又恢复了死寂。如此多人在场,却连呼吸声都难听到,唯有外面凛冽的风雪声显得那么清晰,那么冷寒。
慕容清拾起慕容平扔在地上的刀,对着自己的脖子横抹了一下,顿时鲜血四溢,染了一地的红。
“八弟!”慕容玥低声喊了一句,慕容清淡淡地看他一眼,嘲弄地笑了笑。
众人皆是一惊,只觉今夜冷寒刺骨,这殿内熊熊燃着的炭火都无法将空气里的寒意驱散。慕容平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没有说一句话。
慕容清看向肖新柔,眼里似乎饱含了太多的情绪,说不出诉不尽。肖新柔似不敢相信一般,对着地上垂死的人摇了摇头,泪水似珠子一般落个不停。慕容清的那一眼让她明白了许多,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朝慕容清扑了过去。
“对……对不起……”慕容清喃喃地说着,“你和……孩子要好好活下去……来世,换我来……爱你……”
肖新柔摇了摇头,已是泣不成声。
“别哭了……你笑起来……才最好看……可以再为我笑……笑一个吗?”慕容清断断续续地问着,肖新柔咬唇点点头,对他强扯了个笑容。
慕容清也不禁轻轻笑了起来,他想伸手去擦肖新柔脸上的眼泪,可那手还没碰到肖新柔的脸,便垂了下去。
慕容玥随即吩咐王总管带着苏染香等女子离开,肖新柔还不肯离去,苏染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肖新柔才总算明白这是皇宫之中,皇上还在殿内,她这才在海棠的搀扶下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千秋殿。
苏染香他们一走,殿内又似更冷了一些,一旁的侍卫将地上的淑妃和慕容清都检查了一遍,随即对慕容平和慕容玥回禀道:“皇上,殿下,淑妃和祁王已死。”
慕容平转过身,慢慢地朝着他的龙椅走去,冷漠地说道:“既然已死,尸体便由玥儿你来处理罢!朕累了,想休息,剩下那些叛军一并处决了,朕不想养一群忘恩负义的人!”
“可是,父皇,人数有些多,而且他们只是听命行事,此事不宜……”
“他们听谁人的命?是朕养着他们,他们只能听命于朕!而今他们既然已经不听话,那便跟畜生无异!”慕容玥话还没说完,慕容平便狠绝地打断道。
慕容玥知道这次宫变对他的影响极大,让他的脾气也变得颇为极端,不似以前那么平和。慕容玥便也不再说什么,因为现在无论说什么话,慕容平也听不到心里去。
慕容平在王公公的搀扶下去了里间,慕容玥只好带着百官出了千秋殿,对此次前来宫中的几位大人谢过之后,他便又去处理祁王尸体和叛军的事情去了。
☆、第九十六章
苏染香将肖新柔带回了国公府,派海棠去贴身照顾她。这一晚他们都历经了太多惊险,现在虽然还活着,但所受的冲击也是不小。所幸苏染香身上受的都是皮外伤,不打紧,方氏确实着着实实地吓了一回,一个劲地拉着苏染香哭。
苏染香倒不觉得什么,她前世更多的磨难都历经过,这一世就算真的死去,但能看到家人都还好好的,她也算是值了。只是,可能有些遗憾罢了。
现在最难过的应该是肖新柔,她心理上的创伤这一辈子都很难再好起来。苏染香怕她有事,也让大夫给她看了看,大夫给她开了些保胎药,其余的还是要她坚强想开些才行。
祁王对她应是有情,他在殿内对肖新柔说的那些狠话话,不过是不想连累她而已。但他不懂该如何去爱一个人,所以才让肖新柔处处受尽委屈。
这一晚的雪下得特别大,外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苏染香包扎好伤口,回到拾香阁休息时,已到了五更天,过不了多久便是天明。
然而,这一晚却像是过了许久一般。苏染香轻轻倚在窗前,看着外面纷纷而下的雪,忽然有些想慕容玥了。想必现在的他正忙着处理剩下的琐碎事务吧!
而今慕容平虽得救了,但他那身体短时间内也无法再理政,就不知这一世的慕容平还有多少时日可活。现在祁王一死,晋王又被削了王位,慕容玥便应是理所应当的太子人选,而况传国玉玺也在他手上。
不过,依照慕容玥的性子,想必还是会归还给慕容平……
“香美人,这么晚了,还不肯睡?是在等我吗?”一道久违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苏染香回过头,却见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而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容云笙!
“是你?”苏染香很是诧异。
容云笙见她一脸的震惊和警觉,不禁邪魅一笑:“怎么?看到我很失望?香美人希望是谁呢?难不成是我那个玉树临风的表弟?”
此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语气。苏染香微微皱眉:“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的?”
