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狠狠地揪了把她的短发,将水果刀往她脖子又凑近了几分,响起危险而暴躁的嗓音,“你给我老实点,不然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嘶……”头皮立即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感,梁满满疼得倒吸一口气。
“你放开我……你到底想干嘛?”
“叫你别动,你听不懂人话是吧?”男人又使劲儿揪住她头发,狂怒暴躁。
“嘶……”头皮太疼了,她的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
男人右手握水果刀,左手用力摁住她身体,使她根本动弹不得。
水果刀就架她在脖子上,刀锋锐利,紧紧贴着她的皮肤,是一种寒凉浸骨的冷意。
她太害怕了,眼泪止不住从眼眶里滚出来,顺着双颊,一直滑下脖子。
陈清源,你在哪儿?你快点来救我啊!陈清源你倒是快来啊!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呼喊。只盼望能立刻见到陈清源。
——
听到有人呼救,大伙儿就知道出事了。一大波医护人员立即顺着声源方向赶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谁都没料到这男人居然胆大至此,竟敢公然用刀挟持无辜之人。咋一看到被挟持的梁满满,大伙儿的脸色顿时大变,纷纷倒吸一口寒气。
针对此次事件,院方态度很强硬,坚决不予以赔偿,这则更加激化了双方的矛盾。
产妇丈夫和他母亲见在医院门口拉横幅、摆花圈,打滚哭闹没用,就开始找产科其他医生的麻烦。逼问他们产妇主治医生的下落。
医护人员不告诉他们,他们就在在产科骂骂咧咧,咒天骂地,甚至还攻击医护人员。
产科祈主任多次出面劝说,可都没能劝说动。此后只要看到这家人就叫安保人员维持秩序。
这家人闹了个两三天就没来了。大伙儿还以为他们是见耍无赖无效,自己主动不闹了。
可没想到今天一大早这男人就又来医院闹了。
祈主任当然得叫安保人员将他赶出去。
本以为把人赶出去就好了,没曾想男人却胆大妄为,直接挟持了无辜的梁满满。
祁主任认出梁满满,脸色顿时煞白一片,整个人都懵了,心惊肉跳地说:“朱先生,你冷静一点,咱们有话好好说!”
副主任眼疾手快吩咐:“赶紧报警……叫保安……”
在场的很多医护人员认识梁满满,手忙脚乱地说:“赶紧通知陈医生过来……”
然后整个世界都乱套了,各种声音围绕在众人耳旁打转。
“喂110吗?我们这儿有人持刀挟持人质……”
“保安室吗?产科出事了……”
“那个羊水栓塞致死的产妇,她老公又来闹了……还劫持了陈医生女朋友……这可怎么办啊……”
……
看到这么多人赶来,梁满满心生希望,嘴里拼命大喊:“救命啊……快救救我……救命……”
男人抓着梁满满往楼梯口转移,一声怒吼:“不能报警,你们要是敢报警,我现在就杀了她!”
祈主任赶紧摆手,安抚男人情绪:“好好好……朱先生,你冷静一点,我们不报警。你千万别冲动,你想谈什么,咱们谈就是,你别伤害无辜……”
“我不跟你谈,去把你们院长叫来,我要和他谈……你们医院的医生草菅人命,还我老婆命来……”
“让你别报警,不听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她啊?看什么看,你特么把手机给老子收起来……”
“赶紧去请傅院长!”祈主任对身侧护士说,然后取走她们手里的手机,直接扔在地上,“朱先生你看,我们没报警……我把手机给扔了……你先冷静一点……万事好商量……”
男人面目可憎,脸上浮现出凶残无比的笑容,“你们一个个不是不跟我谈么?好啊,大不了咱们拼个鱼死网破好了。反正我老婆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老婆多么精明能干的一个人,结婚这么多年家里打理地井井有条,孝顺长辈,亲戚朋友都很喜欢她……可就是你们这群黑心的医生,活活治死了我老婆……我现在就要你们偿命……”
祈主任已经不知道解释了多少遍了,可依旧不得不说:“你妻子的死是意外,我们也很痛心,可我们的医生没有任何过错……她没理由承担责任,医院也没有理由……你先把人放了,这姑娘她是无辜的……”
“你胡说,我老婆分明就是你们医院给治死的……她进产房的时候还好好的,她还跟我说话来着……是你们,是你们乱开刀才害死了她……论起无辜,我老婆才是最无辜的……你们赔我老婆……赔我老婆……”男人的情绪愈发失控了,面色绯红,就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
梁满满因为害怕,已经有些虚脱了,全身无力,脚步虚浮。男人却还拖着她一直到了住院部顶楼。
高楼上面风声尤为大,呼呼啦啦吹过来,吹得梁满满的羽绒服哗哗作响。帽檐上绒毛飞舞,簌簌摇摆,
梁满满挂在身上的包带,金属链子,因为移动而不断触碰到她光/裸的脖子。冰凉凉的触感,震得她心尖发颤。白嫩的脖子因为锋利的水果刀的摩擦而难以避免地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身后医护人员们紧随而至,祈主任还在试图和男人讲道理。可男人已经彻底失去理智,油盐不进。
“主任你别再跟他废话了,他已经疯了,根本听不进去,还是等警察过来吧。”产科副主任面色紧绷,沉沉说道。
祈主任忧心忡忡,嗓音因为长时间和男人交涉已经完全沙哑了,音质低迷,“不行啊,梁小姐还怀着身孕,这要是出了事,那可是一尸两命,谁承担得起这责任?”
