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谷忽然说到,“老生也在一边,没什么问题。”
宗政明月微微侧面貌似无意的看了他一眼。
言归正传。
詹总管说到,“如此看来,府内并未再有中蛊之人了,只是上次杀那名中蛊侍女的却是谁依旧不得而知。”
宗政明月淡然道,“府内有无中蛊者那人却并未得知。”
卓公子点头,“侯爷所言极是,只是我们清楚但那人并未得知,从上次杀那名中蛊侍女的情形来看,这人似乎想拷问些什么。”
在场的个个是人中之杰,又都是跟随宗政明月多年的人。
卓公子如此一说,詹总管顿时明了,连忙说到,“在下今夜就秘密关押两名做饵,只是这人选……”
宗政明月薄唇轻吐,“小米和苦竹”。
詹总管会意,即刻应下。
卓公子想想还是没忍住问到,“侯爷为何一定要找出杀死中蛊侍女的人呢?”
在他心里一直觉得这人既然杀死那名侍女必是痛恨蛊毒,也是保护了侯爷,既然这人不肯现身又何必非要逼他出现呢。
“谷先生”,宗政明月也不解释,直接唤道,“你来解释。”
几人早已转入内厅,门外守卫的是甲一,厅内除了宗政明月就是詹总管,卓公子,老谷和管先生四人。
此刻几人的焦点都落在了老谷的身上,静待他的解释。
“十二年前,圣巴教圣女出教入西蜀皇宫参加太子加冕之礼,当时身上其实还带着四只刚刚练成的蛊,一只守身蛊,三只欢情蛊。侯爷当年所中的便是守身蛊,另三只欢情蛊想来应该是落在了花长老的手中,前些时日后山温泉中那名侍女所中的也是其中一只欢情蛊,也就是说这世上还有两只欢情蛊,我们不得而知。”
☆、26蛊毒原委
26 蛊毒原委
詹总管和管大夫点点头。
显然老谷说的这些他们早已知情。
卓小公子却是面露惊色,显然他对十二年前的事情并不了解多少。
“侯爷怎会中蛊,守身蛊又是何蛊?如今可好?”他甚为紧张。
管大夫微笑安抚到,“卓公子不必忧虑,侯爷所中的守身蛊已无大碍,这还是多亏了谷先生。”
詹总管解释道,“本来这守身蛊也没什么,不过是中蛊者自中蛊之日起十二年期间必须守身如玉,到侯爷十九岁便会自动解除,但那时候侯爷还小,刚好被人暗中下了一味叫做离心的毒,这毒极不易察觉,但这守身蛊碰到这毒便成了另一种毒蛊,威胁王爷性命。”
卓公子暗暗心惊,那会儿自己还在卓府一心博览群书自视清高,不想侯爷生活中已是刀光剑影。
他再一细想,也就是说杀死中蛊侍女的这个刺客如果是为了避免侯爷破身而杀人,那他必是知晓侯爷中蛊之事,或许通过他能查到下蛊之人。
如果说这名刺客是因为认出这侍女身中欢情蛊不想她害人而杀了他,那这刺客应该对蛊毒有一定的了解。
这两种无论是哪种情况,这个人和蛊毒和圣巴教都有所关联。
这应该就是侯爷极想揪出此人的原因。
“那后来呢?”卓公子赶紧问到。
宗政明月淡淡道,“多亏了谷先生,散了一身功力为本侯驱了毒蛊。”
管大夫惊喜道,“侯爷毒蛊已彻底驱除了?”
宗政明月点点头,“就这两日的事”。
詹管家显然比管大夫更为激动欣喜,当即跪地对着老谷就是跪拜,“詹某替过世的老侯爷叩谢谷先生大恩大德。”
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涕零。
卓公子再一次蒙圈了,府中的神医不是管大夫吗,怎么又是谷先生驱除的蛊毒呢,当即心念一转,当世能去除蛊毒的人还能有谁。
他指着老谷讶异的说到,“你,你,你是当年那个圣女的护法?”
