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嫆黑着脸训道：“去里头呆着！老老实实，不许出声！”这话，昭嫆其实是说给濡儿听的，这小丫头太多嘴多舌了些，简直是胤禨的反义词！
濡儿嘻嘻笑了：“额娘，您放心吧！十五弟不上心，我这个做姐姐的会替她瞪大了眼珠子好好瞧瞧的！”
昭嫆黑线，你哪有一点做姐姐的样子？！你纯粹就是贪玩才跟胤禨一块跑来的吧？！这小丫头的花花肠子，还能逃过昭嫆的老眼？！
哼！
濡儿便扯着胤禨的袖子，一并钻进了书房里头。与这明间不过隔着一道帘子和一层薄薄的鲛纱罢了。
二人藏好了之后，白檀走了进来，屈膝道：“娘娘，秀女们已经侯在正殿外了，是否即刻召见？”
昭嫆端坐在上头紫檀宝座上，微微颔首：“叫她们进来吧！”
旋即，只见四个装扮得体的秀女仪态优雅地走了进来，四人胸前都挂着绿头牌，从左到右依次是富察氏、兆佳氏、完颜氏以及太子妃的小妹瓜尔佳氏。
四个秀女盈盈跪地，“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德妃娘娘金安。”
第540章 齐福？齐人之福？
四个秀女盈盈跪地，“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德妃娘娘金安。。”
“都起来吧。”昭嫆不疾不徐道。
“谢皇贵妃娘娘。”四个秀女这才站了起来，就站在半丈外，整整齐齐，垂首侍立。
殿选之事，未曾细观，如今昭嫆一一细细端量：
富察氏秀丽、兆佳氏端方、完颜氏明媚，如春兰秋菊，各有其姿，而太子妃的小妹瓜尔佳氏生得桃腮杏脸，宛若出水芙蓉，当真是赏心悦目得紧。
德妃的目光在兆佳氏与完颜氏之间逡巡，忍不住道：“今年秀女，的确是个顶个漂亮。臣妾瞧得，都快花了。”
完颜氏不禁心想，凭自己的家世，逊色富察氏与瓜尔佳氏些，必定是无福许配给皇贵妃的十五阿哥了。除此之外，她能嫁的自然就只有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三位，其中十二阿哥的生母是定嫔、十三阿哥的生母是敏嫔，都不及十四阿哥生母德妃尊贵！
想到此，完颜氏甜美一笑，道：“娘娘过誉了，臣女等人在娘娘跟前不过都是些不成熟的小丫头，哪里记得上娘娘您仪态万千呢？”
昭嫆暗道，这个完颜氏嘴巴倒是够甜的！
德妃在宫中，虽然是妃位，但地位着实尴尬得很，别看她生了三阿哥儿子，在宫中的地位不但不如惠妃、荣妃、宜妃，甚至都不及没有生养的汉军旗淑妃。德妃何尝被人这般恭维过？何况这完颜氏又是金朝皇族后裔，血统算得上尊贵了，却如此捧着一个包衣出身的德妃如何不叫德妃心花怒放呢？
德妃抚着鬓角，笑道：“本宫都一把年纪了，还是你们这般年岁最是漂亮娇嫩。”
完颜氏忙道：“单看娘娘这等仪度风华，便晓得娘娘年轻的时候，必定比臣女等人美貌十倍。”
别夸了，老娘我听得腮帮子都要酸透了！
不过德妃还真吃这套！四福晋、六福晋在德妃面前虽然谦恭，却不曾这般嘴甜过！而德妃想要的，可不就是这么个嘴甜的儿媳妇吗？
昭嫆掩了掩唇角，眼角不由朝着书房的帘子后头瞄了一眼，胤禨和濡儿都探出了半个脑袋，眼珠子正滴溜溜瞅着呢。而秀女们，自然不敢斜视，因此都不晓得被偷窥了呢？
玛瑙帘子后头，濡儿揪了揪了胤禨袖子，低声问：“你瞧，那个最漂亮。”
胤禨脸皮微涨，声如蚊蝇道：“别出声。”
