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这么做大哥的?”康熙见胤褆进来,质问道。
“皇父息怒,我们几个兄弟都在这里,我这个做大哥的可管束不住。”胤褆跪下道,他这个皇长子徒有其名,可管不住这些妖魔鬼怪一般的弟弟。
康熙情知他说的是胤礽,上辈子胤褆虽居长,但胤礽出生便是太子,在兄弟们中间最是尊贵,儿子们有的不怕胤褆,却不敢不尊太子。
“听说太子爷身子不适,这半个月正拿人参吊命呢,八哥这辈子苦了,又托生成他亲弟弟,正一勺饭一勺药地服侍呢。十四弟居然没和皇父提起?”胤禟眼见康熙要派人去催,不由出声道。
来书房的路上,好歹碰见了个眼熟的丫鬟,叫司棋还是什么的来着,胤禟托她传话与太子爷,这会子估计布置好了。当然,胤禟与太子爷的兄弟情谊,还不值得他这般通风报信,实在是担心八哥那个别扭性子,知道他不愿意见皇父。
“保成病了?怎么病的,请太医看过不曾?”康熙急了,连住问了几声。
胤褆听着撇了撇嘴,既然太子爷才是您老人家的亲儿子,现在折腾他们兄弟几个干什么。
“皇父不知道么,太子爷前些日子去平安州替皇父办点事,谁知半路遇着了刺客埋伏,一时大意就受了伤,现在还起不得床呢。”胤禟一边信口胡诌,一边留神察看皇父的脸色。
“平安州?”康熙猛地想起来,那不是自己派去的么,齐康那老不死的,说什么贾琏是景氏血脉,只有除掉了他,贾家才能没有后患。
原来是自己的保成,自己竟亲手派人去杀他!康熙跌坐在椅子上,一时不敢相信。
抬头又见胤禟笑着瞧自己,康熙又疑心起来,不说说那一伙刺客着了道,被前后夹击么,逃回来的一个小喽喽还妄想来自己这里领剩下的赏银,被康熙命人悄悄料理了。
看来有必要去大房院里走一趟了,康熙想起自己走时,还和贾赦推心置腹了一番,那时候贾琏和贾琮就有点不对劲了,自己竟丝毫没有觉察。
第76章 年宴
“小蓉大爷也好笑, 跟着二老爷去书房呢,还忙忙地托我传个信儿, 说二老爷过会子还要来考校咱们二爷的功课, 让我去透个风儿。”
司棋当笑话讲给秀桔听, 琏二爷现今都不往那边走动了,二老爷还想伸长了胳膊管着,没有这个理儿。
“二爷如今宿在老爷院里, 离这也不远, 不如打发个小丫头去说一声。”秀桔素来稳妥,劝司棋道。二老爷已经打了宝玉,说不准真会教训二爷一顿。
“咱们老爷还在呢!”大房和二房素来不睦,连带丫鬟们在一处也各有分界。大房的丫鬟自然看不得二房如此嚣张, 司棋冷笑了一声,难不成二老爷还能当着老爷的面管教二爷?
司棋没想到的是, 康熙还真带了儿子们到季怀远房里。
“二弟怎会拨冗过来?琏儿为何要跪着, 地上凉,小心跪坏了膝盖,快起来罢。”
天色近晚, 季怀远安顿大姐儿睡下后,披衣回房, 就见儿子直挺挺地在地上跪着,贾政在椅子上喝茶,珍哥儿蓉哥儿他们也在。
季怀远忙将儿子扶起来,见他气息不稳, 又摸了摸身上,并未见什么伤痕。贾宝玉挨打的事,他也知道了,见眼前这情形,生怕儿子也吃了亏。
康熙进门后,胤礽正在床上躺着,见这么大阵仗,自然整了整衣服跪下,还未正式和皇父请安呢,就见季怀远急匆匆赶来。
“多时未见,自然来瞧瞧大哥,不知道琮哥儿去了哪里?家学里的先生说,他们哥俩已许久未去上学了。”康熙见季怀远问起,只得敷衍道,他回来后惦记儿子们的事,哪里有空去家学,更何况保成和老八只怕没去上过一天学。
“琮哥儿呢?二弟官务冗忙,何须在意这些虚礼。琏儿和琮儿他们两个随了我,于读书上平常。二弟不必为他们费心思,教好宝玉一个也就够了。”
季怀远有些不悦道,先问了一声琮哥儿去哪了,才坐在康熙对面,饮了一口热茶同他道。
跟着的丫鬟听了,忙去门口问当值的小厮,说琮哥儿还在迎春房里下棋,尚未回来。
季怀远听了,命人去请,这贾政回来不好好休息上朝,折腾这些贾家的小辈作什么!
