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腹之欲是六欲之一,凡人很难克服,甚至有些人考取功名利禄就是为了满足这些本能的欲望。
吃货陆烁也觉得这是个非常艰巨的任务,不禁对唐老丈油然而生一种敬佩。这种懂得克制的人向来对自己要求严格,又很有恒心,所以很能成大事。
唐老丈又接着讲了:“若是不能做到这样,倒也没什么的。只要平日里注重饮食清淡健康,忌暴饮暴食,也是可以的。平时保持心情畅快,不大喜大忧,有一颗童心,活的长寿些也是很有可能的。”
陆烁倒真是受教了!
因为唐老丈的带动,竹林里的氛围逐渐热烈了起来,许多文士讨论着养生的话题,不一会儿就又绕到了学术话题上。
袁文林对这些很不耐烦,于是就怂恿着陆烁跟他一起去看蹴鞠活动,陆烁自然同意。他虽然也想听一下这些人的高论,只是这些人谈论的一些古籍都是陆烁听都没听说过的,渐渐就失去了兴趣。
况且他们来登高的目标之一就是去看一场蹴鞠赛啊!
两人向卫夫子说明了一下情况,卫夫子倒也很体谅他们的心情,半点也没为难,只是再三仔细嘱咐了那四个小厮跟紧袁文林和陆烁,就又转头过去听一个人的高谈阔论去了。
两人兴奋地拜别了卫夫子,就偕着手一起出了竹林,从古德寺的后墙绕过去,就来到了蹴鞠场。
蹴鞠场挺大,和前世小型的篮球场差不多,呈长方形,两边各竖着一个高高的木门,上面插着彩旗,木门上方开着一个小洞,这应该是进球的洞了。
陆烁还以为蹴鞠是和足球一样,是踢到地上的框里呢!没想到目标却是在高空。
两人坐在木制的看台上观看的时候,最后一场蹴鞠赛已经开始了。来的观众挺多的,但陆烁他们仗着年龄小,七拐八拐的,就跑到了最前面。两人的青布儒衫被人挤的有些发皱,在前排一群衣着华丽的官家子弟面前,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两人对此也不在意,找好了位置,就专注的看起了蹴鞠赛。
场上约二十个人左右,分成红蓝两队,用腰带的颜色进行区分。其中红队的势头最猛,当头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技术尤其的好,连连进了几个球。观众席上一片的叫好声。
结果自然很明显,应该是那红队获胜才是。
陆烁和袁文林已经知道了比赛必然的结果,倒是对此不关心了。陆烁还好,他本就是个女人的性子,对球类倒是不热衷,来这里也就是看个新鲜罢了,袁文林却激动地语无伦次,连连向陆烁重复着刚才比赛时的盛况,显然是彻底爱上了这项运动。
果然,不论是什么时代,都有热情高涨的球迷啊!陆烁不禁吐槽。
突然有人“啊”的大叫了一声,声音很是凄厉,后面的人群也爆发出一阵嘘声。
陆烁和袁文林循声望去,就见前面的沙地上,刚才那个英姿勃发的红队少年被按倒在沙地上,几个小厮对着他殴打了起来。
☆、第020章 嚣张
陆烁转头望过去,就见两个小厮反手拧住一个系着红腰带的少年,一个高壮点的小厮走到他身后,抬腿一扫,一个大力过去,那红腰带少年就不受控的跪到了地上。“啊”的惨叫了一声,神情很是痛苦,可见这小厮用了多大力气。
正是那个技术最好的红队少年!陆烁和袁文林刚才所听到的惨叫声也是从此处发出的。
至于红队的其他九名少年,对此也都感觉到义愤填膺,只是还没等到他们上前去理论,就也被反剪了双臂,被人为一踢给跪了下去。
观赛的人群看到这个状况,先还有些不明所以,等后来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就都窃窃私语起来,仔细一听,就会听到一阵或叱骂或唏嘘的声音。
事情很明显,那个站立在跪着的红队众少年面前的人,还没有解下他的蓝腰带,他正是刚才的蹴鞠赛中蓝队少年之一。这少年很明显是败给了人家,恼羞成怒,又不想让红队白得了胜利,就用这种可耻的手段逼迫人家,妄图用武力使红队的人屈服。