“卫国公的府邸还不好找?不过,香美人的房间倒是不怎么好找,害我跑了好几处地方才寻来。”容云笙一脸坏笑地说道。
“你来找我做什么?”苏染香没兴趣听他闲扯那么多,便直接问他来意。
“当然是找你聊天了,自从萧关一别,我已经好久没见到香美人了,甚是挂念。”容云笙轻佻地说。
苏染香还不至于轻易听信他这胡言乱语,只道:“容公子若是想找我聊天,还是等改日我们去外面聊罢,你这样未经我允许闯入我的房间,传出去不好。再说,我也有些累了,想要休息。”
容云笙道:“可是我才来京城,找不到落脚的地儿。所以才来找你,你若是真的累了,那便休息吧,我就在这里坐一会儿,等你醒了,我们再聊。”
此人真是胡搅蛮缠,他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叫她如何入睡?苏染香蹙眉道:“既然容公子没有去处,那便先去我兄长的房间等他吧!你与他是生死之交,又同为男子,你去他的院子不会招来闲话。更何况,家兄许久未见你,也甚是挂念。”
“侯爷想我?”容云笙微眯起眼,狐疑地打量着苏染香。
苏染香连忙点头:“你与他相识虽不久,但你曾救他一命,兄长甚是感激,说你与他生死与共,相知相惜。”
当然,容云笙偷了她大哥的兵符,依照她哥的脾气,不将容云笙狠狠收拾一顿才怪。不过,这容云笙倒是很奇怪,他既然十分痛恨慕容平,苏染香还以为这次来他会刺杀慕容平,没想他根本什么都没做。
而且,她大哥说容云笙应该还有十多天才到,但他却今晚就到了,来得还这么准时。
这些疑惑在苏染香心中,不过她倒也没打算找眼前人解惑,根据容云笙的脾气,他会对自己说实话才怪,所以问了也是白搭。
容云笙看了苏染香一眼:“看来香美人是巴不得我走了!也好,我这一路急匆匆赶来,还没来得及休息,便先去找个地方睡一觉,醒了再来找你!”
容云笙对苏染香妖娆一笑,那灼灼的桃花眼满满都是戏谑之意,看得苏染香直皱眉。容云笙走后,苏染香便倒床休息,劫后余生的感觉甚是微妙,很庆幸,也带着一种后怕。
但对于慕容清的结局,她还是唏嘘不已。或许他从小便被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所以行事风格总是那么阴鸷。但若是他好好地做一个皇子,未必不能继承大统,他那般聪明,也算是博学多才。
这一晚太累了,苏染香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她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醒来时已到了三竿。
苏染香起床,正欲叫海棠,忽又想起海棠去照顾肖新柔了,清荷这丫头也不知去了何处。她只好自己起来梳洗一番,待她梳洗完后一出门,便见檐下立着一人,背着手朝着院子站立,在一片素白色的映衬下,那笔挺的背影显得格外庄重而神圣。
“殿下?”苏染香轻呼一声,“这里风大,你怎么不进屋来。”
那人转过身,冲她微笑:“你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苏染香问道,她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
“现在已是午后,你可是饿了?”慕容玥问。
没想自己这一觉便睡了大半天。苏染香轻轻摇头,见慕容玥眼底有些乌青,又想自己昨晚离宫时他还没走,想必也没时间休息,便道:“殿下昨天到现在都没睡下?”
“睡不睡都无妨,宫中还有诸多琐事需要我处理,也不能这么一直拖着。不过现在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也当着百官的面将玉玺还给了父皇,让他重掌朝纲。我也没什么别的事,所以想过来看看你。你的伤势怎么样?可有很痛?”慕容玥一边问着,一边上前去牵她的手,见手腕上还有被绳子勒过的伤痕,眼底难掩心疼之意。
苏染香倒没觉得有多疼,能活着便什么都好。“一点皮外伤,不碍事。倒是你,肯定累坏了吧?该先回府上好好休息。”
“只要你安好,本王便不觉累。”
苏染香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转过话题问道:“不知皇上可还好?”
慕容玥轻叹一口气:“父皇他最近服了太多丹药,身体不是很好。昨晚我在殿外守了他一夜,近些日子淑妃将他囚禁在千秋殿之中,他似乎有些怕了。睡了一觉之后便再也不肯在千秋殿待,他精神有些恍惚,可能是梦到淑妃和八弟了。”
“没想事情竟会变成这样,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是啊,其实八弟大不必如此,父皇如此喜欢他,淑妃又如此受宠,若是没有发生此事,这天下最后极大可能都是给他留着的。”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有时候善恶便是一瞬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或许淑妃和皇后斗了那么多年,她倒是习惯于皇后那样的对手。而你的权力并不在后宫,也并非沾亲带故的氏族关系,再加上淑妃以为晋王倒了之后,祁王便该理所当然地上位成太子,没想皇上却没有如此做,所以她才会走这么一步错棋。皇后失势,后宫势力落入她的手中,也给了她可以掌控皇上的机会。或许便是这些种种原因,才接下了昨晚的恶果。”苏染香感慨道。
“我倒觉得是因为淑妃根本不爱父皇,甚至从心里怨着他,才有了昨晚的事。罢了,我们不谈旁人的故事了,我今日来是想问你昨晚你答应本王的事情,可还算数?”慕容玥看着苏染香的眼睛认真问道。
苏染香微微一愣,脸色倏尔红了起来,便低下头嗯了一声。慕容玥见她一脸低头的娇羞,不禁温柔一笑,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过两天我便给父皇说明心意,让他下旨恩准我们的婚事。”慕容玥道。
苏染香低着头,没有回话。慕容玥见她有些害羞,便也没有再逗她,只说:“我这要回府休息了,晚上再来找你。”
说完,慕容玥便转身离去。
苏染香伫立在原地,目送他消失在回廊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