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盆洗手作羹汤——青草糕
时间:2017-11-04 21:02:31

  “你在套我的话?”黑衣人顿了顿,“不过这个告诉你也无妨。孟绿枝恨孟红芙,但她想要亲历亲为,拒绝让我动手。”
  “那你对她有什么用?”
  黑衣人的目光逐渐幽深起来,他偏头咳出一口血沫,道:“反正我也要死了,干脆说给你听好了。”
  沈樊成抱剑而立。
  “我认识她,是一次被人追杀受了伤……”
  那时候,飞花手无可奈何,从墙垣上跳下,开了最近一间屋子的窗就翻了进去。
  他没有想到,半夜三更的这间屋子的主人还没有睡,而且还是个柔弱女子。
  他将匕首架在她脖子上:“噤声。”
  女子在短暂的惊慌之后便重归沉寂,飞花手听着外面的动静,半晌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女子忽然轻声道:“你受伤了。”
  她刚一开口,飞花手就下意识压紧了匕首,听清她的话,他不由怔了怔,随即警惕地眯眼:“你最好忘了这件事。”
  女子道:“房间的左侧柜子里的第二个抽屉,里面有伤药和纱布。”
  飞花手没有动,只是充满怀疑地盯着她。
  半夜不睡觉、胆子很大、莫名帮助陌生人,这个女子怎么看怎么可疑。
  女子道:“你是不是会武功?我双腿残疾,不会威胁到你的。”
  他这才发现女子是坐在一张轮椅之上的。
  伤口还在渗血,他咬了咬牙,点了她的穴道,按她说的找到了伤药和纱布。确认安全无毒之后,他便开始给自己处理伤口。期间女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其他反应。
  等他处理完,便解了她的穴,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女子来。
  她五官长得不错,柔弱无害的样子放在先前很容易成为他的猎物,不过现在知道了她是个残废,他就没了兴趣。
  “你是什么人?”他问。
  “我叫孟绿枝。”
  他愣了愣,本来只是想问个身份,没想到她直接答了名字。他恢复阴恻恻的表情:“今夜的事情,你若敢说出去……”
  女子平静回道:“我没有打算说出去。”顿了顿,“你是江湖上的人吗?”
  “当然——你不怕我吗?我夜闯民宅,还一身是伤,你就不担心自己惹上是非吗?”
  女子摇了摇头:“总不会比我现在的处境更糟糕。”
  他看着她,被挑起了兴趣。
  她道:“我听人说,最近有个采花贼出没,你认识吗?”
  “就是我。”
  他坦诚地回答,等待着她露出胆怯的神情,可是结果令他失望。
  孟绿枝点了点头,沉吟半晌,说:“你在被人追杀吧?最近是不是不好行动了?”
  他双手环胸,似笑非笑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孟绿枝犹豫了一下,说道。
  “哦?”
  “你……你晚上可以常来找我,而我……我想请你办点事情。”她说完,便低下了头,微微咬住嘴唇。
  飞花手惊讶地挑眉:“你这是……在向我自荐枕席?”
  孟绿枝没有回答,权当默认。
  飞花手的兴趣被彻底勾了出来,他抬起她的下巴,道:“你我素昧平生,我看你也是个好人家的姑娘,竟然不仅不怕我是个采花贼,还要向我自荐枕席?有趣,太有趣了。”
  孟绿枝蹙了蹙眉:“这不过是个交易。”
  “可是,真可惜,我对残废没有兴趣。”
  她听到“残废”二字,脸色变了一变。
  “不过,我对你实在是好奇极了,你若肯和我说一说你为什么这么大胆,又要我办个什么事情,或许我看在新奇,也会帮你做了。”他摩挲了一下她的下巴,“敢主动向采花贼献身的女子,你大概是头一个。”
  孟绿枝道:“我别无选择。你是我这么多年,见到的唯一一个外人。”
  飞花手一夜未睡,听她讲了个很长的故事。
  她说得很慢,咬字很清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那故事不是她的,可字字句句又分明透着强烈的情感:“……凭什么她是嫡女,爹就对她百依百顺,凭什么她是嫡女,就可以肆意羞辱我和我娘?
