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盆洗手作羹汤——青草糕
时间:2017-11-04 21:02:31

  “好。”
  昌平刚要走就被殷佑微拉住,正茫然间,就听到她压低的声音:“不要在二哥面前乱说话。”
  昌平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抖,连忙跑了。
  沈樊成看了一眼跑走的昌平,又看了一眼殷佑微。
  殷佑微朝他轻轻摇头,关上了门。
  沈樊成:“……”
  殷佑微在殷俊面前坐下:“我给你看的许芳斋那问题账本,是掌柜干的么?”
  “自然是。我开始问他,他还不承认,非得等我指了账本上的漏洞,又核了一遍库存和其他记录他才认的。”殷俊捶了下桌子,“真是岂有此理!”
  “怎么回事?他是为了贪钱么?”
  殷俊摇了摇头:“我起初也是这么以为的,但是他却说,某一天他早上去开店,结果发现仓库里存的好几种名贵或不名贵的香料都莫名其妙少了很多,显然是被人偷了。而地上虽然有放着几锭银子,却是数目远抵不上的。掌柜也知道这件事若是被抖出来,他自己的饭碗就保不住了。那些名贵的香料买的人少,不名贵的香料库存量大,又被掌柜刻意重新分装过,所以一时间也没人发现——直到他交了假账过来。”
  殷佑微吃惊:“到底值多少钱?”
  殷俊伸出四个指头。
  “这么多?那报官了吗?”
  “报倒是报了,可是现在也没了证据,除了先把那掌柜扣起来,也做不了什么事情。”殷俊闷闷道,“到底是何人,连香料也要来偷,偏偏又扔了银子,偏偏又数目不够,真是奇怪极了……”
  “掌柜说的是真的吗?会不会是在撒谎?”
  “官府的人已经盘问过了,连刑具都端上来示压了,可是掌柜还是坚持那套说辞,我看他那副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也实在不像是说谎。”他重重叹道,“怕是难查啊,这个亏,搞不好还是我们来承担。”
  “少爷,小姐,茶来了。”昌平在外头敲门。
  “进来吧。”
  昌平端着茶壶开门进来,看了看二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小姐,未时了,下人们都等着你训话呢。”
  殷佑微点点头,喝了杯水润口:“我知道了。”她站起身来,“二哥,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也不要太过忧虑。”
  殷俊看了看她:“你现在就出去了?会不会难受撑不住?”
  “不会的二哥。”殷佑微冲他笑笑,“我又不是布做的,哪会因为一点小毛病就软绵绵撑不住。”她转头嘱咐昌平,“你扶二哥回房歇一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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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人们聚在院子里,惴惴不安地等着殷佑微。所有人都知道了王厨的事情,也猜到殷佑微八成是来杀鸡儆猴了,当她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他们都不由自主安静了下去。
  殷佑微坐到庭前放好的椅子上,手指轻轻在扶手上敲了两下,目光慢慢扫过这些人的面孔,看得他们一个个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她轻轻咳嗽一声,开口:“王厨的事情,你们想必也都知道了。我们殷家,容不得这样手脚不干净、还会害到主子的人。”停了片刻,又道,“先前我不在,二哥也没有精力管这些,也许也多多少少有人钻过空子,不过现在,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她顿了顿,“如果再被我发现有类似的事情出现,你就是再和王厨一样哭惨,我也断不会轻饶的了。”
  她抬了抬手,身边的婢女便拿出一只钱袋来,走到众人面前开始发钱。
  大家懵神接过,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扣的王厨上个月的工钱,现在分给你们。这钱在手里烫不烫,你们自己心里也有分寸。你们若是安安分分,做事做得好,必然少不了赏的。”殷佑微说道,“我二哥什么脾气你们也明白,高兴起来了就爱打赏人,不高兴了就直接送你去衙门,我么,自然也是一样的。”
  下人们纷纷回神跪下。
  “小的们记住了!”
  “绝对不敢做坏事!”
  “谢小姐提点!”
  殷佑微呼了口气,也不打算听他们在这里表忠心,便朝身边的婢女点了点头,起身走了。
  她慢悠悠地回房,忽然觉得腹中有些饥饿起来。
  也是,她之前因为不舒服没吃午饭,现在舒服了自然也就饿了。
  她脚下一转,打算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吃的。
  结果人还没进厨房,就闻到了一股烟火味。
  嗯?大家不是都已经吃过饭了么?
  她探头一看,灶台前赫然站着沈樊成。他听到声响回头,朝她粲然一笑:“哟,你来了。”
  殷佑微吸了吸鼻子,走过去问他:“你在烧什么?”
