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一听面露关切:“怎么了,可是身上的病还未去根儿?”说着伸手就要去摸邵珩的额头,想看看她可是又发了烧。见体温正常,才稍稍放下心来。
但太皇太后到底还是担心邵珩的身子,左右邵珩要在宫里住些时日,和岑栩吃饭也不急于这一时,便让金嬷嬷送了邵珩回去,并差人宣了太医为她看看。
岑栩一直面无表情的同岑杨一同在桌边坐着,待邵珩从自己身边经过时,他明显闻到一股淡淡的琼花香味儿,竟是和他夜里的被子如出一辙,他的脸色顿时一惊,目光倏然向着被子的方向追了过去。
岑杨难得看到岑栩如此失态,脸上略微显露一丝诧异,轻声询问:“你们认识?”
岑栩眸中有些复杂难测:“只是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浔阳郡主怎么可能会是那条被子呢?如此也太过荒诞了。何况,那条被子的声音也和她并不相同。
“熟悉?难道是……你经常做的那个梦……”岑杨的话还未说完,太皇太后坐过来瞪着他们,“兄弟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还把哀家当外人,声音那么小防贼呢?”
岑杨笑道:“不敢隐瞒皇祖母,孙儿只是同陛下说这位浔阳郡主随了安福长公主的相貌,难怪太皇太后宠她。”
太皇太后听此很是得意的笑了:“那可不,安福年轻的时候便是娇俏可爱的紧,如今生个女儿竟是更胜一筹呢。”
岑栩此时已经没心思听太皇太后同岑杨说什么话了,他的一颗心都已经因为岑杨方才的一句话凌乱不堪。若非皇兄提醒,他倒真的没往梦中的那名女子身上想。
那股熟悉感,会和自己梦里的女子有关吗?他并不太确定。
毕竟,声音好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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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珩回了自己的寝房,一颗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她关了房门倚在门框上心跳动得飞快。
方才从岑栩旁边过时她明显看到他突然不一样的眼神,那惊诧的样子就好像认出了她一样,简直要把她吓坏了。不过还好,他没有叫住自己,说明还是没有认出来的。
又或者,变被子只是她一人的梦境,岑栩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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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的时候,邵珩闲来无事便拿了本《孟子》认真的瞧着。虽然她不是乔第,但她还是很感谢上一世曾穿越在乔第的身体里,让她对这些个曾经痛恨的书籍重新拾起了兴趣。
待她不经意抬头,却见太皇太后正在门口站着,目光中透着和煦的笑意。
“太皇太后!”邵珩一惊,慌忙站起身迎了过去,“太皇太后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站这里累坏了多不好啊。”
太皇太后笑着握住她的手去里间的软塌上坐着:“不过刚到,看你看书如此认真,哀家都看迷了眼呢。咱们浔阳长大了,都知道念书了。”
其实太皇太后今日过来原本也就是想教邵珩学些东西,却没成想,几月没见这小丫头已经变化如此之大。果真是她最疼爱的小丫头,从来都不让她操心。
难得见邵珩如此认真的学习功课,太皇太后心里高兴,也就不忍心打扰了她,便简单的嘱咐几句,又命人送来了莲子银耳汤给她喝,这才放心的回去了。临走到门前,又不忘回过头来望望她,满目慈爱与赞赏。
夜幕降临,邵珩觉得有些困了,便让朱雀准备了热水来沐浴,擦上她最爱的琼花玉露躺在榻上睡觉。
可能是看书看得累了,她反倒忘了变被子一事,身子刚沾上床榻便困倦的睡了过去。
当她一觉醒来的时候,乍一睁眼,却是已经不知在何时又到了岑栩的榻上。
此时岑栩也刚好要宽衣入睡,他优雅地解了自己的外袍坐在榻沿上,伸手抚上那条棉被,却徒然面色一变。手感好似和白天里不太一样了,而且还夹带了淡淡的琼花香气。
“你回来了?白天跑哪儿去了?”岑栩盯着榻上的蚕丝被问道,目光有些复杂难测。
第22章
“你回来了?白天跑哪儿去了?”岑栩神色复杂的盯着榻上的蚕丝被问道。
想到白天岑栩见到自己时的眼神,邵珩吓得有些不敢出声,索性闭了眼睛继续睡觉,不理他。
见被子没有反应,岑栩眉头皱了皱:“朕知道你现在能听到朕说话,你若果真打算装傻,那后果你可得自己承担。”
被他威胁邵珩满心鄙夷,却耐不住有短柄在他手上,只好敷衍着道:“我是仙,白天当然是去天下向王母娘娘复命了。”
这声音的确和浔阳郡主的声音不同,岑栩的眼眸又沉了几分。面上却是不显:“见着王母娘娘了?”
