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尧原本也是气怒难当,如今见她这般,知道她性子一向激烈,唯恐出了什么事,只能连忙跟上。
却说这一日,萧杏花正坐在萧战庭身旁,被他半搂着,在那里学认字呢。
自从那天之后,晚上睡觉,他总是搂着她,不放开。当然只是搂着,也不干什么。
她开始觉得憋闷,也咯得慌,这个人硬骨头硬肉的,像石头一样,真真是没有自知之明,还非要搂着人家。
可是熬了一两日,她也觉得这样子仿佛很舒坦。
况且,在他怀里躺着的时候,听着胸膛里那沉稳的心跳,她也觉得安心。就仿佛外面再是风风雨雨,也有人能帮她遮着挡着。
有他在,她就什么也不怕。
晚上都搂在一起不分开了,白天的时候她就更肆无忌惮了。
以前勾搭这男人,她还害怕他来真格的,心里总是有些忐忑,如今知道了他的心思,明白他是体贴着自己,她便放肆起来,心里真是什么都不怕了。甚至有时候,他对她的放纵,让她想起小时候那会子,那会子她还那么小,他对她真是格外宠爱,她便是爬到他背上去他都肯跪在那里当马骑的。
她如今多少有点那个时候为所欲为的味道了,比如现在吧,大白天的,嬷嬷丫鬟们都赶出去,还有书童,也是有多远走多远,之后她就和他一起坐在那老圈椅子上,让他教自己认字。
他教一个,她就故意捣乱:“这样写吗?”
“不,是这样。”
说着,他用自己的手握着她的,开始教她怎么划下最后一笔。
她却故意往后微微一扭,让自己的身子半靠在他胸膛上。
凸起的柔软磨蹭着那堵坚硬,之后满意地感觉到他灼烫的呼吸。
“别闹。”萧战庭语音浊哑,不动声色地将身体往后挪了挪,以便让自己不要忍受那柔软而销魂的折磨。
那一晚,他中了药,几次差点忍不住,不过想想她压抑的哭泣,便只能强自按捺住了。
他用自己的手狠狠掐进手碗里,让血流出来,以痛意驱逐那种蚀骨销魂的折磨。
他也曾半夜时分轻轻地将她挪开,然后自己出去冲冷水澡,谁知道回来后,就听到她唇齿中喃喃地梦呓声,嘴里一声一声地叫着铁蛋哥哥。
当时他狠狠地将她抱在怀里。
其实心里明白,她叫着铁蛋哥哥,未必是因为什么男女之间的情爱。
他们之间,远比单纯的夫妻之情更复杂,也更牵绊。
她四岁被人拐了,落在了他们家。
她从小就认识自己,叫着自己铁蛋哥哥。
一口锅里吃饭,一个炕铺上睡觉,有时候他穿着小了的衣服,改一改还能给她穿。
再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因为他们是被一个娘教养出来的孩子,在同一个屋檐下挡风遮雨,吃着一口锅里的饭。
到了十四五岁,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她是他的童养媳,是要成为夫妻的,于是他们成了夫妻,一起孕育孩子。
她那个时候还曾经爱慕过村里的玉儿哥哥。
萧战庭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她会爱慕的人,自己只是一个哥哥而已。
如今多年过去了,她叫着她的铁蛋哥哥,是在叫她的倚靠,她的亲人,她的哥哥,她孩子的亲爹。
或许其中只有那么很少很少的意味,是在她叫着她的夫婿。
可是即使如此,他依然为这一声“铁蛋哥哥”而心疼不已。
只要她这样叫他一声,要他死都愿意。
“我闹什么了?”萧杏花很是无辜地斜了他一眼,满意地感觉到他眼眸中的渴望。
如果说最开始和他重逢,她完全是心里没底的话,那么现在那块大石头算是落地了。
知道他还是以前的铁蛋哥哥,知道自己不用怕他为了自己前途罔顾昔日情义。
知道他自始至终就没变。
既然从来不曾变,那就好办多了。
富贵稳妥地捏在手里,儿女的前程也不用愁,她的人生,真是不知道还有什么烦恼,吃香的喝辣的,奴仆成群,前拥后簇,这就是她的后半辈子。
“净给我装傻。”萧战庭自然看出她有恃无恐的样子,无奈地道。
“我就是傻嘛,要不然我早认字了!”
“别闹了。”他沉声道,声音威严。
“我就闹怎么了……”萧杏花就是想逗他玩。
难得今天他从宫里早早出来了,还有闲心思教她认字。
“再不好好认字我打你屁股了。”萧战庭扬眉。
“那你打啊,你打啊!”萧杏花顺势一靠,扯着他的胳膊就不放开。
一时之间,两个人扭作一团。
而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到外面有哭声传来,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丫鬟婆婆们仿佛匆忙拦着,可是却未曾拦住。
萧杏花听着这动静,瞪大了眼睛,慌忙就要从萧战庭腿上下来,可是谁知道这边刚迈开一条腿,几乎算是跨坐在萧战庭身上的时候,那边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一个泪流满面饱含歉意的苏梦巧出现,噗通一声就要跪在那里。
“爹,娘,这都是我的不是,一切都怪我!你们罚我——”她哭着把话刚说到一半,就愣在那里了。
这是,这是在做什么?
