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缘——七和香
时间:2017-10-29 17:09:29

  “其实就是一封信。”安郡王说:“大伯父当年在庆州府做同知的时候,与在宁王府当差的同窗有信件来往,其中语涉宁王,我后来看过那信,是回答宁王某件差事上的问话。”
  这些事情赵如意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睁大了眼睛听,安郡王心里却知道赵如意做了郡王妃,今后就是不直接接触这些事,心里也要明白才好,便仔细给她解说:“宁王是先帝嫡亲弟弟,做了二十几年皇弟,十几年皇叔,领过许多差事,他有问话,又事关民生,大伯父特地写信去答话,仔细分说百姓和当地情形,其实也是为着当差仔细的缘故。只是一点儿疏忽了,因着说他的同窗在信中提及,而不是宁王直接问话,大伯父便也就在信上直接答了,没有用公文回话,就成了把柄,被治了个与逆王私下联络的罪来。”
  赵如意虽然没有接触过这些,但到底聪明,便问:“那皇上怎么又说家风清正呢。”
  安郡王说:“宁王被捕后,那些信并没有抄出来。”
  “被人拿走了?”赵如意明白了,这样的信,不止自己伯父那一封,宁王在朝几十年,积累起来的东西不少,写信这些人,有些大约已经去职,甚或去世,有些却依然在朝,甚至可能从小官变成了大官,不管是谁拿走了这信,可以做的文章也太多了。
  安郡王说:“没有从宁王府抄到这些信,但大伯父这一封却在卷宗里头,因此获罪,这显然是有人胁迫了大伯父无果,拿大伯父杀鸡儆猴,皇上若是不清楚这里头的关节,怎么会在后来让大伯父免职开释,却让永宁侯平级袭爵呢?所以皇上这一句家风清正的评判,其实是这个意思。”
  赵如意这才彻底明白,大哥哥其实已经有了最好的考语了,只是大伯娘不知道,还想钻营。
  安郡王道:“我怀疑这些信是被太后娘娘的人拿走了。”
  赵如意福至心灵,问道:“莫不是这一回,有些人原本不应该说话的人,都站了出来为太后辩驳?”
  安郡王笑,又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哎呀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赵如意虽然不上朝,可她只凭有限的几件事,已经发现了太后与皇帝有党争,皇帝不想做受制于太后的皇帝,太后同样也希望大权在握,不想事事都仰仗皇帝,这是难以避免的,别说这不是亲母子,便是亲母子,在有机会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太后有多年积累,皇帝借赐侧妃一事,沉重的打击了太后的威信和势力,现在局面占优,可是太后显然是不会就此认输的,原本就有根基,再用这些信做做文章,今后局势会怎么样也很难说了。
  赵如意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替皇帝忧心起来:“这些信会藏在哪里呢?”
  “这我哪里知道去?”安郡王说:“其实就是这些信,我也是才确定了确实存在,已经被人拿走了的,以前都只是猜测。”
  “好难办。”赵如意忧心忡忡,安郡王笑:“瞧你那样,不知道的人,还当你是皇上的亲姑娘呢!只怕皇上的亲姑娘还不会去想这个。”
  “谁叫你说呢!”赵如意不满的很,她又不是木头做的,既然知道了,难道不去想一想吗?
