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睿王府内一片寂静,而收到回信的子夜也是内心五味繁杂,不敢告诉苏御浅真相。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二夫人肚子日渐变大,苏御浅的注意力也全转到了二夫人身上。
冰雪消融,冬去春来。
☆、南玄卿的失态
因得二夫人的缘故,苏御浅最近信都言简意赅起来,甚至会好几天都忘了寄信。
本来就得不到回信,所以苏御浅也没太在意。
偶尔会用一句话安抚一下自己,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可南玄卿这边却急的几度打翻了砚台。
南子笙从未见过皇兄如此失态,便是在睿王府初醒的那一日,浑身都无法动弹,皇兄也没有像此时这般,像受了偌大的刺激。
“八弟!”
这是南玄卿第一次在南子笙没开口之前主动唤南子笙,南子笙端着药走到床边,却见南玄卿的眼眶微微泛红。
“八弟,已经…已经五天了……还,没有来信吗?”
她为什么不来信了,是发生了何事,还是生他的气了?
南子笙张了张口,也觉得定是一直得不到回信才不再写了,可是这话他不敢说,生怕刺激到南玄卿。
而南玄卿却已是泪目,抖着手努力握住笔,一遍遍写着浅字。
南子笙实在看不下去,一把将宣纸从桌上扯了下来。
“皇兄!你现在需要休息!”
“八弟,你将纸还给皇兄,还给皇兄…都是我没用,我,我若能握住笔,若能给她回信,她一定就不会气了,她一定是生气了,八弟,八弟你将纸还我……”
那个一直冷着脸,少言寡语的南玄卿,第一次流下眼泪,居然为了一张纸,求南子笙。
这令南子笙震惊,从小到大,那个看着就高不可攀的人,如今满身骄傲都哪儿去了?
“皇兄,嫂子她许是有事在忙,说不定一会儿就会来信了,你休息一会儿好不好,一会儿再写…”
“不行,不行…八弟……”南玄卿浑身都抖了起来,他被囚的四个月她都一封信未断,如今为何一连断了五天?
是不是出事了?
“皇兄,算我求你,别写了。”南子笙皱着眉看着南玄卿,最终还是将宣纸放回了桌上。
然后疾步离开。
他必须通知子夜,让嫂子能尽快来信。
而此时净慈寺内,苏御浅正陪着二夫人散步。
“想当年怀你时,你在肚子里闹腾的狠,总是踢我,生出来后性子果真是调皮,这一胎倒是与你不同,一点反应都没有,除了肚子沉了,一点都不像怀孕。”二夫人由苏御浅搀扶着,一手抚上肚子。
苏御浅笑道“这个小家伙是心疼娘呢,知道娘怀孕辛苦,以后肯定比我孝顺比我听话。”
“你呀,我看是没人比你这小嘴儿更甜的了。”二夫人伸手刮了苏御浅的鼻尖一下,恍然发现苏御浅的个子长了不少,从以前的小不点,已快赶超上她了,衣裙也短了许多。
“浅浅高了,衣服是时候换新的了,一会儿让纯儿去买匹好看的布,娘给你做新衣服。”
“娘,您怀着孕呢,就别操劳了。”苏御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居然从盖脚面短到了脚踝上方。
自己居然长了这么多…
“唉,娘现在还能给你做,自然要多做几件,日后想给你做,也看不清做不了了,等你出嫁,娘更是有心给你送新衣服,也没法送。”二夫人叹息着,时至今日开始后悔,之前与大房争,争到最后谁都没赢,反而来了个三房。
可她争了这么久,不仅什么都没争到,还白白失去与女儿相处的日子。
尽管女儿家都是不值钱的,几乎每一家都把女儿当做巩固家族势力的工具,可是她却不想自己女儿也被当做工具。
希望这一胎能是儿子,不求他有何丰功伟业,但求能替她照顾浅浅的后半生,使浅浅在夫家不受欺负。
☆、回信
苏御浅看着二夫人面色上的愁容,大抵也能猜出几分原由。
“好了娘,现在才开春还有点凉,我们回去吧。”
“好。”二夫人拍拍苏御浅的手,然后慢慢的走回房间。
纯儿也炖好了汤,见二夫人回来赶紧盛了一碗。
“二夫人,来喝了暖暖身子。”
二夫人接过汤,将纯儿上下打量一番,又生出红娘心来。
“纯儿也不小了,又如此贤惠,可有心仪的男子?”
纯儿一听,吓得一抖刚想跪下就被苏御浅及时扶住。
“娘,您怎么又想乱点鸳鸯谱!”
