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是个美好的误会。
武家人并没有因为郑郎中离开而松懈,依旧井井有条的分工合作,准备晚上要泡的药浴,以及打猎、做饭、熬药和照看病人。
武暖冬是家里最清闲的,趁着大人忙碌溜到外面的水缸,把水灌满。
幸好武家人向来眼里有活,谁见到没水谁就会主动挑水上山,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水缸总是满的这个异常事件。
灌满水,武暖冬完全松了口气,神经上紧绷的弦也松快了许多。
昨晚趁着几次起夜的功夫给水缸灌过几次水,翻来覆去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加上担忧种痘的事情,脑仁涨涨的痛像是精神力耗尽的征兆,现在问题解决了,人也脱了力般懒懒的犯着困。
跟钱氏和武天德打了声招呼,武暖冬回到窝棚里很快的睡熟了。
天色将晚,武家人各自忙着。武天德和武天崇带着几个儿子在山里打猎,钱氏和周氏到河边洗衣服,武老爷子和武天赐去林中捡柴,武天辛在后院晒草药,田氏不肯离开武行侠和武山河半步,家里人也觉得她熬的太辛苦,便随了她的意。
“娘,我去叫醒暖暖,该吃饭了。”武行舟留下在院里帮赵氏烧火,用湿布擦了擦染上灰的手,待起身就被刚出茅草屋的田氏叫住。
“行舟,你行义哥有事需要你帮忙,我去叫暖暖。”
赵氏闻言抬头看了田蕙兰一眼,见她面色疲惫,有些忧心。最近田氏一直惶然不安,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赵氏叹口气,也不知如何劝慰,垂头继续翻炒锅里的菜。
直到背后的目光消失,田蕙兰才重重的松了口气迈大步走进窝棚,她蜡黄的脸庞上阴阴沉沉,目光冷冷的注视着睡得香香的武暖冬。先是细细观察了下门外,见无人便蹑手蹑脚的走近木床前,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的打开,里面是两块粘稠的不明液体。
田蕙兰瘦长的手将油纸包展开,缓慢的将里面的东西倒向武暖冬微张的小嘴里,眼神透出阴狠。
她压根不相信郑文,不过是一介游医,怎能比得过县里的名医。那么多大夫都折在豌豆疮上,他又何德何能想出了困扰多少人的瘟疫的治愈之法。
田氏没有别的想法,只想那小冤孽尝尝自己儿子受过的苦难,这样的小冤孽活着,也是给武家丢人现眼的料,还不如让她替武家解决了,时机成熟她会亲自到地下向武家祖先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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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真相
武暖冬是突然脊背一冷惊醒的,第一时间便发现窝棚里还有别人。等她意识到不妙时,嘴里已经被送入了一团带着甜腥的东西。
她装作咳嗽,把东西咳了出去,一边睁开惺忪的双眼,一边惊讶的看向脸色发青的田蕙兰,“田嫂嫂?小山好些了吗?”