  赵如意当然也明白,安郡王不是无缘无故跟她说这些的,成亲日子已经定了,她作为今后的安郡王妃,要面对的自然就多了起来,后宅看似家中琐事,可是各种来往,走礼,交际,也与前朝形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若是不懂,说不定在一件看似无足轻重的小事上,就会栽跟头。
  妻贤夫祸少,古语总是有些道理的。
  安郡王不动声色随口在她的家事上引入朝政,让赵如意特别明显的感觉到她就快要成为安郡王妃的事实,赐婚不单单只是圣旨了,变成了近在咫尺的事了。
  赵家一家人这还是第一次在京城过的年,不仅仅是赵如意要在这一年的五月出嫁,赵家的几位姑娘从选秀中落选出来后,已经过了十七岁生辰的七姑娘赵淑云也订了亲,十二月就换了庚帖,同样是要嫁在京城了。
  赵淑云的未来夫君,说起来也是大名鼎鼎的,京城上一届秋闱的四大才子之一,中了二甲进士的蓝小公子蓝和。
  这说起来,好像是一个轮回一般,田公子嫌弃赵家的门第,退了亲,却只中了个同进士,可赵家自己却出了个传胪,被退亲的九姑娘成了郡王妃,而同样是才子的蓝和,中了进士,却求娶赵家的姑娘。
  幸而求的不是九姑娘,不然简直就是给田公子的凌空一巴掌了。
  说不定蓝公子还觉得很遗憾,他跟田公子不和,这可不是一个秘密,不过赵如意还是觉得这婚姻轮回,真是挺奇妙的。
  经历了康二姑娘的事之后,赵如意对京城的闺秀热爱才子的传统颇为了解了,就取笑赵淑云:“你别出门了,当心挨打。”
第65章 聘礼
  才出了正月, 护国长公主府就来下聘, 虽然是旨意赐婚,又有礼部操持, 这聘礼还是要自己预备,小厮们穿着一色新裁的衣服, 大红的腰带, 抬着几十抬绑着大红绸花的聘礼吹吹打打的往赵家送, 沿路引来许多围观之人。
  对于这样在云端的人物, 围观的普通群众提不起比较的心和妒忌的心,纯是来看热闹的, 几乎都在说赵家姑娘命好, 才被退了亲, 一转眼就成了郡王妃。
  有人说这才叫有福啊,要是田家没去退亲, 这位赵姑娘如今就是同进士之妻了,跟现在这会儿比起来, 那可真是天渊之别,果真这有福气的人,阴差阳错都会有福,连退亲这样的倒霉事,都会变成福气。
  说的人当然也顺口嘲笑了两句名满京城的田才子,在中了同进士之后,田公子名声更振,几乎比在秋闱之前名声更响些, 不止是读书人和士官之家,就是更底层些的也当了个闲话听听,跟着笑上一笑。
  踩人的感觉一向叫人愉快,尤其是这种原本高高在上的人,又有明显的瑕疵,踩起来理直气壮。
  这随口奚落田才子的话,落在人群里两个戴着帷帽的女子的耳中,实在刺耳之极,看起来娇娇弱弱的那个女子,帷帽下的脸色十分难看,忍不住就要上前争辩两句,她旁边的女子十分明白她,见她微微一动,就连忙拉着她的袖子,轻声道:“姑娘别理这样的蠢人,他们能懂什么,这里人多,万一有一两个去过咱们家的人认出我们来,就不好了,姑娘正事要紧。”
  若是赵如意在这里,立刻就能认出来,这位娇弱的女子,便正是康家那位仙女二姑娘康千玉,她旧年里那样闹了一回,康修瑾极其精明而谨慎,不敢再为女儿谋皇子妃位,当机立断让她继续装病,甚至送到别院疗养,免了选秀,这样的办法,在别人家不行,但作为礼部侍郎的康修瑾却是易如反掌。
  如今选秀早已结束,康千玉就用不着装病了,装太久叫人议论起来,未免身子太弱了些,自也不好听,便在年前就接了回来,只是还没出门罢了。
  这一次,却显然是自己溜出门的,康千玉听丫鬟这样说,就转过了弯来,低声道:“是了,你说的不错,我们赶紧着去那韵秀阁才是。”
  只是今天偏偏碰到护国长公主府往赵家送聘礼,看热闹的多了,太档路,康千玉本就娇柔,越发走的慢,眼见得跟田姑娘约好的时间都到了,却还到不了。
  康千玉心中着急,生怕田姑娘等的不耐烦了要走,她自从上一回在家里大闹了一阵之后,母亲大发雷霆,审了她的丫头,知道了情形,就再不跟田家来往了,田太太往康家递了两三回帖子都被拒之门外,康千玉哭了许多回,母亲都无动于衷,康千玉眼见得打动母亲无望了,只怕就要被爱权势的父母送去高门结交权贵,便决定自救。
  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康千玉院子里一个二等丫鬟名唤红菱的,恰巧与田姑娘跟前一个丫鬟有表亲,那一日悄悄的给康千玉递了信儿,田姑娘约了康千玉在二月初六这一日,在康家外头不远的那条西街上卖胭脂水粉的韵秀阁见一见,田姑娘暗示,她的哥哥会陪她来。