众人虽然对此很是不齿,但却都不敢大声去斥责那个蓝腰带少年。那少年虽然亲自下场去比赛蹴鞠,供给众人观看,但很明显是兴趣所致,并非以此谋生。且那少年刚进入蹴鞠场时,一身华服,气度倨傲自持。他身后跟着的几个贵公子,有一部分都是沧州有头脸的人家的公子,有官家子弟,也摆着一副骄矜的面容,当然也有一些富商之后,因为地位不高,就都点头哈腰的,很是卑躬屈膝。这些公子都以那蓝腰带少年马首是瞻,显得态度很是恭敬。
这明显是个大官家的小公子!且看场上那么多年富力强、身怀绝技的小厮,就知道今日这事不能善了。
这里坐着的许多人都仅是小富之家,无权无势的,都是些平头老百姓。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他们虽然心内气愤,但毕竟事不关己,众人都不愿意为了这几个蹴鞠手去得罪了官家,那就得不偿失了。
便是有几个实在看不下去的愣头小子,想要冲上去理论一番,却也被身边的长者温言劝阻了。
只要不闹出人命,他们就还是冷眼旁观吧!
袁文林紧握着拳头,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他对那些红队的蹴鞠手很是敬佩,只看他们打了一场蹴鞠,就成了他们的忠实的粉丝。此刻他怒视着仗势欺人的那群纨绔,火热的侠义心肠又泛滥了。
陆烁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表哥,你先不要激动,他们人那么多,又有几个会武术的下人。我们就是上前去了,也打不过他们的,上前也只是白白挨打罢了!且我看着最中间那人,身份应该不俗,就是我们报出了盐运史和沧州知州府的名号,也不一定有用!”
袁文林一看,见那些围在蓝腰带少年身边的贵公子们,有很多都是他熟悉的,平时都是一副目下无尘的模样,现在也都在那人身边献着殷勤,足以说明那人的身份很高!
陆烁虽然有些冲动,却并不糊涂!只能死死的按耐住心里的怒火,静观其变。
他就冲着陆烁点了点头。
陆烁松了一口气,就又定定的望着立在最中间的那个蓝腰带少年,内心也是颇气愤的,只是望了望他身边的那些公子们的衣着,又觉得有点眼熟。
陆烁盯着他们细细的思索。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那蓝腰带少年就弯身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少年,红口白牙的污蔑道:“你这小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把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用到比赛里,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今天本公子就帮你长长记性,让你知道什么叫安份!”
他周围的商家公子和小厮们也都附和起来。
“公子说的有理……”
“这刁民真是借了副天胆,连公子都敢欺瞒,真该吃点教训!”
“就是就是,打死都不为过……”
……
众人对这颠倒黑白的行径都很无语,刚刚红蓝两队比赛蹴鞠时众人看的是清清楚楚,红队明显是技高一筹,哪里又需要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呢?场上的唏嘘声更大了!有些人实在看不惯此事,又自忖无能为力,就甩甩袖子先行离开了。
那红队的少年虽被反剪着双手,叫后面的高壮小厮压制的不能起身,但还是抬头对着他面前的人轻蔑的一笑,“呸”的吐出了一口唾沫。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气,开始为那红腰带的少年担忧了。
陆烁看着那群人的衣裳,终于想起是在哪里见过他们的了。
不就是那群骑着马在大街上横行,还惊了他们的马车的人吗?
真是不改他们的纨绔做派!