“哎呀,这纯儿的确不小了嘛,你又不让我管,那好,我不给纯儿点鸳鸯谱,你呢,你给我说说你心里那个是哪家男儿?”二夫人将碗不轻不重往桌上一撂,倒没洒出半点汤,却吓得纯儿和苏御浅心惊,生怕给烫了二夫人。
“娘,您就饶了我…”
苏御浅话未说完,二夫人就挑眉道“那靖王爷看起来就不错。”
“娘,那是我姐夫!”苏御浅急的想扯头发。
彦榅付,彦榅付,她一点不想和那个渣男扯上关系。
若不是这是皇权社会,而苏语媣又喜欢彦榅付,她真的很想逮着彦榅付暴打一顿,再送他去做太监。
可自己这个娘,怎么就这么中意他呢。
“娘看得出,靖王爷其实是喜欢你的,对苏语媣那个丫头并无感觉,你若加把劲…”
“加什么劲啊,娘,您还不死心呢,那个靖王我真的不喜欢,况且天底下这么多好男儿,娘您干嘛死盯着靖王不放?”
就算彦榅付不是渣男,那也是女主的男人,就算是前夫,也万万碰不得的。
更何况南玄卿那厮可甩彦榅付一百条街!
“那好,抛开靖王,就说说其他男儿,娘的姐姐的儿子,你瞧得上吗?说起来也是你表兄,若你俩在一起就是亲上加亲。”二夫人撇了苏御浅一眼,然后拿起瓷勺搅了搅补汤。
苏御浅嘴角抽了抽,觉得再继续扯下去,她就要得面部痉挛了!
什么鬼玩意的亲上加亲!
早听说古代流行表哥娶表妹那一套,没想到今儿就要往她身上套。
“娘,您还是想想纯儿的婚事吧,我就先回房了!”说罢苏御浅赶紧溜了出去,纯儿一愣,当即欲跪下来。
二夫人知道纯儿胆子小,方才的话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好了,你要没有中意的我自不会强逼你。”
“谢二夫人!”听罢,纯儿长舒一口气。
苏御浅躲回屋内,心情也随之沉了下来。
明明已经在尽量不去想,被二夫人这么一折腾,就又想了起来。
他还没有回信…
如今迎春花都开了,从秋末等到春来,已经过了一整个季节。
在这没有手机没有相机的年代,她又不会画画,留不下他的模样供以思念。
只有那么一副面具,一张字条,还有留在她身边的子夜,证明他曾经出现过,而不是一场梦。
苏御浅伏在案前提笔,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是该说想他,还是问问他南凕的情况,又或者埋怨他一顿,问他为何不回信?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回,那她说什么…还重要吗?
“鸳鸯我已经会绣了,应该不比大姐的绣工差,琴我也已熟练,现在偶尔会经娘指点跳一跳舞,玄卿,是不是等我舞也会了,你就会回来了?”
“玄卿,只要你回来就够了,信你来不及看没时间回可以不看不回,我可以等下去,但你要是敢有别的女人,你就等着吧!”
“玄卿,迎春花都开了。”
苏御浅越写,越不知自己在写些什么。
字字句句说着只要他回来,可是又字字句句透着想收到他回信的渴望。
而苏御浅没有想到,这次信送出去,没有两日就收到了回信。
而子夜看着那信上的浅浅二字时,心也跟着酸楚。
不知道主子练了多少次多少遍,才能平稳的写下这两个浅。
而尽管只是两个字,苏御浅竟也高兴的睡不着。
“他回信了,子夜,他回信了!”
苏御浅高兴的想抱住子夜以表内心的兴奋,吓得子夜赶紧一躲结果还是被苏御浅给捉到了。
“小姐冷静啊,小姐你松开属下!!!”
完了,他这条小命肯定得交代了!
☆、摄政
苏御浅捧着那俩个浅字高兴的在床上打滚,而子夜则提心吊胆的赶紧藏了起来,生怕一会儿主母又高兴的忘我,倘若方才被主母抱了的事儿被主子知道,他怕是死一百次都不够…
这年头暗卫不好当啊!
睿王府这边,南子笙也收到了苏御浅的信,便赶紧拿给南玄卿。
“皇兄,听子夜来信说,嫂子收到回信特别高兴,一晚上都没睡,一直在笑。”
南玄卿闻言,嘴角终于也勾起一抹笑意。
可是当看了苏御浅的来信时,突然笑意就僵住了。
浅浅问他,是不是等她学会跳舞了,他也就回去了。
他…如何回去?