  康千玉心中小鹿乱撞,激动的什么似的,果然在这一日,支开自己跟前的大丫鬟,只带着红菱伺候,只说在后头园子里逛逛,红菱早买通了守角门子的婆子,悄悄的溜了出来。
  康千玉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期待着能见到田公子的心情,还有违抗母亲的那一种禁忌又叛逆的心情,又复杂又新鲜。
  眼见得已经看见了韵秀阁的招牌了,康千玉心跳都快了好几拍,帷帽下的脸娇羞的如红玉一般。
  
  护国长公主府的聘礼送了来,先都堆在二门上,阖府的下人,不管有事没事的都围着看,赵家的主子也不喝止,这样的喜事,当然不怕人看,尤其是公主府家大业大,聘礼丰厚,极有脸面。
  单是照着单子核对东西,都核了大半日,赵二夫人才吩咐人抬进库房去,然后一一的去回赵老夫人:“有些东西不好估,是上等的,只怕拿着银子没地方买,其他的我与管家一起大约估了一回,不下三万两,单金子打的万事如意的锞子,一两一个的,就有一千个,整装了两箱。”
  赵家也是家底丰厚的大族了,赵二夫人嫁自己嫡女的时候,单自己房里添给女儿的就有近万两,可也对护国长公主府的大手笔咋舌,这还没算上那一盒盒的各种宝石和南洋珠珊瑚玛瑙,那宝石且别说别的宝石,最贵重的红包,一盒二十颗,每颗都至少拇指大小,足够打一整套头面,南洋珠颗颗光润,光泽极佳,且每盒里头都是一样大小,十分难得。
  赵二夫人见过的东西多了,很有眼光,这珠子一颗两颗容易,一盒子十二颗、二十颗均是一样大小浑圆,那就是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的东西。
  这皇家气派,果然是不同的。
  这安郡王是独子,怪不得如此大手笔,可这样聘礼一来,嫁妆就难办了,这厅里坐着的赵大夫人、四夫人都心中有数,只是不好开口,赵二夫人道:“这样的聘礼,那是护国长公主的体面,咱们家跟着沾光,就是九姑娘这嫁妆,要怎么办才好。”
  赵老夫人听了,轻轻点点头,道:“九姑娘爹娘没的早,这一应事情都要你们这些伯娘多上上心。按往日的例,公中该有多少就有多少,只是要办的好,不要中看不中用。另外我这里还有一点东西,我想着九姑娘没父母,我多偏疼她些,想必你们也不至于跟她争的。”
  赵二夫人连忙笑道:“公中按例是一万银子,只如今九姑娘是皇后娘娘的义女,又是朝廷赐婚的郡王妃,跟别的姑娘自是不同,且多些银子东西,那也是咱们家的体面。”
  当初三姑娘嫁到京城来,京城里好宅子、铺子都有,单一万银子那自是置办不下来,都是二房自己贴补的,可九姑娘父母皆亡,平日里都是老太太私房贴补的,这会儿二夫人提出这个话,是跟两位妯娌商议,替老太太分忧的意思。
  大夫人听了便道:“二弟妹说的很是,这体面不同寻常,依我看,两万银子也不多。”
  老太太手里有多少东西,没人知道,不过老太太说这样子的话,东西估计很不少,且还明说了别的姑娘不照这个例子,老太太东西贴出去多了,各房今后得的就少了,是以赵大夫人便又接着说:“两万两的嫁妆,做一百零八抬也很看得过去了,就是老太太要给银子,那自是应该的,只也要虑着咱们家到底比不得公主府,总是要退一步的才好。”
  大夫人这话说的冠冕堂皇,既是公中翻了倍了,那也可见她们这做伯娘的大方了,且身份比不过,自然不好比公主府多,要差着些才是公主府的体面。用这话拦着老太太,也是有道理的。其实老太太手里的东西,百年之后自然是要拿出来分的,也跟公中的差不多了。
  赵老夫人看了大夫人一眼,点头道:“你们都说好,那就两万两罢,仔细办来才好。”
  二夫人笑道:“因赐婚的日子近,年前得了日子我就去护国长公主府量了房子打家具了,其他东西这就打发人办去,就是最好要盘个好地脚的铺子在嫁妆里头,才是活钱,比东西强,只是这个一时急不得。”
  赵老夫人道:“这个不要紧,铺子庄子我都给她预备了,你不用理这个,只管买东西就是。”
  赵大夫人一惊,她没想到自己都提了那话了,老太太还有这样一说。
  庄子也罢了,京城好地脚的铺子可不便宜,老太太这样的手笔,就是底蕴深厚,那也只怕把那点儿老底子都给赵如意带到护国长公主府去了么?且那么多聘礼,他们这样的人家那是都要让姑娘带走的,再加这样的嫁妆,就是再疼九姑娘,那也不至于吧?
