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胖敛了调侃的笑意，“你的人设痕迹并不重，在圈子里也很普遍，不会有问题的。”
美丽善良，和蔼亲切，只是些讨大众喜欢的最常用美德。
“大众介意的是编造人设的假，而不是针对某种人设。这把火继续烧下去，没准哪天就烧到我们自个儿身上了。”
春胖内心还是觉得程夏有些过于杞人忧天了，镜头，媒体报道主要还是把握在少数人的手里，大众看到的，也还是他们想让大众看到的。虽然说近些年的发展趋势……
程夏能料到春胖的不理解。毕竟在经纪人的课程中，人设的塑造是明星打造的第一步。
她曾经也是这么坚定认为的，甚至不用春胖多督促，就几乎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己的行为。现在想来，幸而宁一岸顽固不化，一开始便怎么也不肯在媒体前收敛下自己的冷脸。
最开始便自由当然是最好，但，她自己现在也恰好有了合适的机会。
程夏继续看着春胖道：“今天的新闻出去以后，爱爱宠物上映以后，我的曝光度肯定会大大提高，接触到的是更大的不同的观众，现在开始逐渐改变固有的人设印象，还来得及。”
听着程夏的话，已经思索了一阵子的春胖，放下手机，身子也完全侧向程夏，“我理解你在爆红，可能爆红以前的谨慎，又或者说是被宁一岸的自由自在迷了眼，但是程夏，我必须提醒你，虽然你跟宁一岸一起出演电影的男女主角，但你们俩所在的层次是完全不一样的。”
春胖的话说的平缓冷静，但其间的重量远比怒吼更来得透人心扉。
还好，程夏早就接受了她在屏幕成就上远不如宁一岸的现实。只是屏幕成就而已，她的实力也并不比宁一岸差。
顺着春胖的话，程夏回道：“是，根本上作品才是最重要的。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不喜欢你的人，干什么非得委屈自己去演个人设呢？”
春胖：“同样，现在有人骂你假，行，你不走人设以后，一样还是会有各种各样骂你的人啊。”
确实如此，程夏无言辩驳，可是……
她用食指按了按干涩的眼睛，“演人设让我觉得很累，很难受，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电影里演戏，生活里还要演戏，这样下去迟早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我不想将来也变成跟陈桓一样。”
无论是有一千还是一万个理性的理由，最初的冲动其实还是来源于此。
故作的少女感，佯装的亲切，每说一句话，每做出一个表情都要在心里衡量许久。
眼角因为常年带笑而出的遮掩不住的法令纹，两边深，正常人中间的一道却是几乎没有。因为，控制好弧度的笑，笑不到心里，自然笑不到那么深。
她不希望后辈将来看着她的视频，也在这样想。
春胖沉默着打开刚刚给程夏看的视频。
弹幕里一片，“ 陈影后居然这么可爱。”
“哇，好喜欢她啊。”
但是，那些个笑容与言语如今看在春胖眼里，确实，只有嫌恶的假。
春胖拉黑视频，“你是在咨询我的建议？”
还是，只是在通知我。人设的树立与表现，到底在程夏自己手里。
程夏看着春胖的眼睛，“春胖，在我当年几乎被公司抛弃的时候，是你看中了我，来当我的经纪人。我的心里一直都对你很感激，我们俩的关系也不止是单纯的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
短暂的沉默。
春胖目光闪躲，她当年会淘沙淘到程夏，是因为……
春胖定睛在程夏略显苍白的面上，突然，笑了起来，道：“每次一遇到事情就打感情牌。话是说的好听，其实跟通知我有什么两样？算了，你说的也有点道理，想变就变吧，也还不知道能不能红起来呢？”
听到最后一句，程夏的心反而放了下来。这才是春胖的风格，也代表她真正接受了她的想法。
程夏嘴角大大咧起，前倾身子，一把搂住春胖，“这不是让你听得舒服一点吗？”
前一刻春胖还在想……
程夏这样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夏日正中午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似的耀眼，镜头前看不到这样张扬而美丽的她，也实在是可惜了。
下一刻听到程夏的话在她耳边响起……
“滚。”
心事解决了，程夏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了许多，春胖送她回了她的小狗窝。
闹了这么大一出，一粒尘埃剧组酒店那边肯定已经被记者堵死了。
瞧着程夏状态不错，沙发坐着也挺舒服，虽然目光所及之处是乱了一些，春胖决定跟程夏聊一聊发布会上的事情。
“你突然这么折腾也是因为宁一岸吧？他刚刚虽然是为你说了话，但这么直接，完全不顾后果，也根本没有考虑会对你造成的影响。”
程夏边给说得唾沫横飞的春胖倒水，边不在意道：“他的作风不一向都是这样的吗？”
春胖气愤地鼻子一哼气，“跟金晟犯的错误也没什么两样，给我们添了一堆麻烦。”
跟金晟也没什么两样吗？
她听到金晟向她表白以后，就只是觉得烦，麻烦。但，当宁一岸说出她的名字的时候，她心里却是隐隐的甜，就像是糖块被磨盘压到底，最后却化作糖汁儿漫了出来。
她……
“程夏！”
程夏一拎神，才发现水已经漫出了水杯，忙收了手。
