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笙握着老夫人的手,语带哽咽:“笙儿只是想再陪祖母几年。”
老夫人抬手帮她擦着眼泪:“你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你舍不得祖母,祖母又何尝舍得你呢?可祖母年纪大了,若不趁着现在帮你找个可靠的人家,将来我若咽了气,凭着箬姐儿她娘,又岂会当真愿意让你嫁的好?”
见乔笙不说话,老夫人又继续道:“今儿个魏宁伯府的人来提亲了,那宋子墨是个好的,模样品性也都不错,祖母甚是满意,不过碍于你之前的态度,祖母也没急着给他们准话,单等着你拿主意。”
乔笙点头:“是,笙儿会慎重考虑的。”
难得见孙女松了口,乔老夫人也很满意,点了点头:“如此便好,你身子不适便回去歇着吧,待会儿我让人请了大夫给你诊脉。”
第63章
很快入了九月, 可佟湛依旧不知所踪, 丞相府上下表面看起来平静, 可每个人都为了此事担惊受怕着。
近日来邵珩来了月事,最初三天疼的厉害,每日里躺在榻上动弹不得,到了第四日方才觉得稍稍好些。
这几日乔第倒是来探望过她,两人谈起乔笙,她方才知道,近日来乔老夫人的身子每况愈下,乔笙为了不让老夫人担心自己的终身大事,答应了与魏宁伯府二公子宋子墨的亲事。
原本邵珩觉得乔笙和安王既然两情相悦,必然是还有希望的,如今亲事都定下来了,怕是没什么转圜的余地,她也只能默默祝福她能够幸福。
亲事定在明年三月份,只剩下六个月的时间了,安王对此却不闻不问,似乎浑然不在乎的样子。
或许……他们二人当真无缘吧。
乔第走后,邵珩想着乔笙和安王之间的事难免陷入沉思, 既然安王是这样的态度,其实对乔笙来说, 嫁给宋子墨才是最好的吧?
乔老夫人疼她,这宋子墨既然是老夫人中意的,必然也是十分不错。
正兀自想着, 雪鸢着急忙慌的跑来:“郡主,陛下亲临,长公主和老爷要您速速去门口迎接呢。”
邵珩刚喝了一口茶水,如今听了这话,还未咽下的蜜枣姜茶“噗”的一声,尽数吐了出来。
“陛下怎么来了?”好端端的不在皇宫里做他的皇帝,非要跑出来晃悠什么?这岑栩也真是的,她不就是这几日来了月事没有变被子吗,还跑到人家里来了。
朱雀没想到自家主子如此大的反应,便道:“古往今来,天子御驾亲临官员府邸也是常有的事,长公主与陛下有姑侄之情,更是在情理之中,这也彰显了陛下对长公主和老爷的重视,郡主应当高兴才是,这是怎么了?”
邵珩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高兴,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觉得太过突然。那朱雀姐姐咱们走吧。”
邵珩说着起身要走,朱雀拦住她:“姑娘要面圣哪能如此装束?待奴婢和雪鸢尽快帮姑娘更衣梳妆,如此方显体面。”
邵珩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一件秋香色的家常裙衫,因为这几日在榻上躺着的原因,墨发也未曾真正梳理。她觉得朱雀说的有理,便也没推脱,任由她和雪鸢二人帮自己摆弄。
将身上那件素雅的裙衫换掉,着了件橘红色折枝堆花刻丝通袖长裙,颜色鲜艳,又是暖暖的色调,让人瞧上去耳目一新。发髻上斜插一支镶红色滴珠的银质蝴蝶簪,耳垂上挂着一对绿竹耳珰,衬得她越发明媚动人,娇俏可爱。
邵珩看着自己的衣服皱了皱眉:“朱雀姐姐,这衣服会不会太艳了些?”她平日里只有跟着她娘参加宴会的时候才会这般打扮,待会儿若让岑栩瞧见,会不会觉得是她刻意的?
朱雀道:“面见天子比姑娘以往参加宴会要隆重许多,自然该这般打扮的。时候也不早了,这会儿陛下的御驾只怕就要到了,咱们也快快过去吧。”
邵珩也知道时间可能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大门口。
邵丞相、长公主、邵安、邵宋、邵瑾几个人已经在等候了,邵珩小跑着过去:“娘,陛下来了吗?”
