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赫舍里氏心中必定是在诅咒伊尔根觉罗氏这一胎生个小格格，只可惜啊，往往老天爷不遂人意。康熙四十二年二月，才刚过了花朝节，天气初暖的好时节里，伊尔根觉罗淑浅在十一贝勒府生下一子，便是阿禌的嫡长子了。
玄烨给这个孩子取名弘暙……因为生在春日里，所以就叫弘暙？昭嫆心里默默吐槽。
弘暙满月后，宫里也开始操持选秀事宜了，太后年纪大了，春暖乍寒时节又染了风寒，因此是昭嫆这个皇贵妃主持殿选。
嗯，胤禨也十五了，今年也该婚配了。这孩子说是十五岁，其实连十四岁生日都还没过呢！胤禨和濡儿是六月六生的，还有仨月才满十四周岁呢！
昭嫆虽有心拖延，可康熙和太后那儿都过不去，也只得睁大了眼睛给他挑老婆了！好在大清的公主都嫁得晚些，荣宪公主、端静公主都是十九才出嫁，濡儿完全可以在身边多留几年。
殿选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家世显赫的哪怕容貌平平也要留牌子、容色出挑而家世卑微的也可酌情留几个——预备着给皇子阿哥府上添侍妾用。而那些既无家世也无容色的，自然是要撂牌子的。
至于什么才学、品性这些内在素质，仅凭殿选哪里看得出来？粗粗筛选一轮之后，都撩去延庆馆学规矩，慢慢留心便是了。
殿选过后，四妃一个个登门，各有所求。
惠妃操心的自然是直亲王的继娶之事，大福晋活着的时候惠妃就看儿媳妇不顺眼了，如今儿媳妇都去了好几年了，惠妃自然不愿看着儿子继续单着！
对于大阿哥续弦之事，昭嫆摇头道：“给大阿哥选继福晋这事儿，皇上没发话，想来是并无赐婚之意了。”
像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以及昭嫆的十五阿哥胤禨，这回都要挑嫡福晋了，康熙也发了话了，叫昭嫆留心着人选。大阿哥那儿既然没提，那必定是不会赐婚的。
惠妃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恹恹了，“唉，胤褆总不能一直叫侧室掌家吧？这孩子，都这个年纪了，愈发任性了！之前竟然还想着扶张佳氏为正！”说着，惠妃眉头都皱了起来。
昭嫆笑了：“我记得这个张佳氏当初可是你选的人，而且还是个总兵之女，家世门第也不差了。日后即使皇上赐婚，家世也未必比张佳氏强。”
惠妃叹了口气：“我倒不是挑剔张佳氏的门第，她的性子也还不错，只是年纪大了些，只怕是难有生养了！”
昭嫆默默吐槽，合着惠妃想给大阿哥娶继室，是打算再添个嫡孙啊！
“继福晋今年怕是不成了，要不给大阿哥挑两个好生养的侍妾？”昭嫆只得折中一下，提出自己的建议。惠妃不过就是想抱孙子。
惠妃总算见了点笑容：“也只能如此了。”
第538章 德妃的贿赂
延庆馆的管事布嬷嬷正在跟昭嫆汇报秀女状况，底下便禀报说德妃求见。
“德妃？”昭嫆笑了笑，用脚趾头想想也是为十四阿哥来的。德妃还真真是把这个小儿子给疼进了骨子里，因此对十四阿哥的婚事那是相当上心。只可惜德妃上了年纪，相见康熙一面也难，自然只能来求昭嫆这个皇贵妃了。
“叫她进来吧。”
德妃脸上挂着温顺的笑容，快步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个万福礼：“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昭嫆淡淡“嗯”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珐琅绣墩：“坐下说话吧。”
