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非木非石
时间:2017-11-04 20:55:08

  他探过身追问:“你怎么了,师姐?”
  赵云亭神情恍惚,赶紧答应:“没、没。”
  说着便后退了一步,后面是环氧树脂台面的实验台,旁面还紧挨着一座通风橱,“嗡嗡嗡”的声音让人光是听就觉得焦躁。
  她脚下有些不稳,身体后倾。台面上有一小汪不起眼的液体,细看来跟普通的水没有两样,但当掌心覆盖上去时,立马就感觉一阵灼热剧痛。
  她低叫了一声,反应还算迅速,赶紧撤回手,拿眼一看,这时候已经出现黑色创伤面。
  赵云亭吸了口气,赶紧拿抹布擦了擦,剧痛还在继续,她回身往水槽方向跑。
  王宁反应也不慢,立马想到她碰到了腐蚀性的液体,赶紧跟过去,一把打开水龙头帮她冲洗。
  没碰到液体的那只手握住另一只的手腕,痛得有些发抖。
  她额头上涔出来汗珠,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突发情况,所以还算冷静,“是硫酸吗?浓硫酸?”
  王宁抬头看她,神色有些愧疚,“我刚刚转移浓硫酸的时候手没拿稳,洒出来了一些,当时想着安装上实验装置再回来收拾,没想到后面稀释完浓硫酸用玻璃棒引流的时候又出了状况,一忙就给忙忘了……”
  他说着就赶紧跑到实验台翻找东西,赵云亭光是看他手忙脚乱的在一堆药品里拨弄就看得胆战心惊,痛得不行还提醒他:“你找什么?小苏打?不是一直都搁在第二层柜子里备用?”
  他拍了拍头,懊恼地说:“对对对,我这什么记性!来第一天大师哥就嘱咐过,碳酸氢钠全统一放在柜子里。”
  上面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孙瑞,他跑上来时王宁刚给赵云亭涂上小苏打,孙瑞不放心,走近看了看她的手掌心,一只手本来就不大,轻轻松松基本就能伤半片,他觉得情况有些严重,赶紧说:“不轻,还是去趟医院处理吧。”
  说话间看到赵云亭的衣角也被灼破了个窟窿,大概是刚才慌乱的时候衣服也碰到了硫酸,幸亏是衣服和手心,这要是换个地方……他这么一想不由得有些急眼,提声说:“你们怎么回事啊,小心着点,是闹着玩的嘛。”
  发火也是担心赵云亭,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去医院,脚步匆匆,边走还边对王宁说:“幸亏不是脸上……不是我吓唬你,实验室楼下的草坪还有我不小心打碎的浓硫酸呢,那一片地方三年没长草,土地到现在都是黑的,不信你自己去瞅瞅。”
  这种伤比烫伤更严重也更疼痛,赵云亭这时本来要说几句不要紧之类的话,可是一阵紧接着一阵的剧痛让她脑仁也跟着紧绷难忍。
  实验室看着没有什么,其实随时都可能发生危险。尤其是存储着易燃易爆有毒有腐蚀性的气液固体。
  老师每月开会,强调最多的就是规范操作。因为截止目前为止,基本发生过的安全事故,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人为的不规范操作导致。
  想到这里,她也就忍了下去,让孙瑞说两句也好,毕竟以后要经常接触危险性药品,这次之后,估计再做实验就不敢这么马虎大意了。
  孙瑞的车子停在实验楼东侧的路口,一路照顾着她过去。
  王宁紧跟后面出来,等赵云亭上了车,孙瑞对他说:“我去就行,你留下吧,实验室不能没人。”
  王宁看了看赵云亭,满是歉意地说:“师姐,我……”
  赵云亭这才说:“没事,也不能全怪你,我自己也大意了,没瞧见。”
  他抿了抿嘴,拘束地不知道再说什么。
  孙瑞对他嘱咐几句,打着火,掉头而去。
  于得天进办公室时李景鸣刚挂上电话。
  李景鸣看看他,摇头说:“我以前觉得钱比淮这人吧,太抠门了,可是最近我发现我对他认识还不够清楚,存在误会。别人抠门吧,是对别人抠对自己不抠,可是他这人呢,他对别人抠,对自己比对别人更抠……这就让你没办法了不是?”
  于得天听了这话便笑起来,询问李景鸣:“还是不行吗?”
  李景鸣叹了口气,“别得倒是没什么,还是钱的事,这年头都跟钱亲近,都知道钱最中用。”
  “那——”于得天放下关于暂停项目的统计表,继续说,“尽说大实话。”
  李景鸣捏起来他做得表格看了看,突然站起来,“先放着。”
  “李总干什么去?”
