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什么都说！”张大娘抹了抹眼泪，道，“前些日子，我家那位种田时，看到小路边草丛里突然有些闪闪发亮的东西。他过去一看呀，竟全是上好的首饰！他偷偷地藏了起来，晚上带回了家。”
“大人！我说的可全是真的啊！这真是我们捡的！不是偷的！”张大娘咬咬牙，一把扯下了那玉镯，颤抖着手递给小李，“给、给你……”
路摇和小李对视了一眼，小李接了过来，继续问道：“你们捡到多少首饰？”
“有一堆呢！”张大娘的眼睛还钉在那玉镯上，闻言忙道，“翡翠耳环、碧玉镯、碧玉钗……”她零零总总，报了十来样。
路摇和小李又对视了一眼，对得上，晴好姑娘被盗的首饰全在这了。
不过……
“还有没有别的？”路摇问道。
“别的？什么别的？”张大娘茫然，后又叫起来，“大人，我可全都交代了啊！真没别的了啊！”
她没说谎。
路摇心道，看来真正的贼子扔了所有首饰，唯独把那半块玉佩带走了。
“嗯。”路摇淡淡地应了一声，“在哪个草丛捡到的？”
“就是我家田旁靠近护城河的一片草丛。”
“嗯。”路摇对小李道，“派两个人把她男人带过来吧。”
小李点点头，找了两个捕快过去。
“那其他首饰呢？”
“其他首饰……耳环和玉钗在我儿媳妇身上，其他的，其他的我们当了……”
“当了？哪个当铺？”
“是万东县的当铺……”
万东县是京城附近的一个小县城。难怪他们在京城的当铺搜寻不到。
而后，张大娘被他们重新带回了她家。
听到外面传来的响动，马栎从张大娘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一身白衣似雪，即使在这风一吹就灰尘轻扬的村落里转了半日，也是纤尘不染。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宛若内敛的黑宝石，刚一出房门，就迎上了路摇的。
路摇扬唇一笑，走过去，问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马栎侧了侧身子，叶侦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手上赫然捧了两个盒子！
路摇瞪大了双眼——这是……
小李和其他搜寻了多天的捕快，也都齐齐看去，一时间竟是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
他们累死累活找了这么多天的玩意儿，现在竟然全都出现在这儿？
叶侦捧着两个盒子，走了出来。
路摇还未细看，就听到那张大娘又大喊大叫了起来：“大人啊！这是我们家放小玩意儿的盒子！这可不是偷的啊！”
【要死啦！这盒子这么普通，难道被看出是偷的了？呸呸呸，捡的！】
……就冲着张大娘这心理活动，路摇不用看也知道定是这俩盒子了。一个是晴好姑娘的，一个是郭全的。
叶侦走到了张大娘面前，看了看右手上拿着的那个更为精致的木盒子，没什么情绪的眸子扫了一眼张大娘，启了启唇：“这盒子，是装了那些首饰吧？”
张大娘一惊，眼露惊恐——【完了完了，这捕快刚分明没在场，怎么知道还有其他首饰？完了完了，真要完了啊！】
路摇这时补充了一句：“大娘，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哦，小心坐牢。”
【坐牢？不行不行！老娘的孙子哟！】
张大娘立刻道：“大人，您说得不错，这盒子里原本装的就是那些首饰。我家那位捡到时，首饰正是装在这盒子里。”
“那这个盒子呢？”路摇指了指叶侦左手边的那木盒子。这盒子比晴好姑娘的大上一些，做工粗糙得多。
“这、这个盒子……”张大娘犹豫了。
【这个说出来是不是会坐牢啊？要死啦！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第二十七章 带路
“这个盒子……”张大娘眼珠子左右转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说。
【要死啦！怎么办！老娘唯一的儿子啊！】
【不行不行，千万不能说！可不能让儿子坐牢啊！】
原来是她儿子偷的。
路摇背着手，看了张大娘一眼。
张大娘：“……”
【这位女捕快大人的眼神好生奇怪啊！怎么感觉……她好像看透了老娘的内心？不可能不可能，老娘又没说出来，她怎么会知道？】
“你儿子……”
“你儿子……”
路摇一愣，谁和她说了同样的话？