她家公公坐在那交背椅上,半叉开腿,她家婆婆就站在旁边,一只手儿还拉着她家公公的胳膊……
“娘,爹,我——对不起,娘——”苏梦巧的话活生生地咽了下去,她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一张脸红得如同煮熟了的大虾。
苏梦巧这次真是羞煞了,转身往回跑,恰好碰到了追过来的萧千尧。
“你好歹说清楚,爹吃了那药,到底是和哪个女人好了?”她是再清楚她婆婆那人的,虽说这些年受穷吃累的,却是和她一般,眼里揉不下沙子的性情儿。若是爹真得和人好了,她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坐到爹大腿上去。
苏梦巧满脸通红地望着自家夫婿:“你好歹给我说清楚啊!”
“什么和哪个女人好?你想到哪里去了!”萧千尧莫名。
“咱爹不是吃了药,和哪个女人好了吗?”
“你胡说什么!你,你给咱爹吃得什么药?”
“啊?难道不是那个壮,壮——”她小心翼翼地说出了:“阳药。”
萧千尧一听这话,顿时震惊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
“你,你给咱爹吃壮,壮那个阳药?你!”萧千尧气得几乎想当场撕了她。
见过这样的儿媳妇吗,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儿媳妇吗?家门不幸啊!他萧千尧怎么娶了这样一个媳妇!
“那爹到底怎么被我害惨了?!”她也很莫名啊,不是说被害惨了吗,可是如果没和其他女人成了好事那叫什么被害惨了?
这,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爹受伤了!”萧千尧又震惊又疑惑,更多的是不明白,为什么爹吃了壮阳药后,竟然受伤了,而且是胳膊上受伤了?
“受伤?”苏梦巧一脸懵:“你可确定,爹受伤是因为吃了那药?”
萧千尧更加懵,就是不确定啊。
“不可能的啊,娘说什么都没发生,怎么会受伤呢,按说就算有什么事,要受伤也该是娘受伤啊?”苏梦巧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想起刚才她贸然开门后看到的情境。
我的乖乖啊,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娘竟然坐在爹大腿上呢,可见这两个人正好得蜜里调油似的呢!
然而萧千尧看到苏梦巧这般喃喃,丝毫不知反悔的样子,确实越发怒了;“你还有脸说,不管你给咱娘的是什么药,都不行!有你这样的儿媳妇吗,你,你跟我过去!”
说着,萧千尧捉起苏梦巧的胳膊,迈开大步就要回自己院子。
苏梦巧正琢磨着事,还要挣扎的,可是哪里拗得过萧千尧,几下子连拽带扛的直接拖回园子去了,发个狠劲,好生一番痛……那个啥。
据外面的丫鬟说,屋子里桌椅和床砰砰响,而伴随着那响动,大少奶奶呜呜呜地哭,一声高一声低的,又是夹着求饶声,不绝于耳,一直到了后半夜,这才逐渐没声儿了。
萧杏花尴尬地从萧战庭腿上下来了,整理了下衣裙,睨了萧战庭一眼,长叹了口气道:“瞧你,都不知道闹腾什么!小辈们能和和睦睦过日子我就知足了,也不求个是非曲直的!谁知道你非要招惹是非,也不知道对狗蛋说了什么,害得狗蛋媳妇跟赶丧似的跑来!这下子让儿媳妇都看到了,看你以后还有脸没脸!”
萧战庭不动如山,坐在那里,淡瞥了她一眼:“这狗蛋媳妇也太不懂事了,便是寻常市井人家,也万万没有这样的。”
哪有大咧咧地跑到公婆这边的书房,却连敲门都不会的?
“怎么,嫌弃了,不懂事怎么了,不懂事也是你儿媳妇!”
萧杏花素来是护犊子的,梦巧虽不是她肚子里出来,可是却当亲女儿一般,如今即使心里知道梦巧儿这事分外不妥当,可是自己骂可以,却不舍得萧战庭说她。
“是,是,你的儿媳妇,自然是好的。”
萧战庭是倔不过她的,只能顺着她怎么说道。
“噗,那是自然!梦巧是个好孩子呢。”萧杏花想起以前来,叹了口气:“我早几年就认识这个孩子,是个命苦的,虽说生在屠户家,家里也不缺吃穿,可是亲娘走得早,后娘不拿她当人看,就圈在肉铺子里当条狗一样地养,这才养出她一身不通人情的野性子来。”
“竟有这等事?”萧战庭也是皱眉,没想到这个大儿媳妇曾在亲父手底下被苛待至此。
“她从小就学会耍着一把大刀在家里杀猪切肉剁肉,那手法,不输给她爹的。后来嫁到咱家来,孝顺公婆,和睦妯娌,对佩珩也是真心疼,和咱狗蛋两个人也蜜里调油似的,两个人偶尔也吵一架,吵过之后闹腾一番,更是好得跟一人似的。我知道你心里盼着狗蛋牛蛋两个能有大前途,总觉得早早地做了亲可惜了,可是我却觉得她们一千个好一万个好,根本不是这燕京城里的女子能比的。”
“她还会耍刀?”