传说圣巴教圣女即位时会选一个女子作为练蛊的助手,这个女子便是教中长老,还会选一名武艺十分高强的男子作为护法。
老谷点点头低哑的嗓音像是历尽前年轮回,“是,老朽就是当年那个护法,其实圣巴教的护法除了必须要武艺高超外还需要有一身好医术。”
管大夫点点头,看来他早已领教。
詹总管对着卓公子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其实谷先生今年四十岁都未到,为了给侯爷驱蛊毒,散了一身武艺不说还未老先衰,这才成了如今这副垂老之姿。”
卓公子心中暗暗生奇,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沧桑衰老的老人。似乎记起自他第一次进侯府在居安苑门口碰到他,这十几年来的确实是见一次更苍老一次。
卓公子跪地叩谢,“在下真心感恩谷先生舍身驱毒,侯爷安危关乎我后燕江山社稷,万民安稳,在下替后燕千千万万百姓谢过先生。”
这卓公子也不过是弱冠之年,很快想通了雪衣侯的生死攸关之事,说这番话时言辞恳切,清润中散发的忧国惜民气质,叫人为之一震。
宗政明月也不由的目中流露赏识之色。
老谷老泪纵横,像是羞愧又像是感慨,“若是当年我们圣巴教能如此君臣同心,也不至于如今……”
说着抹了一把眼泪,噗通一声跪下下,“老身有罪,当年若不是鬼迷心窍,受了花长老的迷惑也不会害死圣女……”
宗政明月端坐在主位上不动声色,“当年本侯救了你,本也是无意,你既有恩与本侯,那本侯答应你的事自是不会反悔。”
詹管家和管大夫像是知道内情。
卓公子一推算不难理解,十二年前西蜀国立太子,陪侯爷一起去朝贺的正是管大夫和詹管家两人。
只是不知这谷先生要侯爷答应的是什么事。
内厅只剩下宗政明月和老谷两人。
其余人已各自离开,自去准备各自事宜。
宗政明月看着老谷面上神色晦暗不明,听着老谷沧桑得像是极为疲惫的声音慢慢说到。
“侯爷,老朽当年一时的魔障酿成我圣巴教大祸,穷奇一生老朽都追悔莫及,如今侯爷蛊毒已除,只要每晚入睡有熊童子和茜之塔这两样毒草陪伴,两年过后必和常人一样健康无碍。这两种毒草老朽已教会小白,若是老朽离世他自会负责这两种毒草的种植。蛊毒的驱除之术老朽也撰写成文交于了管大夫,稍加试炼他必能和老朽一样。”
宗政明月点点头,听他细细交代身后事一般。
最后老谷低头默然,欲言又止。
宗政明月了然,轻启薄唇朗声说到,“本侯答应你的事虽还未办成但从未放弃,这么多年一直在追寻。”
老谷忽然抬头恳切的看着他说到,“侯爷,老朽想明白了,圣女已死她体内血蛊也无法存活,即使找到圣女的尸骨又如何,我圣巴教镇教珍宝总是堙没。”
宗政明月神色中的意外稍纵即逝,“看来谷先生要换个心愿了。”他洁白的广袖一展,一手倚在椅靠上俯视着眼前的垂暮老人,静候他提出新的要求。
见他如此开诚布公,老谷反倒有些犹豫了,他踌躇了半晌这才慢慢说到,“侯爷,在下的身体拖过今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能否容老朽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和侯爷说。”
宗政明月颔首到,“也好,谷先生有了新的心愿只管提,本侯定当竭尽所能达成。”
已是初秋时节,暮色似乎渐行渐早。
夕阳西下,晚风微拂,镇国侯府侍卫灶房里忽一阵骚动。
大悟红了眼,梗着脖子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小米怎么可能中了蛊毒……”
身后箭卫队的几个兄弟拉着他不让他上前,眼睁睁看着银甲护卫队的人将小米架走,一听说关在地牢里,大悟眼圈都涨红了。
小米也是一脸惶恐,突如其来的状况叫她还没醒过神儿。
围观的人中有人说到,“听说侯爷的侍女苦竹也中蛊被带走了。”
一下子围着议论纷纷,人心惶恐。
詹总管站了出来,威严平静的说到,“不用恐慌,既已找出中蛊者就好办,其他人都散了,今后不许再议论此事。”
大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架回侍卫楼的,一会儿说小米就是个烧火做饭的丫头,害她有什么好处,一会儿哭天喊地,他的小米落在那鬼鲛手上还不得丢半条命的。
叫侍卫兄弟们又是可怜又觉得好笑。
甘统领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扇过来,“能不能清醒点儿,一点事儿哭天喊地的,像个娘们儿似得,像什么样子。”
大悟捂着挨巴掌的脸,泪眼汪汪的看着甘统领,憋着嘴,一把搂住甘统领,呜呜哭到,“我要我的小米,我要我的小米……”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一个健壮的身体趴在另一个健壮的身体肩膀之上,哭的稀里哗啦,甘统领本想还骂他几句,出口的话不想变成了温言软语,“好了,好了,小米会没事的,侯爷既有办法找出中蛊者必是有法子治好的。”
边说粗壮的手臂还一下一下的抚拍大悟的后背。
夜色渐浓,晚香隐动,月上寒蝉,正是香梦沉酣的时刻。
白图躺在床上闭目思腑。
当年在西蜀皇宫,母亲惨死,花长老和护法都消失无踪,他临逃走之时却记忆犹新,母亲腰上那个蛊袋也不见踪影。