田蕙兰后牙槽紧咬,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们小山没你福大命大,不劳你挂念。”话毕,攥紧油布纸扭头走到门口冷冷道:“吃饭了。”
厚厚的草帘子被砰的甩上,窝棚颤了颤。武暖冬眼神微暗,看着吐在地上那两块浓痰似的东西,胃里一阵翻腾吐得嘴里直发苦,心理和生理皆是苦不堪言。直到再也吐不出东西,调出空间水来来回回漱了好几遍口。
接收了暖暖的记忆,武暖冬自然不难理解为何田蕙兰会失常的想要害她。
当初武山河之所以会发烧,就是武暖冬蹿腾的年纪小小的他到河面去捞鱼。虽说河面结了冰,但是薄冰之地岂是两个没有经验的孩子能看出来的,毫无疑问冰面裂了把武山河掉了进去,要不是武天崇带着武行川和武行舟在附近,武山河的小命当场就要断送在那里。
后来更不用说了,武山河高烧不退,正是缺食短粮的季节,武家人在勤奋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把仅有的一些好吃的都紧着武山河,忽略了武暖冬。
向来备受宠溺和关注的暖暖不平和了,毕竟是五岁的孩子,再受人挑拨两句,自然心理承受不住,背着大人就开始数落病重的武山河。
什么‘活着也连累一家人’、‘怎么不去死’、‘病病拉拉的讨人厌’、‘累赘’、‘你爷爷奶奶和你爹娘不要你了’,种种类似的恶毒言语。
不巧的是,这些话都让不放心儿子提前归来的田蕙兰听的一清二楚,自然心生怨怼,之后便怎么看武暖冬怎么不顺眼,终是有一天从武山河嘴里套出话,知道了武山河掉进冰窟窿的真相,压根不是儿子淘气想去抓鱼,而是他小姑姑唆使说想吃鱼,若是武山河抓了鱼就给他留只二伯打回的小兔子玩。
为了一只兔子竟害了自己宝贝儿子重病不起,田蕙兰又怨又恨,怨老武家重女不重子,小山念叨了多少回想要兔子都让他爹给驳回,说什么小子穷养不能惯;恨武老爷子识人不清,武暖冬小小年纪狠毒刁钻,害了小山的性命,还逍遥自在活得有滋有味。
武暖冬灌了不少空间水,勉强将恶心劲压了下去。这次田蕙兰针对她的报复她只能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咽,算是替原先的暖暖赎罪。武暖冬决定今后躲着点田氏,对武山河多补偿些,总归是一家人,希望看在她之前受人蛊惑、年少不更事的面上田氏能不计前嫌,好好在武家过日子。
想到期间的种种误会,武暖冬便气不打一处来。
没娘的孩子是受人欺负,那江家人好手好脚不去找吃食只会鼓动一个孩子替他们寻思办法,原先的暖暖也是个傻的,不懂谁是真正的亲人,反而在江家的鼓吹诱导下,对武山河做出了如此恶毒的事情,真真叫人生厌。武暖冬爬树掏鸟蛋就是他们搞的鬼,那江珠嘴馋,用根红头绳诱使武暖冬替她干活,而那根红头绳还是当初她哥偷拿了武暖冬的。
这家人在看到武暖冬摔下树不吭一声的跑了,要不是武春息回来放柴火,武暖冬非得血尽而亡,当然,真正的暖暖已经魂飞西天,活下来的是曾经被重男轻女的奶奶家各种嫌弃的武暖冬。
极品亲戚武暖冬见得多了,江家人幸亏没有跟来,否则早就让她收拾的从哪来的滚哪去了。
武暖冬误以为江家人怕武家人因为暖暖摔了找他们麻烦,所以心虚的没有跟武家人继续一起逃荒。殊不知当晚她睡熟时那一家人还厚颜无耻的回到破庙,借她的名义唆使武家几兄弟卖身成奴,以供他们好吃好喝不再奔波。
当然,她过于轻敌,终是看轻了江家人的厚脸皮,等日后江家人会让武暖冬真正的大开眼界。
田蕙兰神色异常的紧绷,攥着拳头冲进了茅草屋来到武行侠和武山河身旁,看着至亲的两个亲人不安的昏睡,烧的唇角脱皮,拳头堵在嘴里,趴在床边呜呜闷哭起来,不知是伤害了一个孩子良心受谴还是因为负面情绪的全面爆发。
睡在最外侧单人木床上的武秋止,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面色凝重的看了看埋头痛哭的田蕙兰,舔了舔干涸的唇瓣,神情略显阴郁。
不久,武暖冬蹦蹦跳跳的脚步声传来,见小妹面色红润,武秋止暗中松了口气。而田蕙兰则是身子一僵,依旧趴在床边一动不动。
“暖暖,怎么没去吃饭?“武秋止轻声问,越发消瘦的脸庞上扬起一抹暖笑。
“三哥哥,我想你该醒了,来看看你!”武暖冬轻手轻脚的取过柜上的水碗,一勺勺的开始喂给武秋止。
武秋止简直是受宠若惊,笑眯眼的努力抬头喝着小妹喂的水,反而忽略了碗里的异常。
武暖冬趁机把水换成了纯净的空间水,武秋止身体一直不好,免疫力比五岁的武山河还不如,中午的时候红斑就成了丘疹,形式看起来并不怎么好,也不知种痘还来不来得及。
“这水好甜!一定是暖暖喂的好!”武秋止笑得傻乎乎的,幸福感爆棚,酸软麻木的身体瞬间有了感觉,力气源源不断的回归。呜呜,我家暖暖终于长大懂得心疼哥哥了!
