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盆洗手作羹汤——青草糕
时间:2017-11-04 21:02:31

  婢女应是,退了出去。
  殷佑微起身,踱到窗户边上,看到了新放在窗台上的小盆栽。那盆栽绿油油嫩生生,看着就讨喜,她觉得有趣,顺手拿了把小剪刀修剪起来。
  忽然,腹中腾起一阵坠胀感,又好像有一股气在体内乱转,拧来拧去的。她痛嘶一声,往墙边一靠,剪刀也重重掉在地上。她咬了咬唇,忍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忍住,只得强撑着奔出了屋子。
  ……
  她更衣回来,额头上尽是虚汗。
  尽管腹内已是空空,但仍挡不住那一阵又一阵的绞痛感。
  几个婢女慌忙过来扶她:“小姐怎么了?”
  殷佑微咬牙道:“怕是吃坏了东西。”
  婢女们将她送回了卧房休息,又急急忙忙让小厮出去抓药。
  一出大门就碰到了沈樊成。
  沈樊成看着飞奔出去的小厮,一脸莫名地进了殷宅,拉了一个人问:“你家少爷小姐呢?”
  “哦,是沈少侠啊。我家少爷出去了还没回来,小姐她……小姐她不舒服歇着,少侠请回吧。”
  沈樊成眉头一皱:“不舒服?有什么不舒服的?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那下人摸不准他和殷家兄妹的关系究竟熟稔到了何种程度,只好模模糊糊地说:“就是不太舒服,现在也不方便见客,刚才已经有人出去给小姐抓药了。”
  难怪刚才那人跑那么快,原来是赶着抓药。他又问面前的人:“你家少爷晓得么?”
  “小姐说少爷在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不要去打扰少爷了。”
  “去问问你家小姐,愿不愿意见我。”
  下人探究地多看了他一眼,道:“那少侠在这里稍等。”
  沈樊成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
  阳光正盛,蝉鸣不休,躁得人心烦。他在原地转悠了几圈,低头看见自己矮矮的影子,忽而心头升起一丝茫然来: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焦躁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下人就回来了:“小姐说她现在不方便见沈少侠,不过请沈少侠不必太担忧。”
  沈樊成眉头又皱紧了一分,低声喃喃:“不愿意见我么。”
  “少侠请回吧。”
  沈樊成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追问道:“她是生病了吗?”
  下人回忆了一下殷佑微的表情,又琢磨了一下沈樊成的问话,觉得沈少侠必然不能以殷家兄妹的寻常朋友待之,便斟酌答道:“恐怕是吃坏了肚子。”
  “吃坏了肚子?你家小姐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吧,吃的都是自家厨房的。”
  沈樊成目光飘了飘,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先走了,你们多照顾着你家小姐。”
  那是,我们家的小姐我们不照顾谁照顾。下人腹诽着。
  沈樊成刚要抬脚,忽而又转头问道:“你家少爷现在在哪里?”
  下人挠了挠头:“唔,按时间来看,要么在荣真堂,要么在平阳记吧。”
  “多谢。”沈樊成点了点头,出了门去。
  虽然他很想跑到厨房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出了问题,可这终究是人家的地盘,他不好太过随便,只能先找到殷俊了。
  荣真堂、平阳记?这都是什么鬼地方,就不能起一点通俗易懂的类似殷记布庄这种名字么。
  沈樊成一路找去荣真堂,是一家卖绸缎的店,没见到殷俊,对方说殷少爷去平阳记了。沈樊成只好又跑去平阳记问人,平阳记的掌柜说殷少爷检查完铺子里的金银玉器后就提早走了,好像是许芳斋那里出了点事情。
  沈樊成真的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大热天的你跑什么跑!跑什么跑!你家妹子都吃坏肚子见不了人了你还在商铺里转悠!
  沈樊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终于踏进了许芳斋的大门。
  这是一家卖香料的店,整个店里都漂浮着一股各色香气混合后的淡淡馥郁气息。
  他环视一圈,装潢倒是很典雅精致,就是店里一个人也没有。
  他试着喊了一声:“有人吗?”
  无人应答。
  “有人吗?”他往前走了几步,提高声音。
  柜台后的帘子被掀起,一个人钻了出来:“不好意思啊,本店今日暂时不接——咦,沈少侠。”
  沈樊成定睛一看,这不是殷俊身边的小厮嘛。
  终于被他逮住了。
  他连忙拉过昌平,道:“你家公子呢?”
  “里面和掌柜说话呢。”昌平小声道,“商业机密,恕不相告。”
  “谁要听你家的商业机密,我问你,你家公子知道他妹妹出事了吗?”
  昌平悚然一惊:“小姐出了什么事?”
