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再不想承认,他也不得不承认,徐承寒这次,与关紫苏她们不同,他是真的,想和宋深深在一起。
说曹操曹操到,身后传来敲门声,凌砚一转头,只见抱着一捧缤纷的金桔,气质幽雅。她徐徐走了进来,对凌砚问候了一声,将花摆在了病房里的躺椅上。
“好点了吗?”
徐承寒点头,“多谢。”
“我也是趁深深不在才敢来看你。”关紫苏坐下来,掸指抚了抚发丝。
徐承寒笑意微漾,“你居然怕起她来了?”
关紫苏敛唇,“当然怕,人家可是皖南宋氏的掌上明珠。”说罢,她的目光压了下来,“徐承寒,上次你怎么不告诉我,还让我在五松斋约她,你是不是故意给我难堪?”
“我怕你欺负深深。”
“我欺负她?笑话!”
“谁让你爱慕我!”
“……”关美人咬牙切齿,“你不要以为,我非你不可。”
“对了,听说你最近和一个小鲜肉男模走得很近。”
“对,三天前刚上过床。”
“……”徐承寒和凌砚尴尬地咳嗽,徐承寒捂了捂唇,“这个——你不用特地告诉我。”
关紫苏叠着腿微笑,“开个玩笑。”
凌砚:女神,这一点都不好笑。
关紫苏高傲地扬了扬优雅的下巴,“只能说,你没看上我,那是你的损失。我关紫苏有身家有身材,爱情就是朵点缀而已,和他在一起之后,我只能说,谢君不娶之恩。”
“应该是我,谢卿移情别恋。”徐承寒特真诚。
徐承寒办理出院手续那天,天高云淡,缠绵了多日的降雪,终于安静谢幕。
宋深深在教室里接受着又一轮的结课考试。
本学期她选修了一门影视鉴赏课,在谈到一个演员的修养对他的角色表现时,她流畅书写的笔端轻轻一顿。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清蓝色的身影,雪白柔软的长发,一双玲珑小巧的白色.猫耳朵,若隐若现的邪魅笑意。瞬间,像潮水一样涌入胸口。
是因为他一次一次的失败,被导演批评却从没想过放弃,那一天,宋深深又心疼又感动,她想,不会有比他更好的人了,她决定走出那一步。
她低下头,挥笔书写:演员最重要的,是钻研,是求精,也是成全……
交卷的铃声响起,宋深深将试卷交上去,一个人深深浅浅地踩着满地积雪往食堂走。
青松如墨,雪地里全是融化了的脚印。
来来往往的人,在一瞬间涌入了一个方向。
她抬起头,只见撑着一柄黑伞徐徐而来的徐承寒,孤秀清绝的身姿,好像青松之外最欺霜斗雪的风景。
所有人都在望着徐承寒,却没有人走近。
宋深深听到自己急切的脚步声响起,没有跑出太远,整个人就稳稳地落入了他的怀中。
“承寒。”
有学生已经举起了相机,将这一幕拍下来了。
他固执地握住她的手,将宋深深冻得通红的小手塞入自己的口袋里,“暖和。”
宋深深点点头,羞赧地问,“你怎么来了?”
“刚出院,就想见你了。”
他的手指压住她的垂在额边的鬓发,忽然,薄唇一勾,“想死我了!”
众人大惊失色,只见徐影帝当众将他的小女朋友抱起来了!
宋深深被他抱着腿窜起来,重心不稳,一下栽倒他的肩头,抱着变成了扛着,她又羞又恼,小手捶打他的背,“放我下来啊,承寒……”
人潮里传来惊疑欢呼的声音,学生们飞快地录像拍照,只见徐影帝抱着他的女朋友就跑,工作人员断后,将退路死死地截住了!