八爷早在司棋处听说了,慢吞吞地挪回来,见屋里父子兄弟快齐全了,想了想,按从前一般在季怀远和康熙处请安行礼。
康熙心里不爽快,但碍着季怀远在,也并没说什么,只让他们弟兄俩用功读书。
胤褆和胤禟在旁边瞧着,不由羡慕起来,怎么他们就没个长辈罩着。太子爷和老八有这个大老爷,老四再不济还有个老太太当命根子,即便是皇父也不能随意揉搓他们。
因见天色渐晚,康熙敷衍了几句后便离去,胤礽和八爷神色如常,被季怀远催着安歇了。
父子相认后,胤礽和八爷俱松了一口气,原先颇有些近乡情怯,见过一面后反倒坦然了,这会子兄弟们集聚在外院书房,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地任由皇父在上面数落。
胤禛拖着病体,听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旁边胤祥忙伸臂扶住四哥。
“这里倒还富庶,我们父子再世重逢,也算上天厚待了。”康熙由着性子教训完才感叹了一句。
“怎不见三哥?”胤禟趁着康熙说话的间隙数了数,除了小十四在平安州,还缺了一个胤祉。
知道了老四的身份后,胤禟恨得红了眼,但皇父在上面看着,实在不敢下手。又见他小脸惨白弱不禁风的样子,胤禟心里的郁气才消了些,见兄弟们一个个都锯嘴葫芦似的闷不吭声,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谁知,说曹操曹操到,胤禟话音刚落,康熙的心腹小厮就进来禀道,贾兰求见。
“三哥藏得好,什么时候来的?”
胤祉向康熙和太子爷请安后就垂手不动。
胤禟见他对老四不闻不问,心下舒畅,调侃着问道,他这位三哥最会趋利避祸,也不知来了多长时间了。
“前几日贾兰这小身子病了一回,到这儿也没几日功夫。”胤祉含糊答道。
瞧着儿子现今的小模样,康熙不忍见责,不轻不重说了两句便完了。因想着年节将近,父子兄弟们异世重逢,便把自己的筹划安排俱都搁置了,只命人去才买年节动用之物。
转眼便是年下,胤褆领着众人祭拜宗祠,不过略微敷衍了一回。贾家的其余子弟,瞧见这情景儿不对,但也不敢多说,也不知道贾家爷们都成了爱新觉罗氏。
康熙他们自然不可能祭拜别人的祖宗,开个宗祠命小厮上些贡品便也完了。只季怀远并不介意,但他又不懂这些,乐得坐一边歇息。
众人都瞧着老太太,见她正在对着宁荣二公的画像默默祝祷,并未注意身后康熙等人的动静。
一时礼毕,老太太仍旧回了荣国府,康熙领着子侄在老太太房里走了个过场,便去了园子里。
康熙选了缀锦楼,迎春搬出去后只余几个嬷嬷照看着,小厮们早收拾的花团锦簇,灯火通明。
将闲杂人等遣出去后,康熙只留了心腹小厮在门外守着,命自己在金陵所取的几个侍妾丫头布菜服侍。
“老爷,大老爷遣人来请琏二爷和琮哥儿回去呢。”
丫头们刚将杯盏满上,便有小厮来回话了。原来是季怀远,从老太太屋里回去后,独自一人,对着满当当的点心果盘,却只抱着一个大姐儿。
邢夫人正在老太太屋里陪着说话,迎春和姐妹们自然也在,单留季怀远和大姐儿,因想着是年节,将身边伺候的奶娘嬷嬷丫头都遣回去同家人过节,爷俩坐了一会儿觉得不对,这才想起胤礽他们哥俩来,忙命小厮去找。
“儿臣告退。”太子爷听了后便即刻离席,八爷也跟着站起来同康熙告退。
康熙握着杯盏,在心里大骂那个贾赦真是不识眼色,居然在这节骨眼上妨碍他们父子团聚。保成也真是的,怎么变得这般听话。
留着这个大老爷倒有几分碍事,毕竟他年龄居长,又是荣国府的袭爵之人,许多事都得知会一声儿,康熙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其余兄弟们一个个正襟危坐,太子爷和老八这也太猖狂了,刚安席就要离去,皇父的面子往哪搁?
