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鹿再也否认不了,松了一口气,只能勉强的笑了笑。不用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笑的难看极了。
吴畏一副坦然的样子,他不知道他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容易被理解出别的含义。
正在齐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两人头顶上响起一轻佻的口哨声。
任淼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趴在栏杆上。
“美女老板,中午吃什么?”
第4章 癞蛤1蟆
“你想吃什么?”齐鹿抬头问。
“樱桃烧肉,松鼠桂鱼……”
他开始点菜,齐鹿状似记得认真,还掰手指数了有几个菜。
等他点完后一歪脑袋道,“不会做。做饭的师傅过两天才来,胡姨只会做家常菜而且味道寡淡,我做饭连她都不如。”
“那你问我吃什么?”
“是你先问的。”她一副无辜的语气,下了楼梯,把屋子中间刚才混乱中撞翻了的桌凳摆放好。
任淼不可置信的指着她,对吴畏说,“她这什么服务态度,信不信我们换一家。”
吴畏挥开他的手,“要换你自己换。”
任淼叫了两声,见他不搭理自己,回头一看齐鹿也假装忙的没空理他,无趣的抓了抓头发跟上去了。
吴畏正要关门,被挡住,任淼嬉笑着从没开关的门缝里挤进来。
正对门的是一扇大窗,雨后的灵雾山仿佛仙境。
他吹了声口哨,挑开窗帘,“老吴,这老板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咱俩这待遇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啊,我房间里就看不到这景。”
听见他的话吴畏这才发现,走到窗前看了两眼,敷衍的赞了句,“景色不错。”
见他没反应任淼也歇了开玩笑的心思,没形状的摊在窗前的榻榻米上,“我下周有课,今天不回去不行了。”
吴畏在床头找看到一半的那本书,才想起来刚才忘在了露台上,听见任淼要回去有点不信。
“你说客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就这么回去了?”
他走到外面露台找到落在藤椅上的书,摊开的两页已经被雨水打湿。
被他说中来的目的,任淼有些不自在,跟过去问他,“我什么都没说,你知道我来干什么?”
吴畏翻过那两页接着看,闻言抬头看着他,直到任淼心虚的眨了眨眼。
“我们认识十年,你是个离开热闹都市就没有办法生活的人,这次却跑来我这里住了三天,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目的。”
任淼一笑,两人多年老友,吴畏又聪明至极,没有什么瞒得过他。
“你这回可把孟君如害惨了。你退出孟氏让她损失了你这个重要合伙人不说,还把股份卖给了她的死对手,她跟孟东来旗鼓相当了多年,这一下就呈劣势,你一点不怜香惜玉让她气的不轻。”
吴畏摇头,放下书,“有两个地方你说错了,我是跟孟氏合作不是跟孟君如个人,她的确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但是我们理念不合没有办法共事。她跟她大哥孟东来斗那是她们孟家私事,我把股份卖给孟东来一是因为他出价高,刚好够我买山上那栋房子,二是他也反对在没有经过临床试验的前提下就把新的药物提取技术投入到生产中去。”
孟君如性格强势从不轻易让人,但碰到坚持原则的吴畏也不得不多次退让。任淼作为两个人共同的朋友,常常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最近传出孟君如的父亲身体大不如前的消息,她跟孟东来争夺家产的战争也再也懒得遮遮掩掩,任淼体谅她的不容易,但也清楚吴畏的性格,所有虽然受人所托,但见了吴畏却一个字也没说。
“她确实找过我,我来的目的也正如你所想的那样,但我知道只要你决定了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所以……”他摊了摊手,“就当我是来慰问你这个失业青年,顺便旅游。”
“北京那边一所高校最近跟我联系过,让我过去执教。我觉得是个不错的选择。”吴畏淡淡的开口。
任淼吃了一惊,“哪个学校消息这么灵通?你答应了?”
“我还在考虑。”他手指在书面上敲了敲。
任淼若有所思,犹豫着开口,“其实,孟君如还有一个退而求其次的目的。”
吴畏挑眉。
“她想买你手里的技术。”
吴畏突然有些厌烦,有些反感她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方式,却碍于任淼的关系,怕自己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让他难堪,索性闭嘴了。
任淼看他表情马上举起双手表示无辜,“我只作传达,绝对没有帮她的意思,我虽然不做研究,但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吴畏脸色这才缓和了,“这项技术投入生产的确能带来更多盈利,她在跟孟东来的明争暗斗中也能占据优势,但我不能保证它是完美的,一旦出了差错……”
“我理解。”任淼说。
吴畏这才完全放下心。手里的书也没了再看的心思,打湿的那两页也干了,他合起来跟房间里其他的放在一起。
任淼等他放好了看了一眼书脊上的名字,“《苏东坡传》,林语堂先生的书。老吴,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你看的不都是文献资料吗?”