副主任:“……”
副主任这样一听,面色顿时更凝重了几分。
男人还在拖着梁满满往护栏处走,边走边歇斯底里地大喊,咒天骂地,各种难听的话都说遍了。
直到距离天台护栏只有半米的距离时,男人这才停了下来,手架在梁满满脖子上,失控地怒号:“我现在就要见你们的院长,再不来我就杀了她……”
耳畔,警笛和消防警笛声越来越响,乌拉乌拉飘来。
住院部底楼很快就出现了三辆警车和两辆消防车,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的。
车一停稳,警车里下来几名身穿绿色制服的民警,一头扎进住院部。
几名消防员则从高高的消防车上跳下来,迅速开始布置现场,安全气垫铺在地上。
周围围观的群众也越积越多,议论纷纷。
“出啥事了?怎么消防员还来了啊?”
“你还不知道啊?前段时间死了个孕妇,她家里人要医院赔钱,医院不肯,这不,今早这男人就劫持了个姑娘在顶楼。喏你看,就在那儿呢?”
“都是些什么人啊!动不动就闹事……”
……
寒冬腊月,天台上寒风呼啸,烈烈作响,刮在人脸上就跟刀割一般。
不过梁满满已经感受不到风大了,她被男人强行拖着从六楼爬到楼顶,爬了这么多层楼,此时已经几乎断气了。
她大口大口呼吸,寒凉的空气不断灌入肺部,胸腔沉闷,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是冷的。
她睫毛轻颤,眼前白雾蒙蒙的,一双眼睛泪光闪闪,充盈了湖水一般,完全模糊了视线。耳畔嘈杂喧嚣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她拼命睁大双眼,想在这偌大的人群里搜罗出陈清源的身影。
陈清源你怎么还不来救我啊!我快死了,你赶紧来啊!
可惜,怎么都搜寻不到。
第六十一章
天台上空无一物, 全是光/裸的水泥地面。楼顶边缘除了护栏, 还有一个高出地面不到半米的台阶。
男人就架着梁满满站在台阶上, 隔着护栏, 身后就是十多层楼高的深渊。
护栏不高,半米不到,成年人轻而易举就能一脚横跨过去。
警方很快赶至现场,与此同时还有第一医院的院长。
一大堆的医护人员站在离他们两三米开外的地方努力劝说着。一人一句, 喋喋不休。
院长面色沉稳, 走上前,好言相劝:“你先别激动, 赶紧把人放了。你说找院长来谈,我来了,有什么事咱们等下好好谈!”
“谈个屁,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谈了!你们都把警察给招来了,那就更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说了不让报警的,你们偏要报。既然这样,我就杀了这女的, 然后我再从这里跳下去。我要让你们医院永远不得安生。”
院长往前一步,使劲儿摆手,“你别激动, 我这就让警察走, 你别激动……”
几个警察见此情形,知道男人已经失去理智了, 为了避免再刺激他,他们选择先回避一下。这些人身形一闪,就退到男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去了。
见民警避开,院长这才说:“好了,现在警察走了,咱们凡事好商量!”
男人嘶叫:“没什么好商量的,你丫就说你们医院赔不赔钱!”