转过头去，路摇发现马栎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她身旁三步之遥。
此时，他也停下了话语，抬眸凝视她。黑眸看不出情绪，如同寂静的夜空般幽远。
路摇张了张嘴，刚想说“你先说”，就听到张大娘又哭天喊地地喊起冤来。
“大人啊！那盒子不是我儿子偷的啊！是他捡的！是他在回家路上捡的！”
【要死啦！怎么捕快大人都知道是我儿子偷的？呸呸呸！不是偷的！不是！是捡的！老娘就咬死了捡的！】
路摇看了马栎一眼，见他没有继续问话的打算，又看了叶侦一眼，见他看向自己，便润了润唇，问道：“张大娘，这盒子你儿子在哪捡的？捡到时里面装有何物？你想清楚再回答哦，不老实交代可是要坐牢的。”
“是是是，我老实交代，老实交代……”张大娘诚惶诚恐地道，“就前不久吧，我儿子去了京里卖菜，本是打算第二天下午再回家的，结果他一大早就回来了，还神神秘秘地抱了个盒子。就是这个盒子！”她指了指叶侦左手上拿着的盒子。
“那盒子里装满了银子和银票……我们一辈子种田的，哪见过这么多钱啊，心一贪，就全都留了下来……”说到这里，张大娘停了下来，支支吾吾道，“大人啊，我儿媳妇就要生了，这钱……这钱能不能给我们留点儿啊……”
话落，张大娘眼巴巴地看着叶侦左手上的木盒，一脸祈求。
路摇不答，继续问道：“没别的东西了？”
“这、这……”张大娘眼珠子转了转。
【刚才也问这个问题，现在又问，难道这俩盒子里还真有别的东西？】
【对对，想起来了！好像拿了全部钱之后，有一块碎玉……难道捕快大人就是冲着这碎玉来的？】
路摇扯了扯嘴角，看来郭全这盒子里的玉佩还在……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张大娘说道：“大人啊，里面是还有别的东西，不过……能给我们留点钱么……”
【哼，你们不给钱老娘就不说！看谁急！】
“……”
路摇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行吧。
小李带着其他捕快们清退了围观的人，一时间，张大娘的屋前就剩路摇几人。
“你说吧。”叶侦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
张大娘的眼睛顿时亮了：“好好，我说，我说！那盒子里啊，还有一块碎玉！”
“嗯？什么样的？”路摇问道。
“那玉倒是不错，放在手上啊，很是温润。可偏偏只有半块！半块玉，多不吉利啊，我就准备把它扔了……”
“扔了？”路摇挑了挑眉。
“没有没有！”张大娘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天晚上我正准备去河里扔啊！这刚到河边，拿出玉佩，就有一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差点没把我吓晕过去！那人竟然一眼看中这半块玉佩，问我卖不卖。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一块碎玉还能赚钱，于是我就卖了！整整十两银子哟！”
说到这里，张大娘显得好不得意。
“……”卖了？
“那人长什么样？”
“大晚上的，那人还蒙着脸，一身黑衣，我哪里知道哟！”
“……”
“那人身形如何？”是马栎不冷不淡的声音。
张大娘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边回想边道：“不太高吧……挺瘦的……看着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但他动作快得不是人啊！”
张大娘突然激动了：“大人啊，我跟你们说，那人是‘刷’地一下出现在我面前的，又‘刷’地一下消失的！要不是手中的银子啊，我还以为我见鬼了呢！……对对，我知道了！这就是那些江湖人士说的武功啊！来无影去无踪是不？”
好的，郭全那里的半块玉佩被一个武功高强的黑衣蒙面人拿走了。
路摇顿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难解了。
“令郎现在何处？”叶侦问道。
张大娘心里一慌，又哭喊起来：“大人啊，这真是我儿子捡的！”
“你知道哪里捡的？”
“就、就京里一街上……”
“嗯？”
正在这时，那两个前去找张大娘男人的捕快回来了。一个贼眉鼠目的中年男子被压着走在中间。
“孩子他爹啊……”张大娘往前扑了几步，“快跟大人们说，这俩盒子是你和儿子捡的啊！”