“是三哥哥渴了!”武暖冬看着九岁小包子一脸我很开心、我很快乐的表情,心里酸了酸,这是妹控的节奏吧!有哥就是好!
“暖暖,行义哥哥也渴了!”武行义在武暖冬进来时就醒了,看着兄妹俩亲亲热热的,心中好不羡慕,家里有妹子就是好,知冷知热的。不过一想到暖暖也是他妹子,那点争宠的小心思自然而然的升了起来。
“哎!”武暖冬当然不会拒绝,拿起属于武行义的木碗回身前再次兑了空间水。武行义身体素质好,能半起身,见暖暖小手捧大碗心生不忍,利落的接过水碗,咕噜噜一饮而尽。
“真是甜的!”武行义抿唇笑笑,拿话逗着用圆溜溜大眼望向他的武暖冬,“以后行义哥哥的水都等着暖暖喂,好不?”
“好!”年龄所限,让武暖冬把白眼忍了回去,乖乖的说:“以后暖暖来喂水。”生病的人心情不好,难得笑一笑。反正武暖冬是当真的,空间水入口后,两人的面色明显好转,看来空间水是不能给家里人断了。
正开门进屋的钱氏听见了,取笑道:“你这当哥的没个当哥的样,不说赶紧好起来照顾妹妹,还让妹妹照顾你,丢不丢人!”
被自己娘一挤兑,武行义也挺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不再说话。
钱氏进来了,田氏不好在装看不见,起身垂头说:“娘,我去给他们盛饭,您盯着会儿!”
“去吧!”钱氏声音有点淡,田氏心事太多一时没有察觉走了出去,倒是武行义听出来了,眼神一转,拉住武暖冬的小手问道:“暖暖,今天你田嫂嫂和你说话了吗?”
钱氏和武秋止顿时关注的盯着武暖冬,而醒过来的武行侠也悄悄的竖起了耳朵。ps:元宵节快乐哟!祝愿大家永远团圆美满,开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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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野猪
“刚才说了,田嫂嫂叫我去吃饭。”暖暖扬起一抹天真的笑。
“没做别的?”武行义的声音压低,怀疑的追问。
“没有!”武暖冬一口咬定,顿时三个人同时松了口气。钱氏看了眼武秋止,对武秋止使了个眼色。
“暖暖,去帮田嫂嫂给哥哥们盛饭好不好?”武秋止抬手揉了揉武暖冬的脑袋,期许的说:“暖暖喂饭给三哥哥吃!”
“嗯!”武暖冬乖巧的点头,装作不谙世事的蹦蹦跳跳出了门。
“娘!”武行义神色不虞,悄声说:“大嫂她先前取了小山脓包上渗出的脓水,合了点野蜂蜜……”
“大婶娘,之前是暖暖小不懂事又经大舅家挑拨,说话得罪了田嫂嫂,现在暖暖经事长大了,这两天不言不语都不敢多话……”武秋止越说越低落,都怪他身子不济,暖暖定是又慌又乱,爹和爷爷要顾及整个武家也顾不上照看她。之前两个哥哥要帮着爹干活,大多时间都是武秋止陪着暖暖,偶尔两个婶娘和爷爷会来帮把手,可毕竟分家了,各家有各家的活计不能天天上家来,武暖冬等于是武秋止陪玩陪哄的拉扯大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秋止呀!不用多说,大婶娘明白,你们都是大婶娘看大的,娃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暖暖是被咱们惯过了,但是娃是好娃,懂事,就是那膈应人的……唉!”毕竟是四妹的亲人,当着孩子面钱氏也不好多说啥。只怕那一根筋的儿媳妇转不过弯,恨上自家人做出错事。
这时武暖冬奶声奶气的在门外喊起,“大婶娘,开门,快开门!”
