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妹妹都喜欢穿些颜色重的艳的,怎么这大过年的却穿了身浅淡的鹅黄色衣裙,还很是单薄,看样子过的不太好。
可是这净慈寺也不至于亏待她们,为何妹妹成了这样。
“我挺好的,吃得好住的好,晨时起来见外面下了雪才兴冲冲跑出来,穿的薄了些。”苏御浅说罢又想将披风还给苏语媣,毕竟天寒地冻的,万一感冒了就不好了。
苏语媣赶紧拦住她“妹妹披着吧,我穿的厚。”
“罢了,我们快些回屋吧。”苏御浅牵住苏语媣,两人往院子走。
老夫人也已拜会完方丈,此时正在二夫人房中喝茶,春儿秀儿分别站在一旁伺候。
听到苏御浅和苏语媣的脚步声,老夫人赶紧放下茶,刚刚站起身,苏御浅就已经推开房门扑了进来。
“祖母!”
老夫人赶紧接住苏御浅。
“哎呦,浅浅慢点,来,让祖母看看过的怎么样,有没有瘦了啊?”
“没有呢,祖母,你瞧我分明就是胖了啊!”苏御浅撒着娇,坐在老夫人身边,苏语媣坐在另一边。
老夫人抬手将苏御浅耳边垂落的鬓发捋至耳后,捏了捏她的脸。
“浅浅瘦了。”
“没有,祖母我没瘦~”苏御浅鼓起脸颊来,做包子脸状,逗得老夫人很是开心。
又聊了很多体己话后,时间也差不多了。
老夫人在此用过午膳,便带着苏语媣回相府,需得守岁。
苏语媣在马车上掀开车帘,一路回望,很是不舍。
待送走老夫人和苏语媣,苏御浅便赶紧回二夫人房中,找出方才苏语媣所说三夫人送的棉被与香包。
“娘,这些我先拿去我屋查看,若无事就再给您送回来。”
“这些不是老夫人送来的吗?”二夫人疑惑道。
“这些是三夫人托大姐带来的,那些棉被才是祖母送的,我疑心这些会有问题,就算没问题,也最好不要用。”
苏御浅解释过后就抱着被子跑回自己房间,将门掩好。
“子夜!”
“小姐有何吩咐?”子夜也不知从哪儿突然就冒了出来。
“帮我查一查这个被子和香包可有什么不妥,不管有无不妥,查完都去备个一模一样的来,三房送的我不敢用,但也不想落人闲话。”
子夜会意,点点头。
“小姐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除夕
子夜的速度极快,苏御浅正坐在桌前书刚翻了一页,子夜就回来了。
“怎么样?”苏御浅放下书,看向子夜。
“小姐,那棉被的棉花中被撒有少量的粉状麝香,而这个香包中却是有麝香,红花,朱砂,砒石。”说着,子夜将棉被扯开一个豁口,露出里面的棉花。
苏御浅凑近细瞧,里面果真掺着粉状的东西。
接着子夜又将香包打开,挑出里面的东西一个一个放在桌上。
“这些并不会导致一闻就流产,但长期闻的话则百害无一利,使胎气不稳,很容易流产。”
“看来三夫人是想借我来使我娘流产。”苏御浅勾唇微微一笑。
“这些,要不要给处理掉?”子夜看不懂苏御浅为何要笑,但这东西如此危险,还是赶紧拿离的好。
“你找个安全的地方放着吧,以后会有用的。”
她记得苏语媣说这个香包和棉被都是三夫人亲手做的,原本还以为这个三夫人多能忍,原来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倘若老夫人带她们一起来,怕是她们狐狸尾巴露的更快。
这次是托苏语媣来送,里面的香料到时还可以诬陷是苏语媣给换掉了。
这一招嫁祸,除一个大房,再杀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一箭双雕。
可究竟是该说高明还是该说愚蠢呢。
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
“是。”子夜点点头,带着东西退下了。
而苏御浅则又拿起那本书继续看着,只是这次,许久都未翻页。
除夕了,他还没回信。
她是想赌气,想再不给他写信,可又怕他是因为太忙。
南玄卿不会收到信后不回信的,不知怎么,她就是如此相信他。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仿若一片灯海,鞭炮齐鸣。
现代最不喜欢看的春晚和新闻联播,此时她却很想很想看。
不知过了多久。
“小姐,用晚膳了,二夫人正等您。”
“小姐,小姐您在吗?”
“小姐?”
纯儿在门外轻敲,许久都得不到屋内回应。
于是越发担心,不顾礼数将房门撞开。
却意外看到小姐就坐在椅上,手中握着一本书卷,目光呆愣…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纯儿吓得赶紧跑到苏御浅身边。
苏御浅这才回过神。
“已经到晚上了?”