“多谢娘娘。”德妃这才侧着身子坐了下来，想当年德妃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如今眼角额头的皱纹已然是多少层脂粉都遮掩不住了。
德妃恬着一脸讨好的笑容：“臣妾知道皇贵妃娘娘宫务繁忙，尤其是这个时候必定更加忙碌，臣妾原是不该来打搅的，只是身为母亲，少不得为孩子的终身大事操心些。还望皇贵妃娘娘宽宥。”
昭嫆不得不承认，德妃的嘴巴那是最会说话的，连她这个不喜欢德妃的人，都被她捧得蛮舒服的。
昭嫆笑了笑：“十四阿哥的婚事，得皇上做主，本宫不过是从秀女中甄选几个质素上佳的，呈递给皇上罢了。”
“是，固然要等皇上圣裁，可前前后后还是得劳烦皇贵妃娘娘费心。”说着，德妃从随从嬷嬷手上接过一只剔红的锦盒，“这是皇上早年赏赐臣妾之物，只因太过贵重，臣妾不敢用，如今借花献佛，特意来献给皇贵妃娘娘。”
说罢，德妃便打开了锦盒盖子。
昭嫆倒是生了几分好奇心，那眼角睨了一眼，只这一眼，便少不得吃了一惊！还真是太过贵重之物呢！
那锦盒的杏黄绸子上，是一只剔透无暇的白玉宫碗！！那质地，细腻无比，一看就是羊脂玉！虽不过只是巴掌大，但那可是羊脂玉宫碗啊！更令人惊讶的是，那宫碗壁薄如纸，碗外壁上还浅浅雕着出蛟龙戏水的纹样，雕得龙身上的鳞片都清晰分明，堪称栩栩如生！
不只是用料珍贵，工艺更是巧夺天工啊！玉碗如此薄透已经是难得，还有在薄透的碗壁上雕琢如此繁复的花纹，其难度可想而知！
这蛟龙戏水羊脂玉宫碗堪称价值连城，也怪不得德妃不敢用了。
昭嫆自是见惯了奢华的，稍稍吃惊片刻之后便恢复如常了，她淡淡一笑：“德妃今儿出手倒是够大方的。”
德妃笑着说：“这东西搁在臣妾库房都二十多年了，臣妾想着，只有皇贵妃这样的身份才配享用，所以特意献上，还望皇贵妃娘娘不嫌弃。”
这贿赂给得都够重的！
昭嫆轻轻一笑，搁库房里二十多年了吗？二十多年前，也就是昭嫆刚进宫的那几年，那时候德妃的确很得宠。可即使得宠，这般珍贵之物，只怕也未必有第二件了！德妃为了小儿子，还真是不吝一切啊！
“白檀，收下吧。”昭嫆淡淡吩咐道。
德妃这才了松了一口气。
白檀接过宫碗，退到一侧。
昭嫆抿了一口茶，她不是给德妃面子，纯粹只是因为日前阿禩特意进宫求了，求她留心些给十四阿哥挑个好的。阿禩对兄弟一直很够意思，对老婆就……
昭嫆暗暗摇了摇头，赫舍里氏愈发尖酸，还不是被阿禩给冷落出来的？可阿禩的性子……在后院之事上决然不是个肯雨露均沾的。这才是矛盾的根源啊。
呵呵，反正她没辙，她没法子让赫舍里氏真正贤惠，更没法让阿禩去宠爱赫舍里氏，你们俩爱咋滴咋滴！
“这届秀女，家世容貌出挑的着实不少！一等伯马齐的嫡次女富察氏、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氏、礼部右侍郎罗察之女完颜氏，还有太子妃的小妹瓜尔佳氏。”这几个昭嫆在殿选的时候都留意，马齐之女是六福晋富察氏的堂妹，二人是一个祖父，关系就跟三福晋、九福晋一般。
兆佳氏和完颜氏如无意外，应该就是未来的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了，只有太子妃的小妹……昭嫆也记得真真，才十四岁，一水的钟灵毓秀。这点倒是叫昭嫆很惊讶，毕竟太子妃的容貌不是很出众，没想到她的小妹竟是如此如花似玉。