  “外出一趟。”他挽起来袖口,打量着外头的天色,“最近天儿也太好了。”
  “热着呢,大暑天的。”
  他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于得天见情况也往外走,紧跟上。
  出了办公室门,李景鸣见他还跟着,嫌弃地说:“嘛呢,我出去办私事,碍眼。”
  于得天这便停住,提醒说:“晚上有应酬,李总可别忘了。”
  他答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下楼。
  刚行到步行街就塞了车,寸步也挪不动,他落下车窗探头瞧了瞧,根本就是看不到尽头。
  天气炎热,人也没有耐性。他想也没想,直接调方向盘拐进一侧的小巷子。
  巷窄,一车进去就挤得满满的。他进巷子前虽然减了档降了速,但是走起来也是不慢。
  两边行人不得不靠到墙根让路,遇到脾气不好胆子大的,还会甩两句污言秽语。
  李景鸣肯定不会把这个放心上。只不过,绕来绕去也没节省多少时间,反而无意间遇见熟人。
  人生妙就妙在,有时候比戏里演得还精彩。
  他记得前段时间周艳芬还显山不露水地旁敲侧击,问他最近忙不忙。李景鸣当时没往心里放,只不过男人都有这么个劣根性,在女人这块,不管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的,都想霸占着。万一那天你发现她对你真没那个意思之后转身去找别人了,那你多少会觉得碍眼。
  这个毛病跟小狗子撒尿占地盘差不多,归结于兽性,雄性动物的兽性。
  上次在吃饭的地方遇到周艳芬,他就明白这女人打的什么算盘,只不过那时候他被赵云亭吊着,吊的正是热火朝天、抓心挠肺的时候,所以也就没心思多去想周艳芬这档子事。
  不过今天又遇见她,而且身边又换了人,这换人的速度连他都只能是自愧不如。他不免要想,不会跟自己腻味那几天也同时跟别人腻味着吧?那自己岂不是成了绿王八?
  刚琢磨到这里,见周艳芬那边就上了车,朝他这个方向驶来。
  ☆、第 16 章 第16章
  依李景鸣这尿性,自然是想着怎么开车过去,利用他这老司机水平的开车技术,虚张声势地恇他两下,也好彰显一下他这血性男儿不吃亏的本色。
  不过想归想,不可能真那么没脑子,毕竟车牌号挂着,路口还安装着监控探头,跑如果是跑不了,那到时候一追究,只会自己给自己找难堪。他又不是活得不自在了,还真不至于。
  恰好有电话来催,问他到了哪里。
  他收回视线,握住方向盘给了一脚油,绘声绘色地说:“到了啊,正找车位呢,这医院人也忒多了,找个停车位都不成,你瞧,只忙着接您电话了,好不容易等了个车位被后面的车抢先了……这么地吧,您老等等,我瞧瞧附近的大厦有没有地方停车……十分钟,我尽量十分钟赶到病房。”
  那边不信他的话,气急败坏地念叨起来,好一通教训。
  电话里这位,就是李景鸣家里头的老太太,年岁大了,身子骨再好也比不得年轻的时候。近两年时常犯哮喘,一到夏天就严重些,所以每年这个时候总要来医院一遭,住上小半个月。
  每逢老太太住院,就爱折腾俩人,一个是李母,另一个就是李景鸣。别瞧着老太太脑子不灵光,但仍旧是晓得跟自个儿子近,临到这个时候,差遣孙子也不舍得差遣儿子。
  李景鸣走到病房,推门就见看护正给老太太洗漱。
  他搁下手里的东西,笑说:“看吧,就说十分钟,怎么样。”打眼瞧见墙角的地面上放了两个保温箱子,包装完好,忍不住拿脚踢了踢,“这什么啊,包裹这么密实。”
  “你堂叔,知道我爱吃荔枝,差人寄过来两箱妃子笑。”
  “哦,”李景鸣笑了笑,“别不是又有什么事要帮忙吧?这次是办事还是借钱?”
  “瞧你说的,”老太太扳着脸瞪他,“你就不能想别人点好?再怎么说也是你叔,你个当晚辈的还挑剔起来长辈的不是了?”
  “不该不该,”李景鸣赔笑说,“开个玩笑,您怎么这么不幽默。”
  “回去的时候带回去吧,我最近肠胃不好,医生嘱咐了,生冷瓜果一点也不能吃。这加了冰块冰镇着的更不用说了。”
  李景鸣逗她,“那可惜了,都便宜我妈去吧。”
  “那是,都没你妈有福气。”
  “可不是,摊上我爸这么个好男人,又摊上你这么个好婆婆。”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撇嘴说:“就会花言巧语的哄我,有本事赶紧领个姑娘回来让我瞧瞧……别一直这么干耗着,工作上再忙,也不能耽误了婚姻大事。这个年纪了再不抓紧,最后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了。所以说,不管合适不合适,好歹也得先占住一个。”
  “得得得,”李景鸣赶紧打住,“我看你这水瓶里没水了吧,我去打点水,您老等等。”
  “你放下,别给我来这一套,我不喝水——”
  “我渴,”他抢先说,“渴死了,一上午了还没喝口水呢,不容易啊。”
  说着就提着暖水瓶推门出去。
  老太太叹了口气,对家里的阿姨抱怨,“这个孩子吧,还是得从小立规矩管教,不然等到长大了,翅膀硬了,管也管不了了,一说两句不爱听的转身就走。”
  阿姨劝说:“嫂子还在呢,她都不急,您干嘛给自己添堵呢。再说了,依我看,就景鸣现在这条件,不得紧着他挑?”
