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十五年前红袖姑娘刚出生，显然这半块玉佩不是她本来拥有的。会是谁给她的呢……
路摇专心地思考着，并未注意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一旁的小李见她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模样，推了她一把，道：“还问么？”
“啊？”路摇抬眸，看到晴好姑娘正瞅着她，有些紧张。
路摇对她一笑，道：“你刚才说的信息很有用。对了，有纸笔吧？能否把这玉佩的形状样貌，画一画呢？”
晴好姑娘点点头。青楼的姑娘才艺一般都不错，画幅画自然不在话下。
大李跟着春娘去取了纸笔，晴好姑娘略一思索，便下笔画了起来。不一会儿，半块玉佩便出现在了纸上。
晴好姑娘画的半块玉佩其实没有半块，大抵只有整块的三分之一。整块玉佩应该是圆形的，外面一个圆，里面一个圆。两个圆之间有些类似云朵的图案，而内圆直接的图案却只一点，看不出是什么。
路摇看了半天，觉得这好像也就是个普通的玉佩吧……大李和小李脸上是同她一般的表情。但马栎不同。
路摇余光瞥了他一眼，发现他面上虽依然没什么情绪，嘴角却抿紧了一个度。
路摇收起这张纸，叠起来，放到她随身背着的斜挎包里，对晴好姑娘笑道：“谢了啊！”
晴好姑娘似乎受宠若惊，忙道：“路大人客气了……”
路摇转了转眼珠子，又道：“你刚才说红袖姑娘是因为夏公子要娶她，她才把这玉佩交给你保管。之前钱源杀人案时，我们也问过你们夜来香的姑娘关于夏公子的事，现在你把知道的再给我们说说吧。”
话落，路摇自己却是愣了一愣，钱源……钱源先前交代杀人经过时，似乎提到红袖姑娘是在她娘死后，为了生计才进了夜来香。她娘……传家宝……难道这半块玉佩，是她娘给她的？
正思考着，耳边传来晴好姑娘柔软的嗓音——
“我记得夏公子是年初的时候来的夜来香。因夏公子是生面孔，第一次来，当时妈妈让我们一共六个姐妹过去，夏公子最后选了红袖。之后夏公子每隔四五天便来一次，次次都找红袖。夏公子他长得英俊，出手又大方，妈妈喜欢他来，红袖也喜欢她来。每次夏公子来了之后，红袖一天都是笑意。”
“大概两个月之后吧，红袖突然告诉我，夏公子很喜欢她，想为她赎身，然后娶她回家。我当时一听，是觉得不妥。这夏公子一看就是个富商贵裔，这样的人家，会让一个青楼女子进门么？我劝她想清楚，但红袖说她相信夏公子。我劝不动她，只能祝她幸福。后来她便把那玉佩拿来给我了。”
“你也不知道夏公子的来历？”路摇问道。
晴好姑娘摇了摇头：“红袖不曾说过，只说他家很有钱，给她赎身没问题。但他需要时间来说服家里人，让红袖再等些时日。红袖这一等啊，就是等了好几个月。”
“这几个月中夏公子来过么？”
“来过的，每个月来个三四次。”
路摇把视线转移到春娘身上：“春娘，你真的不知道夏公子的来历？”
春娘“哎哟”了一声：“路大人啊，前些日子你们来问的时候，我不是都交代清楚了嘛！这夏公子的身份，我是真不知道啊！”
路摇点了点头，之前来问的时候，她就用过读心术了，春娘确实不知道。
她舒展了一下双腿，脚尖不小心碰到了前面晴好姑娘的脚——
【红袖，对不起，当时我答应过你不对别人说起这半块玉佩，但如今这玉佩被偷了，还牵扯出另半块玉佩。我胆小，我怕这玉佩和什么不好的事扯上关系，就告诉了六扇门的捕快大人。对不起对不起，你安心地走吧，投个好胎，下辈子不要再做□□了。】
【路大人怎么会问夏公子的事情呢？难道这夏公子有问题？不不不，这不是我该知道的事情，我还是老老实实把知道的都说了吧。】
【老天保佑，以后不要再让我牵扯到这些案子中去了。】
路摇把双腿缩回去，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动作大了点，碰到你了。”不错不错，顺利读到了晴好姑娘的心理活动。
晴好姑娘温婉地笑了笑：“没事的，路大人真是客气。”
路摇扭头看了看马栎和小李，道：“我问完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小李摇了摇头：“没了。”
马栎却对晴好姑娘和春娘道：“关于这玉佩之事，你们就当从不知道，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嗯？”晴好姑娘歪了歪脑袋。
春娘立刻甩着帕子叫了起来：“哎哟，不说不说，我们呀，谁都不说！”
马栎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却冰冷了许多：“若你们想保命的话。”