吴畏强迫症发作,把几本书按着高矮顺序重新放好。
“摆在房间里的,随便看看打发时间。应该是齐鹿的。”
“谁是齐鹿?”任淼咀嚼着这个名字,有一丝丝耳熟。
“客栈老板。”
“呵,她呀……”任淼拖长了音调。
齐鹿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冲了包感冒冲剂一咕噜喝下去,继续用那部屏幕都裂开的老式手机找厨师的电话。
天晴后旅客马上就要多起来了,她跟胡阿姨两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找个做饭的师父负责厨房,胡阿姨负责杂事,跟她两个人轮流值夜就差不多了。
只是这样一来就不得不动先动她那一笔存款了。
她摸了摸抽屉上的锁,点开前两天收到的信息,爸爸说身份证已经给她寄过来了,算时间这两天就要到了。拿到的第一时间,她就要去镇上的银行办卡把钱存了。
院子里响起敲门声。
“有人在吗?”
齐鹿探出头,见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打扮的人背着包站在门口。
女生长得娇小,笑起来很甜,一见齐鹿立刻开口问,“你是服务员吗?你们这儿真漂亮,我们是来旅游的,还有房间吗?”
齐鹿立刻招呼他们进来。两人是情侣,正读大二,是恋爱周年纪念日出来旅行的。男生内向一些,女生却很活泼,在院子和房间里四处打量。
齐鹿很喜欢女孩子脸上明媚的笑容,主动提出可以先带他们上去看房间,再决定住不住。
“这样好吗?你们老板会不会骂你?”女孩子跑上了楼梯,又回过头来问。
齐鹿难得俏皮的说,“我为什么要骂我自己?”
男生先反应过来,红着脸说,“姐姐真对不起,我们还以为你是服务员。”女孩子可爱的掩着嘴巴,瞪圆了眼睛一副闯祸了的模样。
“没关系,先去看房间吧。”
房间就在吴畏的隔壁,路过时候他房门虚掩着,齐鹿下意识的往里瞥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
女生很满意,推开窗就对着远处灵雾山大叫了一声。齐鹿皱眉,男生见她动作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也舍不得说自己女朋友。
他问了房间价格,然后拿钱包准备给押金,被女生拦了一下。
“姐姐,能不能便宜一点,我们都是学生还没开始自己挣钱呢。出来玩儿的钱都是从家里给的生活费里省出来的。”她撒娇似的拉住齐鹿的胳膊
齐鹿有点为难,“整个镇上的客栈价格都是一样的,我给你便宜了,别人要找我麻烦。”
齐鹿刚开店时为了争客流量把价格定的很低,惹得其他开客栈的本地人不满,后来才定了规矩,价格一样,争客人大家各凭本事。
“不然这样吧,”她想了想,“我不收你们押金,但你们要先给今天的房钱。”
小情侣相互看了一眼,等女生点头男生才拿钱。然后齐鹿告诉他们早饭时间还有洗手间的位置,带着他们下楼登记入住。
走到隔壁门口,吴畏突然拉开门。
齐鹿愣了一下,看他一身运动装备,随口问道:“去跑步啊?”
他点头,只往她身后扫了一眼,“我朋友走了,另一间房大概要麻烦你收拾一下。”
原来是离开了啊。齐鹿想起他朋友一脸不屑的跟她说“拜拜”,然后问她“你是梅花鹿还是长颈鹿”的时候,她以为只是出去一趟。
“应该的。”
“哥哥你好,我们是住你隔壁的,我叫曲卉卉。”女孩子眼睛亮亮的,越过齐鹿对吴畏伸出手。
“你好。”吴畏冲她点了下头,随手一把门一拉就走了。
曲卉卉看着楼下小跑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吐了吐舌头,“帅哥都这么高冷吗?”