其实，自己对宁一岸到底是什么感觉，自己心里还没点儿数吗？
否则，依她的性子，早该把前男友这样的人物打发到八百里之外，永生不再相见了。哪儿还来的逃避，躲避？
春胖喝着水，手上处理着工作。
程夏小声问她，“我要是谈个恋爱，你不反对吧？”
春胖头不抬地处理着遗留麻烦，“我当然不反对，还支持呢。你都老大不小的了，早该谈谈恋爱了，你跟那位仔细看看也不像那么一回事儿。”
程夏心里松一口气。
“只要不是宁一岸就行，一堆麻烦。”
“诶，程夏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喝个水还能自己给呛着？”
春胖走时给程夏投下了一枚□□，然后，她便欣欣然走了……
“其实，我当初选择当你的经纪人，是因为有人给了我很好的资源交换，才有机会让我发现了你的潜力。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今天我才大概明白那个人到底是谁了。”
国外与宁一岸挂钩的资源，原来是宁一岸本人跟她做的交易。
程夏听懂了，所以，在春胖离开后，整个小狗窝像被□□炸过一样，一片寂静。
她习惯性地环抱着腿坐在地板上。
秋日入冬，凉意轻而易举地渗过衣物。
他说，“你老是往地板上坐，以后我们的房子里一定要铺上厚厚的毯子。”
她摇头，“不要，我就喜欢地板的感觉。”
他妥协，“那，装地暖好了。”
常用手机上一堆的讯息，工作手机早就被程夏关了机，私人手机也按下了静音。拿出另外一只新的，程夏试着按下一个数字。
她以为自己早就记不清的，但后面的数字，却顺利且飞快地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之上。
是一个国际号码。
只有她和宁一岸知道的号码。
这么没用的号码，宁一岸一定不会带在身边吧？
这样想着，程夏才终于按下了拨打键。
“五月的……”
熟悉而久远的铃声。
“喂，程夏？”
听见声音的一瞬，程夏突然莫名觉得鼻头酸涩，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抖，“你在哪儿？”
对面一愣，“我，在你家楼下。”
立时，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掉了下来。脑子似乎停止了思考，程夏：“你等着我。”
等着，她？
宁一岸愣怔地将手机贴在耳侧，听到手机里传来纷沓的脚步声。
程夏下来了？
她的声音听着不太好。是不是今天自己的冲动真的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他……
宁一岸看见那个熟悉的小小的身影向自己奔过来。
他张口想要解释，但，所有的话都被一个拥抱堵在了嗓子里。
宁一岸慌怔在原地。
感受到胸前小脑袋的颤抖，他慢慢抬手，轻轻地，放在了程夏的后背之上。
☆、第44章 复合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夜色正朦胧。
“昨天录完歌你跟我说了什么？”程夏将脑袋微微抬离宁一岸的胸膛，仰着头看他，“我没太听清。”
瞬间，宁一岸的眼睛也成了一道弯弯的新月。手上收力，程夏便又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胸前。他附在她的耳边，道：“程夏，我爱你。”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伴着隐隐扫过耳畔的呼吸，脸红了，眼泪落下来了，程夏笑着点头，“我愿意。”
听出程夏声音里明显的呜咽，宁一岸放开她，便见到了一张又哭又笑的脸。
“怎么了？”
宁一岸想替程夏抹去眼泪，但刚伸手，程夏已经一个低头，将头扎到了他的衣服里。
深秋的衣物不薄，他也刚刚才感受到了隐隐湿润的凉意。
嘴边的笑意无奈而宠溺，宁一岸轻轻地拍打着程夏的背，安慰道：“别哭了，没事儿了啊。”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脑袋在宁一岸的衣服里转了两圈，程夏抬起头，一张小脸被磨得红彤彤的。
宁一岸想，以后要穿软些的外套。
不，以后他不会再让她哭了。
程夏吸了吸鼻子，手上揪着宁一岸湿嗒嗒的外套，嗡着声音道：“你这回倒是挺聪明。”
“总不能再被你抢了先。”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显然是想到了某个相似的场景。
看着宁一岸身上的大片水渍，程夏心生愧疚，“上去换件衣服吧。”
“换件？”宁一岸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程夏懵懵懂懂地点头道：“嗯。我买来当睡衣的大号T恤你刚好可以穿，外套，上次宋奕掉了件外套在这儿。”
宁一岸沉默着跟着程夏往楼里走，过了一会儿后，问：“宋奕他常来这儿？”
程夏稍微想了想，“还好吧。我常年在剧组，自己都不太回家。”
昏黑的楼道里，两道相继的脚步声。
程夏平日里的脑子总算是回了来，转身，宁一岸的脸上果然是满满的“高兴”。
眼睛笑眯成一条线，程夏诧异道：“你不会是吃宋奕的醋了吧？我跟他的关系，你还不知道？”
从小的青梅竹马，不对，好哥儿们。
他现在当然是知道，也清楚地看得出，程夏对于宋奕，除却兄弟情以外，绝无其他。但是......