大厅里的气温仿佛瞬间降低了几度。
“哎——马三公子——你这——”
春娘的话还未说完，马栎就已走出了大厅。
路摇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对春娘和晴好姑娘道：“那我们也走了啊。”
春娘在后面跺了跺脚：“哎哟，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啊？今年怎么这么不太平呢……不行不行，我得去庙里烧个香……”
路摇出了夜来香后，两边扫视了一番，发现马栎正在她左手边的这条街道上走着。他走路速度并不快，显然是知道她会追来，在等她。
路摇小跑着过去，问道：“你干吗这么吓她们啊？”
马栎未看她，只背手慢慢地走着，闻言道：“这玉佩牵扯着命案，十五年后又重新出现，你觉得这背后之后若知晓她们接触过玉佩，会放过她们？”
路摇“唔”了一声，啧啧道：“马三公子心善啊。”
马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二人回了六扇门。
路摇拉着马栎，直往会议室而去。
整个事情需要梳理一番，她也有些事情要问马栎。
推开会议室的门，路摇发现叶侦坐在里面。
“回来了？”叶侦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道。
“叶哥在啊。”路摇走了过去，“写什么呢？”
“记录一下郭全一案的情况。”
路摇点了点头，每个案子都需要查办人员做记录，她人懒字又丑，特别不喜欢做这事儿，如今有叶侦，她自然是十万分地放心。
马栎随着路摇进了会议室，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他淡淡地看了叶侦一眼，双眸漆黑如墨。他把视线移向路摇，无声地询问着。
路摇挠了挠头，对马栎道：“叶哥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
马栎敛下眼皮，盖住眸中情绪，不冷不淡地道：“那玉佩，确实来自宫中。”
路摇急急问道：“如何确定？”
“那是祥龙佩。”
“祥龙佩？”路摇一愣，龙？在这个世界上，有谁能使用带有“龙”的元素的东西？
叶侦闻言，蹙了蹙眉：“马三公子确定么？”
马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自然。”
路摇从斜挎包里拿出晴好姑娘画的那半块玉佩，摊到桌子上，喃喃道：“这些像是云朵……难道这内圆里是一条龙……那这是龙的角么……”
叶侦看了过来，看了半晌，不语。
路摇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马栎：“那，那这是说丽贵妃的死和皇上有关……”
叶侦忽轻斥道：“这话不能再说！”
“叶哥……”
马栎又看了叶侦一眼，道：“没错，这话不要再说，会有杀身之祸。”
“况且，当年丽贵妃受宠，陛下宿在贵妃宫里频繁，落下了祥龙佩也不奇怪。”马栎又道。
路摇闭了嘴，忽烦躁地来回踱了几下步，“啊啊”了两声：“这案子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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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齐宗
案件陷入了胶着状态。
虽然路摇三人几乎确定郭全是为死去多年的丽贵妃而来，那被偷的两半块玉佩能合成一块完整的玉佩，而这玉佩名祥龙佩，来自皇宫，来自皇宫中的那人……但是无论是晴好姑娘被偷的首饰盒，还是郭全被偷的积蓄盒，他们全都找不到。
这几日，不仅是路摇等查办这两个案子的人往外跑，连六扇门里其他暂时闲着的捕快也往外跑。在房里呆着线索又不会主动找上门，还不如出去转转呢，兴许运气好，碰到什么案子的关键也不一定。自然，当铺也是他们每日必去的，也交代了各当铺的掌柜，若有人来当首饰当半块玉佩，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路摇也是每日出门，东街南街西街北街地逛。她和马栎、叶侦二人做了约定，丽贵妃一案迷雾重重，或有大危险，暂时就当他们三人之间的秘密，不再透露第四人知晓。
逛着逛着，路摇来到了京城最热闹的一条街，商铺林立，人潮涌动。
为了行动方便，她今日没穿捕快装，也没穿裙衫，特地穿了一身简单轻便的男装，头发也高高扎起，束在头顶。