虽然徐承寒的恋情已经不是什么新闻,可当众撒狗粮,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承寒!你放我下来!承寒……”
宋深深娇呼不止,很快被他塞进了车后座,宋深深要爬起来,他就撑着手在她的上方,眉眼弯弯,得意地笑,“很久没见你了。”
“我……”
“出发。”他就这么拐走了自己的女朋友。
明朗看着她被人抱走的那一幕,始终无话。身后的同学拍了拍的肩膀,“哥儿们,看开点。”
“承寒,你要带我去哪儿?”宋深深惊疑不定,车转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口,她终于心慌意乱,“承寒……”
“别担心,深深。”他抱住她的脑袋,将唇送了上来,温柔地厮磨。
宋深深松弛了身体,软软地回抱住他,“你,你又这么高调,我以后都不知道,怎么回学校了……”
他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唇间溢出一丝笑,“深深,我什么都不想管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舆论流言,商业价值,我什么都不要了……深深。”
“嗯?”宋深深突然抓住他的手,“不可以。”
她不需要他为她牺牲这么多,不可以。
徐承寒微笑着摸她的后脑勺,将唇舌送入最深处与她紧紧纠缠,最后两个人都气息不匀,他就笑着咬她的脸颊,“不是要退圈,只是,如果要维持现在的热度,就必须冷落你,疏远你,不能公布恋情,那我不要。我对演戏很认真,但我不喜欢我的私生活也要照别人的安排按部就班,深深,我现在最想演的角色,就是你的男人。”
她的男人什么的……
宋深深还没有习惯这么亲昵的称呼,脸颊逼出了两朵海棠花一般的红云。
车停在一座空旷的山丘,宋深深从车上下来,只见前方城池安稳的睡卧在一地白里,冰冷的四季常青的树层层叠叠,高楼耸立,夜色悠悠然地洒下来。身后被拥上一个温暖宽厚的夹袄,他从身后抱住她的腰,两个人安安静静的。
“深深,今天是24,我没办法陪你过圣诞了,就提前一天。”剧组还有几场大戏需要他。
宋深深握住他的手腕,“还有武打的动作是不是,你……”
“我会小心的。”他抱住她的腰,亲吻她的额头。
薄唇微凉,在碰触的那一刻,却泛起暖意。
他抱着她看着山下,雪花落尽,大地簇拥着无暇的白,十二月的寒天,让岁月都冷凝在这一刻。宋深深察觉到,被他勒住的胸口,开始泛紧,心跳快了一点,又快了一点。
“承寒……”
“嘘。”她要回头,他却拿手指封住了她的嘴唇,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别出声。”
宋深深只是隐隐约约听到身后有点动静,想回头看,既然他不让,她就没有动了,徐承寒安静地拥着她,隔着一层灰色夹袄,温度逐渐攀升,宋深深脸颊火烫,比远处逐渐亮起的霓虹还要艳丽。
可是这里的夜色太暗了,暗得看不清。
微风吹来,一树树的霰雪被摇下来,钻入了脖颈里,方才还滚烫着,宋深深轻轻激灵了一下。
徐承寒笑着替她拂去发丝里的雪珠,低声说,“好了,可以转身了。”
他松开钳制住的宋深深。
她捏着夹袄,转身,只有五色斑斓的光一下子撞入视网膜,她愣住了。
第37章 竹马
一棵被各色的彩灯和纸花、毛绒玩具、铃铛以及星星包围的圣诞树, 就在身后,幽幽地闪烁着斑斓的色彩,宋深深惊讶地回头, 身后的狎昵而得意地微笑,将她抱住了腰, “宋深深小姐,圣诞快乐。”
宋深深惊奇地走上前, 一只小熊娃娃上贴着便签条, 写了一行字,是他行云流水一般肆意潇洒的笔记。
宋深深小姐,愿你,再无岁月可回首,永远快乐。
她一下子湿了眼眶。
很多年了,再也没有人陪她过圣诞节, 没有人陪她过生日, 从哥哥走了以后, 她就知道,她和谁走得太近, 都是别人的负累, 所以她, 将那颗柔软的害怕受伤、害怕被辜负的心深深潜藏起来。
宋深深将便签揭下来,粉红色的信纸,还调皮地用墨水笔画了一朵小苍兰。
初见时,她抱着一盆白色小苍兰, 在满室的鲜花里冲他微笑,恬静温柔,比怀里的小苍兰还要娇羞迷人。
他的胸口怦然一动,那时候,就记住了她姣好的身影。比花店外装饰的藤萝似乎更优雅纤细,一点点,变成了他枕上梦里的轮廓。
他想对她说:你好呀偷心贼。小姑娘年纪轻轻,就那么肆无忌惮地闯入,将他沾满尘埃风霜,染上岁月浮华的一颗心,洗出最初的璞玉润泽。
“嘻嘻,看寒哥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儿,就知道了,肯定很满意。”
师小嘉走入副驾,身体前倾过来,一把拉住小男生的胳膊,恶作剧地玩笑,“你不是准备了帐篷吗?”
“哎?”
“干柴烈火郊外……”
小男生刚装完圣诞树,胳膊还累着,听师小嘉越说越不正经,尴尬得脸色一红,“你别折腾了,寒哥还是处男,第一次在野外,他会紧张。”
“这么多天了还是处……”
小男生捂住他的嘴巴,小声说,“你以为我没想过,但是寒哥说,深深嫂子怕冷,不让她在外面过夜,你要是敢瞎出主意,寒哥不揍你才怪。”
“有点遗憾。”师小嘉退回了副驾,一双囧字眉往中间折起,幽幽地吐气。
徐承寒从她身后走过来,他身高腿长,手臂与身高也成比例,一只手轻轻一够,就取下了最上头的一顶火红的圣诞帽,宋深深惊奇地不敢眨眼,那顶尖尖帽一下子扣了下来,蒙住了眼睛。
陷入一团黑暗。
宋深深的手挣扎起来,徐承寒压低了声音愉悦地笑了出声,还是将她的鼻子眼睛都放出来了,抱住她,“希望圣诞老人把他的祝福全给你。”
“承寒……”宋深深也不知道是闷的还是羞的,又脸红起来。
都这么久了,害羞的毛病还没好。
但徐承寒就喜欢她的清纯不做作,爱不释手。
“承寒。”
“嗯?”