宁一岸向程夏坦白：“你回国的时候，我也跟过来了，但一下飞机，就看到你在他怀里哭。”
程夏一愣，很快辩驳道：“我当时是被你伤得太难过了，总不能在机场里抱着柱子哭吧。宋奕作为我的兄弟，难道不应该安慰安慰我吗？”
宁一岸语塞，当时宋奕的眼神和动作，可绝不仅仅是如此。但，程夏这样想，他自然也乐得她这样想。
“况且，在我回国以前，我去你片场找过你，结果连你的面都没有见到。我喊你，你看都没看我一眼。”说着说着，程夏的声音都委屈了起来。
当时两人的关系处于冰点，公司不断因为宁一岸的负面/新闻事件向她施压，她又做了那样的“梦”。做出决定以后，程夏还是没忍住，先买了一张飞向宁一岸片场的机票。
但到了片场以后，宁一岸的临时女助理拦住了她。她认得，是张梓手下的实习助理。
一个把艺人害得这么惨的坏经纪人，怎么还好意思出现在这里？
程夏准备放弃了，但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她看见了宁一岸！
他被人群簇拥着从她面前经过，她喊道：“宁一岸！”
淹没在粉丝的尖叫中，宁一岸带着墨镜，看也没看她一眼，便与她错身而过了。
那一刻，程夏觉得，自己对他也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错身而过的距离那么近，其实又是那样的遥远。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也是可笑，那么喧嚷的粉丝尖叫声中，宁一岸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那天摔倒的人真的是你？”宁一岸问道。
程夏惊诧：“什么？”
她当时六魂没了五魂，很快就被拥挤前行的粉丝队伍撞倒在了地上。她一倒地，有的粉丝被绊了步子，有的粉丝急切切地绕路，有的粉丝停下来帮她，一时间造成了不小的混乱。她怕宁一岸注意到，其实就是怕被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立刻爬起身，从人群中反向跑了出去。
宁一岸：“我隐隐听到你的声音，但是又不敢确定，后来听到人喊，有人摔倒了。我便觉得是你，但等我回头走，拨开人群的时候，摔倒的人已经不在了。”
程夏倚靠在墙上，看着宁一岸的眼睛，“宁一岸。”
宁一岸：“怎么了？”
“我们真傻。”
“是啊，我们真傻。”
话音未落，两个人傻子般的笑声便在楼道里回荡了起来。
回到小狗窝，打开门。
宁一岸眉毛一跳，但很快又面色如常。
程夏纵览了下自己狗窝的凌乱美，神情自然地走进房间，从衣橱里给宁一岸捯饬出两件衣服。
宁一岸接过T恤，面带笑意，接过外套，嘴角下抑。
留他在房里换衣服，程夏走回了客厅，将沙发上的长外套往里拨弄了些，把里头的衣服，裤子什么的多盖住一些。
走到桌边倒水，程夏才看见了自己私人手机上的一串红。
十五个未接来电，宋奕？
正要回过去，那边又一个电话过来，程夏接听：“喂。”
宋奕声音一顿，“你没死就好。”
程夏气结，走到阳台上，吼道：“怎么说话呢！”
那边的声音听着反倒轻松了几分，“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程夏含糊回道：“手机按了静音，没听到。”
宋奕调侃道：“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不会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呢吧。”
话一出口，他似乎真在程夏的声音里听出了两分哭腔。
这姑娘是不是傻啊，人家争着跟她表白，自己还难过？
试探道：“你真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