逛了半天，有些饿了。路摇打算找个饭馆，吃饱喝足之后再继续逛。
左顾右盼，看来看去，还是归云居的食物最诱人……
怎么办？
路摇琢磨了一会儿，便直接往归云居去了。
归云居的小二眼睛毒辣，一眼就认出了她，热情地上前迎着：“路……公子，一个人么？”在路摇的眼神示意下，小二把“大人”二字换成了“公子”。
路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对，一人。有没有靠窗的位置？”
“有，有，您这边请！”小二把她带了过去。
路摇道：“先来一壶酒……算了，不要酒了，给我一壶茶吧。”喝完酒后容易精神不集中，不利于使用读心术。
接着，路摇又报了几个菜名。
小二边听边点头，完了之后说了句“您稍等”，便先去给她砌了一壶茶，之后跑到了掌柜处。
掌柜在小二的示意下看向路摇这边，路摇朝他挥了挥手。
掌柜的放在手中的算盘，走了过来。
“路大人，近来可好？”掌柜的笑眯眯地问道。
“好着呢。”路摇道，“你也别拐弯抹角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之前欠你的一百一十三两银子么？我又不会赖，定会慢慢还你的。”当时她身上没什么钱，好说歹说，搬出葛万洪皇帝太后等人才勉强让掌柜的同意她先欠着，每月发了俸禄再还一些，无利息。
“这顿也一样啊，先欠着，记账记账。”
掌柜的笑得有些为难：“路大人，您欠下的钱已经够您还一年了……这再欠下，不太好吧？”
路摇瞪眼：“你是说我以后不会有钱？不会提早还清？”
掌柜的呵呵笑了几声：“那小的可就等着了啊。”
“等着吧等着吧。”路摇挥了挥手，“你去忙吧，别在我这杵着了。”
掌柜的走后，路摇等菜期间，支着下巴扫了一圈一楼大厅。
近饭点，大厅里的一张张桌旁，慢慢地坐满了人。
路摇一个个凝神看过去——这心理防御力都还可以啊，至少都得碰触到才能读取其内心想法。
路摇很少这么做，一来耗费精力，二来她也无意打听别人的隐私。
可如今两个盗窃案悬而未破，实在没什么别的线索，等着也是等着，不如用用读心术，看看是否有有用的线索。万一运气好呢？
一圈快扫完，路摇还没读到一个人的心理活动。
叹了口气，她把精神集中到这最后一人身上。
这人坐在距离路摇三张桌子的位置，也是一个人，背对着她，黑色的衣袍，正埋首吃饭，看不出年纪。
这次倒是成功了，那人的心理活动刷刷地飘了过来。
【太好吃了实在太好吃了！归云居的烧鸡天下第一啊！】
【呜呜，要不是爹看我看得紧，真想每天都来吃啊！】
【爹也真是的，不盯着大哥，偏偏每日盯着我念书，念书念书，念得脑袋都要炸了！】
【今天回去千万得小心点啊，上次差点被爹发现，幸好穿了一身黑躲在大树后爹没看到。被抓可就完了啊，爹肯定不会让我来归云居吃了！】
【爹也真是的，我都十四了，去哪还管着我。这里不让我去，那里又不让我去，实在太无趣了啊！】
“……”路摇沉默了，这小伙子内心还挺丰富的呀，吐槽爹吐槽得够欢乐的。
这时小二端来了路摇点的菜。
路摇摇了摇头，收回精神，开始填饱肚子。
她吃得不紧不慢，一边吃一边打量刚刚那内心活动异常丰富的小子。
他大概是吃饱了，揉了揉肚子，左右看了一眼后便站起身来，走到柜台处结账。
路摇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模样生得挺端正，眉清目秀的，还带着丝稚气。但偏偏表情却有些严肃，老气横秋。
付了钱后，他又左顾右盼了一下，然后略略低着头，往门口而去。
看着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最好所有人都不注意他。
快走到门口时，他似乎放松般地扬了扬唇角，却在下一瞬——
“哎哟！”一个又脆又细的声音响起，“哪个不长眼的啊！差点撞到我家小姐！”
“我家小姐可是礼部尚书府的大小姐，撞伤了你赔得起么你！”
路摇看得清楚，那小伙子正准备跨出门，却刚好从二楼下来一对主仆。那主仆似是没看到人，直直往那人的方向走了去。
那小姐差点撞上小伙子，千钧一发之际，她的丫鬟挤进了俩人之间，护住了小姐。小伙子却在丫鬟略丰满的身体撞击下，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丫鬟的声音不小，不仅引来了其他食客的侧目，掌柜和小二也匆匆赶了过来，还震醒了被撞之后捂着脑袋有些茫然的那小伙子。
“礼部尚书府的大小姐？”他喃喃道。
“没错，我家小姐正是礼部尚书府的大小姐！”丫鬟骄傲地斜视了他一眼，“你差点撞了我家小姐，还不道歉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