宋深深要说话,放在腰间的电话突然响了。
她下意识从兜里摸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爸爸”两个字,宋深深犹豫了一下,没有接。
徐承寒的眼神多了询问的意味,“怎么不接?”
原本犹豫着,他问了之后,宋深深拒接了。
“元旦节我有几天假,你如果有时间,可以,陪我回家一趟吗?”
察觉到她呼吸都仿佛小心翼翼的,他几乎心疼地抚摸她的脸颊,“可以。”
“真的?”想起上次的不欢而散,宋深深有点愧疚。
他笑了笑,“我一直在证明,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玩笑,不是一时兴起。那么,我就肯定要得到你父母的认可,深深,不管有多难,我都不会退,更不会松开你的手。”
“我知道了。”宋深深踮起脚尖,亲吻他温软而薄的嘴唇。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晃动的树影和灯光,还有一颗颗被风刮落的雪籽,轻盈地落入发间、围巾里,大衣下的两只手,握得如此坚定。
……
叶煜邀请宋深深参加一个扶贫基金会,在十二月月底举行,在场座无虚席,宋深深穿着一身火红靓丽的长裙,打扮得体,被他的管家送到叶煜身边坐下。
她抓着手包,小声说,“我代表不了宋家,你让我来没有任何意义。”
“别误会。”他温润地微笑,“我让你来,是别的意思。”
“嗯?”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记得你看徐承寒的时候,又软又温柔。”叶煜动了动唇,他忽然压低了身体,朝宋深深靠近。
她直往后仰,偏不让他得逞。
叶煜笑了,“深深,你怕我对你做什么?”
被说中心事,宋深深皱了皱眉,她的妆容有点浓,不适合她,妖艳不自然,棱角也多了锋利。叶煜仿佛被刺了一下,退回去,无可奈何地叹息:“深深,你从大院里搬走之后,我找了你很多年。可你恐怕已经不记得,那个掏心挖肺对你好的小哥哥。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是宋家的女儿。”
“我是与不是,会怎样?”宋深深咬住了唇。
“事到如今,已经不能怎样,从小我就知道,你性格倔强,看起来温驯可爱,但谁碰了你的底线,你会做出更过激的事。”
“是吗?”
她的冷静换来他的一声低笑:“有次宋昕城和别人游泳,被个头大的胖哥从背后推入了水底,差点淹死,后来,你用了一块砖将胖哥送进了医院,还有一次,有几个人嘲笑你和你哥没人要,是父不详的野孩子,你拿着扫帚将它们轰走了,在门口写他们的名字,说他们与狗不得入内。”
“我怕现在,徐承寒也成了你的底线,我不敢碰。”
宋深深说:“你知道就好。”
叶煜唇角抽了抽,“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你怎么好像,越来越不耐烦?”
宋深深抿唇,那双软软的眼波,虽然柔软,但很不善,“叶煜,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可是上一次,你不该去我家,也不该说那些话,让承寒难堪。”
“‘戏子’那话是你爸说的。”
“是你先挑起来的。”宋深深有点生气,靠住了红椅背,“我不想再和你计较这些了,活动结束后,希望你送我回学校。”
叶煜问:“你和他有约了?”
宋深深皱眉:“这和你,没有关系。”
“哦。”叶煜有点失落,怅然叹息。
很多年前,宋深深还是个瘦小的姑娘,他的体型还有点婴儿肥,他喜欢跟在她的后面,堆沙野炊,他一直在她身边打下手,她还有点高傲,有点野,对他也不怎么客气。他还以为宋家那死板严苛的家教让她从一只小猫变成了一只小狗,现在看来,还好。
叶煜眉眼一弯。
慈善拍卖会已经开始了。
他亲自开车宋深深到校门外,车靠边停在临时车位上,宋深深里面穿着礼服,外面披着自己的大红长袄,从车上下来,踩着一双五六公分高的鞋,清晰的咚咚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引人注目。
长发被烫成了海浪卷,红妆透着一股淡淡的慵懒随性,她低头和陪他下车的男人说了什么。
叶煜给了她一个拥抱,才发动了车走了。
宋深深踩着高跟,决定先到约定的地方等人,但一转头,浓密的树荫下,便看见了徐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