长公主看她冒冒失失的,无奈叹息一声,目光看向不远处。
邵珩顺着她娘的目光看过去,却见前方的宝盖马车已经缓缓使了过来,没有御辇和仪仗,可见是微服出来的。
在她慌神之际马车已经驶至丞相府门口,邵丞相带着全家人叩首跪拜。
出人意料的是,马车里走出来的除了岑栩以外,居然还有太皇太后和舜王母子二人。太皇太后一身鹅卵色蝠纹便服,面容慈祥地被岑栩、舜王搀扶着走下来:“好了好了,快快请起吧,今儿个哀家觉得在宫中烦闷,便想到阿宁这儿来走动走动,哀家也好些日子没看到阿珩和阿瑾了。”
看到是太皇太后,邵珩起身后最先跑了过去,挽上太皇太后的胳膊:“太皇太后,您怎么一声不响的便来了啊,浔阳正想着过几日去宫里看您呢。”
太皇太后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子:“小机灵鬼,亏你还能想起哀家来。”
太皇太后亲临,长公主也格外高兴,笑着道:“太皇太后和陛下快请里边坐吧,外面风大,莫要吹了身子。”
邵珩和邵瑾姐妹二人搀扶着太皇太后入了厅堂,自始至终不曾看岑栩一眼,岑栩的脸色有些阴沉。他几日不曾看到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故而才说动了太皇太后过来看看,如今看来倒是生龙活虎的,并无什么大碍。
不过这丫头倒是能装,在人前就跟不认识他似的。
入了大厅,太皇太后和长公主似有说不完的话,邵珩和邵瑾姐妹二人便陪在太皇太后身旁听着。岑栩和舜王则是由邵丞相、邵安父子几个陪着下棋。
邵珩因为身体不大舒服,坐了一会儿便辞了太皇太后要回自己的蒲凝院。太皇太后了解情况后也知晓她月事里格外磨人,便也不敢让她久坐,只说让她回去喝了蜜枣茶早早歇着。
邵珩应声离开,刚到了自己的院子,蓦然发下耳房后面一道墨色的身影闪过。
那身影太过熟悉,她险些叫出声来,又想到岑栩和太皇太后如今再此不能声张,她定了定神,神色平静地对着身后的朱雀和红鹦吩咐:“我想一个人在院子里待会儿,你们先下去吧。”
红鹦有些不解地与朱雀互望一眼,转而问道:“郡主不是身子不舒服吗,不早些回去歇着?”
邵珩道:“我现在觉得好了些,屋子里太闷了,我待会儿再过去,你们先去帮我煮些姜糖水备着。”
朱雀和红鹦应声去了,邵珩这才急忙环顾四周,见没有旁人,她长舒一口气,径自去了耳房后面。
“湛大哥,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我爹娘还有佟嬷嬷找你都找疯了!”邵珩一见到佟湛便忍不住问道。
一个多月不见,佟湛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睛布满了红丝,整个人憔悴了许多,邵珩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还喝酒了?这几天你到底……”
话还未说完,她已经被他抱进了怀里。他的力气很大,箍得她一阵喘不过气来,脸颊也憋得通红,下意识便挣扎着要推开他:“湛大哥,你……”
“别动。”
邵珩整个人有些怔,却听话的果真没有再动,就那么僵硬着被他抱在怀里。
佟湛闭了眼睛紧紧抱着她,鼻间是她身上独有的幽香,让他舍不得放开:“我只想这么抱着你,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邵珩被他的反常搞得有些懵,只下意识问道:“湛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这几日在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如果你受了委屈就告诉我,我去告诉我爹还有我二哥三哥,让他们统统为你出气。”
佟湛突然笑了,在她耳边低声问着:“浔阳,如果我被人欺负了,你会心疼吗?”
“……当然了,你是我湛大哥嘛。”邵珩小心翼翼地说着,任凭她再怎么笨,看佟湛如今的反应她也隐隐察觉了什么,顿时觉得有些不安,试探性推了推他,“湛……湛大哥,你先放开我好不好,这样被人看到了会,会误会的。”这湛大哥该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吧?
佟湛缓缓放开她,双手握住她的肩头,俊逸的脸上是不同以往的认真:“浔阳,难道你只当我是你湛大哥吗?”
邵珩被他问的心惊,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一颗心跳的飞快:“湛,湛大哥,你这是什么话,你一直都是我的湛大哥啊。”
佟湛逼近几分,握着她肩头的手不自觉加重些力道:“浔阳,我心悦你,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邵珩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我心悦你”这四个字太有分量了,就连岑栩都不曾这么对她说过。生平第一次听到一个男子对她说这种话,她一时间还真有些招架不住,默了一会儿才勉强笑着回道,“湛大哥,咱们一直不是兄妹吗?我是一直把你当哥哥的啊。”
“那现在呢?”佟湛那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现在?什,什么现在?”邵珩的心跳的越发厉害了。
佟湛突然抚上她的脸颊,细细摩挲着她娇嫩的肌肤:“浔阳,如果我想娶你为妻,你愿意吗?”
