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晋想想确实如此,这才安心了些,“亦不知圣上会如何发落。”
韩均神色凝重,没了方才的轻松,“不管怎么处置,只怕日后更不得安宁,我们也要早做准备。”
“对了,听说你要去甘肃,何时动身?”
“回京后便走。”
孟晋颇有些不舍,嘱咐道:“闹了这么一出,只怕即日就要取道回京了,你在那边,万事小心。毕竟甘肃势力盘综错杂,我们的人也不能太过显眼,一直蛰伏居多。”
“放心吧!”韩均轻笑一声,这些日子他已经具体了解了甘肃现下的局势,还有赵居为混在其外祖的商队之中深入草原腹地暗中帮忙,事情想要铺展开便容易的多。
孟晋便不多说,沉默片刻,却听韩均忽然开口,“挚甫……”
“我知道,多多看顾路家,尤其是你那个小娇妻嘛!”他也学着赵居为,总用这件事取笑韩均。
“多谢!”
“副指挥使,圣上有令,即日回京。”二人正说着话,有人进来回禀。
韩均声音又恢复了一惯的清冷,“知道了。”
孟晋便退了出去,自去安排回京事宜不提。
却说随驾来行宫的众人却不知出了何事,急匆匆就要回去,不免人心惶惶,私底下议论一番。
“听说是因为遇刺一事另有隐情,圣上大怒,这才要回京。”
“我怎么听说是京中有急事?”
路子昕带着青檀准备去帮着付瑶收拾,便听见有人窃窃私语。
她摇摇头,这等明目张胆地枉自议论朝中大事揣测上意,也忒大胆了些。
看她过来,那两人纷纷停了说话,低着头散开了。
到得付家,兄妹二人已经收拾妥当,大家默契地对这件事不置一词,只捡了旁的事说。
“你可去看过你表姐了?”
路子昕摇摇头,她俩撞破了施清徽与秦檗,不管她是怎么向福芳郡主解释的,恐怕都不会待见自己。
付瑶不知其中还牵涉到皇子之争,叹了口气,“她也算冤枉,咱俩亲眼所见,并没有传言里的那些事情,倒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与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左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路子昕嘴上说的豁达,心里却始终不舒服。
付瑶便也不再提,转而说起七公主来,“若是两人有意,再得圣上赐婚,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付姐姐这话莫不是羡慕?难道你与我二哥就不是神仙眷侣了?姐姐放心,妹妹肯定是站你这一边的。”
路子昕以前还担心路子闵和付瑶性子不合,但自做了那个梦,就知道两人婚后好的蜜里调油一般,便也乐观其成了。
“你个小蹄子,看我不撕烂这张巧嘴!”
二人吵吵闹闹地,倒散了路子昕心里的郁结。
第二日回京,天气有些燥闷,天色阴沉沉的怕是有雨,不比来时的期待万分,知道还有漫长的路程要走,大家都有些焉焉地。
这一路上路子昕倒见着韩均数次,时常鞍前马后地献殷勤。
“你不忙的吗?”路子昕忍不住问道。
韩均望着她,好似有千万无语想说,最终只是笑道:“再忙也要陪着你说话解解闷的。”
路子昕便有些怅然。
想来他这般做法,大概是因了回京后便要前往甘肃,山水迢迢,二人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她亦回望着他,眸子里晶莹透亮,盛着无限柔情,“你只管放心,我等你回来。”
韩均忍不住就要隔着车窗去握她细白的手。
☆、169 早点回来
“退之,我记得前方不远有处林子,咱们再去比试比试。”忽地路子闵从后方插过来,一拍韩均马儿,将人带走了。
路子昕遥遥望着,放了帘子只坐在车里默然不语。
圣上突然急着回京,自然不会只是因为有人行刺,胆小怕死的缘故,里头必然还有其他的事情。加之韩均让路家多加小心,路子昕不免想到,会不会和大、三两位皇子有关。
这次圣上将两人带来,不是喜爱,而是有着惩戒的意思在里面,只是他们斗红了眼,不低调安分一段时间,反而在围场里头你追我赶,听说为了一只猎物还发生了几次争吵,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的?
康北行宫守卫森严,连一只苍蝇飞进来都要检查,那么一队刺客如何就能避开盘查,一路畅行无阻?
这说明不仅有人接应,而且很可能是庆华帝故意放开了一道口子,只等着人往里头钻。
路子昕一直觉得,庆华帝是个十分重视父子亲情的帝王,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哎……”她叹口气,又随手撩了帘子往外看去。
“姑娘怎么了?可是累了?”青檀出声问道。
冬至却少有地捅了捅青檀,对路子昕说道:“奴婢瞧见七公主和福芳郡主她们也偶尔会下车骑马,权当做一个消遣,不如姑娘也出去散散?”