“嗯？”濡儿瞅着胤禨那通红的脸蛋，不由眨了眨眼睛，她忙顺着胤禨眼睛的方向看去，不由捂嘴笑了。胤禨瞅的，可不就太子妃的小妹吗？四个秀女里头，她是最漂亮的一个，不止漂亮，眉眼间更颇有些灵气呢！
昭嫆端坐如仪，心下微微一忖，便问：“你们从前在家之时，都学了些什么？”
富察氏屈膝一礼，落落大方道：“回皇贵妃娘娘，臣女读过女则、女训，会些许针线，除此之外，平日里喜欢抄些佛经。”
这样的回答中规中矩，昭嫆点了点头：“读佛经，最能养心性了。”说罢，便瞥了一眼兆佳氏。
兆佳氏端庄一笑，道：“臣女愚钝，读书不多，平日里更喜欢临摹山水花鸟。”
哦？倒是个雅人，说什么“读书不多”，明显只是客气话。
德妃有些不喜：“女子还是要以针黹女红为要。”
兆佳氏已然端方不改，优雅一屈膝，不卑不亢道：“是，多谢德妃娘娘教诲。”
完颜氏暗自打量着德妃的脸色，心下不禁一喜，忙屈膝道：“回皇贵妃娘娘，臣女闺阁时只度过女四书、女范捷录，平日里常给父母长辈做些针线。”
德妃满意地点了点头。
昭嫆将目光瞥向最后一个秀女——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盈盈一礼，软语道：“臣女只读过四书，素日里喜欢抚琴、烹茶。”
哦？凡是问道学过什么，素来秀女回答得都是很是谦虚，昭嫆可以笃定富察氏、兆佳氏肯定也读过四书。这瓜尔佳氏倒是坦诚，一点也不谦虚。
昭嫆暗自一笑，必定是太子妃暗中告诉过小瓜尔佳氏她的心性了。
“你叫什么名字？”昭嫆问。
瓜尔佳氏眼中一喜，忙道：“回皇贵妃娘娘，臣女齐福。”
“齐福？齐人之福？”昭嫆先是一愣，随即脱口而出。
瓜尔佳氏脸一红，道：“是……洪福齐天的‘福’”
昭嫆心里呵呵哒了，还不是一个字么！不过齐人之福，是用来形容男人左拥右抱的歪歪生活，对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而言，的确有点害臊了。女儿家取名，自然也不可能取自“齐人之福”，洪福齐天的意头就好多了。
“太子妃闺名‘齐慧’，你叫‘齐福’，这是要福慧双修吗？”昭嫆不禁笑了。
瓜尔佳齐福道：“三姐出生的时候，阿玛便已经年逾四旬，阿玛大约也没想到多年之后还能再添臣女这个女儿，所以很是高兴，生恐臣女福薄，所以才取这个‘福’字。”
昭嫆点了点头，忽的一愣，等等……太子妃出生的时候，石文炳已经四十多岁了，其母年岁必然也年轻不了太多，堪称是老蚌怀珠了。这瓜尔佳齐福年岁上比太子妃小十岁左右，如此一来的话，她娘这么厉害，五十了还能生？！
难道是庶出？不对啊，她记得秀女资料上写的是嫡出啊！
昭嫆仔细端详了瓜尔佳齐福一眼，话说，她跟太子妃齐慧长得真的一点都不像啊！真是一个妈生的？不过她气度上还真不像庶女，难道是自幼混充嫡出养大的？
“你……母亲……多大年岁了？”
昭嫆的问题有些突兀，瓜尔佳齐福略一思忖，便明白了皇贵妃的意思，忙微笑道：“臣女额娘是阿玛的继室，所以才三十许。”
哦，原来如此！老夫少妻啊！石文炳死了原配，又继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老婆，所以生出来的小女儿才如此漂亮。她记得都统伯还有好几个庶子，想必府上也有不少美妾，这个老家伙，才真真是享尽齐人之福啊！
第541章 没文化的德妃
富察氏喜欢抄经、兆佳氏喜欢作画、完颜氏善针线、瓜尔佳氏善抚琴，昭嫆便叫白檀取了两套笔墨、一盒针赀物什、和一架仲尼式古琴，让她们各展所长。