“是啊,她耍起刀来可厉害了,比那些江湖杂耍可不差呢!”也是因为这个,她才执意想娶这个儿媳妇,想着这些年若不是靠了罗六,还不知道受了多少欺凌,娶进这么个儿媳妇来,以后遇到事,也是个帮手。
“那赶明儿让她耍几下看看。”萧战庭沉思片刻后,这么说道。
“这有什么难的,回头我和她说。”
萧战庭点头,不过默了下,还是道:“虽说孩子都是好的,可是到底如今不比从前,你也得多加管教,平日里规劝着些,总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行事。”
萧杏花想想也是,点头道:“你说得也是,这个我听你的,以后也让嬷嬷多操心,我呢,看来也得给她们立个规矩,上一条缰绳,把她那野性子收一收了。”
第41章
到了第二日,萧杏花找到了苏梦巧,又叫来了她身边的李嬷嬷,好生一番敲打。最后李嬷嬷赶紧给苏梦巧立下了许多规矩,比如每日三省,谨言慎行,还有行走礼仪,全都要学。
这下子苏梦巧都想哭了,不过她想想自己惹下的祸事,也就认了。
立完了规矩,萧杏花倒是满意,又对那李嬷嬷嘱咐说:“若是大少奶奶哪里做得不对,你只管过来向我说,找出一个犯错的地方,我赏你十两银子。”
这李嬷嬷一听,自然是连连称是。
苏梦巧听着这话,更觉得苦不堪言,深知自己要过上了佩珩般紧锣密鼓的日子了,但是想想昨晚狗蛋儿给自己的教训,跪在那里扒了屁股啪啪啪地打,一边拍打一边那啥,实在是……她什么都不敢说了,只知道还是听话吧,听话好啊!
萧杏花在把这儿媳妇好一番打压后,又提了萧战庭所说的耍刀子一事。
可怜的苏梦巧黑着眼眶,蔫蔫地已经没了精神,此时听到这个,忐忑地道:“这,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你爹想看看呢。我试探着他那意思,竟然是觉得你是可造之材。”
“可造之材?”苏梦巧诧异:“娘,这是啥个意思,爹要开猪肉铺子吗?”
萧杏花听闻,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自己儿媳妇一眼:“我呸,你爹好好的大将军,大侯爷,开什么猪肉铺子,你也忒没志气了吧!”
“那——”苏梦巧还是不明白。
“我寻摸着,咱们大昭是有女将军的,你看那个霍碧汀,不就是女子之身么,现在人家照样是封侯拜将出入朝堂。所以说,女子若有才能,一样能够施展抱负,丝毫不亚于男儿。”
“这……咱哪能和人家比!”苏梦巧大惊。
“我觉得你行的,你耍起那大刀来,咱白湾子县哪个不怕,如果你把杀猪的本领用到上阵杀敌上,没准也能封个侯爷呢,到时候咱们家里就能出个女侯爷了。”
苏梦巧想哭。
若说之前娘这么说,她还能掂量下自己,跃跃欲试准备下,可是现在,经过昨晚,她算是彻底明白了。
她还是乖乖地当狗蛋儿的女人比较好……
她拿着大刀唰唰唰起来是蛮厉害,可是被她家萧狗蛋抱上,关到屋里扔到炕上痛揍了顿,又一压,她就蔫了……这不,折腾了大半夜,她现在眼圈都是黑的,浑身酸麻无力,简直像是被人砍了十八刀!
“怎么了这是,你好像被霜打的茄子啊?这怎么一脸黑眼圈?”萧杏花这才发现苏梦巧看样子不对。
她关切地凑上去:“昨晚没睡好?”
该不会是因为昨天撞到了她和萧铁蛋的事吧,可是梦巧是个心大的孩子,不至于因为这个睡不着啊。
“娘,没事……就是昨晚有个蚊子一直叮我,害得我翻来覆去的。那个耍大刀的事,我先准备下,一定会在爹面前好好表现的。”
萧杏花自然是满意,笑道:“其实我瞧着你爹那意思,是想让狗蛋牛蛋继承他的衣钵,以后当将军的,可是狗蛋牛蛋那性子,你我心里都明白,他们是老实孩子,这行军打仗的,就怕是不行啊。”
苏梦巧听着这个,也是戳中了心事:“可不是呢,狗蛋那人,昨日里还给我说,去军营回来路上,有个生药铺子,里面的药多么全乎,说白湾子县可没这么大的。”
萧杏花闻言也是噗嗤笑了:“他们身体底子好,跟着你爹学学武艺把式,以后也好歹能保护妻儿就是,若说上阵打仗,我还真没指望呢!再说了,这太平盛世的,哪里用得着他们!”
当然了萧杏花心里还有一桩心事,却是没好对儿媳妇说出来。
当下按下不提,反而问起绣花的事儿来。苏梦巧当下便拿出一个锈图来:“娘,你瞧,这是秀梅亲手画的呢。说是到时候咱们比着这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