  这嫁一个姑娘就这样的手笔,家里还有这么多哥儿呢?
  赵大夫人还想说话,赵老夫人却道:“就这样定了,你们只管忙去吧。”
  赵大夫人有点不甘心,虽然往外走了,心里还是琢磨着什么时候再劝一劝老太太,刚出了门,走到窗根底下,就听到老太太吩咐:“老大家的回来。”
  立时便有丫鬟一叠连声的道:“老太太请大夫人说话。”
  赵四夫人走在前头,回头看了一眼,只笑了一笑,没理会自己扶着丫鬟走了,回了自己的屋子,两个嫡亲姑娘都在稍间炕上坐着,炕桌上放着账本,都在学管家理事,四夫人便笑道:“你们大伯娘触了老太太的霉头了。”
  她本来就是个城府不深的人,跟自己亲女儿说话更没什么藏掖的,就把今日的事说了一回:“九姑娘是老太太的心头肉,老太太要出银子有什么好拦着的,她就好像要割她的肉一般,还指望着分老太太箱子里的银子呢。”
  七姑娘赵淑兰连忙问:“娘没说什么话吧?”
  “娘听你的,但凡九姑娘的事,绝不说一个不字。老太太的银子,老太太爱给多少给多少,横竖不管给不给,咱们也就那些,多不了也少不了。我又没出个中了传胪的哥儿,也落不到我头上来。”赵四夫人道。
  赵十姑娘便说:“大伯娘这是不足性,眼见得大哥哥出息了,就巴不得一家子都围着他们转,也不想想,前儿的宅子,还是九姐姐给她要回来的呢,那也值一万银子了。且九姐姐又没个亲兄弟亲哥哥的,在这家里也就这一回的事了,她也好意思争这个。”
  “你这倒是长进了。”赵七姑娘道:“你这样,我倒是放心些。就是那个话,自己一家人,能有什么好争的,要像九妹妹那样,在外头能争,那才是好的呢!”
  赵四夫人幸灾乐祸抿着嘴乐:“老太太平日里菩萨似的,不大理会,可心里清明着呢,你大伯娘常在外头不知道老太太的秉性,今儿只怕就要得教训了。”
  赵十姑娘现在颇站在九姑娘这一头,跟着她娘幸灾乐祸,七姑娘摇摇头,懒得再说什么了。
  今天来送聘礼,赵如意自不好意思去查看公主府送了多少来,可架不住她跟前的丫鬟个个兴奋不已,因赵如意要留在京城了,原本没跟着来京的莲心云实都收拾了赵如意没带上来的东西,赶在年前来了。
  云实也就罢了,莲心是个聒噪的,前后跑了两圈,欢天喜地的跟赵如意说:“公主府可看重姑娘了,这一份儿聘礼,只怕连公主也能比下去。”
  一会儿跑了回来又说:“老太太那边议了,公中拿两万两给姑娘办嫁妆,老太太另外还有体己的铺子和庄子要给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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