  沈樊成揭开锅盖给她看:“小米粥呀,给你喝的。”
  殷佑微讶然:“给我?”
  “对啊,你又没吃午饭,我想你差不多该饿了,就来给你熬点小米粥。”他认真地说,“你现在肠胃恐怕还不太好,喝点这个养一养,挺不错的。”
  殷佑微咬了咬唇,避开他的眼神,去看那锅中。
  金黄、润泽、粘稠。米粒在浓汤中开花。轻微的咕嘟声中,热气氤氲,清香满溢。
  她觉得世界有片刻的安静,而她在这安静之中,隔着一层袅袅的白雾,抬头看见了他温和的眉眼。
  她晃了晃神,然后问道:“还有多久?”
  “快了。”
  她便沉默着等待,看他偶尔用长勺伸到锅中慢慢搅一搅。
  沈樊成说:“你呢,最近少吃些大鱼大肉,多吃点清淡养胃的东西。”
  “嗯。”
  粥终于熬好,他熄了灶火,拿了只水纹描莲的瓷碗给她盛出。
  殷佑微要去接,他却把碗一收:“等一等,还烫。”
  她盯着那碗小米粥,说:“你真是细心。”
  “当然啦,你家现在没有厨子,只好我下手嘛。”他一笑,将剩下的粥从锅中盛到一只大碗中去。
  那是一只握长剑的手,指腹和掌心都带着薄茧,如今却握着一只长柄的勺。
  他曾剑锋沾血,血是他亲手刺出的,现在他勺中盛粥,粥是他亲手熬出的。
  她想,一个剑客,一个莽夫,到底会为什么深谙庖厨之技呢?
  但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沈樊成把稍微凉过的粥递给她。
  小米粥入口还很是温热,软糯儒滑,唇齿生香,连着身体都熨帖了下去。她就站在那里,一小勺一小勺地抿着,心要都松弛了。
  沈樊成道:“待会再喝一碗啊。这粥啊就是看着多,实际没多少,吃了很容易饿的。”
  殷佑微端着那碗粥想,她真不愿找个新厨子。
  沈樊成一边洗锅一边道:“你二哥身边那个叫昌平的小厮啊,这人不行。”
  “他怎么了?”殷佑微好奇。
  “他张口造谣啊,说我玩弄你的真心。”
  “咳咳咳咳!”一口粥呛在了喉咙里。
  沈樊成赶紧把洗了一半的锅丢开,拿走她手里摇摇欲坠的碗,给她拍背顺气:“多大的人了,你怎么喝个粥都能呛啊!”
  殷佑微狠狠瞪了他一眼。
  沈樊成被瞪得委屈:“你瞪我干嘛,是他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哼!”殷佑微重新拿起桌边的粥碗,直接喝了一大口咽下去,觉得味道都变了。
  “你看,你二哥身边的人都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难保不会把你二哥带歪。你想想你二哥对你嫁人那个态度……”他啧啧道。
  殷佑微掉头就走。
  “哎哎你干什么,把粥喝完了再走啊!”他追上去,“不然饿得很快的!”
  殷佑微被他拉住了手腕,却没有回头。
  他走到她面前,见她垂着脑袋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柔声道:“把粥喝完了再走好不好啦?”
  “沈樊成。”她开口叫他。
  “嗯?”
  “刀烈春喜欢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抬起头来,眼眶边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红。                       
  作者有话要说:  到了这个份上,再不开窍女主就要打人了!
  ps明天更新会晚,在下午或者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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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百里透着红、网瘾少年叶不修、古川之巅和仍然看不到名字的那位读者的营养液
☆、激
  沈樊成回忆了一下,道:“她自己说的。”
  沈樊成记得,那是一个秋风瑟瑟的清晨。
  他在酒馆里喝着温酒,时不时搛一粒花生豆丢进嘴里。
  清晨的酒馆里很安静,除了店家,就只有他一个人。
  然后他放下了手里的酒碗,手中的筷子朝门口斜斜一掷,同时发声:“阁下跟我多时了,究竟意欲何为?”
  门口响起衣角飞动的声音,沈樊成抽出长剑就追了出去。
  街道上行人寥寥,那人并没有跑得比沈樊成更快。
  沈樊成虽然看她是个女子,但下手也没有半点留情。能在江湖上留下来的女人,不是有后台的主儿,就是心狠手辣之徒。
  那女人提刀迎战。
  锋芒对锋芒,他便知晓这个女人的武功和他不相上下。
  “你想干什么?”沈樊成冷声问道,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她。
  女人长得漂亮,动起手来更是干脆利落。沈樊成同她走了几招,刀剑相抵,他还在坚持追问:“你武功虽好,藏身工夫却有待加强,你再跟踪下去也毫无意义,不如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那女人目光微微一紧。
  他的余光从她那把别致的窄背长刀上滑过,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莫不是刀烈春?”