  “我听你们家下人说是吃坏了肚子,我想一定很严重,都不能见客了,还让人出去抓了药。”沈樊成飞快道,“我刚从你们家出来,千真万确。”
  昌平的脸纠结成一团:“这么严重。可是少爷他……”
  他忙着在里头质问掌柜假账的事情呢啊!这种时候怎么能脱身呢!
  昌平便细细问了几句,除了一些已知的,沈樊成也答不出更多。
  昌平犹豫了一会儿,道:“我家少爷这里是真的走不开,不如我跟沈少侠走一趟吧。”
  沈樊成就等这句话。不过他还是故作稳重地追问:“不进去告诉你家少爷一声吗?”
  “不了不了,现在不好让他分心。”
  作者有话要说:  殷佑微(善♂意的微笑):别人家的女主都是偶感风寒充满病态美感,为什么轮到我就成了拉肚子这种根本不能细想的毛病,作者你出来谈谈。
  作者:之前写过偶感风寒的女主了,这本决定让你接地气一点,毕竟拉完肚子才好有人来给你养胃啊嘿嘿嘿【被揍
☆、蜂蜜
  沈樊成跟着昌平再一次回到了殷宅。
  昌平劈头就问:“小姐怎么回事?”
  婢女看见突然回来的昌平吓了一跳,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沈樊成,心里便明白了一定是后者去报的信。她叹了口气道:“恐怕是吃坏了东西,这会儿腹痛。”
  沈樊成问:“药熬好了吗?”
  “正在厨房熬呢。”
  昌平皱眉道:“你们好好照看着小姐,我去厨房瞧瞧。”
  沈樊成随同昌平走进厨房,环视一圈,只有一个五短身材的伙计蹲在药灶面前煽风。
  昌平问他:“小姐除了早饭,还吃了什么?”
  伙计回答:“大概巳时的时候吃了一碟绿豆糕。”
  “绿豆糕呢?”
  “没有剩的了……”
  昌平闻言怒道:“没了食物还怎么检查?王厨人呢?”
  煎药的伙计嗫嚅:“王厨去茅房了……说起来也去了很久……”
  沈樊成的眼神慢慢沉了下来:“我说,你们家的厨子,该不是畏罪潜逃了吧。”
  昌平的脸色白了下去。殷俊的主要精力在商铺上,没什么工夫打理后宅。这宅子里的主人本就他一个,下人自然也稀少,还是殷佑微快来了殷俊才新收了一小批下人进来的,这王厨就是其中一个。
  沈樊成看了一眼桌面,只见一只瓷白的碟上搁着一把小勺子,勺上还沾着淡黄色的半固体。他拿起来看了看闻了闻,然后蹲下身打开橱门,挨个把里面罐子盖头打开检查了一遍,将一只红壳罐子取了出来,往桌上一磕:“这里头是蜂蜜。”
  昌平探头看了一眼,不明所以地望向沈樊成。
  “这里面的蜂蜜,一股酸味,又稀又薄,分明就是变了质。夏天本就不易保存食物,厨子还敢用变了质的蜂蜜去做绿豆糕。”沈樊成冷声道。
  门口煎药的伙计抖着嗓子插嘴:“药好了。”
  昌平眉头紧锁,对沈樊成道:“少侠请回厅里坐会儿,我去去就来。”又转头对伙计道:“跟我去找王厨,麻利的。”
  伙计看他这副架势,连忙熄了火跟出门去。
  昌平招了路过的一个婢女:“把药去端给小姐。”就带着那伙计气势汹汹地走了。
  那婢女走进来,将药倒进碗里,寻了个小托盘端好。
  沈樊成从她后头晃出来,手一伸便把她手里的托盘接过:“带我去见你们家小姐。”
  婢女一愣,随即尴尬地看向他手里的托盘:“这……”
  他诓她:“我有殷公子的口信要传给你家小姐,顺便帮你端个药。”
  婢女犹犹豫豫地带着他来到殷佑微房门前,敲了敲门喊道:“小姐,沈少侠要见您。”
  怎么又来,不是叫他出去了吗。殷佑微抱着被子缩在床上,恹恹地想。
  她现在状态很差,自己都能想象得出来是怎么个萎靡不振的模样,又怎么能让他看见。
  “不必了。”她清清嗓子,扬了声音回答。
  沈樊成凑到门前喊:“殷小姐,没事的,是你哥哥让我来给你传个口信的,反正你也要喝药,就顺便让我进来呗。”
  殷佑微撇了撇嘴。
  胡说八道,二哥怎么可能让他来传口信,这肯定是他的借口。
  不过……他竟然也会找借口了呢。
  她叹了口气,把床头的帘帐放了下来,说:“那你进来吧。”
  沈樊成便推了门进去。
  婢女正在门口踌躇,就听到殷佑微吩咐:“你在门口守着吧,门开着,不要关。”
  沈樊成用脚勾了把椅子到殷佑微床边,坐下,用勺子搅了搅黑乎乎的药汁:“你还不舒服吗?”