瓜尔佳氏看着那架成色极好的古琴，心下自是欢喜，忙问：“不知皇贵妃娘娘想听什么？”
昭嫆略思忖，心下也有考量瓜尔佳氏的意思，便道：“就弹《渔樵问答》吧。”
瓜尔佳氏略一忖，便忙禀报道：“臣女只会明代萧鸾编纂《杏庄太音续谱》。”
德妃皱眉：“你不会弹？”
瓜尔佳氏脸色尴尬极了，“不是不会弹，而是……”
昭嫆掩唇笑了笑，对德妃解释道：“《渔樵问答》有很多版本，大多已经失传，如今最好的版本便存录于《杏庄太音续谱》中。”……其实德妃在宫中被其他嫔妃看不起，又何止是因为出身？更是因为包衣出身的女子，往往没读过什么书，自然会被人嘲笑没文化。
没文化的德妃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
完颜氏看出德妃的不快，便立刻讽刺道：“瓜尔佳妹妹弹便是了，何必卖弄才学？”
瓜尔佳氏漂亮的小脸蛋顿时有些不悦，她急忙争辩：“这怎么能是卖弄？学过琴曲的人都晓得《杏庄太音续谱》，又有什么好拿来卖弄的？！”
完颜氏哼了一声，“好端端的八旗格格，学什么靡靡之音？！可不就是为了卖弄！”
“你——”如此刻薄的话，叫瓜尔佳氏小脸蛋气得涨红了。
昭嫆皱眉，这个完颜氏讨好德妃也就罢了，竟还蓄意打压旁人！
“好了！都消停点！富察氏和兆佳氏都已经在写字作画了，你们俩还耽搁什么？！”——一旁的富察氏已经在默写大悲咒了，兆佳氏也在专注地描摹工笔花鸟。
被昭嫆一语呵斥，二人立刻垂了下头，再敢不敢多嘴了。那完颜氏忙打开针赀盒，那绷子绷上一块极好的月白素锦，飞快穿针引线，开始刺绣了。
瓜尔佳氏则深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了心绪，这才端坐在了琴案前，素手纤纤，轻抚琴弦。
悠然的曲音飞泄而出，如一泓清泉。昭嫆不禁暗自点头，微微阖眸，静静聆听。
这《渔樵问答》，是有名的古曲，会弹不奇怪，但想要弹出那股子意境，却不易。
这瓜尔佳齐福口称自己善抚琴，还真是一点都不虚！指尖轻弹，便是叮叮淙淙，叫人闻之仿佛置身山水之间。
还真是不能小觑了这个才十四岁的小丫头啊。
单这琴艺，就已经胜过昭嫆了！昭嫆虽然懂些琴曲，但抚琴上并不怎么精通，主要是因为抚琴伤手，因此这君子四艺琴棋书画，昭嫆的琴艺是最糟糕的。
琴艺虽糟糕，却并不妨碍她喜欢听琴曲。
一曲终了，昭嫆仍旧回味不绝。
珠帘后头，濡儿托腮，低声道：“十五弟，她弹得真好听。”——比她的箜篌弹得更好听……想到此，濡儿有些郁闷。这个瓜尔佳齐福还不如她大，竟有这般精妙的琴艺。
而胤禨已然怔忪，口中不由自主道：“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声之欸乃，隐隐现于指下。”
胤禨下意识说出这番话，却忘了压低声音。一时间帘外明间中的四个秀女齐刷刷扭头过来，朝书房看去。
濡儿瞪大眼珠子，暗叫一声不妙，急忙扯着胤禨躲在了落地罩后。可惜还是晚了，该看见的，全都看见了。
书房里头一男一女，年岁明显都不大，猜也猜得出这必定是皇贵妃所出的九公主与十五阿哥了。
昭嫆尴尬了，这小兔崽子，也不好好躲着，居然还出声儿了！
不过还在秀女都是识趣的，没人傻乎乎开口问书房里的人是谁。
