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很少有人能拒绝她的魅力。
马文才就属于很少那一部分。他仿佛天生就和谢道韫不对盘一样,君缘就算有心亲近,也不敢当着马文才的面。因此谢道韫来了一段时间了,除了上课,两人很少见面。
英台倒是和谢道韫挺熟。乞巧节当日君缘本是要约她一起,可惜她先与谢道韫有约了。
最后倒只剩她与马文才了。马文才知道她的身份,提前为她准备了蜘蛛。谁知这只蜘蛛实在懒,一点丝也不吐,整齐吃了睡睡了吃,就是不工作。气的马大爷要摔了它。
君缘但是觉得挺可爱的,本来她最怕这种多脚又毛绒绒的生物,但这一只浑身圆滚滚,几只细细的腿都快只撑不住它圆鼓鼓的身体了,实在滑稽又可爱。便拦下他,“你都送给我了就是我的,怎么能说扔就扔呢?”垫脚从他手上拿回来。
语气是不自觉的少女的娇憨,马文才看了眼,轻易就松了手,“你喜欢就好好留着。”
乞巧节,所有的姑娘都染指甲,打扮地美美出去拜织女,还有那最心灵手巧,最美的姑娘要选做巧女游街,她却只能做男子打扮。
焰火铺满了整个天空,君缘手里拿着装着蜘蛛的盒子不由看呆了。从前在家里是很少有这样隆重的焰火的,那里是没有这样繁华的。但是那里人少,有时娘亲也会让她偷偷穿女装,给她梳发髻。
纵然没有父亲,不得不女扮男装求学,母亲对她的爱也从不作假,甚至比大家族的母亲的爱更多,更深。
马文才却以为她是为了不能穿女装伤神,拉住她的手。前几天让马统准备的,本来以为只是一个梦,不得视线,现在……
“走!”
被吓得回过神,君缘被他拉着跑,“去哪里?”
租好的院子里一片寂静,马统在里面,“少爷。”
“准备好了?”
“都按着少爷的意思。”
被拉着进了一间房,烛火昏黄,外面焰火闪烁,遮住了满天繁星,却遮不住那一轮的银辉。
房里很简洁,一进门就正对着床,床上摆着一套樱色的长裙和鞋子。
“换上。”马公子就没想过会被拒绝,“我在外面等你。”出去带上门。
他其实是紧张地,更是期待的。
君缘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走上前抚摸着衣料上好的所以,不论是做工还是款式,都是上好的。裙摆绣着朵朵粉白的桃花,小小的一朵一朵地盛开着,衣袖处也是如此。鞋子上是两只蝴蝶翩翩起舞,栩栩如生。一看就是用心选的。
其实马文才哪里知道女儿家喜欢什么,他有钱有权,进了店只管点最贵最好的。然而最贵的也不知一套,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一套,他便想到梁山伯站在桃树下朝他笑的样子。
解了束胸,喘气都舒坦了。换上全新的衣裙,头发却还是束着的。她当然是会梳女儿发髻的。然而这里没有女子用的发簪发绳,索性把长发梳顺了披在身后。
门从里面打开,马文才手心握着汗,转身望去,月下的女子仿佛月中仙子一样。只是比月中仙子更迷人,披散的长发,少了清冷,多了随意,两颊的酡红更是显出俏皮和羞涩。
这样美的人,他突然就不想带她出去了,只想把她藏着,谁也不让看,除了他自己。
君缘有些束手束脚,哪里都不自然,她摸着长发,嘴也有点干,“那个,屋里没有发绳,所以……”
“是我大意了。”马文才立刻道。
披着头发正好就不用出去,他心里窃喜道,这样别人就看不见他了。
正想着马统进来,“公子,马车备好了。”却听马文才怒斥一声,“出去!”他心里委屈,还是退下,公子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却见眼前人期盼地望着她,她的眼就是今晚最亮的星,马文才立刻改口:“把马车牵过来。”回过神又懊恼,只在车上的话,也没有人看见吧?
本来让她带了面纱,这样欲遮还羞的模样却更加迷人,气的扯下来塞进袖子里。
君缘感觉到他今晚不同寻常的气息,犹豫道:“要不还是回去吧,我这个样子,披头散发的……”
“披头散发也比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好看!”马文才就见不得她贬低自己。
君缘红了脸。
两人一路无声,马车进不了闹市,人太多了,进不去,只在人少的地方逛逛。
月上中天,焰火也少了,星星眨着眼。不知什么时候君缘就说了“君缘”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只有你知道。”
马文才心情顿时更好了:“这是你的闺名?”
君缘轻轻点头。马文才欣喜地拥住她,“君缘,君缘……”他在她耳边一遍遍呼唤,心中激动难定,“君缘,我娶你可好?”
却不见人应,他也知道自己鲁莽了,立刻道:“我明日便准备,下月去你家提亲可好?”