  隔着一层帐子,殷佑微的脸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嗯”了一声便无下文。
  沈樊成不明所以,只好道:“那你先把药喝了吧。”
  一只白生生的手伸出帐子,要去接他手里的药碗。
  沈樊成忽然把碗一收:“等等吧,还有些烫。”
  那只手便又慢慢缩了回去。
  一种奇怪的氛围在二人之间涌动。
  门口的婢女听里头没了声音,好奇地悄悄往里看了一眼。轻轻摇曳的珠帘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殷小姐待在床帐子里面一动不动,沈少侠坐在边上搅着药汤。
  她收回视线,重新站直在门口。
  殷佑微开口,轻声道:“你不是要传口信吗?”
  “呃,我骗人的……”他摸了摸鼻子,“不然他们不会让我进来的。”
  殷佑微垂下眼,忍住了笑意:“哦。”
  沈樊成又说:“你家那厨房存的蜂蜜都变质了。我看你吃的绿豆糕八成就是加了坏蜂蜜才不好的。”他顿了顿,“你家的厨子,不可能看不出蜂蜜是坏的,但他还是用了,这个人不能再留着做事。”
  殷佑微听罢,沉吟片刻叹道:“我二哥没那么看重吃的,想来也是被他钻了空子,贪了那点食材钱。”
  沈樊成点头:“那还该庆幸他只是个厨子,没暗中给你下毒,只让你吃坏了肚子而已。”
  殷佑微恼道:“你会不会说话!”她把手伸出帘子,抢过他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再将空碗塞回他怀里,咂了咂嘴,“难喝。”
  “良药苦口。”沈樊成道,“喝完你就不难受了。”
  正说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婢女急急忙忙进来道:“小姐,沈少侠,昌平抓着王厨来了。”
  殷佑微皱眉:“把他带到门口。”
  王厨被人押到门槛外,丧着一张脸。
  昌平示意旁边人按好他,自己走进房间,朝着珠帘后的里室福了福身:“小姐,王厨用了变质蜂蜜做绿豆糕,见小姐吃坏了肚子怕惹事,还想趁机跑路,幸亏被我们在他老母家抓住了。”
  他一抬身,看见不该出现在屋子里的沈樊成,惊愕。
  沈樊成咳了一声,装作没看见他,撩了珠帘走出去,踱到王厨面前。
  “你既然知道蜂蜜是坏的,又怎敢往食物里放?”
  王厨一直在后厨工作,虽然不认得沈樊成,但这会儿也安安分分地答:“因为小姐想吃绿豆糕,糖有些不够了,我想着还有蜂蜜,少加一点应该没事,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愈垂愈低。
  “哦,侥幸心理啊——”沈樊成拉长了调子,“那殷家是拖欠了你工钱还是给的食材费不够啊,让你连新鲜蜂蜜都买不起。”
  昌平听他这话,觉得殷府的脸面都丢尽了,暂时顾不上追究沈樊成忽然出现在殷佑微房间里这事,快步走到王厨面前,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贪殷家的钱!”
  “小姐恕罪啊!”王厨噗通一声跪下,朝屋子里哐哐磕了两个头,“小的是贪了钱,可是小的有苦衷啊!小的的老娘得了病,药钱一日比一日贵,光靠工钱实在是撑不住……”
  殷佑微冷笑一声:“怎么,你还有理?我二哥不擅后宅之事,被你钻了空子害到我头上来,我还要原谅你么?”
  “小的真的是要养不起老娘了啊!小姐不信可以问人,方才那几个闯到我老娘家里头,看见了我老娘是如何一副模样啊!”
  按着他的伙计点头:“他这倒是没骗人,他娘确实病得很重。他溜回家正是要拖个板车把他娘拉离此地。我们把他带走时,他娘连喊都没力气喊。”
  殷佑微刚喝了药,身上由发凉逐渐变得温热。她觉得有些闷,便松了松被子道:“你有苦处大可以讲出来,我二哥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何时亏待过下头的人了?你却偷偷摸摸贪钱,犯了事还不思悔改。”
  “小的虽然认得小姐的时间不长,但也晓得殷少爷是很宠小姐的,若是被殷少爷知道了此事,小的哪里赔得起啊!除了抓紧时间离开,小的别无选择……”王厨抹泪道。
  沈樊成呵呵两声:“我见过的你这样的人多了,无非是仗着可怜之处行不义之事,被逮到了就卖惨,如果没有被逮到,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王厨:“小的……”
  殷佑微揉了揉眉心,说:“我不想再看见你。你今日可以为了钱放变质的蜂蜜,明日还不知会为了钱放些什么。”
  “小的不敢啊!小的再也不会了!”
  殷佑微道:“你不必再说。”顿了顿,“看在你家有老娘的份上,我不多为难你。”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