那蓝腰带少年从出生起到现在,还真没背别人这样羞辱过,心里大怒,也不顾什么公子风范了,抬腿就踢在了那少年胸前!那少年被踢的猛一趔趄。
踢了一脚之后,那蓝腰带少年就挥了挥手,命令小厮们下手去打。
“慢!”斜刺里突然发出了一个声音,正是袁文林的。
这声音不低,场上众人都听到了。等看到是个小娃娃时,那些人又摇了摇头,觉得这少年有些不自量力。
陆烁没来的及拉住他,就连忙跟了上去,临走前又赶忙嘱咐长风赶紧到竹林里去请卫夫子。
袁文林和陆烁两人就带着三个小厮快步走到那些人面前。
最前面的那个华服公子,穿金戴银的,恨不得把所有的贵重东西都带到身上,一副典型的暴发户的样子,长着一双吊梢眉,一对三角眼。看到他们走过来,就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
那打量的眼神,让陆烁很不舒服,有一种油腻腻滑溜溜的感觉,让人想到令人犯呕的癞蛤蟆。陆烁觉得很膈应。
那华服公子看到他们穿着只一身青布儒衫,上面还皱巴巴的,虽然他们长得很俊俏,尤其是那个矮一点的小子,更是面容白皙、长相精致的不行,但看着他们寒酸的长相,也只以为是哪里来的小酸儒罢了。
他轻蔑的一笑,指着陆烁和袁文林,自以为潇洒的说道:“哪里来的臭穷酸,讨钱也不看看场合!识相的就赶紧滚开。”
有些不明身份的人就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长林贤弟,你怎的也在这里?这位是?”突然,一个穿着月白色用金线绣着兰草的华服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大约十来岁的样子,摇着折扇,拱了拱手恭敬地问了袁文林一声。
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就又望向了袁文林和陆烁等人。
陆烁就听袁文林介绍到:“这位是我表弟,姓陆,单字一个烁。”只是也不回答他前一个问题。
陆烁倒真是第一次看到袁文林这幅小大人模样,这样看着倒像是大儒袁仲道的后人了。
“可是知州陆家的大公子?”那人又问道。
袁文林就点了点头。
旁听的众人有些一头雾水,那人也不待他们去问,就回身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河——北道巡盐御史家的二公子袁长林,”他回身指了指袁长林,又指着陆烁介绍到:“这位是沧州知州府家的大公子陆烁。”
众人这才知道他二人的身份,许多人不禁赞一声:不愧是名门出身,就是这一身布衣也掩盖不了满身的气韵。
陆烁撇了撇嘴,对这迟来的马屁有些无语。不知道是谁刚才在有人说他们是穷酸时,嘻嘻赞同的。
刚才那个吊梢眼早已隐没在众人身后,讪讪的不再开口了。
陆烁可没那闲工夫挖苦讽刺回去,因为那系着蓝腰带的少年已被小厮们簇拥着来到他们面前,显得气势汹汹的。
还是应战比较重要!
他冷吭了一声,扬起下巴,蔑视着他们,说道:“不知二位有何见教?”只是他却是面对着袁文林发问的,显然是认为年长的袁文林才是领头者。
陆烁看他也就八九岁的样子,长得也人五人六的,肤色白皙,五官端正,眉间的一颗小痣更增添了几分风华,只是这人偏要做出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做出来的事情又这般令人作呕,真是可恶。
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
袁文林道:“只是一场蹴鞠赛罢了,本就重在参与其中的乐趣,输赢却不怎么重要了!不管如何,双方切磋,都可从对方身上学的一定的优势,这已是可喜可贺的事了。且今日是端午佳节,本应欢欢喜喜的,见了血倒是有些不吉利了。那些不过是一群下里巴人罢了,何必跟他们一般计较?兄台不妨得饶人处且饶人。”
陆烁又一次对袁文林刮目相看!