“文才,我娘不会同意的。”
君缘把女扮男装的所有原委说出,“我…或许这辈子也无法嫁你。”她眼中的内疚不安印在他眼里。
“会实现的,我保证,都会实现的。”
不过是入仕,以马太守得身份荐举一个学子入仕还不是问题。再有半年王卓然来这儿,有王世叔在更不成问题。
只是,“我只许你三年,三年后你听我的。”话里坚定不送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等着我改名换姓的,才不会让你们得逞呢╭(╯^╰)╮
第145章 完结章
乞巧后不久就有朝廷来的大人任教, 只要能抓住这个机会, 得到这位大人的举荐, 半只脚就入了仕途了。因此,许多学子愈发地奋发图强。
马文才早知道来的会是谁, 君缘不是临时抱佛脚的人, 这两人一如往日,不过私下粘糊糊的劲一点不少。
英台和王蓝田, 这两个人就像上演着原本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不过, 以王蓝田的家事,如今马文才也不再执着于英台, 这两个人一定能走到一起的!
山长准备请五柳先生陶渊明来学院教书,五柳先生是山长夫人的兄长,兄妹二人自夫人成亲后再没见过, 这一次也是圆了她的一个梦了。
只是五柳先生居无定所,就是山长夫人也是一年前收到她的信,只知道大概地方,具体还要找。
祝英台自告奋勇去寻找五柳先生, 王蓝田自然跟过去了。两个人也就够了。
谢道韫因与王家二公子订婚,乞巧节后也离开了。两人倒是约了往后互通书信。这一点马大公子表示不屑。
陶渊明还没到朝廷来的大人就来了,不过这两人也没差太久。
王卓然平日涂脂抹粉,打扮得比君缘这个真女人还女人。而陶渊明则要随意得多, 袒胸露乳也是有的。两个人截然不同的教学方法和行为方式,让他们互相看不对眼。这倒是给学院生活添了许多乐趣。
王卓然只呆了一个月就离开,临走叫了君缘去。君缘不知道马文才是不是和他说了什么, 王夫子已经写好了举荐信,接下来就看她剩下一年多的学子了。这样的好意她是不会拒绝的。
时光匆匆,君缘更进一步见识到了马文才的占有欲和霸道,这人就应该去出演小说里的霸道总裁,绝对是本色出演。
本质上这两人也算是互补,君缘心底深处其实是软弱的,不涉及底线,她是没有大主意的。而马文才因幼时经历,总是没有什么安全感,恨不得把她藏在身上带着。在马文才身边,她不会觉得拘束,想反两个人一起,一样有许多事可以做。
而且,马文才给她的三年期限,为她铺平了路,她还有什么好矫情的?一辈子那么短,为什么不让自己和在意的人过得更快活呢?
君缘成功入仕,做了一个小小的县令,她终于圆了父亲的梦。虽不是自己本意,她也兢兢业业地做好自己的本分。马文才却没有走他父亲的路,他成了一名武官。不过有他父亲的势力,倒是不用从最底层做起。
梁母早年劳累过度,积了一身病,君缘入仕一年身体就不行了,在看见马文才紧握女儿手时,终于含笑而逝。处理了丧事,君缘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淡。
两人任职地相隔甚远,一连几个月不见面也是家常便饭,大多时候都是书信往来。两个人都愈加谨慎,信中也只敢以同窗之谊交谈,生怕被人抓了把柄。
安安分分做满三年县令,在王蓝田和祝英台的嫡长子周岁这一年君缘终于以病逝的方式退场了。
这时她也已经是个22岁的老姑娘了,马文才比他还大一岁,到如今连个贴身的侍女都没有,这叫许多人拿出来讲做笑话。
也不知他是怎么和马太守说的,马太守竟然亲自带了聘礼来提亲,这叫包括君缘在内的人都大吃一惊。
对喜欢的姑娘就不该让她受半点委屈。马文才与父亲的关系不好不坏,说服马太守只一句话,“我不会让她像娘一样受委屈。”
已经苍老的马太守深叹一口气,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这小子不发目的不罢休,不如了他的愿还能怎么样?他也老了,儿子也大了,能娶个衣服进门就够了。
做了无数个梦,今天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穿上衣服嫁给他了。君缘不知道,一路上马文才的手都是颤抖的,直到把新娘牵在手里心才安定下来。
马文才一向被人称为冷面阎罗,即使是大喜的日子也没有人敢灌他酒。匆匆见过客人就钻进了新房。
新房里喜婆还没有,她估计是头一回见这么早回来的新郎,愣了会就捂着嘴出去。
门关紧,新房里却烛火昏黄,两根儿臂粗的龙凤烛燃烧着,寂静中噼啪一声。
皂靴印入眼帘,一双大手直接掀开了她的红盖头,露出一张如玉的脸庞。
君缘是不敢呼吸,马文才确实呼吸急促。他坐下来,将她的手握在手心。突然又起身,“交杯酒还没喝。”
倒了两杯酒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酒后杯子直接扔在地上,还好地上扑了红毯,只发出沉闷的响声,酒杯没破。
帐子放下来,两道身影交缠着,渐渐融为一体……
到了后半夜马文才起来剪灯花君缘已经沉沉睡去,他身边的人盯着她的脸一晚没睡。
烛火亮了一夜,天亮是马文才起身,落了一地的烛泪,还好没熄。君缘趴在床上,看他啊毁灭者烛火,纳闷,“怎么这么早起来?什么时辰了?”