路子昕听了也颇有些心动,等路子闵与韩均过来,邀了付瑶,两人骑马跟着车队走了一段距离,如此倒多了些趣味,不日便到了京郊地区,城门望眼可即。
回到京里的日子忽然忙碌起来,也许是秋风萧瑟但丹桂飘香,众人在行宫没尽的兴都一股脑地跟着带回了京城,今日她家请客,明日你家邀帖,好不热闹。
忙忙碌碌中,韩均离开京城的日子也到了。
这一日路家众人直送到十里亭外,路景修、齐安侯韩焘等人与新任甘肃巡抚程直驻足畅谈,卯时初出门,现下已经陈氏了,还未说完。
路子昕不能近前,只能跟在齐氏与齐安侯夫人何氏身边,听着男子们高谈阔论。
她心里有着不舍,神情便恹恹地,于妇人间的谈话自然心不在焉,直到齐氏连声唤她,才反应过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齐氏朝何氏笑了笑,“这孩子有时候便有些呆,夫人日后要多担待一些。你伯母关心你,问你身体呢!”
“昕儿谢伯母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路子昕眉眼弯弯地回道。
刚回京那两日,大约是带了心事坐马车,她有些不舒服,齐安侯夫人不知从何处得知的。
何氏如今待路子昕十分亲切,也不知她是怎么个心思,路子昕倒不想去管。
她现在担心的,只有韩均此去安危。
饶是她不懂朝堂的事情,也知道甘肃这个烫手的山芋迟迟没人接手,却不是那么好办的,尤其是中立派,不依附于任何皇子的官员,更是冒着十万分的风险。
“第一次见你,我就欢喜的紧,以后要多来家里坐坐,别和伯母生分了去。”何氏笑眯眯地说道,“如今天渐渐凉了下来,可要注意身子,我们做长辈的才安心呢!”
“伯母也要照顾好自己。”路子昕只把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何氏听了没意思的很,转而又和齐氏说起自己的一双龙凤胎来,她也乐得清闲,只是时不时看一眼韩均的背影。
像是意识到她的目光,韩均忽地转过身来,两人隔着重重人影遥遥对望着,其中真意自然十分想通。
韩均回身不知和路景修等人说了什么,而后便大跨步地朝路子昕的方向走来。
何氏见了,拉着齐氏主动避开了去。
她倒是乖觉。韩均心中冷笑。
何氏的心思他何尝不懂,以为他这一去侯府便成了自己的天下,趁机笼络好了齐安侯,最好指望着他像李时言一般,落不着什么好下场呢!现在当然是要殷勤一些,就怕他留在京城不走。
见这处没人了,许是临别时刻,韩均也顾不了那么多,拉了路子昕的手,凝视着她。路子昕轻轻挣了两下,也心有不舍,便随着他去了,只低着头,却不像方才那般看他。
韩均拇指在路子昕手背摩挲两下,柔滑细腻的触感真真叫人舍不得放开。
“还没走,这就开始想你了,怎么办?”他轻轻笑着问。
路子昕羞涩地抬起头,红唇轻启,“那就早点回来,别让我等太久了。”
她何曾说过这种露骨的话,韩均听了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心里暖洋洋地,手上越发用了力气,裹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掌来回揉搓,恨不得揉进身心里去,重重点头,一字一顿地道:“为了你,我也会早点回来的,等我。”
“不仅要早,还要平平安安地,否则我可不依。”
“我答应你。”
“还有,照顾好自己,黑了瘦了也不行。”
“嗯。还有吗?”
“没了。”路子昕重又低下头,裙下一双秀足轻轻踢着亭柱,脸已经红了。
韩均忽地将另一只也握着她,“你说什么我都应了,只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叫我担心,可好?”
她何时让他担心过呢?路子昕心里想着,嘴上却小声应了他。
“到了我会给你哥哥写信,你若是喜欢什么西北的东西,也可以告诉你二哥一声,或者直接给我写信,我便叫人给你带回来。”韩均这话的意思,路子昕哪里不懂,只一味点头,没拒绝也没应承。
良久,她才脸红红地道:“你是去做正事的,哪里还有那些闲工夫呢?”