“贾赦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迟些过去也不妨。保成不必担心,这事自有朕料理。”凭他是什么国公之后,也轮不到在自己儿子面前以长辈自居。
“些许小事,怎敢劳烦皇父?听闻父亲今日将伺候的人都遣回家去团聚,身边唯有小女伴着,值此年节岁宴的也太过冷清了些,我们兄弟俩自当承欢膝下。皇父这里,有众位兄弟相陪,儿臣自然也放心。”
胤礽听了康熙这句话,心中警铃大作。皇父要怎么料理,不声不响将老爸弄死么?他听了吓得脊背发麻,日后得多加防备才行。
八爷在一边听着,暗道太子爷真是关心则乱。本来皇父估计也就想着和贾赦摊个牌,让他和老太太一般安分也就好了,贾赦毕竟明面上是荣国府的大老爷,遇事还可以作挡箭牌用。皇父不会大张旗鼓地要他的命,回去后命几个人暗地里防着些也就罢了。可太子爷居然将他们父子情深提到了明面上,在皇父面前情真意切地唤别人父亲,皇父听了能舒服?只怕从此在心中横了一根刺,反而将贾赦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原先的贾琏和贾琮因病过世,我和二哥刚来时俱都病体缠绵,大老爷对我们兄弟俩视若亲生,以长辈之尊亲身服侍,汤药不曾假手他人。我兄弟俩心中感激,初来乍到无所依倚,愿知恩图报侍奉天年。”
八爷瞧见皇父朝自己看过来,忙跪下恳切道。既然二哥已经这样说了,那只能将这些都化为恩情,皇父纵然不舒服,也不能拦着二哥同自己知恩图报吧?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连八爷自己也参不透。无缘父泽有卿恩,八爷也没想到自己两世为人,竟在贾赦处体会了一把孺慕之情。
康熙没想到,自己曾经最疼爱的两个儿子,居然异口同声要去给其他人尽孝?他贾赦何德何能!
视若亲生?这贾赦本来就是贾琏的贾琮的生身之父,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换了魂,还会视若亲生么!
康熙瞧着两个儿子远去,神色晦暗不明,胤禟和胤俄见了,也蠢蠢欲动想跟上去,被大阿哥一把按住了,父子几人略饮了几杯酒,便各自散去。
季怀远这里,却重又热闹起来,大姐儿正无聊的紧,见八爷进来,圆滚滚地扑过来。迎春也从贾母处散了过来,领着丫鬟重新布置了一番。
八爷和大姐儿一处玩闹,迎春笑着在他们中间调停,胤礽挨坐在季怀远身边,无比怀念在晚会背景声中抢红包的日子。
第77章 兵临城下
转眼间年节已过, 年前乱象变本加厉起来,各地再也掩盖不住, 奏折如雪花般向京里飘来。
在宫里一味高乐的太上皇龙颜震怒, 将皇帝叫过去大骂了一顿, 依旧于事无补,兵部尚书进宫面圣,在含元殿里抖如筛糠。
“一帮废物, 还没过元宵呢, 叛军就快到平安州了?齐康呢?”