马文才转身上床,把她埋进自己怀里,“还早,你安心睡。”
安心睡的结果是,君缘起晚了。好在马家没有女主子,只有一个马太守也没让人来叫,他是巴不得他们能再晚点,早日给他造个孙子出来。
如今是太平盛世,马文才这个将军也没战事,日子和和美美,要是再生个女儿就更好了。
如君缘所愿,第一胎果然是个千金。马太守虽然失望但更多的也是欣喜,生个千金也好,以后再生个小孙孙。一家子对马安宁都是疼宠不已,等小安宁周岁时祝英台抱着四岁的儿子说:“你家安宁这样漂亮,可把这臭小子迷住了,要不我先定下,免得以后被别人家拐跑了。”
君缘还没说什么,马文才就急了,剑眉一竖,可现在的祝英台早就不怕他了,还笑嘻嘻地打趣。
纵是马文才不说君缘也不会同意的,“孩子还小,日后他们若是遇见心悦之人,可要怨我们了。”
祝英台也就随口一提,也不放在心上,继续打趣起马文才。
第二胎是个小公子,可惜小公子一出生就遭到了父亲的嫌弃。就连他爷爷也更喜欢孙女,早就把一心期盼的小孙孙忘在角落里了,可怜的马家嫡长孙只有母亲一个人的疼爱。
这一世是圆满的,于君缘而言,于马文才而言。抓着马文才的手离世时君缘是安详的,心中是平静的。
再睁眼时,眼前场景一如她初遇系统。
这里只有她一人。
“系统?”
“宿主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可以回到现实了。宿主有什么心愿,系统可以为你实现。”
心愿啊。君缘久久不语,那些真实的现实已经离她太过遥远。
“我父亲,真的出轨了吗?”她还记得那个孩子,经过亲子鉴定后,并不是父亲的孩子。
“你父亲没有肉体出轨,但按你们人类的说法,他曾经精神出轨。”
这已经比所谓的“真相”好太多了。
“我能知道经过吗?”
“可以。”面前的场景如按了快进的电影一样播放着。
小学六年级那年,他们全家回到老家,母亲因为自己的学业,准备学期末了再走,所以父亲先一个月回去小房子,准备家具。
父亲带着大半积蓄回去,却与一帮曾经的兄弟整日玩乐,败了大半的钱。
这事君缘记得,母亲回来后与父亲对账,父亲却说不出钱花到哪里去了。
也是这时候,他遇上了林秋,两人彼此暧昧。父亲晚上玩通宵麻将林秋偶尔也会一起,算半个牌友。
某次与林秋说笑被舅舅碰上,舅舅便认定了父亲出轨。
父亲在母亲回来前一周和林秋断了暧昧,以后虽也见面,但到底没有过底。舅舅见过林秋来家里,后来就愈发地不喜他。这事不知怎么又说到外婆那儿,后来又不知怎么闹大,变成林秋怀里父亲的孩子。
君缘恍惚,父亲其实解释过的,只是所有人都信誓旦旦指着他骂,所有人都认定了他出轨,所以他就“出轨”了……
所以,母亲为什么会死?
脑子里一片空白……
“宿主有什么愿望?”
愿望?
“我想看看我母亲去世前发生了什么。”
——
那晚父亲瞒着母亲和人打牌,半夜还没回来,母亲找过去,正好林秋大着肚子,也在一边坐着。
母亲屡次劝他回去都被拒绝。她脾气一向不好,最后直接掀了麻将桌,抓麻将往他身上扔。本来没什么大事,结果那林秋不知哪根筋不对,挡在父亲身前。母亲更是气愤,一群人推搡阻拦间林秋就坐在地上,身下一滩血,母亲也倒在了地上。
……
“我希望回到大二那一年。”那年暑假她刚才外婆那儿得知了消息,也是从那时候起,开始对父亲冷淡,父母吵架更是成了家常便饭。
其实,她的态度也是父母感情恶化的导火线吧。
“如你所愿。”
刺目的白光逼得君缘不得不闭眼,白光过去她正躺在大学宿舍的床上。手机在宿舍床边的篮子里静静躺着。
她起身,启动手机,上面显示着2015年6月12日星期五,03:24。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这是大二第二个学期末,学校要到6月二十几才会放假。
一切的源头,她阻止不了父亲和林秋相遇,那就让它在这里掐断吧。
新的开始,未来总会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