“来啦!”钱氏连忙推了门,眉头一扬,“哎呦我的宝儿,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别烫着,你田嫂嫂呢?”说着,忙双手接过武暖冬怀托着的三个大海碗,对田氏的不满加深。
“田嫂嫂盛汤呢!”武暖冬从怀里取出勺子,坐到床边主动拿过一碗饭,睁着大眼认真的看着武秋止。
武秋止以为暖暖饿了,连忙说:“暖暖先吃,三哥哥不饿!”
“暖暖喂三哥哥吃饭,啊——”武秋止一见饭勺靠近下意识的张开嘴,被武暖冬塞了满嘴都是。武秋止的小脸一下子红了,怎么能让妹妹喂他吃饭。
“暖暖我自己来!”
“暖暖喂的香,一口蛋一口菜一口饭,吃完长高高,啊——”冬天猎物少,武天崇和武天德并没有什么收获,还是几个孩子爬树掏了鸟窝得了十几枚鸟蛋,两个大人则挖好陷阱,去河边捞了几条小猫鱼,回来路上碰巧遇到一片竹林挖到了些冬笋。
糙米做的粥,把鸟蛋打进去,煮得稠稠的,小猫鱼熬成汤专门给病人吃,鱼捞出来和腌笋尖下饭。
武秋止心头滋味百生,咽下嘴里的粥,想笑泪却流了出来,“暖暖还记得?”
碗放腿上,武暖冬抽出帕子给武秋止擦了擦蜡黄的小脸,心钝钝的痛,“三哥哥不哭,暖暖心疼。”武暖冬简直是蜜罐里泡大的,三岁时稍微知事了,知道自己是一家老小的宝,学会了挑食的毛病,遇到不爱吃的便不吃,大人忙农没时间喂,全是七岁的小秋止追着、哄着才能喂饱,等小秋止吃的时候,饭菜已经凉个透。直白点说,武秋止算是武暖冬的半个小娘。
“不哭!”武秋止擦干了泪,不好意思的埋头吃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暖暖懂事,他的心倒酸酸的不好受起来。
两兄妹你喂我吃、巧言轻语的气氛融洽,一点儿都不用大人操心,钱氏便不再关注拨了小半碗稀饭安心的喂起武山河。
武行侠和武行义饿坏了,三口两口吃的干净。他们也怪,别人生病没什么食欲,他们则是胃口越来越好,精神头也越来越足。
田氏端着汤盆进屋,看到乖巧懂事的武暖冬给武秋止喂饭时眼神暗了暗,后面跟来的赵氏取了武行侠和武行义的空碗,一一盛满鱼汤。
“这汤可真鲜!”武行侠赞道。
“饭也好吃!”武行义接口,“二婶娘,您做的饭越来越好了!”
赵氏憨厚一笑,“哪是我做的好,是这里河水清甜。”
没想到二婶娘一下子看透了问题本质,水缸里的水全由河里打上来,兑了空间水不甜才怪了。
几个人吃的很香,武山河小嘴鼓鼓囊囊的一口不剩,连打了好几个饱嗝。
几个女人收拾碗筷,武行舟刚好烧好沸水,赵氏把碗勺放了进去开始煮泡。
武家四兄弟进了茅草屋,帮儿子、孙子擦身,搀扶着解决大小便,换暴晒的干净衣服。之后一家人在院外开始了晚饭。
本来轻松的心情,到了第二天荡然无存,老天又给了武家重重一击。
武天赐和武行舟同时病倒了,连床都没能起来。
天花向来对孩子更为无情,武暖冬无法,亲自喂水的哥哥又多了两个。
只有武山河没有这种待遇,田蕙兰提防武暖冬跟提防偷儿似的,一旦武暖冬靠近武山河,眼珠子不带动窝的盯着。
武行侠想要劝说田蕙兰,却总是被田蕙兰措不及防的转移话题,他本身也没那么多精力,这事便不了了之。
等到快午时,天不亮就去查看陷阱的武天崇被去寻他的武天德和武行海背了回来。
武家在逃荒途中只带着武行侠的佩刀,三个月过去了,那把刀使用率过高钝的不能在钝,所以武天崇才会用挖陷阱的方式捕捉猎物,临时制作的弓箭因为材料有限,只能猎杀兔子、山鸡一类皮薄的野味,面对大型野兽便会束手无策,光凭武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