太上皇危急之下再次临朝,见朝臣们一个个低着头,恨不得缩进地里去,怒道。
“齐康被陛下派往川东平叛, 年底前就没了消息,如今是死是活, 也不知道哪。”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臣颤颤巍巍道。平安州的兵马怎能轻易动用, 这是惹祸阿,之前他也曾冒死上奏,陛下偏不听, 现在出事了吧?得等那荣国府倒了,平安州的兵马才能归朝廷使唤哪。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那齐康虽生死不明, 可陛下英明,还留了平安州一半兵马,对付那些叛军也足够了!”有的朝臣道,荣国府在京城活动了这么长时间, 这会子才见效果。
“功高盖主,若是那贾家趁机造反呢!”和荣国府素来不睦的一个朝臣道,眼看贾家一天天踩下去了,岂容他再在朝里有一席之地。听闻这些日子,荣国府频繁往世家大族去活动,莫不是也有反意?
太上皇瞧见乱糟糟的朝堂大怒,叛军还没攻进来呢,先窝里反了。
“兵部遣个人去接管平安州的一半兵马,阻挡叛军上京。京里各处也需整肃,以备拱卫京师。”
各处叛乱纷起,已成星火燎原之势。太上皇也不敢轻敌,先是命人颁旨到各地,申饬抚慰,又亲自盯着人整顿旧部,以备万一。
京城里的百姓也似有所感,季怀远出去了一趟,见街上萧条得很,小巷子里更是门户禁闭,不复往日繁华。
迎春棋社倒是重又热闹起来,聚满了文人士子,口诛笔伐,议论天下大事。迎春自骆东亭出征后,常在府里吃斋念佛祝祷平安,不肯再去棋社了。
林然是个明白人,见此状况,忙来荣国府寻季怀远,生怕棋社里惹出什么乱子来。
“林管事暂且将棋社关了吧,这边还有院落花园空着,林管事带着人都搬进来吧。京城里乱纷纷的,不知哪一日就刀兵相见。”季怀远出去一次,就觉察出了紧张气氛,见林然来回禀,当即劝他也挪进来。
林然跟着贾琏上京,为的就是照管自己家姑娘,闻言哪有不允之理?趁夜间命人将棋社里的东西一并搬了,次日就关了门,带着人和季怀远遣去的小厮将林家的旧物资财都搬到了大房的空院子里。
雪晴和雪枝高兴极了,将东西安置好就到了迎春院子里,要寻她们家姑娘去,迎春忙打发司棋领着去。
“姑娘。”雪晴和雪枝头一次到黛玉房里,见四处布置俱是不俗,方信荣国府没有亏待自家姑娘。
“你们怎么来了?”林黛玉正在窗前写字,见她们掀帘进来,吓了一跳。
“姑娘不知道,外面现在可乱了,粮米都卖到天价去了也没个人管着。前几日有人不满,打起来了,一地血也没个官府的人来瞧瞧。街头巷尾的议论,都说外面的人快打进来了,官府的人都准备逃呢,我们才进来躲躲的。”雪枝年纪较小,见了自家姑娘,欢喜之下,就将外面听来的消息,竹筒倒豆子般都说了。
“姑娘别听她瞎说,二姑娘不常去棋社,林管事便去和大老爷商量,想着关了倒省事。大老爷听了,说我们关了棋社也没旁的可做,倒不如进府里热闹些。”雪晴较为稳重,见林黛玉听了吓得脸色煞白,忙推了雪枝一把。姑娘自幼长在深闺,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作什么。
荣国府里倒还一切如常,只有采买的人来回王熙凤和探春,价钱虚高了十倍不止。
“什么,竟然漫天要价?”一只鸡蛋一百钱?王熙凤笑着说与众人听时,老太太吓了一跳。
“老祖宗别急,再怎么漫天要价也要不到咱们身上,我已吩咐了采买的人,只去咱们家的各处庄子上置办,不理他们这些黑心的人。”王熙凤见把老太太吓着了,忙过来替她捏着肩膀笑道。
“你们年纪轻轻的不知道厉害。”老太太叹了一声,拍了拍王熙凤的手道。
林黛玉在身边听着,留神瞧众人脸色。见二姐姐和四妹妹并未在意,在一旁悄声说笑着什么。独三妹妹和宝姐姐面有忧色。
“宝姐姐也不必担心,那齐姣就是个野丫头,凭她怎么蹦跶,也越不过宝姐姐的次序去。”史湘云也在一旁瞧见薛宝钗神色不对,忙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