“我……”他的眼眸澄澈而深邃,温柔而缱绻,一时间邵珩被盯得有些羞愧,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她没想到佟湛对她竟然是这种心思,虽然她刚重生那会儿不记得上一世的事,错把自己当成乔第,以为对佟湛是有些倾慕的,可也从来不曾故意招惹他。后来恢复记忆,知道自己便是邵珩,她更是再不曾想过会和佟湛有什么,真心实意拿他当哥哥看的。
可面对他如此诚挚的吐漏心声,她竟不知该如何拒绝。
湛大哥的身世已经够可怜的了,她觉得自己此时若是再拒绝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受打击。
她犹豫不决,佟湛心里便多了一份希望,只当她是对自己有意的,不免心中觉得欢喜,双手捧着她的脸颊,眉宇间比方才越发温柔起来。看着她呆呆傻傻的模样,蓦然觉得有些可爱。
不由自主的,他的脸渐渐向她靠近,想要去亲吻那张他思慕已久的樱唇。
眼看着一张脸越放越大,邵珩终于回过神来,吓得就要侧过脸去,耳边却传来一声夹杂了怒意的呼喊:“浔阳郡主!”
邵珩被这叫声吓得一惊,用力推开佟湛,下意识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不远处双手负立的高大身影,她双唇颤动几下,面露惊诧:“陛,陛下……”
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竟有种做了错事被大人发现的羞愧感。
听邵珩唤他“陛下”,佟湛转过身来毫不畏惧的直视岑栩。
岑栩神色肃穆的站在那里,冷冽的眼神犹如□□,傲岸而尊贵,似有睥睨万物之势。虽未着龙袍,可举手投足间的高贵与霸气,却是旁人不可比拟的。
虽是第一次相见,却莫名的让佟湛察觉了几分危机。
作者有话要说: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第64章
“陛下不是跟我爹在前厅下棋吗, 怎么有空跑这里来了?”邵珩这话问的一阵心虚。
岑栩肃着一张脸走过来:“朕想出来透透气, 误闯了此地, 可是扰了郡主的雅兴了?”
邵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岑栩生气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生气!
岑栩倒是没再看她,只侧目看向她身边的男子,墨色修身长袍,长的倒是挺高大的,不过这一脸没睡醒的模样,根本和他没法比嘛。
浔阳这蠢丫头怎么会跟这样的男人纠缠不清?
岑栩看他的时候,佟湛也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同是皇室血脉,先帝之子,他可以高高在上,坐拥江上如画,太皇太后甚至想把浔阳嫁给他做皇后。可他自己呢,却被母亲带着躲在丞相府里,对外的身份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家生子。
人与人之间,还当真是不一样的。
见佟湛这么看着岑栩,邵珩不免有些担心, 生怕他因为自己的身世对岑栩有什么不满,最后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她上前两步低声道:“湛大哥, 要不你先离开吧?”
她话音虽小,但岑栩素来耳朵灵敏,仍是听了进去。在邵珩看来, 她说这话不过是怕佟湛和岑栩两人将来成为敌对,自相残杀;可听在岑栩的耳朵里,则完全变了味道。
他背在后面的拳头握的紧了些,一张脸越发冷了,胸上涌起一股闷气,压得他浑身难受。他如今就站在她面前,她竟然还有心思护着旁人?那又将他置于何地?
佟湛拳头握的咔咔作响,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打算。邵珩一时间真是气急,湛大哥的身份若这个时候被岑栩知道了,那便是欺君之罪,他们全家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佟湛其实也顾虑着丞相府一家的安危,知道此时不是和岑栩硬碰的时候,可这个陛下看浔阳的眼神,实在让他觉得不太心安。
以前他听闻当今圣上在男女之事上较为寡淡,登基之后无论百官如何相劝都不肯纳妃子来充盈后宫,太皇太后为了撮合他和浔阳,隔三差五的宣浔阳入宫,却始终没什么收获。他一直以为,陛下对浔阳是没什么心思的。可今日再看,莫非这一切都是他想错了?
见眼前这个男子充满敌意地望着自己,岑栩面不改色的看着他:“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