“是啊小姐,小姐您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是这幅样子,偶尔半夜还会起来弹琴,那鸳鸯您已经绣的很好了,可怎么还是一直绣一直绣的,小姐,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纯儿微微咬唇,语气与神色都十分的担心。
“我在等人…”苏御浅站起身,越过纯儿,走向房外。
屋檐下悬挂着红灯笼,使她想起南玄卿买的的那处府邸悬挂着的六角木灯。
地上雪一点未消,反倒是天上又飘起鹅毛大雪。
二夫人挺着隆起的肚子推开房门。
“浅浅,吃饭了。”
“嗯。”苏御浅轻声应着,却是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见它在指尖消融。
冰凉的触感,又莫名勾起那日荷花池的回忆。
那时已是入秋,从荷花池中出来,冻的她身子发僵。
可是当时她完全不觉得冷,因为那个人正给她出气。
思及至此,苏御浅勾起唇角,朝二夫人房间走去。
而纯儿则在后面望着小姐,心中担忧更甚。
自从搬来这净慈寺,小姐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仅心事重重,甚至会学起以往不爱学的东西,一练总练的出神,一坐总忘了时间。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然而担忧的不止是纯儿,子夜也随之担忧着。
主子杳无音信,不仅他得不到消息,就连王府的人居然也得不到消息,甚至连其他亲信也都得不到消息…
倘若一直如此,是不是……
子夜只得将事情往坏的方向猜测。
☆、变天
“浅浅,娘瞧你最近总是发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二夫人见苏御浅闷头只吃碗里的饭,便夹了一口菜到她的碗中。
“我没什么事情,娘您别担心。”苏御浅扬起一个笑来,可这笑二夫人却一眼看得出与素日的不同,不似往常那般开怀,而只是为了安慰她罢了。
女儿长大,她也没办法都管着都操心。
于是二夫人便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吃过饭后便是守岁,因二夫人怀着孕,苏御浅便不许二夫人熬夜,劝了好一阵把二夫人劝去睡了。
然后又吩咐纯儿也去睡,独自回到房中将子夜唤了出来。
“小姐有何……”
“陪我守岁。”不等子夜说完惯例的开场白,苏御浅就将他话截住。
子夜身子一抖“小姐万万不可,王爷要是知道了定会宰了属下的。”
笑话,一个房间和主母呆个整晚,要是让主子知道,他还要不要小命了。
本来这次被派到主母身边当暗卫,主子就够想扒他皮的了。
“那就让他宰吧!我写了那么多信,他一封不回,既然如此,那我去找别人守岁又怎样,他生气,他倒是回信啊!”苏御浅承认自己是憋不住心里的委屈,耍性子。
南玄卿一定是有原因才不回信的,可是她真的憋不住了。
她日日写信日日写信,从十月到一月,已经四个月了,就算一天一封信,一个月按三十天算,也已经送去了一百二十封。
子夜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苏御浅发脾气。
虽说他没有心上人也未历过情爱,却也能理解这种心情。
其实至今送去的信早不下两百封,可主子一封都没有回。
换了任何人,四个月都收不到一封回信,都会如此难受。
只是现如今有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不知该不该告诉主母。
或者不知道反而更好。
主子,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苏御浅一边哭一边提笔继续写,这次书信内容倒是任性了些。
“南玄卿你个王八蛋,你要是再不回信我就不再写了。”
然而写罢,她又气呼呼的将信烧毁,提笔重写。
“除夕快乐,炎麟下雪了,南凕也下雪了吗?”
子夜将一切看在眼中,他本以为主母这次一定会忍不住写信对主子发一发火,这天底下敢骂堂堂摄政王王八蛋的唯有主母一人。
怎知主母却是忍了下来,重写了一封。
“小姐,其实您若难受便写信发一发火也好,说不定王爷会回…”
“他现在定是很忙,南凕政权动荡不是小事,他劳心费神,我就更不该给他添扰,他若早些处理完,想来也就直接回来了,我不是非要他回信,他不回也罢,只要人会回来就好。”苏御浅平稳下情绪,将信封好递给子夜。
子夜抱拳一礼,退下。
这次,子夜忍不住也写了封书信,而信却是以特殊方式送往睿王府,如若事情真如自己猜测,主子真的是被皇帝控制住,怕只能求助南子笙了。
苏御浅在窗前望着窗外飞雪独自守岁,时间静悄悄流逝,天边开始泛白。
新的一年开始伊始,南凕此时正发生一场巨大的政变。
自子夜书信交由睿王手上那一日起,风云翻涌。
一朝查得太子与烨王勾结的证据,使太子被废贬为庶人,烨王被关押以待处死。
其他皇子但凡到上朝年纪的,一个个都没躲过弹劾。
南凕,要变天了。
这一日,南凕皇宫密室来了一个人,却不是南钧懿,亦不是来宣读书信的太监。
而是睿王,南子笙。
“皇兄!”