  他没见过刀烈春,只从他人口中听到过她的事迹,知道她是个厉害的刀客,貌美性冷,独来独往。
  不知为何突然找上了他?
  既然已被猜出姓名,否认也无意义,她颔首:“不错。”
  “我同你有冤仇?”
  “没有。”
  “那你就是受人之托来追杀我?”
  “不是。”
  “那你想干嘛?”
  刀烈春后退一步,撤了刀。
  沈樊成不明所以。
  她垂了垂眼,随即开口:“我喜欢你。”
  深秋的风已是有些刺骨强劲,他抹了一把被吹到脸上的乱发,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就高兴跟着你。”
  沈樊成:“……”
  沈樊成并不被江湖中的“正派人士”所喜欢,除了因为他梁上君子的行为,还因为他那张脸很容易蛊惑到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这群小姑娘们大多来自江湖世家,却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游离在江湖边缘,没接触过真正的刀光血影,只当江湖就是个快意恩仇、潇洒落拓的地方,是侠是盗,是正是邪,她们都不会很在意,她们在意主要是其中的人是否有好的容貌和好的功夫。甚至带了一点点“邪”意的人更容易引起她们的兴趣,因为她们会自动脑补出一个故事,这群亦正亦邪的人一定是经历了什么才不得不行走在阴影之下,却并没有完全被黑暗所埋没,身在歧途,心向光明。太感人了,太感人了。
  当正派人士们纷纷谴责沈樊成为了利益黑白不分到处接暗单子时,小姑娘们也纷纷捶胸顿足:啊!你们这群老顽固!人家明明就是随性不羁,你们为什么要黑他!你们这是打压后辈,哼!
  ……不幸的是,这群正派人士往往就是这些处于青春躁动期的小姑娘们的家庭长辈。
  于是长辈们就更加生气——一定是沈樊成勾引了她们、带坏了她们!
  恶性循环就这么开始了。
  沈樊成觉得很冤枉。一来,他确实接了很多暗单子,但这个江湖哪有人是真正干净的,每个人立场不同,所看到的黑白自然也不相同,怎么能一棍子把他打死。他自认为没有做什么真正背德的事情。二来,他不能捂住那些小姑娘的耳朵,让她们听不到自己的消息,或是蒙住她们的眼睛,让她们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她们自发地维护他,叫他也很茫然啊。老一辈们口口声声说他带坏了别人,可他连表白都没收到过。
  是的,沈樊成没有收到过小姑娘们的表白,一个也没有。
  曾有相熟的人同他打趣,问他经历过多少女孩投怀送抱,结果问了半天才知道大家都以为颇有艳福的沈樊成竟然还是个光杆。
  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群求知欲旺盛闲着没事干的男人们纷纷跑去问江湖上挺有地位的一位女侠。
  这位女侠呷了一口酒,目光扫过求知若渴的众人,淡定微笑:“你知道为什么只有她们这种啥也不懂的小女孩才喜欢沈樊成吗?你听说过哪个资深的女侠喜欢沈樊成吗?”
  众人摇头。
  “因为有点阅历的女侠都知道沈樊成是个什么样的人,除了长得好看些,武功高些,也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优点了。合作可以,过日子不行。”说着,她悄悄道,“你看他一点都不会理财,今朝有酒今朝醉,花钱贼快。”
  众人赞同地点头。
  “但是那群小姑娘不同呀,她们听到的本已经是添油加醋过后的事情,又正是叛逆期,最喜欢和家里老人对着干。既然老头子们不喜欢沈樊成,她们当然就喜欢沈樊成,何况乍一看还挺符合她们预期的形象的。”女侠又呷了一口酒,“但是她们为什么不表白呢?暂时没找到渠道和机会表白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们的喜欢,也许只是追逐与崇拜,却并不是恋慕。”
  一群粗枝大叶的男人们面面相觑。
  女孩还真是难以捉摸的物种啊。
  于是此时此刻,第一次被人表白的沈樊成在风中凌乱了。
  他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刀烈春,觉得有些玄幻:“你当我好骗呢?”
  刀烈春说:“我没有骗你。”
  “可是我们根本没接触过啊?”
  “我闻你大名已久,一直想讨教一番,于是这几日一直跟着你,想看看你有什么习惯,或是出招有没有什么破绽。”顿了顿,她继续道,“然后我就喜欢上你了。”
  沈樊成:“???”
  刀烈春说她是为了切磋而跟踪沈樊成,这是个非常可信的理由。因为沈樊成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种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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