那张大爷似乎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身体哆嗦了下，腿一软，竟跪到了地上。
“大人——各位大人——这盒子，真是我捡的啊！刚刚我也带这两位大人去那草丛看过了——我就是在那捡的呀！”
负责押解的那俩捕快点了点头，其中一个道：“不错，我们二人去那草丛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其他东西了。”
路摇点了点头，问张大爷：“你捡到这盒子时，里面除了首饰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或许那半块玉佩是被他当场扔了也不一定。
“什么别的东西……”张大爷道，“没有啊……”
看来真是被贼子拿走了。
“嗯。”路摇道，“你儿子呢？”
“我儿子，这关我儿子什么事？”张大爷突地狰狞起来，“这盒子都是老子捡的！你们要找就找老子！”
“对对，都是他捡的！大人！我刚才老糊涂，记错了啊！是他去京城卖菜，是他捡到的！”
【对不住啊，老头子，儿子是咱家的命根子啊，可不能去坐牢啊！】
路摇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读心术本就耗费精神，这俩夫妻声音一个比一个响，简直要炸。
正在这时，马栎忽道：“既然如此，那麻烦张大爷你带我们去你捡到这盒子的地方。”他指了指郭全那盒子。
“这……”看到张大娘担心的眼神，他咬了咬牙，道，“走吧！”
于是，路摇几人便往京城而去。
走了几步，后面传来张大娘的大喊声——
“等等——等等——我也去！”
半个时辰后，京城西大门。
路摇一行人进了城。之后，路摇把马匹交给了另一名捕快，让他先牵回六扇门。
“张大爷，接下来怎么走呢？”路摇扯了扯随身背着的斜挎包，笑眯眯地问道。
张大爷左右看了一番，往南边一指，道：“走、走这边！”
【没错没错，这边！儿子一般去北边的菜场卖菜，今日也是带儿媳妇去了北边的一家医馆，只要碰不到儿子就好了！到时候老张随便指个地方就行了！】
张大娘美滋滋地想着，殊不知这想法已全数被路摇所知。
张大爷走得并不快，每到分叉路口总要停下来纠结一番。
路摇几人早就看出了他在说谎，不过倒是一致地想看看他最后打算怎么办。
而且……按照他现在走的路线，连路摇这个外地人都看出来了，是朝着郭全宅子那一带前进的。
如果他们双方碰面……路摇突然有些期待。
又过了半个时辰，张大爷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转头讪笑道：“几位大人，我记得就是这一带。”
这一带，路摇四周看了看，这再往再走个十几步，就是郭全的宅子了。
此时郭全家大门紧闭，门口台阶的中空已重新塞回了石块，从外看去，看不出什么。
马栎瞥了路摇一眼，又瞥了郭全家一眼，忽凌厉道：“这一带？具体是什么地方？”
张大爷似没料到马栎突然发难，身体吓得一抖，看了眼他周身的气势，移开视线，支支吾吾道：“就、就是这一带啊……”
“嗯？”马栎的声音仿佛带了冷气，冰得瘆人，“你说什么？”
张大爷身体又是一抖，还未说话，就听到张大娘趴到地上，又哭天喊地起来：“大人明鉴呀！我们家老头子年纪大了，记不清事啊！”
张大爷这时也跟着哭喊起来：“没错啊大人！这盒子我捡来已经有段时日了，早记不清具体在哪捡的了……”
“咿呀”一声，朱家的大门突然开了，朱大娘和她女儿走了出来。
“这哭天喊地的，做什么哟……”朱大娘道，“咦，路大人？”
“大娘。”路摇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张大爷和张大娘见来了别人，哭喊得更凶，直喊着“盒子就是这一带捡的”。
又是“咿呀”一声，郭全家的大门开了。
☆、第二十八章 联手
开门声清晰地传来，路摇几人齐齐看去，连哭天喊地的张大爷张大娘也止住了哭喊声，看去。
郭全一身粗布黑衣，面色阴沉，烧伤的左半边脸伤痕缠绕，异常可怖。
张大爷张大娘当场就被吓住，竟齐齐往后了几步。
【我的亲娘啊！这是什么脸？吓死老娘哟！】
张大娘在心里乱七八糟想着时，郭全走了过来。
他见到路摇几人，快速行了个礼，而后狠狠地看向张大爷和张大娘，阴声问道：“我的盒子就是他们偷的？”刚刚他就是在宅子里，听到了外面传来“盒子”俩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