“嗯,见着了。”邵珩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白天见得是太皇太后,把太皇太后比作王母并无什么不妥当的。
“你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小被子还能见到王母娘娘?”
“我怎么没本事了,我还告诉你了温中发生时疫呢。”
岑栩想了想:“你当晚说过之后第二天朕也得到了消息,由此可见你告知的消息并没有什么用。或许这只是巧合呢,你若想证明自己有本事,这温中灾情只怕不够。”
邵珩心中暗思,这岑栩莫不是想引/诱自己继续说未来的事?她觉得自己打死都不能再说了,若是说得多了,保不准岑栩觉得自己更加邪门儿,说不定为了稳定朝纲真的会一壶水泼死了她。
这么一想,她只好咬牙说道:“没有了,我只知这一件事。告诉你温中时疫一事便是我作为被子的使命,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从今以后我继续当我的被子,咱们俩谁也别招惹谁。”
岑栩闻着被子上那淡淡的花香,莫名的脑海中想到了今日在长乐宫见过的浔阳郡主,又莫名的想到了那个缠绕他多年的梦。她记得梦中的女子也偏爱琼花,每次入梦都能闻到那股清淡馨香的气味儿,总是很助于自己安眠。
蚕丝被、浔阳郡主、梦中的女子,她们三人身上为何会有一模一样的花香呢?是凑巧还是另有玄机?
下意识的,他扑倒在榻上,一只手紧紧攥住了被角,目光锁着那条一动不动的蚕丝被:“你是不是……在西北待过?”
邵珩心中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她的确在西北待过,可那是上辈子穿越到乔第身上,又嫁给暴云霆之后才去的,她现在回到了自己原来的身体里,压根儿没必要承认的。
岑栩见她如此反应眸中神色越发震惊,她果真去过西北,这总不至于还是巧合吧?
见他不说话,整张脸阴沉到可怕,邵珩下意识的出声唤他:“陛……陛下。”因为被压着,她的声音有些粗沉,带着一丝娇喘擦过他的耳畔。
岑栩脸色更沉了些,心里却早已惊涛骇浪。这声呼唤竟然同梦里那名女子在她身/下娇喘着唤他“将军”时格外相似,竟好似是同一个人一般。
“你,认识我吗?”岑栩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努力让自己整个人看上去平静而无畏。太多的巧合加在一起,他真的不相信只是巧合这么简单。
邵珩呆愣片刻,只当岑栩是魔怔了:“认识啊,你不是当今天子,辛和帝岑栩吗?我自然认得。”
岑栩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见她的样子不似刻意掩饰,又渐渐有了些迟疑。他梦中的女子究竟会不会是她呢?如果是她,一条被子又如何幻化成人型?
可若不是她,她的声音又为何同他梦中的那名女子一般无二?
邵珩觉得今晚的岑栩有些奇怪,又见他一直趴在自己身上没有要起来的打算,只得再次出声提醒着:“陛下,你,你该起来了。”
岑栩倒是没再说什么,很快又变回那一张面无表情的模样,缓缓起身将被子往里侧推了推,整个人躺在了榻上,转而拉下幔帐,又将那条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邵珩此时很想喊他把自己放下来,可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她实在有些不敢招惹,只得默默忍着,左右她现在只是一条被子,被子就是给人盖的嘛——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岑栩双手攥着被角,不由想到了梦里女子那柔若无骨的香肩,想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娇软滑腻的身躯……
很快,他觉得自己身体起了反应,浑身燥热难耐,再加上此刻心情的烦躁,让他很想发泄内心的火气。
邵珩此时被他盖在身上,他身体的反应她自然感受得到,一时间吓得不轻,很怕他突然兽性大发把自己给扑到了。
然而,她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岑栩突然从榻上坐起身,迅速掀开幔帐去了外面。
邵珩呆呆地望着那轻轻摇曳的幔帐,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岑栩今晚怎么这么奇怪?一会儿问她是不是去过西北,又问她是不是认识他,莫非他在找什么人?
“西北……”邵珩摇了摇头,纵使她上一世去过西北,那也是同暴云霆一起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要找的人肯定不是她!