前一刻钟他还犹豫顽皮从母亲蛊袋里偷偷拿了一只蛊虫出来。那蛊袋里总共有四只蛊虫,三只一模一样,另一只有些不同,全身洁白无瑕看着甚是可爱。
于是他偷偷拿了那只蛊虫,其实他不过就是想试试如何下蛊,可看着满厅的达官贵人,他一时真不知选谁为好。
看到宴会厅正中的花台他灵机一动,悄悄走了过去,小小的身子踮脚趴上去装着赏花。
忽然就看到一盆奇特的花,其实说它是花还真是抬举它了,倒像是一颗绿色的圆球,球身上均匀的分布着条纹一样的八条纵棱,中间还有一列突起的小钝齿,像针织过的一样。
于是他拿了那雪白的蛊虫放在那绿球的顶端,又悄悄的退了回去。另一边母亲和那些人还在觥筹交错,完全不知他投了一只蛊的事。
当下他正心中得意。
不过是偷看一些手稿就能掌握下蛊的要点,他自是得意。
正心中揣测着会有谁上钩中蛊,忽然瞥见一个粉妆玉砌的男童一身雪白锦衣,腰配一把沉甸甸的古剑,从厅前翩翩而过,谪仙一般的容貌仪态,他都有些看傻了,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那男童正伸指拨弄那盆奇怪的绿球,心中暗道不好,这蛊虫已入这男童体内。
他顿时呆若木鸡。
完全没想到去赏这盆花的会是个幼童。
心中担忧不知这蛊虫会不会对这男童有性命之忧,可他又不知如何提点,毕竟是因自己顽劣所致,就在他踌躇间,那男童离厅已蹁跹而去……
☆、前尘往事
27
还是五六岁孩童的白图,小小的身影连忙跟着出殿,急切的四处打听那个男童的身份,有宫人告诉他,那是燕国镇国侯世子宗政明月。
他想回去找母亲,坦诚自己偷蛊之事,只求替那男童解了蛊毒,可当他再回到厅中便看到那惨绝人寰的一幕,母亲倒在猩红的血泊中,西蜀太子厉声喝问血蛊下落……
再然后的种种凄惨他已不想回忆,这些不过都是上一世,这一世他仿佛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生,可偏偏重生的那一刻正是他回殿找母亲却看到母亲惨死的时刻。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刻之前发生的事情和上一世一样,都已经发生了,那宗政明月两世都中了他的守身蛊。
即使重生他能改变的也只是母亲惨死之后的事情。
上一世,母亲惨死之后他哭泣不止,被西蜀太子温言软语骗进东宫,从那时起,那一生到死也未能踏出那东宫一步。
所以这一世,在母亲遇难那一刻他便毫不犹豫的逃离,直到遇到一个人。
那一晚忽然大雨滂沱。
他在母亲倒地的瞬间决绝的扭头,转身扎入黑漆漆的夜幕中。
西蜀的花园怪石成林,他在石洞里像一只仓惶的老鼠一样逃窜,直到精疲力竭瘫倒在黑暗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狭窄的地下室,四面昏暗潮湿,仅仅从远处一个圆球大小的洞口散发进来一些微弱诡异的光芒。
他强迫自己镇定,镇定,沿着墙壁小心翼翼前行。
前面有人声,他亦步亦趋的靠近,听到两个人对话。
“师傅,把他留下吧,有个人陪我一起练功我肯定能进步神速的。”
这是一个略显稚嫩的童音,像是七八岁男孩子的声音。
回答他的是一个苍老平淡的像千年枯井一样的声音,“我只负责教你,别人不归我管。”
那七八岁的男童有些急切,“师傅,你不用教他,我来教他,这地道里常年累月除了老鼠就是蛇,连个别的活物都没有,我就想有个人陪我一起练功……”
“好,他可以留下,但他若是有逃跑的心思你必须杀了他。”
“好。我答应师父。”
过了好久白图才知道,他们所在的地道其实就在西蜀皇宫御花园的地下,那个七八岁的男童名叫阳起。
他不知道他的经历来历,正如他也不知道他的经历来历一样。
这个阳起一直跟着那位高深莫测来去无影的师父学武功。
那位师父每次都是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默默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个人黑衣黑袍黑布罩面,除了一双古谭寒冰一样的双眼,白图从未见他露出真容。
就这样,白图以陪练的身份留了下来,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在阴暗的地下室里不厌其烦的习武练功。
两个孩童甚有默契的不谈过往,只过当下,一起练剑,一起打坐,一起运劲,一起射箭,日子倒也过得苦中有乐。
对于练习武,白图不敢怠慢松懈,生怕自己的一丝松懈惹来这位阳起男童的不悦而抛弃自己,那他必是死路一条。
另一方面,白图内心十分清楚,无论是给母亲报仇还是改变自己这一世的命运他都必须变得强大,习武是他的唯一出路。
是以他格外勤奋刻苦。
而小小年纪的阳起还真是一名好师父,将他在那名神秘黑袍人那里学到的功夫倾囊而授。
地下习武六年,后又辗转来到侯府,侍卫五年,其实时光不过转瞬即逝,他竟然差点儿忘记了母亲身上那个蛊袋失踪的事情。
直到上次在后山碰到那个中欢情蛊的侍女,他才蓦然想起。
欢情蛊的重现说明一件事,当年母亲的蛊袋一定是被身边那个花长老或是护法拿走了,因为除了母亲和他以外,只有他们知道如何下蛊。他们肯定还活着,而且一定还有所图谋,更或许母亲的惨死他们也有份。
想到这里白图心潮涌动,不想在这个时候侯府竟然发现了另外两只蛊,而且其中之一的小米姑娘和他很是熟悉。