本来害怕他过于冲动,在弄不清对方来历的情况下,就要贸然开口得罪人呢!没想到袁文林考虑的倒还挺周全,和他平时大大咧咧不靠谱的形象大不一样。
那少年显然是一个听不进劝诫的主,正要再说呢,他身边那个贼眉鼠眼的小厮就附身到他耳旁,对着他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
那少年听完之后,又盯着陆烁和袁文林瞧,只是这次却换了副面孔,邪邪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就摆手让小厮们把那十个人给放了,那几个少年灰头土脸的,相互搀扶着,过来向陆烁和袁文林道了声谢,就连忙走了。
陆烁觉得那笑真是很阴险!
袁文林没料到这少年这样轻易就答应了,有些惊讶,却也就趁势道:“兄台大义!只是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兄弟二人还要去寻夫子,就此别过了。”
陆烁抬头看了看,见那少年竟然也不阻拦,还是一副笑的很阴森的样子,觉得这少年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现在走人倒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陆烁和袁文林就带着三个小厮绕道走开了,顺着来时的小道走了回去,陆烁的心竟愈来愈忐忑起来。
“公子——”
离开去请人的长风领着卫夫子走到了他们对面,突然对着陆烁的后背大叫了一声。
☆、第021章 高家
“公子——”
陆烁看到迎面走来的长风对着自己的后背大叫了一声,两眼圆睁,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就是一向八风不动的卫夫子脸上都写满了惊诧和担心。
陆烁反应过来,才要转过头去看,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力向着自己的腰部右后方袭来,陆烁四岁的小身子哪里抵得住这个,整个人都向左侧歪去。
陆烁一行人此时正走在回竹林的路上,这是一条小道,小道左侧有一个斜坡,约有两人高,坡度挺大,斜坡上长着一些杂草之类,坡下流过一条小溪,里面泠泠的流着溪水。
陆烁此时就位于斜坡旁,那一下大力使得他不受控制的向斜坡下滚去,反应过来的袁文林和另三个小厮急忙去拉他,却已经晚了。
陆烁听着自己的耳后传来一阵少年肆无忌惮的大笑声,还有袁文林和长风等人担忧惊惧的叫喊声,以及耳边嗡嗡的声音。
陆烁顺着斜坡滚落到了底下的小溪流里,半边身子浸在溪水里,接触到的儒衫都湿透了,此时虽然已经是五月天了,但天气还是有一些凉,陆烁刚一接触溪水,整个人瞬间打起了一个激灵。
真是太冷了!这是陆烁此时最明显的感受。
至于是否有痛感之类,这倒是不明显。开始时被砸在后腰的那一下,虽然力量很大,却没什么明显的感觉,而他整个人掉下斜坡时,因为身高不高,摔下的那一刻倒不是很痛。只是在顺着斜坡向下滚落的时候,被一些带着锯齿的野草刮了皮肤,现在一沾了水,有些火辣辣的疼。
至于那凶器,却是一个蹴鞠,此时也顺着斜坡滚了下来。
长风红着眼圈跑了下来,袁文林和其他几个小厮也紧跟在后面,几人把他从小溪里扶了起来,长风看陆烁小身子微微发抖,赶紧脱下了身上的衣服,给他披在身上。
袁文林此时很是愧疚。他知道陆烁是因为自己刚才的那一段话才遭到那个蓝腰带少年的报复,看到陆烁此时的狼狈模样,他大喝了一声“真是欺人太甚。”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上去。
陆烁此时正被长风围着检查他哪里有受伤,看到袁文林怒气冲冲就走了的样子,就连忙交代旺儿,喊道:“快拦住你们主子。”
旺儿跟袁文林是同样的反应,他气呼呼的对着陆烁说到:“表少爷,您甭管了,这人眼睛都被屎糊了,连我们袁家和陆家都不放在眼里。我们刚刚明明是好言相劝,他却这样背后使坏,真真是气煞人,让少爷去教训一下他正当好,我们可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