岑栩迟迟不曾回来,邵珩也懒得等他,再加上此时是深夜本就困倦,没多久便睡着了去。迷糊糊之中,她好像感觉岑栩回来了,而且把自己放在一边并没有盖,而是寻了另外一条夏凉被盖在了身上。
邵珩因为太困,懒得睁眼,知道他没有盖自己反倒睡得更香了,很快便不省人事。
而这边,岑栩冷浴之后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却仍是难以入眠。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却又不知道该去问谁。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有了困意,不知不觉间入了梦。他又一次梦到了那时常梦到的场景,一间卧房,一张床榻,一个……他根本瞧不清容貌的女子,他们一如既往地做着同一件事……
那女子似乎有些坚持不住了,突然抓着他的肩膀带了丝求饶的意味:“将军,停……停下来……”
岑栩额头上汗珠点点,缓缓停了下来,听着这女子和那条被子如出一辙的声音他身形微顿,定睛认真地望着她,右手渐渐抚上她的脸颊,摩挲着她的唇瓣:“告诉我,你到底是谁?那条被子,是不是你?”
那女子却并未回答,只静静地躺在那里,娇喘微微,病弱游丝。
岑栩心中升起一丝怜惜,终是没有再逼问她,只顺势侧躺下来,将她扯进了自己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就那么闭目睡了去。
翌日醒来,岑栩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怀里抱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女人,而是那条早已经没了琼花气味儿的蚕丝被。
第23章
当邵珩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然回到了长乐宫的厢房里,想到昨晚上岑栩突然将自己抱在怀里直到天亮,一晚上鼻间闻到的都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龙涎香,她只觉得脸颊和耳根都有些发烫,心上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她一直觉得自己挺讨厌岑栩的,却怎么也没想到,昨晚上躺在他的怀里,她竟然会比平日里睡得更加酣甜。
雪鸢进来的时候见邵珩正坐在床沿发呆,唇角微微扬起着,笑着走过去:“郡主是做了什么美梦吗?”
邵珩被她这般一问,耳根子不由得越发红了,抬起一双美目瞪她:“哪有什么美梦,噩梦才差不多。”
雪鸢是难得见自家主子露出这般小女儿之态,又见她脸上流露一丝霞色,禁不住便笑了:“看来果真是噩梦,我们郡主吓得都红了脸呢?”
邵珩懒得理她,自个儿从榻上下来,去一旁的妆奁前坐下:“太皇太后可曾醒了?”
“已经起了,方才金嬷嬷还过来问郡主起了没,见您还睡着便又走了,只吩咐说郡主身子刚好,该多睡会儿,让我们莫要扰了你。”雪鸢说着拿起玉梳为邵珩梳妆。
邵珩应了声没再接话,脑子里却是昨晚上被岑栩抱在怀里的画面,不由露出几分羞赧之色。这岑栩也真是的,听声音也该知道她是个女孩子,哪有将人抱在怀里睡觉的理儿。更要命的事,她到现在还没十分确定这变被子一事究竟是不是梦呢。
雪鸢见她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子眉头拧作一团,禁不住询问:“郡主怎么了?”
邵珩想了想:“如果你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一个地方,却不知道这梦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办法吗?”
雪鸢熟练地将一缕青丝打了几个好看的结,绾在头顶,漫不经心地回答:“如果现实中真有那样的地方,自己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说的随意,却让邵珩顿时眼前一亮。是了,她去御书房看看不就知道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了?如果是真的,她还可以趁机把被子偷回来,如果那被子今后成了她自己的被子,岂不是什么都不用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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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过后,邵珩便前去长乐宫向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正在回廊下拿了剪刀修剪着盆里的花,她走上前接过太皇太后手里的剪刀:“太皇太后起得真早,浔阳帮你吧。”
太皇太后看到她慈爱的笑了:“人老了,觉也就睡得少了。成了,那花儿让金嬷嬷她们来吧,你坐过来陪哀家说说话。”
邵珩闻言将剪刀递给了金嬷嬷,又亲自扶了太皇太后在回廊边缘的长石凳上坐下来。太皇太后握了邵珩的手,关怀地询问:“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邵珩乖乖巧巧地挽着太皇太后的胳膊,将脑袋侧着靠在她的肩上,声音软软糯糯:“浔阳自幼便常在这里住的,和我的蒲凝院没什么两样,跟自己家里一样哪有不习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