祈主任还试图解释:“你妻子的死跟我们医院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能信口雌黄污蔑我们医院……现在是法制社会,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去找律师打官司啊……”
“呵,你跟我说打官司?”男人冷笑一声,吼道:“你们医院财大气粗,谁不知道你们早就买通法官了。我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哪里告得赢你们!”
梁满满见反抗不成,就开始哀求男人:“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是无辜的……我又没有害死你老婆……”
“不准提我老婆!”男人狠狠地揪住她的头发,“你们都不配提我老婆!”
——
这边骨科的一个实习小护士冲进护士站,气喘吁吁:“完了完了,出大事了,赶紧通知陈医生,那男的劫持了梁小姐要跳楼!”
“什么?”丁孜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你说谁劫持了梁小姐?”
“就产科羊水栓塞致死的那产妇他老公,天天来医院闹事的那个!”
丁孜:“……”
实习护士气还没顺,依旧大口大口喘息,“陈医生人呢?”
“还没下手术呢。”
实习护士:“……”
“还等什么啊!我们现在赶紧去通知他吧。晚了也就要出大事了。”
丁孜急得跳脚,在地上转圈:“不行啊,这台手术很复杂,曾医生和杨主任他们又不在医院,其他几个医生也都还没下手术,根本找不到人替换。如果这个时候贸然通知他,手术出了什么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实习护士:“……”
“那陈医生还要多久才下手术?梁小姐还等着他呢!”
丁孜瞥了眼手表,道:“还没那么快,估摸着还得大半个小时呢。”
实习护士:“……”
“那怎么办啊?”
丁孜快速做决定:“你先去手术室门外守着,陈医生一下手术,就立即告诉他这件事。我先去看看梁小姐。”
实习护士:“好。”
——
丁孜赶到的时候,双方依然争执不休。
院长好言相劝了十多分钟,男子始终不依不饶,不肯放了梁满满。
一大群人干着急,却想不出任何办法来解决。
消防官兵井然有序地布置设施,静默不语。橘色消防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在灰暗的一角天空的映衬之下,这抹橘色显得尤其醒目。
天真是太冷了,大伙儿的脸颊都被刺骨的寒风吹的通红。祈主任的长发也彻底在风中凌乱,直接黏在脸上。
见劝说无果,祈主任更着急了,嘴里出乎大团白气,“怎么办啊院长,这人油盐不进的,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啊!更何况这姑娘还怀有身孕,这样耗着会出大事的啊!”
她扭头在人群里搜寻,焦急地问:“陈医生呢?陈医生为什么还没来?”
丁孜接话:“陈医生正主刀一台很重要的手术,马上就赶过来了。”
祈主任是女人,心疼梁满满,破口大骂:“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有心思手术?不会找别的医生顶替么?他这个男朋友是怎么当的?”
丁孜解释:“没医生顶替,一个个手头都有手术。我们科室历来就缺人手,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都没敢告诉陈医生,怕影响他。”
祈主任:“……”
这么凑巧也是没谁了!
祈主任都快急疯了,对院长说:“那怎么办啊?梁小姐的脸色瞧着很不对劲儿,再耗下去会出事的呀!”
院长听祈主任这样说,看了眼对面的梁满满。她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整个人的状态很不好,奄奄一息。
他面色一沉,浓眉紧拧,当即决定:“交给警察解决吧!”
刚才回避的那几个民警很快出现,手里举着大喇叭,渐次逼近:“请你冷静一点……赶快放了人质……”
闹事的男人见到民警,愈发激动:“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立马杀了她……然后我再从这里跳下去……让世人看看,你们医院究竟是怎么谋害人性命的……”
说着划破了梁满满的皮肤,有血丝往外渗。不仅如此,他还将一只脚伸向了护栏外。
见此情形,在场的众人脸色骤变。
梁满满已经感受不到疼了。她只觉得无力又无助,甚至涌现出了绝望。
头顶天色昏沉,仿佛被盖上了一张灰黑的幕布,沉沉压下来,压得许多人根本就透不过气来。
她两眼发黑,眼前人影幢幢,晃来晃去。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渴望看到陈清源。她吊着一口气,只想再看他一眼。
她的面前站了那么多的人,可没有一个人是陈清源。
陈清源他到底在哪儿?
为什么还不赶来救她?
他是不是又在手术台上?
陈清源你再不来,我真的不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