  老太太一听这话就挺高兴,方才的一点儿不得意也散去了七七八八。
  李景鸣提着暖水瓶从住院部出来,觉得时间还长,想了想便走到花坛旁边的阴凉处抽烟。
  一根烟去了还没有半根公司那边的电话就追了过来,李景鸣一听是周艳芬打过来的,他清清嗓子才说:“什么事?”
  周艳芬说清楚缘由,原来是公司事务,他爱搭不理的应了一声,吩咐她去找于得天,紧接着匆匆挂上电话。
  走到马路牙子,两三辆车子堵在那,挡住他的路。
  他绕道走侧门,从急诊室门口穿行。
  刚进走廊就听见一阵错乱的脚步响起,顺势一抬眼,他便笑了。
  他得意的想,什么叫缘分?这就叫缘分,天命难违啊,你不服都不行。
  他放下水瓶,扯了扯衣服下摆,觉得自己衣服齐整了,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问:“怎么了这是?”
  赵云亭闻言抬起头,看到他有些惊讶,忙打招呼: “嗨。”
  “怎么了?”
  “一点小伤。”她轻描淡写地说。
  他看了看她已经包扎处理过的手,又朝走廊左右看了看,“自己就这么过来了?”
  “师哥陪我来的,手受伤了,不方便开车。”
  他愣了愣,“大师哥?”
  赵云亭有些尴尬,嘴角立刻沉下去,抿着嘴垂下眼。
  李景鸣见她这模样知道是想多了,自己反而是舒坦不少,然后继续说:“那什么,你那师哥人呢?”
  “去拿药了。”
  “医生怎么说?”
  “先滴两天消炎药水。”
  李景鸣站住脚,见她头发有些散乱,多了几分柔弱,也没之前又冷傲又清高的表情了。
  “中午饭吃没吃?要不我去给你买点,想吃什么?”
  赵云亭抬眼看他,“不用,待会儿师哥回来再说。”
  “那不成,这么个千载难逢的表现机会,我怎么能拱手让给别人。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走。”
  “真不用麻烦你,”赵云亭对他这话多少有点免疫力,也没真当回事,想起什么便随口问了句,“你怎么在医院?来瞧人吗?”
  “哦,我没事,”他舔了舔嘴皮子,“没什么事。”
  “有事就去忙吧,”她看出来不对劲,笑说,“我师哥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自己能行。”
  “我不也是你师哥?”他提醒说,“你上次不还喊的挺甜挺顺口来着,你现在左一句你师哥右一句你师哥的,是不是想提醒我,拿我当外人?”
  赵云亭心里想,要真是论起来,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可不就是外人。叹了口气,瞥他一眼,柔声说:“既然这么说,那你要是真没什么事,就在这陪我一块等吧。”
  李景鸣盯着她,又问了一遍, “到底怎么伤的啊?做实验伤的?”
  赵云亭低下头说:“在实验室里工作,突发情况时常有,有时候避免不了。”
  “猜着就是这么回事……”
  李景鸣还要再说,孙瑞已经去而复返。他说药已经拿了,要去四楼找护士打点滴。
  赵云亭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李景鸣客气说:“你去忙吧,我这边有人照顾了。”
  李景鸣皱着眉看了看时间,老太太那边不过去估计是不成,只能答应,“我先过去一趟,待会儿再回来看你。”
  说完想了想,提议说:“干脆这样吧,一会儿你打完针,咱们三个先出去吃饭,我现在就打电话订个桌?”
  孙瑞毕竟是跟着钱比淮的,不可能不眼熟李景鸣,听他说话口气,似乎跟赵云亭关系不一般,不由地盯着他打量。
  赵云亭看出来孙瑞的好奇,一时有些拘束了,可是话赶到这里又不能不搭腔,赶紧低声说:“要吃饭也是我请,”她回头看孙瑞,“师哥这么忙还跟我过来一趟,耽误了一上午,都这个时间了还没吃饭,我知道师哥觉得没什么,但是我心里过意不去。”
  说到这收回视线,又看李景鸣,“上次李总请吃饭已经很客气了,本来也打算这几天请回来,既然赶到一起了,赶的好不如赶的巧……”
  孙瑞当然不觉得折腾这一次有什么,但是他也不能直接说不吃,毕竟不是单独要请他吃饭,只能关心道:“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不是刚才还疼?”
  赵云亭摇摇头表示没事。
  李景鸣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先把消炎针打了,吃饭的事事后再说。不行的话,也可以先随便吃点简单对付一下。”
  他又朝孙瑞客气:“那你先陪她去输液,有什么需要的给我打电话,医院这边有几个跟我关系不错的,挺熟,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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