  “明明是我在外过了六年没爹的日子,是我娘含辛茹苦地把我抚养长大,她锦衣玉食惯了,只知道我娘抢走了爹的宠爱,又可知我娘除了他一无所有?我娘什么都不会,只会教我隐忍度日,可她却不肯放过我们,明明她娘都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她却非要凑上来,彰显自己的优越。
  “她娘死了,好罢,我认了,是我冲撞在先;可是爹死了,她凭什么不让我们拜祭?那也是我爹啊!那是我和我娘苦苦熬日子才换回来的爹啊!——其实我也不是不怨我爹,相信她也一样,只是终究有着血脉。爹没了,我忍着,她却发泄到了我头上……我娘也死了,我在这世上彻底没了亲人——她从来没有把我当妹妹看过。”
  飞花手保持沉默。
  “所有人都当我是丧门星,我若不再为自己争取一点机会,我就彻底毁在她手里了。我也是真心喜欢那人的,可是她不仅碾碎了我最后的希望,还废了我一双腿。从此以后,我算是彻底完了。”她幽幽地说着,烛火映在她眼底,似冥火跳动,“我恨她。我不甘心就这么被困一辈子。我需要有人来帮我。可是周围全是她的爪牙,我毫无办法。”
  “而现在——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蓝莓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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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家这边还有一章交代完,请大家坚持住!沈少侠会给你做饭吃!
  (づ ̄ 3 ̄)づ
☆、结
  飞花手阅人无数,却不由自主被孟绿枝所吸引。那不是一种男女之间的感情,而是一种对新鲜事物的好奇。
  柔弱而顽强,压抑而决绝。
  飞花手觉得她像是一股暗流,表面上平静无害,内里却酝酿着滔天巨浪。
  他觉得很刺激。
  飞花手托着腮问她:“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请你告诉我关于孟红芙的动态细节。我被困在一脉香,什么都不知道。”
  “何必这么麻烦,我直接帮你杀了她就好。”
  “不,不可以!”她语气急促起来,“这是我和她的事情,我要自己动手!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但我请你也不要去……动她。”
  飞花手道:“为什么不能动她,你被风言风语欺压了这么久,那么让她也尝尝风言风语的滋味不是很好吗?”他恶劣地笑起来,“只要我睡了她,那她也嫁不出去了。”
  孟绿枝一顿,随即摇了摇头:“不,不,她要是声名受损,那么孟家家业势必也会一落千丈。而我……不想接手一个烂摊子。”
  飞花手意味深长地挑眉。
  飞花手躲在她屋子暗处养了一天的伤,恰巧撞见遇事不顺的孟红芙进屋来拿孟绿枝出气。他看孟绿枝被鞭笞还一味顺承,心里也不由暗急。
  等孟红芙走了,一些下人就进屋来给孟绿枝上药。
  飞花手心想,这孟家姐妹,倒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飞花手养好伤离开了,但每隔两天会到一脉香一趟,和孟绿枝说说孟红芙最近的动向。
  他问孟绿枝计划好了没有,孟绿枝说没有,她要手刃对方,但并不想把自己搭进去,这个计划有些复杂。
  飞花手说,这还不简单,找个没人的时候,我带着你去孟红芙面前,你杀完人,我再带着你回去。你腿断了,根本没人会怀疑你的。
  孟绿枝道,那么这就会成为一桩悬案,她不想在接手孟家家业之后,还要被笼罩在没有抓住杀人凶手的阴影之下。她需要有替死鬼,而这个替死鬼找谁,又怎么安排,就复杂了起来。
  后来,飞花手发现,很多时候,孟绿枝和他讲话,都不需要他的回应,甚至她的话题都不在孟红芙身上。
  她只是太寂寞了,被幽囚在这狭小天地之间,找不到一个说话的人。
  如今终于出现了一个肯和她交流的人,哪怕是个臭名昭著的采花贼,她也不在乎。
  他偶尔会想,如果不是他,她会不会已经被逼疯了。
  再后来的一天,孟红芙走水路进货,遭遇暴雨,翻了船。
  飞花手告诉孟绿枝,六个时辰过去了,孟红芙还没有找到,怕是已经没了。
  他无法描述当时孟绿枝的表情。
  像是突如其来的喜悦,又像是灭顶而来的悲恸,整张脸似乎都扭曲起来,最后成了一片空茫,摇摇欲坠。
  “绿枝,孟绿枝?”
  他唤她,可她不说话,连眼睛都仿佛失了焦。
  那一刻,他意识到,可能连孟绿枝自己都没有发现,若是没有了孟红芙,她恐怕也无法支撑下去了。
  然而孟红芙命大,被冲到了下游,被路过村民救了起来,最终还是回来了。
  孟绿枝继续她的规划,仿佛之前那个空虚茫然的人不是自己。
  飞花手道:“我看你也未必能比孟红芙把家业经营得更好,不如你报完仇,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吧,你跟着我,也不会缺钱花。这里的记忆对你压力太大了。”
  孟绿枝看了他一眼:“你疯了。”
  飞花手便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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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的事,我想你大概也猜得出来。”飞花手道。
  沈樊成皱眉:“她想嫁祸给殷家兄妹?”
  “没错。只可惜,她是个足不出户的小姐,计划漏洞颇多,又刚愎自用不肯听我的,才导致了如今的下场。”他笑了一声,“若是成功的话,就该是殷家兄妹亲自来问她情况,然后她就透露一个孟红芙与人私会的地点,等他们半夜过去查看时,就会发现孟红芙的尸体了。而没有人会怀疑她,因为她腿脚不便,又惯常柔弱。”
  沈樊成眯了眯眼:“殷家兄妹同她无冤无仇,又何必拉人下水!”