她男朋友脸色难看,冷哼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
齐鹿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没看到。
任淼住过的房间几乎所有东西都移了位置,齐鹿一推开门就傻眼,几乎怀疑自己是走错了地方。床原本在门的右边,却被推到了窗户下面一侧靠墙,沙发挡住另一侧。
胡阿姨又装听不到齐鹿叫她。光是把所有东西搬回原来的位置,就让齐鹿累的半死,收拾完已经是晚上。
她抱着换下来的床单被套下楼,路过曲卉卉的房间看见门打开着却没人,她的声音从隔壁吴畏的房间传来。
“你一个人来玩儿吗?我们还没有来过这里,要不要明天一起出去……”
吴畏没有回应,但这一点都妨碍曲卉卉的热情。
齐鹿把抱着的东西往上搂了搂,目光直视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的走过去。
“齐鹿!”吴畏喊住她。“你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她转过身,先看了尴尬的曲卉卉一眼,示意他自己怀里的东西,“那麻烦你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
“你先过来,很重要的事。”
他站在门边,僵持了一会儿齐鹿妥协,把东西放在楼梯转角。“好吧。”
他把门拉到最大,让她进了房间却依然站在门口。
曲卉卉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意识到吴畏的动作是两人要关门聊的意思,尴尬的夺门而出。
房间明明是齐鹿非常熟悉的,她却有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这让她很不自在。
袖子挽到手肘,小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揉了揉,索性把袖子拉下来遮住。
吴畏也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指了指门外,“抱歉,她话太多,直接赶她出去似乎不太好,所以才叫住你。”
“没关系。小姑娘第一次来这儿旅游,大概是太兴奋了。”她从前有一个名字跟“卉卉”同音的朋友,所以几遍她跟吴畏两人都心知肚明小姑娘的意图,也忍不住为她遮掩。
“也确实有件事要提醒你,我跑步回来的时候看见昨天那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在院子外面。你当心一点,你这块天鹅肉很遭癞蛤1蟆惦记。”
齐鹿心里闪过一瞬间的害怕,脸上却是一贯的平静。
“谢谢你,我会当心。”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齐鹿只想尽快离开这里,门窗都关着,封闭的空间里他的存在感太强,让人想忽视都没有办法。
“你应该是林市人吧,怎么会来这里?”
她干笑了一下,“来挣钱啊。”
吴畏恰好站在窗边,手指在那一排排列的井然有序的书上面敲过,她的表情告诉他不是这个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5章 走丢
灵雾镇的春天到了晚上也犹如初冬一样冷。
齐鹿关了灯开了小电炉,坐在一楼。只能搜两个台的电视机音量开到最小,午夜剧场播放一部老的外国电影。
黑白画面,没有中文配音,画面切换间房间里光影交替,她披散的长发遮住半张脸,一双眼睛神悲喜不明,时而嘴唇翕动跟着电影里的主角念着台词。
她仿佛置身剧中,陪主角一起经历喜悦和波折,在最后主角因为流言成为小镇上的众矢之的,爬上钟楼跳下的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掩面哭出声来。
屏幕上开始显示创作人员名单,凄惶的片尾曲若有似无,细弱的抽噎声在安静的深夜里显得尤为明显。
她窝在藤椅上缩成一团,听到轻轻的楼板“嘎吱”声,警觉的擦干脸理了理头发。
抬起头,微弱的光线里,身材修长的男人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着她,不知道站了多久。
齐鹿仓皇的站起,撞翻了面前的小电炉,男人按下楼梯口的开关,灯光亮起,顿时所有来不及掩藏的情绪都无所遁形,她微低头侧过身。
吴畏走下楼梯,“睡不着……”
“睡不着……”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听到对方的话都愣了一下,然后都默契的不再说话。
吴畏在房间的沙发上坐下,电视里没有间歇的开始放映第二部 电影。好莱坞式的商业大片对齐鹿没有吸引力,她有脸贴在椅背上,从藤条编制的网格里用视线描摹他的五官。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醒来时天光大亮。
电烤炉拔了电源被放置在一边,她坐起来醒了醒神,打开大门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
墙角的一大丛杜鹃开了花,院墙外溪边的一排树长了新叶绿的晃眼睛,头顶响起脚步声,一抬头恰巧二楼中间的房间门打开,端着水杯出现在栏杆前。
“早。”他淡淡的打招呼。
齐鹿笑笑,“早。”
两人都好像被抹去了关于昨天的记忆。
“早啊,齐姐姐。”隔壁的房间门也被推开,曲卉卉元气满满的打招呼,已经一副准备出门的打扮。“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准备上山去玩儿,吴哥哥你去过没有,我们可以一起啊人多热闹。”
“我还有事。”
他说完回了房间,曲卉卉对着关上的门撅了噘嘴,房间里传来男朋友不满的声音。
“卉卉,快来看看我们要带什么东西。”
“你自己不会看吗?什么都要我来决定。”女孩子摔手摔脚的回了房间。
齐鹿洗漱后告诉胡阿姨一声就揣上身份证还有盒子里的所有钱去了银行,办好卡摩挲着卡面凹凸的数字一阵兴奋,存钱时候听着机器哗啦啦数钱的声音又是一阵激动。
她多少年都没有用过□□了。
一张小小的卡片揣在口袋里,回去的路上她时不时就把手伸进去摸一摸,一脸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