这些年太子妃也真是不容易，太子花心，整日留恋年轻娇嫩的美人，太子妃自然备受冷落，生了一女之后，便再没有生养。真难得他还能贤惠处事，善待太子一干庶子。
昭嫆忽的道：“那个富察氏很不错，容貌不逊色六福晋，礼仪也甚好。”
德妃笑容僵了几分：“他们富察家的格格即使再好，也没必要叫臣妾两个儿子都娶她们家的吧？”
昭嫆挑了挑眉，你还真够挑剔的，这个富察氏论家世门第比太子妃的小妹都不逊色呢！
德妃心里在想什么，昭嫆自然明白，平日里德妃最不待见的便是四福晋，对六福晋虽然比四福晋略好些，但也极少和颜悦色。德妃这是怕这个富察氏若是许给十四阿哥，两个儿媳妇出自一家，势必结成同盟！她这个婆婆便不好管束了。
德妃对晚辈的掌控欲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哦？那你觉得谁好？兆佳氏？完颜氏？还是太子妃的小妹瓜尔佳氏？”昭嫆淡淡看着德妃。
德妃笑着道：“十四阿哥一直跟皇贵妃娘娘八阿哥很是亲近，娶太子妃的妹妹怕是不宜。至于兆佳氏和完颜氏……论父亲官职，自是兆佳氏更胜一筹，若论姓氏，还是完颜氏好些。”
是啊，侍郎罗察是因为先祖是金国时期卫绍王完颜永济的嫡传孙系，又是上三旗，论起来自是丝毫不逊色满洲著姓八大世家！不过官职是正二品侍郎，比兆佳氏的阿玛的一品尚书职位低了一头。
所以德妃看上去有点纠结。
德妃小心翼翼道：“皇贵妃娘娘可否容臣妾见见这两个秀女？”
这倒也不是过分的要求，昭嫆点了点，吩咐旁边的布嬷嬷：“明日午后，你带这几个秀女来钟粹宫。”说着，又对德妃道：“到时候，你也过来瞧瞧便是。”
“多谢皇贵妃娘娘！”德妃大喜，连忙起身谢了恩。
德妃走后，昭嫆嘀咕：“今年延庆馆倒是安宁，没出什么龃龉。”
布嬷嬷笑着说：“这一届秀女，就属这四位格格家世容貌出挑，合该婚配的阿哥也正好有四位呢。”
昭嫆一愣，可不是么！也就是说，不管怎么说，这四个秀女都能捞到个福晋当当！既然如此，还争个毛啊！
昭嫆忍不住笑了。
第539章 太子妃的哀求
德妃前脚离开钟粹宫，昭嫆正想着回房躺会，白檀突然进来禀报：“娘娘，太子妃求见！”
“嗯？”因为阿禩之前与太子的龃龉，太子妃已经很久不曾登昭嫆的门了，如今前来……是为了他的小妹瓜尔佳氏吧？
“罢了，让她进来吧。”昭嫆对太子妃其实没什么恶感，反倒有些可怜她——摊上太子这么个丈夫，的确是可怜人！
太子妃低眉顺眼走了进来，“齐慧给皇贵母妃请安了。”
“稀客呀！”昭嫆浅浅带笑道。
太子妃脸色有些尴尬，“齐慧近来的确疏于请安，还请皇贵母妃恕罪。”
昭嫆笑了笑：“这话有些言重了。”她又不是皇后，太子妃自然没义务给她时常请安问好。何况太子妃与钟粹宫疏远，也是不想得罪了太子。从前阿禩没有与太子交恶的时候，太子妃倒是时常来请安问好，礼数很是周到。
因此昭嫆并不曾生气。
昭嫆便叫人搬了一张雕花靠背玫瑰椅给太子坐，得了座位，太子妃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子妃赧笑道：“其实，齐慧此来，是特意来求皇贵母妃的。”
嗯，还算坦诚。
昭嫆微笑着说：“你的小妹本宫在殿选的时候便见过了，是个极标致的丫头，在延庆馆礼仪和女红也很出众。”
太子妃齐慧露出了微笑：“皇贵母妃过奖了。”太子妃心下稍稍安定了几分，皇贵妃既然对小妹印象不错，那这事儿看样子还是有机会的。