见南玄卿面色不佳,南子笙赶紧上前将信从南玄卿手中抽出,因得南玄卿胳膊还不能动,所以只能由着南子笙将信拿走。
而南子笙在看了信上内容时,心情也黯然了下来。
他能看出这个皇嫂对皇兄的思念,自然也看得出皇兄对皇嫂的真情。
但如今情况,别说回去了,南玄卿就是自己坐起身都不可以。
为了写那两个浅字,南玄卿一整夜一整夜的写,这才终于写出看不出问题的字来,而那些天,废尽了睿王府内所有宣纸,连城内宣纸都被他买了来给南玄卿练字。
便是两个浅字就已如此费力,去炎麟,谈何容易。
而南玄卿此时这幅样子去炎麟让苏御浅看了…
南子笙很难相信,会有女子愿意嫁一个废人。
这,和守活寡无异。
“皇兄…”南子笙望向那人。
南玄卿微微垂头发丝掩面,令人看不见他的神色,只听得他声音种有了丝颤抖。
“本王是不是不该耽误浅浅。”
“皇兄!我,我相信嫂子不会在意这些。”南子笙说着违心的话,安慰南玄卿。
而南玄卿又何时需人安慰了,这话是真是假,一听便全都明白。
可是他又不想放手,这天下他都可以不要,唯独浅浅,他势在必得。
“扶本王起来。”
“皇兄这是要下地?万万不可!”南子笙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南玄卿的意思。
然而当他触及到南玄卿坚定又压抑的目光时,不得不上前遵从,帮他穿好鞋袜衣衫,搀扶着南玄卿,练习行走,只是半个时辰才挪得动那一小步。
就这样一直练,反反复复,犹如练字之时。
南子笙不懂这样值不值,可是却发现,原本那个耀眼的皇兄又回来了。
同时南子笙也明白了为何南玄卿会是众兄弟中最出众的,就凭此时的毅力,他们这些人如何和南玄卿比?
如若沦落至此的人是他或者是南钧懿,想来早就寻死。
就这样,不知不觉也已从床边挪到了房门口。
而南玄卿的脸上,却未有任何一丝痛苦。
就算是南玄卿自己也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女子磨掉所有骄傲,又会因为那个女子而成就他的浴火重生。
南玄卿年纪轻轻实力就压制南钧懿一头,只是他不争罢了,曾经皇位可以让,江山可以让,命也可以不要。
可这次,他必须争,从南钧懿的手中将自己的命撰回,为了日后能护住她,他都不能再让下去。
“如今朝堂之上,情况如何?”
“皇兄打算理朝政了?!”南子笙大喜。
“本王送他的东西,现在,本王要收回。”
江山当初既能给南钧懿,他自然也可以拿回来。
他想不想要是一回事,而给谁又是另一回事。
南凕国二月初,摄政王回府,因患腿疾不得不坐轮椅于府中打理政务,亲自下令处决烨王,并连太子一并处死。
以上打昏君下打奸臣之名,搬出先帝遗诏,整理朝纲,得军心顺民意。
南钧懿当初趁南玄卿一时疏忽而得以囚他,如今又因自己的一时疏忽放虎归山。
☆、二夫人生产
南凕正在发生的一切,苏御浅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南玄卿是在怎样一个情况下写下回信,如今局势何等紧张。
自从南玄卿回信后,苏御浅就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二夫人也明显感觉出了女儿的变化,总算放下了心。
因得确认南玄卿会回信,苏御浅便又开始寄别的东西。
南子笙每每见南玄卿打开信封会掉出的几朵干花,就觉得这两个人也真够无聊,就是这么几朵哪儿都有的花,也要千里迢迢的寄来寄去,偏偏自己这个皇兄,看见这些笑的就像小孩子讨得了糖。
政务之余,就见南玄卿会拿着那些干花和一个绣着鸭子的荷包,做睹物思人状。
于是这日,南子笙终于忍不住了。
“皇兄,这荷包都快被你看出窟窿了,就两只鸭子,有什么好看的,奏折也没见你看这么入神。”
闻言,南玄卿难得的抬起了头,嘴角还挂着浅笑,吓得南子笙一抖。
“是鸳鸯。”
“啊?”
皇兄刚才说什么?
南子笙眨眨眼睛,惊讶的不是荷包上绣的居然不是鸭子,而是惊讶南玄卿会为这个而解释。
南玄卿笑而不语,将荷包收回腰间,动作从善如流。
南子笙这下便更是讶异了,被锁四个月一动不动,还吸入大量软骨香,胳膊和腿本应该已经坏死。
他原以为皇兄能够提笔就已经是最大的极限,可没想到居然奇迹般的恢复了?!
“皇兄,你的胳膊可以动了?!”
“嗯。”南玄卿微微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那皇兄你的腿恢复的如何?”南子笙大喜,若是胳膊能动了腿应该也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已可站立,走上几步也是可以的,还不太灵活。”
说罢,南玄卿从椅上站起身,尽管腿部酸楚疼痛,可面色上丝毫无恙,南子笙上前想要搀扶,却被南玄卿阻止,一步一步从书案前走至房门口,又走回。
虽然步子很是缓慢,但于南子笙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
想来能支撑皇兄坚持下来的,是皇兄日思夜想的那个女子吧。
看来,是要好好感谢这个皇嫂才是。
南玄卿一挥衣袖再度坐下,然后严肃的看向南子笙“八弟,我腿已可行走一事万不可外泄,今后便是完全恢复也要用轮椅作为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