“无妨,读未婚妻信的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
他说着越发大胆起来,直将路子昕羞的不知如何是好,跺着脚就要跑。
忽然想起什么,拿了一个荷包出来,回身递给韩均,“这个给你。”说罢便一溜烟去了齐氏她们身边。
韩均伸手接了过来,也就松开了手,打开一看,原来却是一枚平安符。
他眉眼里都染了笑意,看着路子昕的背影慢慢走了回去。
☆、170 大婚之日
韩均走后的日子过的既平静又飞快。
路子昕着意打听了几日朝堂之事,也没听说庆华帝有什么动作,便知晓这桩事不会露出端倪来了。
皇家之事,天子不欲让人知晓,他们这样的人家便也没渠道得知,尤其是她一介女子,更不会打听到什么。唯恐问得多了,路子闵生疑,便撂开了手去。
最后还是路景修知道后,隐约漏了一两句给她,路子昕听了,也唯有默默无语。
十月初的时候,是三皇子赵麓为与定国侯嫡次女林苏暖的大婚之日。
定国侯府的老夫人向来对她亲厚,路子昕又与林苏暖性情相投,虽然对赵麓为有诸多忌惮,这日她还是跟着齐氏一道去了。
早些日子她便已经备好了礼物,是自己绣的一副隔屏,不过两开大小,只是上头花纹繁复秀美异常,作为女子间的添妆来说已经是十分精心了。
这东西小巧又耐看的很,放在榻上是最好不过的。
路家马车到的时候,定国侯府门前已经车水马龙十分热闹,路子昕与齐氏在马车上等了片刻,方才有人迎了出来,看样子是个得脸的管事嬷嬷,歉然地说道:“如今府中忙乱,夫人不能亲自来迎,还请路夫人与路三小姐不要见怪,这边请。”
齐氏自然不会摆脸子,路家的马车往前行了一段距离,两人下了马车,那管事婆子便领着两人往里头去了。
路家来的不早不晚,厅堂里衣香鬓影笑闹间很是喜气,林苏暖已经梳妆完毕,端坐在自己的闺房之中,与众人说着话。
路子昕进去的时候,正巧撞见福芳郡主从里头出来。
“路家三妹妹来了。”福芳郡主笑意盈盈地模样,全然没有一丝颓然之气,可见那件事是真没了影响。
“郡主。”路子昕便有些不得,撑了一张笑脸,道,“郡主来的可真早,倒显得我偷懒了。”
“几日不见你是越发促狭了,还有谁敢说你嘴不成,快进去吧!”
“郡主这是去哪里?”
福芳脸颊忽然多了抹羞意,低声道:“我去去就来。”
房里便有人大声道:“路妹妹快别管她,她如今是越发见色忘义的,随她去罢!咱们这些姐姐妹妹加起来,也抵不过人家一个呢!”
哄然一声,大家都笑了起来,福芳郡主却不和她们闹,径直往外走去了。
路子昕颇有些诧异。
既然众人都已经知晓了,甚至还敢取笑,看来福芳郡主与秦檗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有了眉目。
如此也好,两人心心相印,何苦生了误会不能在一处呢?
虽这样想着,心里到底有些担忧,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将事情说与她知晓。韩均走前曾让她不要多管,他自有对策,可路子昕却还是免不了胡乱想着。
这边一脚跨进了屋子,顿时一阵姑娘家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路子昕收了收心事,亦与众人笑着说了几句话。
“这是我一点子心意,还请林姐姐不要嫌弃。”自然有仆人捧了路子昕的隔屏过来。
林苏暖头上梳了十分繁复的发髻,只是还没有插上珠翠和盖冠,脸上亦精心描画过一番,更显得眉目如画十分动人,身上穿了对襟大袖的大红喜服,前胸后背皆绣了金绣云凤纹,此外还有大带、玉革带、玉花采结绶、玉佩、青袜舄及玉谷圭等不一而足。
打眼瞧去,只觉得一股华贵之气,不是寻常人家可比。
“妹妹有心了。”林苏暖见了自然十分欢喜,拉着路子昕的手亲切地道,“这可费了不少功夫吧?何必这么劳神,倒是我的不是了。”
她嫁的是皇子,自然不缺陪嫁,可路子昕待她的这份心意却很难得。
顾唯也凑了过来,细细看了一回道:“好呀,可见是路妹妹偏心,我也得要一个方才甘心。”
“哟,咱们顾大小姐这是着急嫁人了呢!等你大喜那一日,别说一个,就是十个我也给你绣!”便有人打趣道。
谁料顾唯向来是个脸皮厚的,闻言非但没有害羞,还一脸得意地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如今大家伙都在这里可要给我作个证,我闲等着呢!”
大家便又是一阵笑闹,气氛很是热烈。
路子昕又略坐了坐,人愈发多起来,皇子大婚自然有许多人家来凑这个热闹,屋子里边有些挤得慌,顾唯携了路子昕的手道:“这里人多事忙,咱们坐着也帮不上什么,不如去外面走走。”
路子昕自然同意。
俩人边走边说些闲话,不知怎地就说起福芳郡主的事情来,路子昕问道:“我瞧大家的神色,难不成……”
“你来的晚自然不知道,原是这样的。”顾唯便将来龙去脉说给她听。
自回到京城后,许是路途颠簸,虽然有太医精心照料,施清徽的伤势却时有反复,福芳郡主见了自然是十二分伤心难过,一气之下跑去质问秦檗,为何要说那种话?
秦檗不过一个富贵公子,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算计,自知道施清徽为福芳郡主挡了一刀后,便心有愧疚,觉得她许是真心待福芳的,因而只说是自己的错,又随着福芳亲去给施清徽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