南玄卿眉宇一蹙本闭着的眸子突然睁开,大惊“八弟?此屋中有软骨散,不要呼吸!”
“皇兄你果然在此,放心吧,我早已服下药物,这软骨散对我无用,没想到皇上竟如此狠毒,我早就劝皇兄当初应该顺理成章登基才对,皇兄就是不听!”南子笙皱着眉走上前来,想解开南玄卿身上的锁链,却一脚踩到了地上的书信。
于是疑惑的捡起一封,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南玄卿。
“这是皇嫂的信?”
“八弟,挪脚。”南玄卿语气几分不悦。
“啊?”南子笙一怔,然后赶紧挪了挪脚。
边挪边以内力将锁链粉碎。
失去锁链束缚的南玄卿失去支撑便倒了下去,在倒下去前还不忘叮嘱南子笙“这些信都要带走。”
☆、冬去春来
睿王府。
南玄卿悠悠转醒时身子还动弹不得,忽而见到阳光眼睛被刺的生疼。
南子笙见状便赶紧命人拉上帘子。
“八弟,信呢?”南玄卿开口第一句,便是问那些信。
南子笙撇撇嘴吧,从桌上抱来一个箱子,坐在南玄卿床边。
“喏,都在这里了,不是我说,皇兄,我救你出来就够争分夺秒的了,你居然还要我带着这些信!”
南玄卿并未理会南子笙,而是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如何也起不来,四肢都仿佛已不是自己的。
“皇兄,你被锁四个月一时间胳膊和腿都难以活动,得慢慢休养慢慢的练习活动才行。”南子笙赶紧摁住南玄卿,不让他再乱动。
被生生的锁了四个月,这腿这胳膊都该废了,可他不敢告诉南玄卿。
南玄卿虽然不足弱冠,又一直冷着张脸,却一直都是他们兄弟中最厉害最出众的,深受朝臣和百姓的喜欢爱戴,可如今一切都不复存在,武功尽废,以后能不能走路都是难题…
他如何敢将实情说出,可饶是他不说,南玄卿又如何会想不到。
南玄卿嘴角动了动,似想说什么,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皇兄,这皇位本就该是你的…”
“南凕下雪了吗?”南玄卿突然开口,南子笙一怔,没想到皇兄居然不问伤势不问如今政治局向,却是问天气。
“下了,今年南凕雪下的很早,皇兄,你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你被囚的吗,还有怎么找到你的,这些你都不问问吗?”
“扶我起来,给我备笔墨纸砚。”南玄卿声音淡淡的却不容反抗。
南子笙见此,不得不扶着南玄卿坐起身来,然后在床上摆了个小桌。
“皇兄你…”
南玄卿依旧不理会南子笙,反复想要抬起手来,可不管怎么努力,胳膊都抬不起来。
“皇兄!”南子笙看着不解心里也难受。
“帮我抬一下右边的胳膊。”南玄卿最终开口让南子笙帮忙。
南子笙抿了下唇,不得不照办。
可是即便抬起了胳膊,南玄卿还是握不住笔。
南子笙就在一旁看着南玄卿一遍遍的试图握住毛笔,而毛笔又一次次滚落,笔墨弄花了一张张宣纸,也染黑了他的手指,弄了满身墨汁。
那个谪仙般的人披散着凌乱的头发,满脸溅的都是墨,像个疯子。
就这样,从白天一直反复到深夜,饭不吃,药不喝。
“皇兄,你这是何苦呢!”南子笙实在看不过去了,倘若皇兄想写什么,他代笔不就好了!
反正子夜又不是不知道。
然而不管南子笙怎么劝都没用,南玄卿一直都紧锁眉头,不曾言语。
就在南子笙打算强行撤下笔墨时,南玄卿突然笑出了声来。
南子笙心生疑惑的探头过去,却见两个歪歪扭扭的浅字。
突然,他就明白了什么。
“皇兄,你若想给皇嫂回信我代笔就是,现在你还不宜…”
“不行,浅浅在等我。”南玄卿终于开口。
这下南子笙不说话了。
那些信他也都一一看过,想来那个女子一定很想念皇兄。
可若那女子知晓了皇兄如今的情况,又会如何?
以前的皇兄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而现在,与废人无异。
之所以他去救人,而至今皇帝都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也是因为南玄卿被锁四个月,就算被救出去也是苟活。
皇帝的目的已经达到,不至于再把事情闹大来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