顿了顿，太子妃忙道：“今年有好几位阿哥都要指婚嫡福晋了，我这小妹……”
昭嫆笑了笑：“凭那丫头的家世容貌，做个皇子福晋自是使得。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都不错。”
太子妃脸色一滞，忙起身，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一跪可把昭嫆给吓了一跳，这可是太子妃，按理说昭嫆这个皇贵妃还受不得这么大的礼，便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快起来！”
太子妃忙抬头道：“皇贵母妃可否容齐慧把话说完？”
昭嫆皱了皱眉头：“你说吧。”
太子妃咬了咬嘴唇，又见四下没有外人，不由含泪道：“不瞒皇贵母妃，齐慧此来，是想母家求一条后路的！”
昭嫆一愣，忙笑了：“什么‘后路’不‘后路’的，你母家如今可是正荣显呢。”
太子妃苦笑了笑：“明人不说暗话，早些年都统府因太子之故，的确是增添了不少荣光。可若有朝一日大厦倾颓，母族也势必要被连累！”
昭嫆心中不由一震，太子妃这是看出什么苗头来了吗？
太子妃拭泪道：“我嫁入毓庆宫多年，太子所做每一件事我都清楚！所以我更清楚，汗阿玛是不会原谅太子的！”
昭嫆大感惊讶，这个瓜尔佳齐慧，倒是个明白人。
“齐慧虽只是一介妇人，却也感觉得到，太子的地位已经愈发不稳了！”——之前八阿哥敢与太子撕破脸，便是最明显的预兆！太子妃咬了咬牙，重重磕了个头，“求皇贵母妃念在祖上一脉的血缘上，帮帮都统伯府吧！”
“帮？你让本宫怎么帮你？”其实太子妃的意图，昭嫆也看出来了，无非就是想让她的胤禨娶太子妃的小妹罢了！
太子妃抬起头，仰望着昭嫆：“十五阿哥要娶福晋了，小妹并不逊色旁人，皇贵母妃可否考虑一二？”
听得这话，昭嫆都不好拒绝了，太子妃的要求，只是求她考虑一二而已！
昭嫆长长叹了一口气，安定侯府与都统伯府祖上的确是一家，昭嫆的确要顾虑一二。
“胤禨的婚事，总要他自己情愿才成，本宫不会勉强自己的儿子。”昭嫆沉声道。阿禩的婚事，当初便是被康熙勉强而来的，结果闹到这个地步……昭嫆是断断不会让旧事重演了。
太子妃露出喜色，忙又磕了一个头：“是，多谢皇贵母妃！”——若是叫十五阿哥选择，小妹反倒机会更大些！
翌日，才刚过了午时，德妃已经巴巴来了，正盼着秀女前来觐见呢！
昭嫆有些无语，你也太心急了些！
德妃一时有些尴尬，她整了整旗髻，笑着说：“皇贵妃娘娘这寝殿，当真是愈发华贵了。”德妃瞅着那玛瑙穿成珠帘，赞美不已。
拍马屁？
昭嫆揉了揉眉心，罢了，便对白檀道：“催促秀女快点过来。再把胤禨唤来。”
“是，娘娘。”
德妃眉开眼笑。
片刻后，来到钟粹宫正殿的却不止胤禨一人，还有濡儿，小丫头一副精神百倍的模样，滴溜溜的眼珠子打量着四周，那叫一个兴奋！反倒是胤禨这个正主，小脸蛋上挂着几分困倦之意，一副懒洋洋、漠不关心的模样。
唉，胤禨这小子就是太淡定了点，都要选嫡福晋了，还是这么不上心！
昭嫆指了指西侧：“你们俩去书房呆着，没有我允许，不许出来。”——昭嫆只是想叫胤禨隔着帘子瞅瞅，也好心里有数。
胤禨有些百无聊赖：“额娘，这种事情您做主不就得了，您又不是不晓得我喜欢什么样的。”
嗯，你喜欢安静的！胤禨后院那两个安静的侍妾，的确是安静极了，安静得一点存在感都木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