  “呵,沈少侠,这话你说出来也不嫌臊。我还同你无冤无仇呢,你为了暗单子的利益,不也可以抓了我么。”飞花手斜睨了他一眼,“你在江湖上的名声,大概也就比我好那么一点点吧,你也是个公认的祸害。”
  沈樊成无视了他的后半句,只幽幽地道:“从你对殷小姐下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同你有冤有仇了。”
  飞花手一愣,随即笑了:“哦,想不到沈少侠也是好这一口的。刚及笄的小姑娘,被保护得太好,还懵懂得很,这样子的女孩儿玩起来最有意……呃!”
  他的两侧嘴角被剑锋滑破,迅速地淌下血来,舌头被冰冷的剑尖抵着,动弹不得。
  沈樊成凑近他,声音低沉而危险:“你不要把我拉低到和你一个档次上去。你再敢乱说一句,我暗单子也不要了,现在就割了你的脑袋,把你挂到品鉴大会的展台上去,让你瞧瞧我这个祸害并非浪得虚名。”
  江湖人,可以不要脸,但自己的首级被人悬到品鉴大会上供睽睽众目观看,绝对是最恶劣的、对祖宗十八代的侮辱,但凡是个人就无法忍受。
  而他沈樊成,从来就没想当一个君子。
  他和殷佑微自然不是飞花手说的那样,只是飞花手说话太难听,他无法忍受这种污言秽语是加在她身上。
  她很可爱,也很有意思,应该被她的哥哥好好护着,不应该去接触那些肮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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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樊成把飞花手交到了暗馆,拿了赏金就走人。
  他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满足地收好。
  天色已晚,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决定回孟府把“祸水”找回来。当时走得急,根本顾不上带剑。
  孟府已经贴了封条,他轻而易举翻了进去,没在自己的屋子里找到剑,想来是被衙门查收走了。
  他暗骂一声麻烦,又无可奈何地摸去了衙门。
  结果刚好看到几个衙役推着木板车要进衙门,上头就有他的祸水剑。他摸了摸下巴,正在思考怎么动手,就看见殷佑微和殷俊从衙门里出来了。
  殷佑微显然是认出了那把剑,嘀嘀咕咕地和殷俊不知道在说什么。
  沈樊成光顾着看殷佑微了,一不留神就让衙役们进了大门。
  他暗叹一声,只好放弃殷佑微那边,翻进了衙门的高墙。
  偷东西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动物的营养液(……)
☆、你不要怕我
  殷佑微和殷俊回到客栈,四目相对,皆是一声长叹。
  殷佑微说:“二哥,孟府如今这般……”
  殷俊摇了摇头:“我也毫无办法。”说到底,他虽然对孟红芙有些好感,但感情并没有那么深重,两人也未正式定亲,插手不了孟府的内务。衙门说会通知孟府的远亲,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才赶得过来。
  二人略略商议了一下,决定先把孟家姐妹的丧事帮着办了再说。
  兄妹二人讲完接下来的安排,便叫了一桌菜。
  只是面对着这些美味佳肴,两人都没有什么吃饭的心思。心不在焉地吃完,便各自回了屋。
  他们都需要休息一下。
  殷佑微早早地就歇到了床上,但她没有吹掉蜡烛——她现在有点害怕黑暗,一闭上眼,似乎就能看到鲜血与鬼魅。
  她对着墙壁发呆。
  窗扉忽然被人敲了三下。
  殷佑微吓得毛骨悚然,立刻裹紧了被子,一双眼睛露在外头直勾勾看着窗户,后背渗出细密的汗来。
  “小魏,小魏你在吗?”熟悉的声音。
  殷佑微长长呼了口气,穿好衣服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沈樊成冲她嘻嘻一笑,跳了进来。
  等他在桌边坐下,才仔细打量了一回殷佑微:“咦,你已经睡觉了?”
  殷佑微脸红了红,伸手摸了摸已经散下的头发,道:“嗯,今天有点累。”
  “啊,我不知道,那打扰你了,真不好意思。”他说着,给自己倒了杯茶喝掉,抹了抹嘴,“飞花手已经处理掉了,你放心吧。”
  殷佑微的目光落在他身旁的剑上,微微一滞:“你的剑……”
  “哦,我从衙门里偷回来的。”他得意扬眉,“你忘了我就是靠偷东西扬名江湖的吗?”
  殷佑微抿了抿唇,憋了半天终于道:“那,那挺好的。”
  沈樊成看她脸色不太对,想了想,恍然道:“我在衙门门口看见你来着,你是不是想帮我把这个弄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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