昭嫆忙一本正经检验秀女的成果，瓜尔佳齐福的曲音已经听过了，自是精妙无比，富察氏的董体字写得也极好，一字字皆娟秀无比，整整齐齐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张小楷。
昭嫆不禁微微颔首，“明润秀雅，好字。”
富察氏一喜，忙谦逊一礼：“皇贵妃娘娘谬赞了。”
而兆佳氏则画了竹林间的白头翁，竹叶萧萧颇有风骨，那一对白头翁更是灵动鲜活，而且其中一只更是压在最纤细的竹枝上，压得竹枝都弯了下去，白头翁的翅膀已经舒展开一半，仿佛下一刻就要飞起来似的，当真是不俗！
昭嫆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摸索着那只白头翁，不禁称赞道：“画得竟如此活灵活现！”
兆佳氏微微含笑，道：“臣女自幼喜欢花鸟，画得多了，自然就手熟了。小小技艺，不值一提。”
最后是完颜氏的绣的女红，女红最是费时费事，因此完颜氏不过才绣好了小半，饶是只有这小半，也不可小觑，因为她绣的是双面绣！绣绷正反俱是毫无瑕疵的绚烂的榴花，一支石榴，花开簇簇，端的是鲜艳富丽！
德妃看得心喜，忙问：“怎么绣了石榴花？”
完颜氏笑着道：“臣女只是瞧着娘娘的衣裳上也绣了榴花，所以便照着绣了。”
不错德妃今日穿的正是一身云锦旗服，袖口绣了一圈石榴花缠枝，平添鲜艳。
德妃听了完颜氏这话，不禁大喜：“你绣的极好，不论正反，都找不出一丁点瑕疵。”
完颜氏忙屈膝道：“德妃娘娘谬赞了，臣女不敢当。”
这四个秀女的确是各有所长，完颜氏就算了，富察氏书法一绝、兆佳氏作画出挑、瓜尔佳氏琴艺精绝，都有拿手的绝活啊！
若说昭嫆最中意谁……昭嫆暗暗瞟了一眼富察氏，六贝勒福晋的堂妹。别看六福晋行事不显，却是与丈夫最恩爱的，固然这里头也有六贝勒爱重妻子的缘故，但能拢住丈夫的心，可见是个极有情商的女子。而昭嫆，自然也是盼着胤禨能与未来福晋恩爱的。
富察家的教养很是不错，六贝勒也有庶子庶女，一个个都养得健健康康，不像别家动辄夭折几个。
兆佳氏也很不错，只不过想着这是十三阿哥未来的老婆，昭嫆就不肖想了。这姑娘端庄优雅，更是个有情调的雅人，许给十三阿哥的确很不错，敏嫔想来也会喜欢这样的儿媳妇的。
昭嫆微微一笑，道：“好了，今日的考校就到此为止，你们都退下吧。”
“是。”四个秀女齐齐屈膝一礼，这才躬身退下了。
退下的同时，富察氏与瓜尔佳齐福都忍不住朝着书房瞄了一眼。
嗯？这个富察氏看样子也中意胤禨吗？
昭嫆默不作声，待会儿问问胤禨喜欢哪个吧。
第542章 打老婆的男人太low！
德妃执着那绣了一半的石榴花锦帕，道：“此物，皇贵妃娘娘可否赏赐给臣妾？”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物什，若给了，就等于默许德妃挑走了完颜氏。
不过不打紧，反正她没相中，给德妃当儿媳妇也无妨。
“喜欢就拿去吧，回头本宫会跟皇上提及此事的。”昭嫆淡淡道，都收了人家贿赂了，自然是要终人之事的。
“多谢皇贵妃娘娘！”德妃千恩万谢，拿着那半成品绣帕便欢欢喜喜离开了钟粹宫。
德妃走了，濡儿立刻蹦蹦跳跳跑了出来，“额娘，那琴曲真好听！女儿也想学琴！”
昭嫆黑线了：“你不想学箜篌了？！”
“一块学又怎么了？”濡儿嘟囔道。
昭嫆拿手指头狠狠戳了戳濡儿的眉心：“贪多嚼不烂！学好了箜篌再提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